辨證錄 1

来自WikiTCM
跳到导航 跳到搜索

目录

辨證錄

作者
陳士鐸
朝代
年份
公元1687年

辦證錄序

  九流莫難於醫,亦莫慎於醫,蓋人之性命所攸關也。是必奉其傳於名師,窮其理於素習,小其心於臨時。一遇其人之病,先醫其人之氣質,按其人之性情,據其人之居處,服習,循經辨絡,以得其致病之原與夫病之所在,然後隨節氣,就方輿,切脈對症而投之以藥,無不有隨手而效焉者也。顧自張仲景以後,名醫代出,其所著述,幾於汗牛充棟。後之學者,於茫茫大海中,非埋首讀書、潛心味道、得名師之指授,而能知三昧者蓋寡。余少留心於方書,稍稍知本草,每有疾而不輕服藥,惟恐庸醫之誤也。   茲奉聖天子命撫粵果。粵東山海隩區也,在天文星躔鶉火,其氣多燥,而又近於大海,群山疊抱,其間,谿澗泉竇,莫非潮濕也。以天燥地濕之鄉,而人之生於其中者,苟不自謹,立即致病。其氣之壯者,感之輕而發之速,固可不藥而愈。然疾甚者必延醫,詎知粵東之醫,其能記誦《湯頭》,耳熟《脈訣》、者,十無一二,甚而不解《內經》為何文,《條辨》為何意。略知藥性,拘守陳方,究之胸中不通,指下不明,是以投之劑而多死。今夫病之寒熱,有表裏之分焉,有疑似之別焉,有淺深、主客之攸殊焉。其於似熱症者輒投涼劑,豈知凡感於寒則為病熱,寒鬱則熱盛,須溫以解者,而涼劑直利刃矣;於似寒症者輒投煖劑,豈知食重內蒸,熱極反寒,六脈全伏,須下以解者,而煖劑尤利刃矣。更可駭者,不論其人之形氣與天行之節候、致病之根源,而擅用桂、附、人參,以為能用貴藥者為通方、為老手,而不知殺人於三指,而卒不自認其罪者,莫若此等庸醫之甚也。余撫粵未及三載,而聞醫之殺人者不可數計,殊憫粵人之甘心送命於庸醫而不自知也。比山陰余子燮菴來粵,攜函秘藏《辨證錄》一書,余假一觀,真有仲景諸公所未及者,而辨證折衷補捄,誠為仁人濟世壽物之至寶。即為捐俸授梓印本普行,願吾粵之醫家熟讀精思,悟其今之所是,故不憚瑣瑣以為之序。               大清雍正三年歲次乙巳中澣欽命巡撫廣東等處地方            提督軍務兼理糧嚮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廣寧年希堯撰

  醫,小道也,而益於民生者甚大。習醫,曲藝也,而關於民命者最深。岐黃以下,代有名賢,其間,著書立說以傳於世者,千百年來不啻汗牛盈棟矣。然而,意見各別,言論參差,求能去糟粕、掇菁華、更相表裏,若出一人之手,不少概見。無惑乎醫道之難明,而醫門之貽禍匪淺也。余於斯術,夙所未嫻,邇年屏棄塵事,頗愛閒居,嘗檢東垣李氏、丹溪朱氏之書,排遣寒暑,反復尋繹。一主清涼,一主溫補,以故宗朱者詘李,宗李者詘朱,兩家考難,猶如水火。愚竊謂藥性有溫涼,病症亦有虛實,參觀互取,不惟可以相通,兼可以相濟,則證之疑似,不可不亟辨也彰彰矣。庚午秋間,漢川友人客於邗上,假館小齋,業工醫術。因舉平日疑義相質,乃為予條分縷晰,洞開胸臆,而於證候一節,尤有醫明。詢其所傳,則會稽陳子遠公也,叩其所讀之書,亦即陳子自著《辨證錄》一編也。予索觀焉,即啟篋笥,抄本持贈。展閱數過,凡辨論證候,別具新裁,實能闡揚《靈》、《素》所未備。亟商付梓,公諸當世。客欣然笑曰:此予與陳君有志未逮者也,若果行此,厥功懋矣。於是彙輯全稿,細加釐訂,卷分一十有二,門分九十有一,脈訣、外科、幼科以次類附焉,越期年而告竣。陳君篤實君子也,自言授受之際,蹤跡甚奇,耍皆救世婆心,而非故為大言以欺人者,學者服膺。是編窮其辨證之精微,究其制方之妙旨,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毋按圖而索驥,刻舟而求劍,是則陳君之矢念也夫,抑予之所厚望也夫。

  時維         乾隆十二年秋八月望後六日天都黃晟別號退菴書於槐蔭草堂

  余素不知醫。二十年前家居時,見戚里中多為庸手所誤,每戒病者,勿輕延醫,勿輕服藥。嗣於家表兄宗之山處,得見陳子遠公所著《辨證錄》,試之無不奇效。知其書自浙得來,惜其為抄本,無以廣其傳也。十六年,余官於浙,亟求是書,乃得黃退菴刻本。奉使來滇,置一部於行篋,試之亦無不奇效。惜其板之在浙者,久經散失,竊欲付梓以廣其傳,而獨力難成,商之李石渠、周寧齋、碩致堂,各願共襄此舉,遂於滇中付剞劂焉。前人有言:藥雖用於己手,方多出於古人。是書不但傳方,而洗辨證,證見乎外者也。人之虛實、寒熱,伏於內者不可知,見於外者顯可辨。得是書者,先即其證審之,症確而藥可有功,即是書亦不至無補云。

              時嘉慶二十二年歲在丁丑秋九月安邑郭淳章識

辨證錄 自序

  丁卯秋;余客燕市,黃菊初放,懷人自遠,忽聞剝啄聲,啟扉迓之,見二老者,衣冠偉甚,余奇之,載拜問曰:先生何方來,得毋有奇聞誨鐸乎?二老者曰:聞君好醫,特來辨難耳。余謝不敏。二老者曰:君擅著作才,何不著書自雄,顧呫呫時藝,竊恥之。余壯其言。乃尚論《靈》、《素》諸書,辨脈辨證,多非世間語。余益奇之。數共晨夕,遂盡聞緒論,閱五月別去。訓鐸曰:今而後君可出而著書矣。鐸退而記憶,合以所試方,日書數則,久乃成帙。夫醫道之難也,不辨脈罔識脈之微,不辨證罔識證之變。今世人習診者亦甚多矣,言人人殊,究不得其指歸,似宜辨脈,不必辨證也。雖然,辨脈難知,不若辨證易知也。古雖有從脈不從證之文,畢竟從脈者少,從證者眾,且證亦不易辨也。今人所共知者,不必辨也,古人所已言者,不必辨也。必取今人之所不敢言,與古人之所未及言者,而暢辨之。論其證之所必有,非詭其理之所或無,乍聞之而奇,徐思之而實未奇也。客曰:布帛菽果,可以活人,安在談醫之必奇乎。余謝之曰:布帛菽粟,平淡無奇,而活人之理實奇也。日服之而不知其何以溫,日食之而不知其何以飽,致使其理之彰可乎,鐸之辨證,猶談布帛菽粟之理耳。客又笑曰:君辨理奇矣,已足顯著作之才,奚必託仙以衒奇耶。鐸,尼山之弟子也,敢輕言著作乎。聞二先生教,亦述之而已矣,何必諱其非仙哉。仙不必諱,而必謂是書非述也,得毋欺世以衒奇乎。書非衒奇,而仍以奇聞名者,以鐸聞二先生之教,不過五閱月耳,數十萬言,盡記憶無忘,述之成帙。是則可奇者乎,豈矜世以衒奇哉。             山陰陳士鐸敬之甫別號遠公又號朱華子題於大雅堂

凡例

  一、是編皆岐伯天師、仲景張使君所口授,鐸敬述廣推以傳世。實遵師誨,非敢自矜出奇。   一、辨證不辨脈者,以證之易識也。苟能知症,何必辨脈哉。雖然,辨證更能辨脈,則治病益精,又在人善用之耳。   一、辨論證侯均出新裁,闡揚《靈》、《素》所未備,於二經不無小補云。   一、編中不講經絡穴道,以經絡穴道之義,已顯載於《靈》、《素》二經,人可證經自考也。   一、各門辨證,專講五行生剋之理,士中有剋,剋中有生,經權常變,顛倒紛紜,貴人善讀之耳。   一、鐸壯遊五岳,每逢異人傳刀圭之書頗富,凡可引證,附載於各辨證條後,以備同人採擇。   一、祖父素好方術,遺有家傳秘本,凡關合各症者,盡行採人,以成異書。   一、吾越多隱君子,頗喜談醫,如蔣子羽、姚復菴、倪涵初、金子如、蔡煥然、朱瑞林諸先生,暨內父張公噩仍與同輩余子道元、葉子正叔、林子巨源、錢子升璲、丁子威如、家太士,或聞其餘論,或接其片言,均採入靡遺。   一、茲編不講鍼灸,非輕之也。蓋九鍼治病之法,已暢論於《靈》、《素》書中,不必再為發明耳。   一、人病最多,集中所論,恐不足概世人之病,然生剋之理既明,常變之法可悟,此縮旁通治法,正有餘也。   一、二師所傳諸方,與鄙人所採諸法,分兩有太多過重之處,雖因病立方,各合機宜,然而氣稟有厚薄之分,生產有南北之異,宜臨症加減,不可拘定方中,疑畏而不敢用也。   一、鐸年過六旬,精神衰邁,二師傳鐸之言,愧難強記,恐至遺忘,辨論之處,或多未備,尤望同人之教鐸也。   一、是編方法,親試者十之五,友朋親串傳誦者十之三,罔不立取奇驗,故敢付梓告世。然猶恐藥有多寡、輕重,方有大小、奇偶,又將生平異傳諸方,備載於後,便世臨病酌用也。   一、岐天師傳書甚富,而《外經》一編尤奇。篇中秘奧,皆採之《外經》,精鑑居多,非無本之學也。鐸晚年尚欲箋釋《外經》,以求正於大雅君子也。   一、鐸勤著述,近年以來廣搜醫籍,又成一編,決壽夭之奇,闡生剋之秘,有益於人命不淺。悵卷帙浩繁,鐸家貧不克災梨,倘有同心好善之士,肯捐資剞劂,鐸傾囊付之,不吝惜也。                           大雅堂主人遠公識

辨證錄總目

辨證錄卷之一   傷寒門 四十三則   中寒門 七則 辨證錄卷之二   中風門 二十五則   痹證門 十一則   心痛門 六則   脇痛門 五則   頭痛門 六則   腹痛門 六則   腰痛門 六則 辨證錄卷之三   咽喉痛門 七則   牙齒痛門 六則   口舌門 二則   鼻淵門 三則   耳痛門 附耳聾七則   目痛門 十四則   血症門 二十一則   遍身骨痛門 四則 辨證錄卷之四   五鬱門 六則   咳嗽門 八則   喘門 四則   怔忡門 三則   驚悸門 二則   虛煩門 二則   不寐門 五則   健忘門 四則   癲癇門 六則   狂病門 六則   呆病門 六則   呃逆門 五則 辨證錄卷之五   關格門 五則   中滿門 四則   翻胃門 五則   臌脹門 七則   厥症門 七則   春溫門 三十三則 辨證錄卷之六   火熱症門 十六則   暑症門 十一則   燥症門 十五則   痿症門 八則   消渴門 五則 辨證錄卷之七   痙痓門 十一則   汗症門 五則   五癉門 十則   大瀉門 九則   痢疾門 十二則   癥瘕門 八則 辨證錄卷之八   瘧疾門 十則   虛損門 十三則   癆瘵門 十七則   夢遺門 七則   陰陽脫門 五則   淋證門 七則 辨證錄卷之九   大便閉結門 九則   小便不通門 六則   內傷門 二十三則   疝氣門 附奔豚八則   陰痿門 五則   痰症門 二十一則 辨證錄卷之十   鶴膝門 二則   癘風門 二則   遺尿門 三則   脫肛門 二則   強陽不倒門 二則   發斑門 二則   火丹門 三則   離魂門 三則   疰夏門 二則   腳氣門 一則   中邪門 六則   中妖門 六則   中毒門 十二則   腸鳴門 三則   自笑門 附自哭三則   惱怒門 二則   瘖啞門 三則   瘟疫門 一則   種嗣門 九則 辨證錄卷之十一  婦人科   帶門 五則   血枯門 二則   血崩門 八則   調經門 十四則   受妊門 十則   妊娠惡阻門 二則 辨證錄卷之十二   安胎門 十則   小產門 五則   鬼胎門 一則   難產門 六則   血暈門 三則   胞衣不下門 二則   產後諸病門 十一則   下乳門 二則 辨證錄外科卷之十三   背癰門 七則   肺癰門 四則   肝癰門 二則   大腸癰門 三則   小腸癰門 三則   無名腫毒門 二則   對口癰門 一則   腦疽門 一則   囊癰門 二則   臂癰門 一則   乳癰門 四則   肚癰門 一則   多骨癰門 一則   惡疽鬥 一則   疔瘡門 一則   楊梅瘡門 五則   腰疽門 一則   擎疽門 一則   腳疽門 二則   鬢疽門 一則   唇疔門 一則   瘰癧門 二則   痔漏門 四則   頑瘡門 二則   接骨門 二則   金瘡門 一則   物傷門 三則   癩門 一則   刑杖門 一則 辨證錄幼科卷之十四   驚疳吐瀉門 七則   便蟲門 二則   痘瘡門 十五則   疹症門 三則   喫泥門 一則   胎毒門 一則 辨證錄跋 脈訣闡微  鬼真君脈訣序  鬼臾樞真君傳   第一篇   第二篇   第三篇   第四篇   第五篇 婦人小兒脈訣

辨證錄 卷之一

                山陰陳士鐸敬之甫號遠公又號朱華子著述                 會稽陶式玉尚白甫號存齋又號□□□參訂

傷寒門 四十三則

  冬月傷寒,發熱頭痛,汗出口渴,人以為太陽之症也,誰知太陽已趨入陽明乎。若徒用乾葛湯以治陽明,則頭痛之症不能除;若徒用麻黃湯以治太陽,則汗出不能止,口渴不能解,勢必變症多端,輕變為重。法宜正治陽明而兼治少陽也。何則?邪入陽明留於太陽者,不過零星之餘邪,治太陽反傷太陽矣。故太陽不必治,宜正治陽明。蓋陽明為多氣多血之府,邪入其中,正足大恣其凶橫,而挾其腑之氣血,為炎氛烈焰者,往往然也,故必須用大劑涼藥,始可袪除其橫暴也。方用:   石膏一兩 知母二錢 麥冬二兩 竹葉二百片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柴胡一錢 梔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頭痛除,二劑而身熱退,汗止而口亦不渴矣。 【傷寒症最難治而最易治也,蓋邪有來路有去路,有正路有旁路。由太陽而來是來路也,從陽明而去是去路也,斷少陽是阻其大路也,塞太陰肺經是斷其旁路也。知此法而通之以治各經,何傷寒之不愈耶。】   此即白虎湯變方,用石膏、知母以瀉其陽明之火邪;用柴胡、梔子以斷其少陽之路徑;用麥冬以清補其肺金之氣,使火邪不能上逼;用茯苓引火下趨於膀胱,從小便而出,而太陽餘邪盡隨之而外泄也。至於人參、甘草、竹葉不過取其調和臟腑,所謂攻補兼施也。   或懼前方太重,則清肅湯亦可用也,并載之以備選用。   石膏五錢 知母一錢 麥冬一兩 甘草 人參 柴胡 梔子各一錢 獨活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口苦,頭痛,饑不欲飲食,腹中時痛,人以為太陽之症也,誰知少陽之病乎。夫傷寒未有不從太陽入者。由太陽而入陽明,由陽明而入少陽者,傳經之次第也。何以邪入太陽,即越陽明而入於少陽耶?人以為隔經之傳也,而孰知不然。蓋少陽乃膽經也,膽屬木,木最惡金,肺屬金而主皮毛,風邪之來,肺金先受,肺欺膽木之虛,即移其邪於少陽,故太陽之症,往往多兼少陽同病者。然則,此症乃二經同感,而非傳經之症也。治法似亦宜二經同治矣,而又不然,單治少陽而太陽之病自愈。方用: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黃芩一錢 神麯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熱止,二劑而腹不痛,頭不疼,而口亦不苦矣。 【辨二經同感不是傳經,最有把握。】   此方即逍遊散之變方也。蓋病在半表半裏之間,逍遙散既解散表裏之邪,而太陽膀胱之邪何能獨留,況方中原有茯苓、白朮,以利腰臍而而通膀胱之氣乎。余所以上加神麯、黃芩,少解其胃中之火,以和其脾氣,而諸症盡除也。   此病用舒經湯亦佳。   薄荷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八分 黃芩二分 白朮二錢 茯苓五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口渴,譫語,時而發厥,人以為熱深而厥亦深也,疑是厥陰之症,誰知為太陰之症乎。夫太陰脾土也,脾與陽明胃經為表裏,表熱而裏亦熱,此乃胃邪移入於脾經也。此症最危最急,蓋人以脾胃為主,脾胃盡為火邪所爍,而腎水有不立時熬乾者乎。治法宜急救脾胃矣。然而救脾則胃火愈熾,救胃則脾土立崩,此中之消息最難,惟當速救腎水之乾枯而已。方用:   玄參三兩 甘菊花一兩 熟地一兩 麥冬二兩 芡實五錢 水煎服。 【厥陰太陰最難辨,今辨得甚清。講用藥處,妙論解頤。】   此方名為救枯丹。用玄參以散其脾胃浮遊之火,甘菊以消其胃中之邪,麥冬以滋其肺中之液,助熟地以生腎水,庶幾滂沱大雨,自天而降,而大地焦枯,立時優渥,何旱魃之作祟乎。又恐過於汪洋,加入芡實以健其土氣,而仍是腎經之藥,則脾腎相宜,但得其灌溉之功,而絕無侵凌之患。故一劑而譫語定,再劑而口渴除,三劑而厥亦止,身亦涼也。此症世人未知治法,即仲景張使君亦未嘗談及,天師因士鐸之請,特傳神奇治法,以為傷寒門中之活命丹也。   此症用清土散亦妙。   石膏一兩 麥冬一兩 生地一兩 甘草一錢 金銀花五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而熱未解,腹又痛不可按,人以為邪發於外未盡,而內結於腹中,乃陽症變陰之症也,余以為不然。夫傷寒而至汗大出,是邪隨汗解,宜無邪在其中,何至腹痛?此乃陽氣盡亡,陰亦盡泄,腹中無陰以相養,有似於邪之內結而作痛,蓋陰陽兩亡之急症也。夫痛以可按為虛,不可按為實,何以此症不可按,而又以為虛乎?不知陰陽兩亡腹中,正在將絕之候,不按之已有疼痛難忍之時,況又按而傷其腸胃,安得不重增其苦,所以痛不可按也。如遇此症,急不可緩,方用急救陰陽湯。用:   人參二兩 黃芪三兩 當歸一兩 熟地二兩 甘草三錢 白朮二兩 水煎服。   一劑而腹痛頓止,身熱亦解,汗亦盡止矣。 【世人但知亡陽,而不知亡陽即是亡陰。此等議論非仙人指授,安得發千古之所未發耶。】   此方用參、芪以補氣,使陽回於陰之內;用當歸、熟地以補血,使陰攝於陽之中;用白朮、甘草和其腸胃,而通其腰臍,使陰陽兩歸於氣海、關元,則亡者不亡,而絕者不絕也。倘認是陽症變陰,純用溫熱之劑,加入肉桂、乾薑、附子之類,雖亦能回陽於頃刻,然內無陰氣,陽回而陰不能攝,亦旋得而旋失矣。   此症用救亡散亦易奏功。   人參 當歸 熟地各一兩 甘草二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熱解,腹敝痛,腰不可俯仰。人以為邪在腎經未出,欲用豬薟丸加防己治之,非其治也,此乃發汗亡陽,陽虛而陰不能濟之故也。夫陰陽相根,此症因汗泄過多,陽氣無幾,而陰又自顧不遑,不敢引陽入室,而陽無所歸,故行於腹,孤陽無主而作痛;腎中之陰,又因陽氣不歸,而孤陰無伴,不敢上行於河車之路,故腰不可以俯仰。方用引陽湯治之。   杜仲一錢 山藥五錢 甘草一錢 茯苓二錢 芡實三錢 人參三錢 肉桂三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腹疼止,二劑而腰輕,三劑而俯仰自適矣。 【陰不能濟以致亡陽,亦發前人所未發。】   此方助陽氣之旺,而不去助陰氣之微。蓋陰之所以杜陽者,欺陽氣之衰也,予所以助陽而不助陰也。倘用豨薟、防己以重損其陰陽,則終身不為廢人者幾希矣。   此症濟陽湯亦可用。   杜仲二錢 山藥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氣喘不能息,面如硃紅,口不能言,呼水自救,卻僅能一口而不欲多飲。人以為熱極,欲用白虎湯以解其陽明之火也,而不知此為戴陽之症,乃上熱而下寒也。若用白虎湯,雖多加人參,下喉即亡矣。方用:   八味地黃湯半斤 大鍋煎湯,恣其渴飲。必熟睡半日,醒來汗必止,氣必不喘,面必清白,口必不渴矣。 【面如硃紅亦有時而白者,唇焦口瘡舌有厚胎,但人若與之水則不欲飲,或一口而止,兩足冰冷,此證亦易辨也。今人不知辨,則誤人性命矣。】   蓋此症原不宜汗而汗之,以致大發其汗。汗既大出,而陽邪盡洩,陽氣盡散,陰亦髓之上升,欲盡從咽喉而外越。以皮毛出汗,而陰氣奔騰不得盡隨汗泄,故直趨咽喉大路,不可止抑矣。陰既上升,陽又外洩,不能引陰而回於氣海,陽亦隨陰而上,而陰氣遂逼之而不可下,故氣喘不能息也。且陽既在上,火亦在上者勢也。況陰盡上升,則腎宮寒極,千既無火,而上火不得歸源,故泛炎於面,而作紅硃之色也。上火不散,口自作渴,呼水自救者,救咽喉之熱,而非欲救腸胃之熱也。夫實熱多成於胃火,而胃熱之病,必多號咷狂呼之狀,今氣雖喘息而寧,口欲言語而不得,非虛熱而何?此真所謂上假熱而下真寒也。八味地黃湯補水之中,仍是補火之藥。下喉之時,人得水而解,入胃之後,水得火而寧,調和於上下之間,灌注於肺腎之際,實有妙用也。夫發汗亡陽,本是傷氣也,何以治腎而能奏功耶?不知亡陽之症,內無津液,以致內火沸騰,我大補其真陰,則胃得之而息其焰。胃火一息,而腎之關門閉矣。腎之關門閉,而胃之土氣自生。胃之土氣生,而肺金之氣有不因之而得養者乎。肺氣一生,自然清肅之令行,母呼子歸,同氣相招,勢必下引腎氣,而自歸於子舍矣。腎氣既歸,而腎官之中又有溫和春色以相熏,又得汪洋春水以相育,則火得水而生,水得火而悅,故能奏功之神且速也。 【此證初起原屬內傷,乃庸醫竟作外感治之,則成戴陽症矣。既成戴陽,而見其面有硃紅色,又作熱治,則無有不死者也。】 【讀此快論,益信胃為腎之關,非腎為胃之關也。】   返火湯治此症亦神。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肉桂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厥,面青手冷,兩足又熱,人以為直中陰寒也,宜用理中湯治之,而不知非其治也,此乃肝氣邪鬱而不散,風邪在半表半裏之間也。若用理中湯治之,必然發狂而死矣。夫直中陰寒之症,未有不從足而先冷者也。今兩足既熱,其非直中肝經明矣。夫邪既不在肝經,似乎不可徑治肝經矣。然而邪雖不在肝經之內,而未嘗不在肝經之外也。邪在門外,與主人何豫,而忽現發厥、面青、手冷之症耶?不知震鄰之恐,猶有警惕之心,豈賊在大門之外,而主人有不張惶色變者乎。倘用理中湯,是用火攻以殺賊,賊未擒,燒而房舍先焚,賊且乘火而突入於中庭,必至殺主人而去矣。治法用小柴胡湯加減,以散其半表半裏之邪,而肝氣自安,外邪化為烏有。方用: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當歸一錢五分 黃芩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手溫,再劑而厥止,身熱盡除,而面青自白矣。 【足熱不是陰症,真見到之言。】   此症用七賢湯亦甚效。   白芍白朮各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三分 柴胡一錢 丹皮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安。

  冬月傷寒,身熱汗自出,惡寒而不惡熱,人以為陽明之症也,欲用百膏湯治之,而不知非也。汗出似陽明,然陽明未有不惡熱者。今不惡熱而惡寒,此陽氣甚虛,邪欲出而不出,內熱已解,而內寒未散之症也。此症必因誤汗所致。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三錢 黃芪三錢 白朮二錢 當歸二錢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加桂枝五分,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身涼,寒亦不惡矣。   夫補中益氣之湯,非治傷寒之症也,李東垣用之以治內傷之病,實有神功。我何所取乎?不知傷寒之中,亦有內傷之病,正不可拘拘於傷寒,而不思治變之方也。況此症因誤汗而成者,汗已出矣,邪之存於經絡者必淺,即有畏寒,其寒邪亦必不重,是外感而兼內傷也。補中益氣湯,補正之中而仍有袪邪之藥,故兼用之而成功也,況又加桂枝散寒之味乎。倘誤認作陽明之症,而妄用白虎湯,少投石膏,鮮不變為虛寒之病而死矣,辨症烏可不明哉。 【失汗之症徑作內傷治,非膽識兩到者,斷不敢輕用。誰知放膽用之,無不奏功。】   溫正湯亦可用。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神麯一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五六日不解,譫語口渴,小便自利,欲臥,人以為陽明之餘熱未解也,而予以為不然。夫譫語雖屬胃熱,然胃熱譫語者,其聲必高,拂其意必怒。今但譫語而低聲,非胃熱也。但既非胃熱,何以口中作渴,欲飲水以自救耶?然口渴飲水,水不化痰上湧,反直走膀胱而小便自利,其非胃熱又明矣。夫陽明火盛,多致發狂,今安然欲臥,豈是胃熱之病。但既不是胃熱,何以譫語、口渴不解,至五六日而猶然耶?不知此症乃心虛之故也。心虛則神不守含而譫語,心虛則火起心包而口渴。夫心與小腸為表裏,水入心而心即移水於小腸,故小便自利也。治法用:   茯苓五錢 麥冬一兩 丹皮二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譫語止,二劑而口渴除,身熱亦解。 【餘熱未解用清熱散最宜。】   此方名為清熱散。用麥冬以補心,用茯苓以分消火熱,用柴胡、丹皮、甘草以和解其邪氣。心氣足而邪不能侵,邪盡從小腸以泄出,而心中寧靜,津液自生,故渴除而腎氣上交於心,而精自長亦不思臥矣。倘疑為胃熱,而用白虎或用青龍之湯,鮮不敗衄矣。   涼解湯亦可用。   茯神三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三分 炒棗仁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五六日往來寒熱,胸脇苦滿,或嘔或吐,或渴或不渴,或煩或不煩,人以為少陽之病也,宜用小柴胡湯和解之。夫小柴胡湯治少陽邪之聖藥,用之似乎無不宜也。以少陽居於表裏之間,邪人而併於陰則寒,邪出而併於陽則熱,故痰結於胸而苦滿,欲吐不吐,欲渴不渴,而煩悶生矣。用柴胡湯和解之自易奏功,然而止可一用,而不可常用也。蓋少陽膽木,最喜者水耳,其次則喜風。柴胡風藥,得之雖可以解慍,然日以風藥投之,則風能燥濕,愈見乾枯,必以大雨濟之,則鬱鬱蔥蔥,其扶疏青翠為何如耶。譬之炎夏久旱,禾苗將至枯槁。必得甘霖霑足,庶乎可救。故用柴胡湯之後,必須用補水之劑以濟之。方用濟生湯:   熟地五錢 玄參五錢 麥冬三錢 山茱萸一錢 山藥三錢 茯苓二錢 白芍三錢 柴胡五分 神麯三分 竹茹一圓 水煎服。   一劑而煩滿除,再劑而寒熱止,三劑而前症盡失也。 【木最喜風,有風而無水濟之,則木必乾涸矣。故以風治木,尤不若以雨治木之得快也。】   此方多是直補臂水之味。直補其膽木之源。則膽汁不枯,足以禦邪而有餘。況加入白芍、柴胡,仍散其半表半裏之邪,安得不收功之速乎。倘疑傷寒之後,不宜純用補腎之藥,恐胃氣有傷,難以消化。不知少陽之症,由太陽、陽明二經傳來,火燥水涸,不但膽汁為邪所逼,半致熬乾,而五臟六腑盡多炎爍,是各經無不喜盼霖雨,非惟少陽膽木一經喜水也。然則用補水之藥正其所宜,何至有停隔之虞哉。   此症用和隔散亦妙。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玄參三錢 麥冬二錢 茯苓二錢 竹茹一圓 白芥子一錢 水煎服。

  冬月婦人傷寒,發熱至六七日,晝則了了,夜則譫語,如見鬼狀,按其腹則大痛欲死,人以為熱入血室,而不知非止熱入血室也。雖亦因經水適來感寒而血結,故成如瘧之狀,然而其未傷寒之前,原有食未化,血包其食而為瘧母也。論理小柴胡為正治,然而小柴胡湯止能解熱,使熱散於血室之中,不熊化食,便食消於血塊之內。予有一方最神,治熱入血室兼能化食,可同治之也。方名兩消丹。用:   柴胡二錢 丹皮五錢 鱉甲三錢 山查肉一錢 枳殼五分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桃仁十粒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二劑而鬼去,譫語亦止,腹亦安然,杳無寒熱之苦矣。 【今人一見傷寒,手忙腳亂,誰肯於傷寒之前而一問其所傷乎?讀遠公書不勝慨然。】   蓋此方既和其表裏,而血室之熱自解。妙在用鱉甲進攻於血塊之中,以消其宿食,所謂直搗中堅,而瘧母何所存立以作祟乎。服吾藥實可作無鬼之論也。   此症清白飲治之亦妙。   丹皮三錢 柴胡 前胡各二錢 白芍一兩 青蒿三錢 人參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青皮 炒梔子各二錢 茯苓 當歸各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項背強几几,汗出惡風,服桂枝加葛根治之而不愈,人以為太陽、陽明合病,舍前方又將用何藥以治之的而不知不可執也。夫太陽之邪,既入陽明,自宜專治陽明,不必又去顧太陽也。況於葛根湯中仍用桂枝,以袪太陽之邪乎。是太陽之邪輕,而陽明之邪重矣。方用竹葉石膏湯,以瀉陽明之火,而前症自愈,但不必重用石膏也。余定其方:   百膏三錢 知母八分 半夏一錢 麥冬三錢 竹葉五十片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再劑項背強几几之症盡去,而風亦不畏矣。倘必拘執仲景方法,而仍用桂枝加葛根湯,雖病亦能愈,而消爍津液亦多矣。予所以更示方法,使治傷寒者宜思變計,而不可死泥古人之文也。   此症用清胃湯亦佳。   玄參 生地各五錢 知母二錢 半夏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頭痛几几,下利。夫頭痛太陽之症也,几几陽明之症也,是二經合病無疑,似乎宜兩解其邪之為得,然而不可兩治之也,正以其下利耳。夫陽明胃土也,今挾陽明胃中之水穀而下奔,其勢欲驅邪而盡入於陰經,若不專治陽明,而急止其利,則陽變為陰,熱變為寒,其害有不可言者矣。方用解合湯治之。   葛根二錢 茯苓五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利止,二劑而几几頭痛之病頓愈。 【傷寒,陽邪變陰最為可危。若不急為挽救,一入於陰便難措手。此際用藥必須力量,用解合湯以止利,直爭先之法也。】   蓋葛根乃太陽、陽明同治之聖藥,況加入桂枝,原足以散太陽之邪,而茯苓不獨分消水勢,得桂枝之氣,且能直趨於膀胱。夫膀胱正太陽之本宮也,得茯苓澹泄,而葛根亦隨之同行,袪逐其邪盡從小便而出,小便利而大便自止矣。此不止利而正所以上利,不瀉陽明而正所以瀉陽明,兩解之巧,又孰能巧於此者乎。此予所以謂不必兩治,而止須一治之也。   此症用葛根桂枝人參湯大妙。   葛根三錢 桂枝五分 人參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六七日後頭疼目痛,寒熱不已。此太陽、陽明、少陽合病也,而不可合三陽經而統治之。然則終治何經而三陽之邪盡散乎?夫邪之來者太陽也,邪之去者少陽也。欲去者而使之歸,來者而使之去,必須調和其胃氣。胃氣一生,而陽明之邪自孤,勢必太陽、少陽之邪盡趨陽明以相援,而我正可因其聚而亟使之散也。譬如賊人散處四方,自難擒勦,必誘其蟻屯一處,而後合圍守困,可一舉而受縛也。方用破合湯:   石膏三錢 葛根三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此方治陽明者十之七,治太陽者十之一,治少陽者十之二,雖合三經同治,其實乃專治陽明也。故二劑而目痛愈矣,再劑而頭痛除矣,三劑而寒熱解矣。此皆胃氣發生之故,奏功所以甚速也。倘不治陽明而惟治少陽,則損傷胃氣,而少陽之邪且引二經之邪,盡遁入陰經,反成變症而不可收拾矣。   此症和陽湯亦妙。   石膏五錢 葛根 白芍各二錢 人參二錢 麻黃三分 柴胡 甘草各一錢 天花粉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五、六日,吐瀉後又加大汗,氣喘不得臥,發厥者,此誤汗之故,人以為壞症而不可治也。夫大汗之後,宜身熱盡解矣,今熱不退,而現此惡症,誠壞症之不可治也。吾欲於不可治之中,而施可救之法,亦庶幾於不宜汗之中,而救其失汗乎。蓋傷寒至吐瀉之後,上下之邪必散,而熱未解者,此邪在中焦也。理宜和解,當時用柴胡湯調治之,自然熱退身涼,而無如其誤汗之也。今誤汗之後,而熱仍未退,身仍未涼,是邪仍在中焦也。此時若用柴胡湯,則已虛而益虛,不死何待乎?必須大補其中氣,使汗出亡陽仍歸於腠理之內,少加柴胡以和解,則轉敗為功,實有妙用也。方用救汗回生湯:   人參三兩 當歸二兩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汗收,再劑而喘定,可以臥矣,三劑而厥亦不作。然後減去柴胡,將此方減十分之六,漸漸調理,自無死法。 【失汗必須救汗,又何疑哉?但苦救汗必多用人參。天下貧人多而富人少,何從得參以全活之乎。余不禁三嘆云。】   此救壞病之一法也。人見人參之多用,未必不驚用藥之大峻。殊不知陽已盡亡,非多用人參,何以回陽於無何有之鄉,尚恐人參回陽而不能回陰,故又佐之當歸之多,助人參以奏功。至於白芍、麥冬之多用,又慮參、歸過於勇猛,使之調和於肺、肝之中,使二經不相戰剋,而陽回於陰之中,陰攝於陽之內,聽柴胡之解紛,實有水乳之合也,何必以多用參、歸為慮哉。   此症用救敗散亦效如響。   當歸 麥冬 人參各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 甘草各五分 北五味十粒 神麯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汗吐後又加大下,而身熱猶然如火,發厥,氣息奄奄欲死,皆為壞症,不可救矣。然亦有可救之法,正以其誤下耳。夫誤下必損脾胃之氣,救脾胃未必非生之之道也。惟是邪猶未解,補脾胃之氣,未必不增風寒之勢,必須救脾胃,而又不助其邪始可耳。方用援下回生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柴胡五分 甘草一錢 赤石脂末一錢 水煎調服。   一劑而瀉止厥定,二劑而身熱解,口思飲食矣。此時切戒不可遽與飲食,止可煎米湯少少與飲,漸漸加入米粒,調理而自安。設或驟用飲食,必變為結胸之症,斷難救死也。   夫同是壞症,前條何以多用人參,而此條少用人參耶?蓋大汗亡陽,其勢甚急;大下亡陰,其勢少緩。亡陽者陽易散也,亡陰者陰難盡也。亡陽者遍身之陽皆泄,非多用人參,不能挽回於頃刻;亡陰者脾胃之陰盡,而後及於腎,故少用人參而即可救於須臾。此方之妙,參、朮以固其脾、胃、腎之氣;茯苓以分消其水濕之邪;柴胡、甘草以調和於邪正之內;加入赤石脂以收澀其散亡之陰,所以奏功實神,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此症用定亂湯亦神。   人參 山藥各一兩 茯苓 薏仁各五錢 甘草 黃連各五分 陳皮 神麯各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冬月傷寒,汗下後又加大吐,氣逆嘔吐飽悶,胸中痞滿,時時發厥,昏暈欲死,譫語如見神鬼,且知生人出入,此亦壞症之不可救者。蓋不宜吐而誤吐,以成至危之症,則當深思安吐之方,舍轉氣之法又將何求乎。方用轉氣救吐湯治之。   人參一兩 旋覆花一錢 赭石末一錢 茯神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氣逆轉矣。   另用招魂湯: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三錢 芡實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三分 麥冬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涼神魂寧貼,前症盡愈。 【救誤吐必須入參,況神已外越乎?】   夫汗下之後,而身熱未解者,此邪在半表半裏也,理宜和解乃不用和解,而妄用吐藥,邪隨氣湧,氣升不降者,因汗下之後,元氣大虛,又加大吐,則五臟反覆,自然氣逆而不能順矣。氣既逆矣,嘔吐何能遽止,胸中無物,而作虛滿、虛痞之苦,以致神不守舍,隨吐而越出於軀殼之外,故陰陽人鬼盡能見之也。似乎先宜追魂奪魄之為急,而必先轉氣者,何也?蓋氣不轉,則神欲回而不能回,魄欲返而不能返,所以先轉其氣,氣順而神自歸矣。況轉氣之中,仍佐以定神之品,安得不奏功如嚮哉。至於轉氣之後,反用招魂湯者,豈魂尚未回,魄尚未返,而用此以招之乎?蓋氣虛之極,用轉氣之湯以順之,苟不用和平之劑調之,則氣轉者未必不重變為逆也。招魂湯一派健脾理胃之藥,土氣既生,安魂定魄,而神自長處於心宮,而不再越矣。然則招魂之湯,即養神之湯也,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更有救逆散亦能成功。   人參二兩 茯苓 白芍各一兩 附子一錢 麥冬五錢 牛膝二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重目不見人,自利不止,此亦壞症之不可救者,乃誤汗誤下之故耳。一誤再誤,較前三條為更重,本不可救而內有生機者,以胃未經誤吐,則胃氣宜未傷也。扶其胃氣以回陽,助其胃氣以生陰,未必非可救之又一法也。方用漸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一兩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黃芪五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一劑而目能見人,再劑而自利止,三劑而身涼體輕矣。 【誤汗誤下,斷非人參不為功。】   此方妙在緩調胃氣,胃氣生而五臟六腑俱有生氣矣。夫陰陽之衰,易於相生,陰陽之絕,固難以相救。第陰陽之道,有一線未絕者,猶可再延。此症雖壞而猶有生氣,是陰陽在欲絕未絕之候,故用參、苓、芪、朮之品,得以品春也。倘陰陽已絕,又安能續之乎。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此症用救脾飲亦效。   人參 茯苓 巴戟天各五錢 山藥 芡實各一兩 北五味 陳皮各五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誤吐、誤汗、誤下,而身熱未退,死症俱現,人以為必死矣,即法亦在不救。吾不忍其無罪而入陰也,再傳一起死回生之法,以備無可如何之地,而為追魂奪魄之方,方名追魂丹:   人參一兩 茯神五錢 山藥一兩 附子一分 甘草一錢 生棗仁一兩 水煎服。 【汗、吐、下齊誤,非人參何以追魂奪魄哉。方中止用人參一兩,人以為多,吾以為猶少也。】   一劑而大便止者,便有生機,或汗止,或吐止,三者得一,亦有生意。蓋陰陽未絕,得一相接,則陰陽自能相生。蓋誤吐、誤汗、誤下之症,其陽與陰氣原未嘗自絕,而亡其陰陽耳,其陰陽之根實有在也,故一得相引,而生意勃發。服之而大便止,是腎陰之未絕也,服之而上吐止,是胃陽之未絕也;服之而身汗止,是五臟六俯之陽與陰俱未絕也,何不可生之有!倘三者杳無一應,是陰陽已絕,實無第二方可救矣。   或問追魂丹方中,純是回陽、回陰之藥,而絕不去顧邪者,豈無邪之可散乎?使身內無邪,宜身熱之盡退矣,何以又熱如故也?嗟乎,經汗、吐、下之後,又有何邪?其身熱之未退者,因陰陽之虛,為虛熱耳,使早用補劑,何至有變症之生耶!故止須大補其陰陽,陰陽回而已無餘事,不必又去顧邪,若又顧邪,則追魂丹反無功矣。 【若顧邪無性命矣。】   此症用奪魂湯亦神。   人參 生棗仁 白芍各一兩 茯神五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八、九日,腹痛,下利便膿血,喉中作痛,心內時煩,人以為少陰之症也。治法不可純治少陰,然而本是少陰之症,舍治少陰必生他變。使治膿血而用桃花湯,則心煩者不宜;使治喉中作痛而用桔梗湯,則腹痛者不宜。而我以為二方不可全用,而未嘗不可選用也。余酌定一方,名為草花湯。用:   甘草二錢 赤石脂二錢 糯米一撮 水煎服。   一劑而腹痛除,二劑而喉痛止,三劑而利亦愈,煩亦安。   蓋少陰之症,乃脾氣之拂亂也。故走於下而便膿血,奔於上而傷咽喉。今用甘草以和緩之,則少陰之火不上炎,而後以赤石脂固其滑脫。況有糯米之甘以益中氣之虛,則中氣不下墜,而滑脫無源而自止。何必用寒涼之品,以瀉火而化膿血哉。膿血消於烏有,而中焦之間尚有何邪作祟,使心中之煩悶乎,故一用而各症俱痊耳。誰謂桃花、甘草之湯不可選用哉? 【安脾土以定少陰之亂,實有定識。】   此症用脂草飲亦效。   甘草 赤石脂各一錢 人參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一、二日即自汗出,咽痛,吐利交作,人以為太陰之病也,而不知乃少陰腎寒之病,而非太陰脾虛之症也。兼傷寒初起宜無汗,而反汗出者,無陽以固其外,故邪不出而汗先出耳。此證實似太陰,以太陰亦有汗自出之條。但太陰之出汗,因無陽而自泄;少陰之出汗,因陽虛而自越也。夫少陰之邪,既不出於腎經,不能從皮毛分散,勢必隨任、督而上奔於咽喉,而咽喉之竅甚小,少陰邪火直如奔馬,因竅小而不能盡泄,於是下行於大陽,而下焦虛寒,復不能傳送以達於肛門,又逆而上沖於胃脘,而作吐矣。方用溫腎湯:   人參三錢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吐瀉亦愈而咽痛亦除。 【太陰出汗因於無陽,少陰出汗因於陽虛。】   此症乃下部虛寒。用參、朮以回陽,用肉桂以助命門之火,則龍雷之火喜於溫煖,自然歸經安於腎臟矣。然肉桂未免辛熱,恐有助熱之虞,得熟地以相制,則水火有既濟之歡也。   此症可用桂朮湯: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五、六日,腹痛利不止,厥逆無脈,乾嘔而煩,人以為直中陰寒之症,而不知非也。夫宜中之病,乃冬月一時得之,身不熱,而腹痛、嘔吐、發厥者為真。今身熱,至五、六日之後而見前症,乃傳經少陰之症,而非直中少陰之症也。雖傳經之陰症,可通之以治直中之病,而辨症終不可不清也。此症自然宜用白通加豬膽汁湯治之。夫本是陰寒之症,何以加入人尿、膽汁以多事?不知白通湯乃純是大熱之味,投其所宜,恐致相格而不得入,正藉人尿、膽汁為鄉導之物,乃因其陰盛格陽,用從治之法為得也。蓋違其性則相背,而順其性則相安。然此等之症,往往脈伏而不現,服白通湯而脈暴出者,反非佳兆,必緩緩而出者,轉有生機,亦取其相畏而相制。原有調劑之宜,不取其相爭而相逐,竟致敗亡之失也。 【直中陰症與傳經症世人不知分別久矣。何幸辨明。】   此症可用桂朮加蔥湯: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加蔥一條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腹痛,小便不利,手足沉重而疼,或咳或嘔,人以為少陰之症也,宜用真武湯救之是矣。然而不知其病也,我今暢言之。四、五日腹中作痛,此陰寒入腹而犯腎也。然而小便自利,則膀胱尚有腎氣相通,可以消寒邪而從小便中出;倘小便不利,則膀胱內寒無腎火之氣矣。火微何以能運動於四肢乎?此手足之所以沉重而作痛也,火既不能下通於膀胱,引寒邪以下走,勢必上逆而為咳為嘔矣。真武湯補土之藥也,土健而水不能泛濫作祟。仲景製此方,於火中補土,士熱而水亦溫,消陰攝陽,其神功有不可思議者矣。   此症用四君加薑附湯亦神。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附子一錢 人參五錢 甘草一錢 乾薑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手足逆冷,惡寒身踡,脈又不至,復加躁擾不寧,人以為少陰陽絕之症也,而不知不止陽絕也,陰亦將絕矣。蓋惡寒身踡,更加脈不至,陽已去矣,陽去而不加躁擾,則陰猶未絕,尚可回陽以攝之也。今既躁擾不寧,是基址已壞,何以回陽乎。雖然,凡人有一息尚存,當圖救援之術,以人之陰陽未易遽絕也,有一絲之陽氣未泯,則陽可救;有一絲之陰氣未泯,則陰可援也。陰陽有根,原非後天有形之物,實先天無形之氣也。補先天之氣,而後天之氣不期其續而自續矣。方用參附湯救之。用:   人參二兩 附子二錢 水煎服。   往往有得生者。 【人之陰陽最易絕而又最難絕。易絕者邪旺也;難絕者,正衰也。】 【正衰何反難絕?以正不敢與邪爭,邪反留一線之陰陽耳,故助正而可回也。此症躁擾陰將絕矣。參、附固能回陽氣於無何有之鄉,必宜加入熟地黃一錢,庶無孤陽發躁之虞耳。何如如後方加棗仁正其扼也。】   雖此方不能盡人而救之,然而既有此症,寧使用此方而無濟於生,不可置此方而竟聽其死也。況人參能回陽於無何有之鄉;而附子又能奪神於將離未離之際,使魂魄重歸,陰陽再長,原有奇功,烏可先存必死之心,豫蓄無生之氣哉。   此症用參朮附棗湯亦神。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炒棗仁五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六、七日,經傳少陰而息高,人以為太陽之症未除而作喘,而不知非也。夫太陽之作喘,與少陰之息高,狀似柏同而實殊。太陽之喘,氣息粗盛,乃邪盛也;少陰之息高,氣息緩漫而細小,乃真氣虛而不足以息,息若高而非高也。故太陽之喘宜散邪;而少陰之息高宜補正。因少陰腎官大虛,腎氣不能下藏於氣海之中,乃上奔而欲散,實至危之病也。宜用朝宗湯救之。   人參三兩 麥冬三兩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一兩 破故紙一錢 胡桃一枚 水煎服。   一劑而息平,再劑而息定。   此方純用補氣填精之藥,不去治息,而氣自歸源者,氣得補而有所歸也。譬如敗子將田園消化無存。不能安其室而逃出於外,豈不欲歸家哉,實計無復之耳。倘一旦有資身之策,可以溫飽,自然歸故里而返舊居,豈肯飄泊於外,而為落魄之人哉。或曰:下寒則火必上越,此等息高,獨非腎氣之虛寒乎,何以不用肉桂引火歸源耶?嗟乎!腎氣奔騰,實因腎火上沖所致,然而不用桂、附者,實亦有說腎火必得腎水以相養,不先補腎水,而遽助腎火,則火無水濟,而龍雷必反上升,轉不能收息於無聲矣。吾所以先補水而不急補火也。況故紙亦是補火之味,更能引氣而入於氣海,何必用桂、附之跳梁哉。   此症延息湯亦妙。   人參 熟地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牛膝 破故紙各三錢 胡桃一箇 陳皮三分 炮薑一錢 百合一兩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頭痛遍身亦疼,宜用麻黃湯以發汗矣。倘元氣素薄,切其尺脈遲緩,雖是太陽正治,而不可輕用麻黃以汗之也。入以為宜用建中湯治之,以城郭不完,兵甲不堅,米粟不多,宜守而不宜戰耳。然建中湯止能自守而不能出戰,且賊盛圍城,而城中又有奸細,安能盡袪而出之。此症是太陽傷營之病, 舍麻黃湯終非治法,用麻黃之湯,加人參一兩治之,則麻黃足以散邪,而人參足以助正,庶補攻兼施,正既不傷,而邪又盡出也。或謂既是麻黃之症,不得已而加用人參,可少減其分兩乎?誰識元氣大虛,非用參之多則不能勝任,故必須用至一兩,而後元氣無太弱之虞,且能生陽於無何有之鄉,可以禦散而無恐矣。倘不加人參於麻黃湯中,則邪留於胸中,而元氣又未能復,胡能背城一戰乎。此方若以麻黃為君,而入參為佐,必致僨事。令用參至一兩,而麻黃止用一錢,是以人參為君,而麻黃轉作佐使,正正奇奇,兼而用之,此用兵之妙,而可通之於醫道也。   此症亦可用參苓麻草湯:   麻黃一錢 人參三錢 茯苓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吐、下、汗後虛煩脈微,八、九日心下痞硬,脇痛,氣上沖咽喉,眩冒,經脈動惕者,必成痿症。人以治太陽之壞症也,然而不止太湯之壞也。傷寒經汗、吐、下之後,症現虛煩者,處之至也。況脈又現微,非虛而何?夫痿症責在陽明,豈未成痿症之前,反置陽明於不治乎。治陽明之火,宜用人參石膏湯矣。然既經汗、下之後,石膏峻利,恐胃土之難受,火未必退,而土先受傷,非治之得也。方用青蒿防痿湯:   人參一兩 青蒿五錢 半夏一錢 陳皮五分 乾葛一錢 連服二劑,胃氣無傷,而胃火自散,諸症漸愈,而痿症亦可免也。 【治痿宜治陽明,非瀉陽明也,補胃以散火極是。】   蓋此症不獨胃火沸騰,而腎、肝之火亦翕然而共起。青蒿能去胃火,而更能散腎、肝之火也,一用而三得之。然非用人參之多,則青蒿之力微,不能分治於臟腑。尤妙在佐之半夏、陳皮,否則痰未能全消,而氣不能遽下,痞硬、脇痛之症烏能盡除哉。然而青蒿瀉胃火,尚恐勢單力薄,復佐之乾葛,以共瀉陽明之火,則青蒿更能奏功。況乾葛散邪而不十分散氣,得人參以輔相,青蒿尤有同心之慶也。   此症可用調胃二參湯:   人參 玄參各五錢 石膏三錢 天花粉二錢 乾葛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譫語發潮熱,以承氣湯下之,不應,脈反微澀者,是裏虛也。仲景張公謂難治,不可更與承氣湯,豈承氣湯固不可用乎?夫既以承氣湯下之矣,乃不大便,是耶盛而爍乾津液,故脈澀而弱也,非裏虛表邪盛之明驗乎。倘攻邪則邪未必去,而正且益虛,故為難治。當此之時,不妨對病家人說:此症實為壞症也,予用藥以相救,或可望其回生,而不能信其必生也。用人參大黃湯救之。   人參一兩 大黃一錢 水煎服。   一劑得大便,而氣不脫即生,否則死矣。苟大便而氣不脫,再用:   人參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三分 芍藥一錢 煎湯與之。二劑而可慶生全也。   此症方可用表裏兼顧湯:   大黃二錢 人參五錢 柴胡三分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而厥,厥後復熱,。厥少熱多,病當愈。既厥之後,熱不除者,必便膿血。厥多熱少,寒多熱少,病皆進也。夫厥少熱多,邪漸輕而熱漸退也。傷寒厥深熱亦深,何以厥少而熱反深乎?此蓋邪不能與正相爭,正氣反凌邪而作祟也。譬如賊與主人相鬥,賊不敵主,將欲逃遁,而主人欺賊之懦,分加精神,正氣既旺,賊勢自衰,故病當愈也。至於既厥之後而熱仍不除,譬如賊首被獲,而餘黨尚未擒拿,必欲盡殺為快,則賊無去路,自然捨命相鬥,安肯自死受縛,勢必帶傷而戰,賊雖受傷,而主亦有焦頭爛額之損矣。故熱勢雖消,轉不能盡散,雖不敢突入於經絡,而必至走竄於腸門,因成便膿血之症矣。治法不必用大寒之藥,以助其袪除,上用和解之劑,賊自盡,化為良民,何至有餘邪成群作祟哉。方用散群湯:   甘草二錢 黃芩三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一兩 枳殼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無膿血之便者,斷無膿血之災;倘已便膿血者,必然自止。   妙在用歸、芍以活血,加甘草,黃芩以涼血而和血也。所以邪熱盡除,非單藉枳殼之攻散耳。   至於厥多熱少,寒多熱少,無非正氣之虛。正虛則邪盛,邪盛自易凌正,而正不能敵邪,自不敢與賊相戰,安得而不病進乎。治法宜大補正氣,而少加袪邪之藥,自然熱變多而厥變少,而寒亦少也。方用袪厥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二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轉熱矣,二劑而厥定寒除矣。   夫熱深而厥亦深,似乎消其熱即消其厥也,何以反助其熱乎?不知此二症非熱盛而厥,乃熱衰而厥也。熱衰者正氣之衰,非邪氣之衰也。吾用人參、歸、朮以助其正氣,非助其邪熱也。正旺則敢與邪戰而作熱,一戰而勝,故寒與厥盡除也。方中加人附子者尤有妙義,參、朮之類未免過於慈祥,倘不用附子將軍之藥,則仁而不勇,難成迅掃之功,加入一分,以助柴胡之力,則無經不達,寒邪聞風而盡散,所謂以大勇而濟其至仁也。   此症可用勝邪湯:   甘草 柴胡各一錢 當歸 白芍各五錢 枳殼五分 白朮三錢 附子一分 人參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下利,手足逆冷無脈者,人以為厥陰之寒症也。急灸之,不溫而脈亦不還,反作微喘,皆云死症,而不必治也。而吾以為可治者,正因其無脈耳。夫人死而後無脈,今未斷氣而無脈,乃伏於中而不現,非真無脈也。無脈者固不可救,脈伏而似於無脈,安在不可救乎?用灸法亦救其出脈也。灸之而脈不還,宜氣絕矣;乃氣不遽絕,而反現微喘之症,此生之之機也。蓋脈果真絕,又何能因灸而作喘,作微喘者,正其中有脈欲應其灸,而無如內寒之極,止藉星星之艾火,何能驟達。是微喘之現,非脈欲出而不能遽出之明驗乎。急用參附湯救之,以助其陽氣,則脈自然出矣。但參、附宜多用而不宜少用也。方用:   人參二兩 附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手足溫,二劑而脈漸出,三劑而下利自止而盡愈矣。   夫附子有斬關奪門之勇,人參有回陽續陰之功,然非多用,則寒邪勢盛,何能生之於無何有之鄉,起之於幾微欲絕之際哉。遇此等之症,必須信之深,見之到,用之勇,任之大,始克有濟。倘徒施灸法而不用湯劑,或用參、附而不多加分兩,皆無識而害之,兼財力不足而不能救也。   此症可用人參雙薑湯   人參一兩 乾薑三錢 生薑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一日即發譫語,人以為邪傳陽明也,誰知其人素有陽明胃火,風入太陽而胃火即沸然不靜乎。治之法,若兼治陽明以瀉胃熱,治亦無差;然而太陽之邪正熾,不專治太陽則衛之邪不能散,營之邪不能解;先去退陽明之火,未必不引邪而入陽明,反助其騰燒之禍也。不若單治太陽,使太陽之邪不能深入,而陽明之火不治而自散耳。方用平陽湯:   桂枝三分 麻黃一錢 甘草一錢 青蒿三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退,譫語亦止矣。   此方少用桂枝而多用麻黃者,以寒輕而熱重也。用青蒿為君者,青蒿退熱而又能散邪,且又能入膀胱而走於胃,既解膀胱之邪,而又解胃中之火,不特不引邪以入陽明,而兼且散邪以出陽明也。方中又加天花粉者,以譫語必帶痰氣,天花粉善消膈中之痰,而復無增熱之慮,入於青蒿、桂枝、麻黃之內,通上達下,消痰而即消邪也。痰邪兩消,又何譫語乎。所以一劑而奏功耳。   此症亦可用爭先湯:   桂枝五分 麻黃五分 石膏一錢 麥冬五錢 茯苓五錢 半夏八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二日即有如瘧之狀,人以為證傳少陽也,誰知其人少陽之間原有寒邪,一週傷寒,隨因之而並見乎。世見此等之症,以小柴胡湯投之亦能奏功,然終非治法也。法當重治陽明,而兼治少陽為是。蓋陽明之火邪未散,雖見少陽之症,其邪仍留陽明也。邪留陽明,身發寒熱而譫語發狂之病,未必不因之而起。惟重治陽明,則胃中之火自解,使邪不走少陽,而少陽原存之寒邪孤立無黨,何能復煽陽明之焰?自然陽明火息,而少陽之邪亦解也。方用破邪湯:   石膏三錢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三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解,如瘧之症亦痊。   此方用石膏、玄參以治陽明之火,用麥冬以滋肺中之燥。蓋肺燥即不能制肝、膽之過旺也,且肺燥必取給於胃,則胃上益加乾枯,其火愈熾矣。今多用麥冬,使肺金得潤,不必有藉於胃上,則肺氣得養,自能制肝、膽之木,而少陽之邪,何敢附和胃火以作祟乎。況柴胡原足以舒少陽之氣,而茯苓、甘草、半夏、陳皮之類,更能調和於陽明、少陽之間,邪無黨援,安得而不破哉。   此症用八公和陽湯亦神。   石膏一錢 柴胡二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一錢 青皮三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三日,腹滿自利,人以為陽傳於陰矣,而孰知不然。夫陰症腹滿自利,而陽症未聞無之也。不辨其是陽非陰,而概用治太陰之法,鮮有不死亡者矣。然陰與陽何以辨之?夫太陰之自利,乃寒極而痛也;少陽之自利,乃熱極而痛也。痛同而症實各異。此痛必須手按之,按而愈痛是陽症也;若太陰陰症,按之而不痛矣。故治陽症之法,仍須和解少陽之邪,而不可誤治太陰也。方用加減柴胡湯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茯神二錢 甘草一錢 梔子二錢 陳皮一錢 當歸三錢 枳殼五分 大黃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腹滿除,二劑而自利止矣,不必三劑也。 【寒痛、熱痛辨別最清。】   此方和解之中,仍寓微攻之意;分消之內,少兼輕補之思,所以火邪易散,而正氣又不傷也。若以大承氣下之,未免過於推蕩;若以大柴胡下之,未免重於分消,所以又定加減柴胡湯,以治少陽腹滿之自利耳。   此症亦可用和攻散:   柴胡 梔子 丹皮二錢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陳皮 大黃各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四日,畏寒不已,人以為太陰轉少陰矣,誰知仍是太陰也。夫太陰脾土也,少陰腎水也,似不相同,然而脾土乃濕土也,土中帶濕,則土中原有水象,故脾寒即土寒,而土寒即水寒也。所以不必邪傳入腎,而早有畏寒之症矣。治法不必治腎,專治脾而寒症自消。方用理中湯加減治之。   白朮一兩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惡寒自解,而身熱亦解矣。 【治脾以消寒,看得到,說得出。】   夫方中用桂、附似乎仍治少陰之腎,然而以參、朮為君,仍是治脾而非治腎也。雖然脾、腎原可同治,參、朮雖治脾而亦能入腎;況得桂、附則無經不達,安在獨留於脾乎。然則治脾而仍是治腎,此方之所以神耳。   此症用加味桂附湯亦效。   白朮一兩 肉桂 乾薑各一錢 附子 甘草各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五日,人即發厥,人以為寒邪已入厥陰也,誰知是腎水乾燥,不能潤肝之故乎。夫發厥本是厥陰之症,邪未入厥陰,何以先為發厥?蓋肝血燥極,必取給於腎水,而腎水又枯,肝來顧母而腎受風邪,子見母之讎,自然有不共戴天之恨,故不必邪入厥陰,而先為發厥,母病而子亦病也。治法無庸治肝,但治腎而厥症自定,母安而子亦安也。方用子母兩快湯:   熟地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二錢 山茱萸三錢 茯苓二錢 芡實二錢 山藥二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熱亦愈也。   此方純用補腎之味,惟當歸滋肝之血也。治腎而治肝在其中,何必再用白芍以平肝氣耶。且此症又不可用白芍也,以白芍雖平肝氣,可以定熱厥於須臾,然而白芍定厥未免過於酸收。與補水之藥同用於無邪之日,易於生精;與補水之藥同用於有邪之頃,亦易於遏火。不若單用補腎之味,使水足以制火,而又無火留之害,為更勝也。故子母兩快湯所以不用芍藥,而單用當歸者,以當歸之性動,不比芍藥之酸收耳。且當歸善助熟地、山萸以生水,生水以滋肝,即補腎以制肝也。

  冬月傷寒,身熱六日,而汗不解,仍有太陽之症,人以為邪返於太陽也,誰知是邪欲返於太陽而不能返乎。夫邪既不能返於太陽,當無太陽之症矣,治法宜不治太陽也;然而不治太陽,而邪轉有變遷之禍。蓋邪既不能復返放太陽,窺太陽之門而欲入者,亦勢之所必至也。用太陽之藥,引邪而歸於太陽,而太陽曾已傳過,邪走原路而邪反易散矣。方用桂枝湯,少以散之,一劑而邪盡化也。倘多用桂枝湯則焦頭爛額,曷勝其祛除乎。此又用藥之機權也。 【傷寒症凡兼太陽者,俱可用桂枝湯,但宜分輕重耳。】   此症用解邪湯亦佳。   桂枝三分 茯苓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七日而熱猶未解,譫話不休,人以為證復傳陽明也,誰知是邪欲走陽明而陽明不受乎。夫陽明已經前邪,見邪則拒,似乎邪之難入矣。然而切膚之痛,前已備經,故一見邪再入太陽,惟恐邪之重入陽明也。所以震鄰之恐先即呼號而譫語生,非從前邪實而作譫語者可比。治法不必尊治陽明,以截陽明之路,惟散太陽之邪,而邪已盡散,斷不復入陽明也。方用桂枝湯。一劑而譫語自止,又何必用石膏湯以重傷胃氣哉。   此症用和營湯亦神。   麻黃三分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玄參五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竹葉三十片 半夏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八日而潮熱未已,人以為邪再傳少陽矣,誰知是邪在陽明,欲出而未出乎。夫陽明之府,多氣多血之府也。氣血既多,藏邪亦正不少。痰在胃膈,原能自發潮熱,不必假借少陽之經也。況邪又將出,而窺伺少陽,乃少陽前受陽明之貽害,堅壁以拒,未免寒心,故現潮熱之症,其實尚未入於少陽也。治法正不須治少陽之邪,而單解陽明之熱,陽明熱解而少陽之邪自散矣。方用解胃湯:   青蒿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五分 麥冬五錢 玄參三錢 竹葉五十片 水煎服。   一劑而胃熱清矣,再劑而潮熱退矣,不必三劑也。   此方息陽明之焰,而又能解少陽之氛,一方而兩治。倘徒解少陽之氛,而陽明愈熾矣;倘徒息陽明之焰,而少陽又燥矣。兩陽有偏勝之虞,則二府必有獨乾之嘆,自然輕變為重,邪傳正無已時。今一方兩治,仍是單治陽明,而少陽治法已包於中,所以能收全功也。   此症用發越湯亦妙。   葛根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五分 麥冬三錢 玄參一兩 生地三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九日而瀉利不已,人以為邪入太陰,陽又變陰之症,誰知是陽欲辭陰之病乎。夫變陰與辭陰何以辨之?變陰者,陽傳入於陰也;辭陰者,陽傳出於陰也。入於陰則自利,豈出於陰而反自利乎。不知陰陽不相接時,多為瀉利不已。但入陰之自利,其腹必痛;出陰之自利,其腹不痛也。倘至九日而瀉利不已,其腹不痛者,正離陰之自利也。切戒不可用太陰止利之藥,一用止利之藥,而邪轉入陰,必成危證矣。法宜仍治少陽,而解其表裏之邪,則自利自止,而寒熱之邪亦散也。方用小柴胡湯加減用之。   柴胡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一劑即止利,而寒熱頓解矣。 【辨得妙。離陰自利前人並不道破。】   此方專解半表半裏之邪,而又能分消水濕之氣,既不入陰而復善出陽,故取效獨捷耳。   此症用合陰湯亦效。   柴胡八分 茯苓五錢 甘草五分 天花粉一錢 枳殼三分 神麯五分 白芍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十日,惡寒嘔吐,人以為邪再傳少陰矣,誰知是邪不欲入少陰乎。夫邪既不欲入少陰,何以惡寒嘔吐?不知傷寒傳經,而再入於太陰,其中州之氣,前經刻削,則脾氣已虛,脾氣既虛,而脾必耗腎中之火氣,而腎又曾經邪犯,在腎亦自顧不遑。母貧而子不忍盜母之財,故邪入於脾,而脾甘自受。先行惡寒嘔吐,不待傳入少陰,而始見此等證候也。治法單治太陰脾土,而嘔吐可止。然而單治脾而不治腎,則腎火不生脾土,而惡寒終不能愈,寒既不除,而嘔吐仍暫止而不能久止也。方用脾腎兩溫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巴戟天三錢 丁香三分 肉豆蔻一枚 芡實三錢 山藥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惡塞上,二劑而嘔吐盡除也。   此方用參、朮以健脾,用巴戟天、芡實、山藥以補腎,而又用肉桂、丁香以闢除寒氣。旺腎火以生脾土,則土氣自溫,母旺而子不貧,亦母溫而子不寒也。   此症用加味參朮附薑湯亦神。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肉豆蔻一枚 附子三分 乾薑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十一日,而熱反更盛,發厥不寧,一日而三、四見,人以為邪再傳厥陰也,誰知是邪不能傳肝乎。夫少陰寒水也,邪在少陰,未入厥陰,何以發厥而見熱症?然而此厥乃似熱而非熱也。內寒之甚,逼陽外見而發厥,故不待傳入厥陰之經而先發厥耳。症見此等證候,本是死證,而用藥得宜,未必至死。仲景夫子未嘗立方者,非無方也,以灸法神奇,示人以艾火灸少陰者,正教人不必治厥陰也。雖然灸少陰者固易回春,而陽藥又安在不可以起死。方用回生至神湯:   人參三兩 肉桂三錢 白朮二兩 生薑汁一合 蔥十條,搗汁 同水煎服。   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熱解矣。   此雖在用參、朮之多,第不佐之薑、蔥二汁,則不能宣發於外,而邪伏於腎中而不得出也。惟參、朮得薑、蔥之助,導之出外,不必走肝,而厥反自安矣,此治法之巧者。   此症亦可用加味人地湯殊驗。   熟地二兩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附子一錢 生薑汁一合 水煎調服。

  冬月傷寒,身熱十二日,而熱仍不退,不見發厥,人以為傷寒至厥陰,不發厥而病將退矣,誰知傷寒虛極,欲厥而不可得乎。夫熱深者厥亦深,不厥似乎熱之不深矣。然而熱深而發厥者,元氣足以鼓之也;熱深而不能發厥者,元氣不足以充之也。傳經至十二日,病已入肝,而厥不應者,非熱之不深,乃元氣之甚困也,烏可因不厥,而即疑其厥陰之不熱乎。治法補其肝氣,而輔之以解熱之品,則厥陰不燥,而木氣大舒,邪不能留,非惟熱解而見厥,抑亦邪散而消厥也。方用消厥散: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丹皮三錢 生地二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炒梔子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乃發,再劑而厥反定矣。   此方補肝涼血以治傳經之傷寒。世無其膽。然而肝燥而內熱,因虛而厥伏也,非滋其肝中之血,則熱深者何能外見乎。故必補其虛,而發厥隨可乘其厥而散熱也。人亦可聞吾言,而放膽治之矣。   此症用增減逍遙散大效。   白芍 白朮各三錢 當歸 人參 炒黑荊芥 白芥子各二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陳皮 神麯各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十二日之後忽然厥發,發去如死人一樣,但心中火熱,其四肢如冰,有延至三、四日而身體不腐者,人以為尸厥也,誰知是邪火犯心包絡,堅閉其氣以守護其心乎。夫傷寒傳遍六經,未有傳心者也,一至傳心無不死者。然而邪得以傳心者,亦因包絡之虛,力不能障心,使邪之竟入也。若包絡素無虧損,邪雖直搗心宮,而膻中膜膈足以相拒。然而三陰三陽俱為邪之所傳,各各損傷,包絡相臣出死力以禦賊,號召勤王絕無一應,惟有堅閉宮門,甘與君王同殉。至於各臟腑,見君相號令,不能宣揚於外,自然解體,有國亡無主之象,所以手足肢體先冷如死灰也。此時設有斬圍奪門之將,掃蕩群妖,救君相於危亡之候,自然外藩嚮應,不必聽旨宣召,無不歸誠恐後矣。然則治法奈何?助包絡之氣,而加之法邪之味,可返死而回生也。方用救心神丹:   人參一兩 黃連三錢 菖蒲二錢 茯苓五錢 白芍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一碗,以筆管通於病人喉中,易使親人含藥送下,無不受者。   一劑而人之氣甦,再劑而心中之大熱自解,而四肢手足盡溫矣。 【此方固足神奇,亦因心中火熱而敢用之。若四肢厥逆,心中僅見溫熱,則一點孤陽不能自主,又用黃連三錢以瀉心中之火,雖有人參為君,吾恕不能相濟,不若少用黃連,以加減天王補心湯治之何如,此亦因心中不甚火熱而言也。】   夫厥症多熱,四肢之冷如冰者,正心中之熱如火也。熱極反為寒顫,顫極而人死,其實人死而心尚未死。此方用人參以固其生氣,以黃連清其心中包絡之火邪,加附子一分為先鋒,加菖蒲為嚮導,引人參、黃連突圍而共入於心中,又得白芍、茯苓、半夏平肝而不助火,利濕而共消痰,則聲援勢盛,攻邪尤易也。或疑用黃連以清熱是矣,何必助之以人參,而用人參亦不必如此之多。孰知六經傳遍以攻心,則臟腑自虛。多用黃連,而不君之人參,則有勇無謀,必至斬殺過甚,反傷元氣,又有土弱臣強之虞矣,雖救君於頃刻,而不能衛君於崇朝,不幾虛用奇兵哉。   此症用活心丹甚神。   人參一兩 黃連三錢 菖蒲一錢 麥冬 生棗仁各五錢 南星一錢 附子三分 良薑五分 生薑十片 水煎灌服。

中寒門 七則

  人遇嚴寒之時,忽感陰冷,直入於腑,手、足、身皆冷,面目包青,口嘔清水,腹中雷鳴,胸腑逆滿,體寒發顫,腹中覺有涼氣一裹,直沖而土,猝不知人,此寒氣直中七腑也。夫中寒之病,與傷寒之症大相懸絕。蓋傷寒之寒,由表而入於裏;中寒之寒,由腑而入於臟。雖入腑、入臟同是直中之症,而治法終有不同也。蓋入腑之寒輕於入臟,則治腑之寒鳥可重於治臟哉。惟是腑有七,而中腑之藥似宜分別。大凡陰寒之中人,必乘三焦之寒而先入,溫三焦之寒,五七腑之寒可盡散也。然而三焦之所以寒者,又由於胃氣之虛也。徒溫三焦之寒,而不急補其胃氣,則氣虛而不能接續,烏能回陽於頃刻乎。方用救腑回陽湯:   人參五錢 附子一錢 肉桂二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 【溫三焦以散各腑之寒,則寒無不散,誠得其要也。】   此方用人參以扶胃氣,用肉桂以回陽,亦不必更借巴戟天之為君矣。不知巴戟天補心腎之火,心腎之火旺,而三焦之火更旺矣。且巴戟天生胃氣而回陽,故用之為君,尤能統人參、附、桂同心之將,而掃蕩祛除,寓剿於撫之中也。所以一劑奏功,陽回而陰寒立散矣。 【此方異於四逆湯,而用巴戟為君,是為神妙。】   此症用朮桂乾薑湯甚效。   白朮一兩 肉桂三錢 乾薑三錢 水煎服。

  人有嚴寒之時,忽感陰寒,唇青身冷,手足筋脈變急,土吐下瀉,心痛腹疼,囊縮甲青,腰不能俯仰,此陰寒中臟之病也。夫中臟重於中腑,寒氣入於五臟,似宜分臟而治;然而不必分也,但直溫其命門之火,則諸臟之寒可以盡散。蓋命門為十二經之主,主不亡,則心君必不為下殿之圭;主不亡,則肝木必不為遊魂之變;主不亡,則肺金必不為魄散之升;主不亡,則脾土必不為崩解之阨。惟命門既寒,而陽氣為陰邪所逼,越出於腎外,則五臟之神不能獨安,各隨陽而俱遁矣。然則五臟為寒邪所犯,不必治五臟也,獨溫其命門,而五臟之寒可解。雖然,命門雖為五臟之主,而五臟氣虛,大兵到處,掃蕩群妖,苟無糧草,何以供命。此命門宜溫,而五臟之氣亦不可不補也。方用蕩陰救命湯:   人參一兩 白朮三兩 熟地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三錢 山茱萸二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陽回,再劑而全愈。 【五臟中寒,急溫命門而陽回,亦扼要之法。】   何神速乃爾?蓋寒入五臟,由命門之陽外出,一回其陽,而寒氣無留於臟矣。方中以參、朮為君,似乎止救心、脾二經;雖附子、肉桂與熟地、山茱同用,腎亦在所救之中,而肝、肺竟置之度外。何以能斬關直入,回陽於頃刻耶?不知五臟為寒邪所犯,大約犯腎之後,即便犯脾,而後犯心也,犯肝、肺者無多也。故專顧心腎與脾經,而肝肺已在其內。況人參同附子並用,無經不達,又寧有肺肝之不入者乎。而且補肝、補肺之藥,無非收斂之劑,欲祛邪而使之出,不可留邪而使之入,倘用收歛之味以補肝肺,反掣人參、附子之手,不能迅於蕩陰矣。此用藥之不雜,實有秘義也。且腎中水火原不相離,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回陽,未免腎中乾燥,與其回陽之後,又補腎水以濟陽,何如於用火之時,而先為防微之為得哉。吾所以少用熟地、山茱於桂、附之中,以制火之橫。且火得水而歸源,水招火而入宅,故能奏既濟之勳,而無亢炎之失也。   此症用參朮桂附加熟地湯亦妙。   人參 白朮各一兩 附子 肉桂各二錢 熟地五錢 水煎服。

  冬月直中陰寒,吐瀉交作,身發熱者,人以為傷寒傳經之症也,然而雖是傷寒,實有分別,此乃直中少陰之邪,而非傳經少陰之邪也。夫直中陰經,原無身熱之症,茲何以身熱耶?此正陽與陰戰,乃邪旺而正不肯安於弱,以致爭鬥而成熱也。若傳經少陰之症,必至數日後始行吐瀉,未有初感第一日即身熱而上吐下瀉者,故此症確是直中,而非傳經也。直中,邪即入裏;傳經,邪在表,而入裏本是懸殊,不可不察也。治法用參附茯苓湯:   人參一兩 附子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吐瀉止,而身熱亦退。   何其效之速乎?不知此症,原因陽氣之弱,不勝陰邪之盛,故爾發熱。言助其陽氣,則陽旺而陰自衰。況又住之附子之勇猛,突圍破敵,則陽氣更盛,自然轉敗而成功矣。且益之茯苓之澹泄,分消水氣,則胃土得安,而上下之間,無非陽氣之升降,陰邪又安能沖決哉。   此症亦可用參苓附朮加生薑湯:   人參 白朮 生薑各一兩 附子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直中陰寒,腎經獨受,身顫乎戰者,人以為寒入於骨中也,誰知是命門火冷,不能外拒夫陰寒乎。蓋命門為十二官之主宰,人有此火則生,無此火則死。火旺則運用於一身,而手足自溫;火衰則力不能通達上下,而一身皆冷,又何能溫熱夫手足耶?故命門火旺,外來之寒邪可以相拒,而不敢相犯。惟火衰之極,而陰寒內逼,直入腎宮,命門畏寒太盛,幾幾乎有不敢同居之勢。身顫者難以自主也,手戰者難以外衛也。治法亟溫補其命門,使命門之火足以勝外來之寒,則命門之主不弱,而後陽氣健旺,能通達於上下之間,陰消寒散,不致侵犯心宮也。方用直中陰臟第一方治之。   附子一錢 肉桂二錢 丁香一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寒祛,身顫手戰皆定也。 【此等之病更須辨之以舌,舌滑者乃寒,舌燥者乃熱也。天下往往有陽症似陰者,亦多身手之寒顫耳。】   此方盡是陽藥,以陽藥而治陰症,自是相宜,然而至急之症,何以少用分兩,而成功至神者?因火欲外越,一助火而火即回宮;火因弱而逃,自必見強而返。火既歸矣,又有餘火以相助,則命門大旺,毋論足以祛寒,而寒邪亦望火而遁也。   此症用援命拒寒湯實神。   白朮三兩 肉桂三錢 破故紙三錢 杜仲三錢 水煎服。

  人有少陰腎經感中邪氣,小腹作痛,兩足厥逆,人以為寒邪之直犯於腎也,誰知入腎而兼入於小腸之腑乎。夫邪既入腎,乃入臟也,臟重於腑,何必辨其那入於小腸乎?然而辨症不清,則用藥必然寡效。雖腎開竅於二陰,又曰:腎主大小便,腎寒則小腸亦寒,治腎則小腸亦愈,而終不知小腸之與腎同感寒邪也。蓋寒客於小腸,則腹痛而脈不通,脈既不通,安得兩足之不厥逆乎。不可徒認作寒入於腎,而不入於小腸也。但治法不必治小腸,而仍須治腎。治腎者溫腎也,溫腎即所以溫小腸矣。方用止逆湯:   附子一錢 白朮三錢 車前子三分 吳茱萸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痛除厥止矣。 【溫腎者仍溫命門也。】   此方用附子以祛寒,用吳茱萸以通氣,加白朮、車前利腰臍而消濕,雖治小腸而實溫腎宮也。腎宮之命門熱,而小腸之氣化自行,又烏有不通之病乎。故不必止痛而痛除,不必轉逆而逆定耳。   此症亦可用朮桂豆苓湯亦效。   肉桂一錢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

  人有猝中陰寒,身不能動,人以為寒中於脾也,誰知仍是寒中於腎乎。夫中寒而致手足之不能動,已是危症,況一身全不能動乎。蓋手足冷而不動,猶是四圉之病;身僵而不動,實乃中州之患也。人非火不生,而火非心火乃腎火也。腎火旺,而脾土自可運用於無窮,腎火衰,而脾土難轉輸於不息。故腎寒而脾亦寒,脾寒而身即不能運動耳。所以治法不可徒治脾,而必須治腎;尤不可統治腎,而必須溫腎中之火也。方用直中陰臟第二方治之。   附子一錢 肉桂一錢 熟地二錢 乾薑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動寒消矣。 【溫脾非溫腎不成功,而溫腎非溫命門不奏效,信然也。】   此方用桂、附、乾薑直搗中堅,以迅掃其寒邪,則腎中命門之火,勃然猝發,而寒邪自去矣。第過用純陽,未免偏於太燥,益之熟地以佐之,陽得陰而不至耗水,豈特相濟有成哉。   此症亦可用附桂薑朮加熟地湯:   熟地五錢 白朮一兩 乾薑三錢 肉桂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人有猝犯陰寒之氣,兩脇痛極至不可受,如欲破裂者,人以為寒犯肝也,誰知仍是寒犯腎乎。夫脇乃肝位,犯腎宜病在腎,不宜病在肝。因腎寒而又畏外寒之侵,而腎之氣乃逃避於肝子之家,受創深重,而不敢復出也。在肝木因腎水遁入,忍見父母之受傷乎?自然奮不顧身,怒極而欲戰也。兩脇欲破,正木鬱難宣之象。治法以火熨其外寒者,少濟其一時之急也。方宜用寬肝湯救之。   人參一兩 熟地二兩 附子一錢 柴胡五分 甘草三分 肉桂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定也。 【雖曰寬肝,仍是救腎。】   人見用參、附以回陽,未必相疑;用熟地以滋陰,不能無疑也。嗟乎!腎氣遁入肝宮,而寒邪必乘勢以逼肝矣。肝氣一怯,非上走於心,必下走於腎矣。走於心,則引邪上犯於心君,必有下堂之禍;走於腎,則引邪而下侵於相位,必有同殉之虞。故用參以補心,使心不畏邪之犯;用熟地以補腎,使腎不畏邪之侵。而肝氣瞻顧於子母之間,兩無足慮,自然并力以禦寒矣。況又益之以助火舒木之品,而肝中之鬱大解,故背城一戰而奏捷也。倘用此藥,而全無一效,是心腎兩絕,而肝氣獨存,不能生矣。   此症用袪寒舒脇湯亦神。   人參五錢 肉桂三錢 白芍二錢 當歸三錢 柴胡五分 白朮一兩 甘草五分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二

中風門 二十五則

  人有入室向火,一邊熱而一邊寒,遂致左頰出汗,偶爾出戶,為賊風所襲,覺右頰拘急,口喎於右,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而余以為非中風也,乃向火而火逼其熱,以併於一邊耳。若作風治,而中實無風,和其氣血,而佐之以解火之味,則火平而喎斜自正也。方用和血息火湯:   升麻一錢 當歸五錢 黃芪三錢 防風三分 秦艽一錢 白芷五分 桂枝三分 天花粉二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而喎斜正矣。 【小病以全力注之,自易取效。雖是火逼迸熱,亦由氣血皆虛所致。故以歸、芪為君,佐以升麻提右邊清氣上升,餘用陽明輔之,自無不效者也。】   方中以補血補氣為先,而佐輔之藥多用陽明之味者何居?蓋陽明之脈起於鼻,交於頞中,循鼻外入上齒中。是兩頰與齒正陽明之部位也。升麻、白芷乃陽明經藥也,故用之以引入於齒、頰,而秦艽能開口噤,防風能散風邪,桂枝實表而固營衛,與歸、芪、玄、麥同用,自善通經絡而活臟腑,使真有風邪亦於何處存活,矧原無大風之犯,不過些小之風乎,自然效應如桴鼓也。   此症亦可用偏解散:   當歸 炒梔子 生地各三錢 烏藥 防風 白芷各三分 半夏一錢 黃芪 茯苓各一錢 白芍五錢 秦艽一錢 水煎服。

  人有久痢之後,一旦昏仆,千撒眼瞪,小便自遺,汗大出不止,喉作拽鋸之聲,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而余獨以為不然。蓋此病乃下多亡陰,陰虛而陽暴絕也。本不可救,然急灸其氣海之穴,而陽氣得續,亦有生者。雖然陽氣回,而不用補氣之藥,陽氣隨回而隨絕也。方用獨參湯:   人參三兩 附子三分 煎湯灌之,而人不死矣。   夫氣海之穴,前與丹田相通,乃生氣之原也,故灸之而陽回,非助之以人參,則氣回於無何有之鄉,而不能生生於無盡,徒為接續,又何益乎。此人參所以為奪命之藥歟。   此症亦可用參朮加桂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肉桂一錢 水煎灌服。

  人有兩手麻木而面亦麻者,人以為中風將現之症也,誰知乃氣虛而不能運化夫血乎。夫頭乃六陽之經,而面尤陽之外見也。氣旺則陽旺,氣衰則陽衰。陽旺則氣行夫血,而面乃和,陽衰則氣滯於血,而面乃木矣。面既木矣,而陽氣之衰可知,何能運動於臂指間,毋怪兩手十指盡麻也。治法宜補其氣之虛,通其陽之閉。方用助陽通氣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黃芪五錢 防風五分 當歸三錢 葳蕤五錢 廣木香三分 附子二分 烏藥二錢 麥冬二錢 茯苓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手之麻木解矣,再服二劑,而面之麻木亦解矣,更服二劑,不再發。 【世無真中風,大約皆從氣虛而中也。麻木者中之兆也,不補虛而單防夫風中,鮮不氣中矣。】   此方大補其氣,氣旺而血行,又何麻木之有?   此症亦可用助氣解麻湯:   人參三錢 白朮 黃芪 麥冬各五錢 當歸 荊芥各二錢 烏藥八分 附子一分 柴胡八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身忽猝倒,兩目緊閉,昏暈不識人,即子孫亦不相識,人以為中風之危症也,誰知絕非中風,乃心氣之乏絕乎。夫身中未有不痰盛者也。痰盛則直走心經,而心氣乏絕,則痰涎壅住於膻中而不能開矣。雖膻中為心君之相,痰來侵心,膻中先受,所以障心而使痰之不能入也。然則膻中本衛心以障痰,何反壅痰以害心乎?不知心氣既虛,而膻中亦虛矣。膻中既虛,僅可障痰以衛心,力難袪痰以益心也。況痰氣過盛,犯心甚急,膻中堅閉夫膜膈,使痰之不入,而心氣因之不通,不能上通於人眥,故目緊閉而不識人也。治法急補其君相之火,而佐之祛痰之味,心氣一通,目自開而人自識也。方用四君子湯加減用之。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三錢 附子一錢 竹瀝一合 薑汁一合 菖蒲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目開,再劑而人識矣。 【人謂氣虛則邪易中,誰知絕無風邪耶。世人治風而死者比比也。讀遠公文可勝痛哭。】   此方用參、朮以救心氣之絕,然非假附子之力,斷不能破圍而直入;即用附子而不用竹瀝、薑汁,則痰涎間隔,恐附子孤軍難於斬殺耳。又佐之菖蒲者,借其嚮導,引附子群藥逕達心宮,易施其祛除之力也。   此症用加味三生飲亦神效。   人參 白朮各一兩 附子 南星 半夏 菖蒲 遠志各一錢 生棗仁三錢 水煎服。

  人有素性好飲,兩臂作痛,服祛風治痰藥更加麻木,痰涎愈盛,體軟筋弛,腿膝拘痛,口噤語澀,頭目暈重,口角流涎,身如蟲行,搔起白屑,人以為中風之症已成也,誰知是脾氣之不足乎。凡人後天,全藉飲食之補益,若飲食過多,反傷脾氣,何能受益。況酒能散人真氣,少飲則益,多飲則損,日日貪杯,臟腑之間,無非槽粕之氣,欲真氣之無傷得乎。故體軟筋弛,脾虛不能運也;痰涎加盛,脾虛不能化也;腿膝拘痛,脾虛不能行也;口噤語澀,脾虛氣難接也;頭目暈重,脾虛氣難升也。至於流涎、起屑,一則脾虛而不能攝,一則脾虛而不能潤也。以上諸症,總皆脾氣虧損之故。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半夏二錢 陳皮五分 附子三分 茯苓三錢 連服十劑而愈。 【世人中風,多是脾氣虛寒,故一作風治,重耗胃氣。胃虛而脾益虛,烏得而不死乎。】   六君子湯專補脾氣之藥也,而又兼善治痰,然非加入附子,則不能走經絡而通血脈。或疑白朮太多,不知白朮健脾而更善去濕,多用始能利腰臍而升陽氣,則陽不下陷,而脾得建其運化之功也。   此症用參朮去濕湯亦妙。   人參 白朮各五錢 甘草 半夏 附子各一錢 山藥一兩 薏仁三錢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人有怒後吐痰,胸滿作痛,服四物、二陳之湯加芩、連、枳殼之類,杳無一應,更加祛風之味,反致半身不遂,筋漸變縮,四肢痿軟,日晡益甚,內熱口乾,形體倦怠,人以為風中於腑也,誰知是鬱怒未解,肝氣末舒所致。本無風症治風,而反為風藥所損,損氣傷血,以成似中風之病也。治法必須仍解其鬱怒,而佐之補氣補血之劑,益陰益精之味,庶幾可救耳。方用舒怒益陰湯:   熟地一兩 當歸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麥冬三錢 丹皮三錢 柴胡一錢 白朮二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   十劑而筋不攣縮矣,再十劑而四肢不痿軟矣。後純用六味湯大劑煎飲,二月而半身皆遂矣。 【中風得於肝木之旺者居多,得於肝木之鬱者猶少。遠公之論,論症之全也。不可執此以概治中風。】   此方即逍遙散加味者也。用參、熟、麥、丹於逍遙散中,實有妙義。蓋逍遙散為解鬱之聖藥,鬱散而得補,則補始有功,而方中全在用白芍至一兩,以平肝氣,肝平則木不剋土,而土有生氣,況又有健脾開胃之品,以輔佐而相成,所以能反敗為功也。   此症用加減逍遙散亦驗。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白朮 當歸 生地各三錢 甘草 炒梔子 半夏各一錢 青皮五分 水煎服。 【此方因上條而推廣之也。方治鬱病最佳,不止治歪斜之症也。】

  人有懷抱鬱結,筋攣骨痛,喉間似有一核,結住不下,服烏藥順氣散等藥,口眼歪斜,兩臂不能伸舉,痰涎愈甚,內熱晡熱,人以為偏枯之漸也,誰知是肝木之不舒乎。夫木最喜水,木鬱則耗水矣。水耗而木更難舒,木既不舒,而木中之火又安得而舒乎?自然木來剋土,而脾胃兩傷,脾熱胃燥,內自生風而現風象,正不必外來之風入,始見歪斜之症也。治法自必補脾胃之土矣。然而徒補脾胃之氣,而肝來剋土,脾胃仍不舒也,必須攄肝以扶脾胃之為得耳。方用舒木生土湯: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一錢 生棗仁二錢 遠志一錢 甘草五分 白朮三錢 熟地五錢 鬱金一錢 人參一錢 麥冬二錢 當歸二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   此方心、脾、胃、肺、肝、腎兼治之藥也。何以謂之舒木生土湯?不知方中雖是兼治之藥,而實為專治肝經也。治心者不耗肝氣也,治腎者所以生肝也,治肺者使其不來剋肝也,治脾胃者使其不來仇肝也,故用群藥無非滋肝以舒木。木舒矣,而脾胃有不得其天者乎。此舒木生土之名,實有微意耳。   此症用疏木飲亦佳。   柴胡 薄荷 甘草 蒼朮 白芥子各一錢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 生地各二錢 青皮五分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倒,口吐痰涎,發狂號叫,自坐自起,自立自行,目不識人,身中發斑,數日後變成瘡癤者,此謂真正中風。蓋其人元氣未虛,一時為風邪所中,正氣既盛,而邪氣又不弱,正與邪相戰,兩不肯負,於是而痰涎生,於是而狂叫起,心中如焚,坐立不安,行止不定,目不識人。內熱既盛,必由內而發於外,故紅斑燦爛於皮膚,火毒難消於肌肉,因變為瘡,為癤。譬如人家,門戶既牢,主伯亞旅又健,突來強盜,劈門而入,兩相格鬥,因而火攻焚殺,反成焦頭爛額之傷矣。治法不必助正,而惟事祛邪,掃蕩賊風,而正氣已安。方用掃風湯:   荊芥五錢 防風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天花粉一錢五分 茯苓三錢 黃芩二錢 蘇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狂定,二劑而痰消,三劑而斑化,瘡癤亦尋愈矣。   此等之症,萬人中生一者也。人亦不知是中風之真症,吾獨表而出之,使人知真中風之如此,而類中風可照症而治之也。   此症用排風飲殊效。   大黃酒蒸三錢 丹皮五錢 甘草 防風 天麻 天南星各一錢 玄參一兩 柴胡三錢 黃芩 蘇葉 荊芥各二錢 當歸三錢 水煎服。

  人有素多內熱,一旦顛仆,目不識人,左手不仁,人以為中風之症,誰知此乃腎水不足以養肝,肝木太燥,木自生風而自仆,非頁中風也。若乍風治,鮮不立亡,即作氣虛治,亦陽旺而陰愈消,非恰中病情之法,必須仍補腎水以生肝木,則木得其養,而左手之不仁可以復愈。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三錢 澤瀉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目能識人,四劑而手知痛癢,十劑全愈矣。 【木自生風,補水而風恬木靜。誰人知之?】   夫六味地黃丸,料非治中風之藥也,今用之以滋其腎水,又用芍藥、當歸以平其肝木,柴胡、白芥子以疏通肝氣,而消其兩脇之痰,水足而木自條達,痰去而氣自流通,內熱頓除,外體自適,亦何至左手之不遂哉。   此症用潤燥丹亦效。   熟地二兩 白芍一兩 柴胡五分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有人身忽自倒,不能言語,口角流涎,右手不仁,肌膚不知痛癢,人以為氣虛而中風也。夫氣虛則有之,而中風則未也。此病乃心氣既虛,不能行氣於胃,而胃氣又虛,則胃自生熱,蒸其津液,結為痰涎,壅塞隧道,不能行氣於心,即堵截其神氣出入之竅,故神明瞀亂,神明無主,則舌縱難言,廉泉穴開,而口角故流涎沫也。一身能運者,全藉氣以行之,今氣既大虛,不能行於四肢,則手自不仁。右手者,尤氣之所屬也。氣不能行於肌膚,則痛癢不知矣。此等之症,若作風治,未有不死者。即於補氣之中,加入祛風之藥,亦止苟延性命,必成半肢之風症矣。故半肢之風,皆錯治中風而成之也。治法宜用六君子湯加入附子治之。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黃芪二兩 半夏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附子一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出聲,二劑而痰涎收,一連十劑,而前症盡愈。 【氣虛似中,世多有之。治風以成肢體之不仁,皆醫之過,醫病者從無一悟,尚悔風藥之欠多也。豈不痛乎!】   夫參、苓、芪、朮補氣之聖藥也,加入附子,則將軍有威令,遍達放諸經之內,豈獨心胃相通,使痰涎之不壅塞乎,所以奏功之能紳也。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三錢 菖蒲 附子各三分 水煎服。

  有人無故身倒,肉跳心驚,口不能言,手不能動,足不能行,痰聲如鼾,惟雙目能動者,人以為因痰而中風也。嗟乎,此痰病而非中風也。天下怪病,多生於痰,而痰病多成於濕,痰濕結而不散,往往有見鬼神而猝倒者。此病之無故身倒,亦其一也。醫工不知為痰濕之氣,見其倒而即呼為中風,誤矣。然則治此病,不治痰而治風,通足以招風而生變,即不治風,而惟治痰,亦不能消痰而弭災。必須大補其氣血,氣旺而痰自化,血盛而痰自去也。方用十全大補湯: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芍三錢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口能言,二劑而心驚肉跳者止,三劑而鼾聲息,十劑而手能動足能行矣。又二十劑而氣血重旺,一如無病之人。 【理氣以治痰,則痰化而風息,無風而治風,益耗其氣,必至虛中,真弄巧而成拙者也。】   此等之症,世人皆以風治,多致僨事。苟不治風,而惟治氣血之虛,斷不至變生不測者也。或謂補虛,則風自出,用十全大補之湯,而能愈中風者是也。誰知類中風之病,絕無風也,非必補虛而風始出耳。   此症用扶傾湯亦妙。   人參 當歸 茯苓各五錢 半夏二錢 附子 破故紙各一錢 黃芪 麥冬各一兩 砂仁三粒 白朮五錢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倒,痰涎壅塞,汗如雨出,手足懈弛不收,口不能言,囊縮,小便自遺,人以為中風急症,誰知是陰陽兩脫乎。此至危之病,刻不可緩,生死在反掌之間也。若作風治,下日立亡,必須用三生飲救之。   人參二兩 生附子一枚 生天南星五錢 生半夏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囊縮伸,小便上,再劑而口乃能言矣,始可別用湯劑也。 【虛脫絕似中風,要辨得清。】   世人疑三生飲過於猛烈,不知病來甚暴,非此等斬關奪門之藥,何能直入臟腑,而追其散失之元陽。故必投於人參數兩之中,始可奪命於須萸也,否則斬關而關不能開,奪門而門不得進,惟是關門既開,而前藥又不可再用,另用: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苓五錢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一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   方名濟急丹。連服二劑,而元氣日旺,虛汗不流,手足可以運動,而無癱瘓之憂也。譬如破城而守,內無糧草,則士有飢色,今關門大開,搬輸挽運而入者皆糗糧米穀,則倉廩既實,兵馬有飽騰之氣,賊自望風而飛遁矣。倘仍用附子、南星之屬,未免過於酷烈,民已歸誠,而猶用虎賁之士,遍城搜糧,其損傷元氣,不又多乎。妙在不用附子、南星,而反用當歸、熟地、山茱萸、麥冬資陰之品。蓋從前斬關奪門之時,未免斬殺太甚,搶劫無遺,臟腑必有焦枯之苦,今一旦得資財接濟,真不啻恩膏之賜矣。   此症用救脫飲亦甚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乾薑 半夏各三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有人口眼喎斜,身欲顛仆,腹中鳴如囊裹漿之聲,人以為此中風之症,內有水濕之氣也,而余以為不然。夫水濕之氣,由於脾氣之虛也。脾氣不能運化乎水,而水乃停積不化,下不能行,必湧而上行矣。於是湧於頭而作暈,湧於口眼而為喎斜。水氣既在於上,則頭重而足輕,故身欲時時顛仆,有似乎中風,而實非中風也。方用分水止鳴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車前子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一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腹中之鳴止,而口眼亦平復矣。 【怪病多生於痰,一治痰而怪病自除。故不必治風,得其原委也。】   此等之症,原無風之可祛,故不必祛風,單健其脾上之氣,而土勝自能制水,又虞徒消其膀胱之水,恐水冷不化,又補其命門之火以生脾土,則土有先天之氣,益足以制其後天之狂瀾。大地陽回,而溪澗之水,無非春氣薰蒸,則膀胱不寒,尤能雪消冰解,而無阻隔之嘆。下河疏通,而上游又何患壅塞,而成泛濫之害哉。或曰口眼喎斜,實係風症,安在水氣而能使之然也。不知水寒則成冰凍,口眼處於頭面之間,一邊吹寒風而成喎斜,似乎中風,然而風在外而不在內也。風既在外,不入於腠理之中,何必加祛風之劑哉。   此症亦可用朮苓加桂湯:   白朮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三錢 水煎服。

  有人猝倒之後,致半身不遂,人以為中風而成偏枯也,誰知因治中風而成偏枯乎。夫中風之症,萬人中而間生一二者也,豈可因一時猝倒即認作中風而治風乎。此中原無風邪,因氣虛而猝倒,大用補氣之藥,而少佐以消痰之味,焉有成偏枯之症乎。惟其過於祛風,以耗其氣,必至右身之不遂,或過用祛風以耗其血,必至左身之不遂矣。夫猝倒之時,本正氣之不能主宰也,乃不補氣而轉虛其氣,欲氣之周遍於身,何可得乎。天下至誤者,謂中風有中經、中絡、中臟、中腑之分也。自此言出世,遂信風初中絡,不可引之入經;風既中經,不可引之入腑;風既入腑,不可引之入臟。於是諸般風藥,雜然亂投,而民生不可救藥矣。臟腑經絡,未嘗有風,而此欲強用風藥,成偏枯之症,猶其幸也。蓋臟腑既無風症,即是元氣未虛之人,尚不禁風藥之侵耗,況係贏弱之子,搖搖靡定之身乎。今不致死亡而成偏枯者,亦因其於補正之中,而用祛風之劑,故猶存殘喘耳。然則已成偏枯之症,其可再用風藥乎。方用全身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三分 神麯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手足能舉矣,再用四劑,而步履如故,身臂皆輕。 【偏枯之症多成於治中風之醫,可勝慨嘆。】 【此等論出,實驚世人,誰知卻是不刊之論。聞是論而悔誤半生之用藥。加意於補氣之中,兼用消痰之味,民生之幸,亦子孫之福也。倘執而不悟,吾末如之何矣。】   或疑偏枯之病,似非急症可比,何必大用參朮。不知猝倒之後,非重用參、朮,則元氣不能驟復,與其日後而多用補劑,零星而期久效,何若乘其將絕未絕之先,急為多用而救之也。   此症用全身飲亦妙。   人參 黃芪 巴戟天各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有人猝倒之後,遍身不通,兩手兩足不收者,人以為中風而成癱瘓也,不知此乃血虛而氣不順也。夫手得血而能握,足得血而能步,今不能握不能步者,正坐於血虛耳。然而氣血未嘗不相兼而行者,使血虛而氣順,則氣能生血,而此尚足以供手足之用。今氣既不順,是氣與血有反背之失,欲血之蔭手足也,何可得乎。故不獨手足不收,而且一身盡不通也。天手足不收者,猶在四隅之疾,而一身不通者,實腹心之患也。此即所謂風痱之症也。名為風痱,實無風也。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當歸一兩 白芍五錢 川芎二錢 人參二錢 半夏二錢 黃芪三錢 水煎服。   二劑即知痛癢,服十劑即能步履矣,再服十劑全愈。 【風痱之症,近人鮮知,得此表揚,大快。】   若作中風治之,則風藥必耗爍其血。血乾而氣益不順,氣既不順,而此益加虛,必變為廢棄之人矣。   此症可用滋血通經湯:   當歸 熟地各一兩 黃芩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子 天花粉 秦艽各一錢 水煎服。

  有人猝倒於地,奄忽不知人,人以為中風之重症也。然而非風也,乃氣虛而不能接續耳。既無口眼之喎斜,又無手足之麻木,是全無風象。若作風治,勢必引風入室耳。世人謂中風之症,必須填塞空竅,使風之不能入也。今反用風藥,以治無風之症,安得不開其腠理哉。腠理即開,玄府大泄,欲風之不入,其可得乎。夫氣虛而不能接續,以致猝倒,奄忽而不知人,本是風懿之病,未嘗內有風也。世人不察,必欲以中風治之,誤矣。方用六君子湯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即能知人,二劑全愈,蓋不治風而反奏功也。 【風懿無風,亦無人闡發,今發明無遺,何難治風懿之症哉。】   此症用續氣湯亦效。   白朮五錢 人參 白芥子 白芍各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有一時猝倒,狀以中風,自汗不止,懶於語言,人亦以為中風也,誰知亦呈氣虛乎。夫猝倒已似中風,更加自汗,此虛極之症,乃亡陽而非中於風也。亡陽之症,必須參附以回陽,始有生機,倘以為中風而用風藥,有立亡而已矣。方用參芪歸附湯救之。   人參一兩 黃芪二兩 附子三錢 當歸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自汗止,再劑而言語出,四劑而神氣復矣。 【亡陽有似中風,亦無人道破。】   或曰:猝倒之後,既無五絕之虞,不過自汗多與言語懶耳,似乎可以緩治,何必藥品之多如此。不知此症看其似輕而實重,看其似緩而實急。天下初病,易於圖功,而久病難於著力。況亡陽之症,元氣初脫,有根易於重治,而無很難於再續。故必乘此將亡未亡之時,以大補其氣血,實省後日無數之挽回也。苟畏藥品之多,因循退縮,坐失機宜,而不敢多用參芪,迨至日後,百劑而不能見效矣。   此症亦可用參蠣神膏:   人參 黃芪各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 蜀漆各一錢 肉桂二錢 牡蠣 龜膏各三錢 水煎服。

  有人身未猝倒,而右手不仁,言語蹇澀,口中流沫,人以為半肢風也,然而非外來有風,乃本氣自病,所謂中氣之病也。夫氣何以曰中,因其以乎中風,而又非中風,故別其名曰中氣。其實乃氣虛,而非氣中,因其氣虛,故不中於左,而中於右。蓋人身左屬血,而右屬氣也。惟女子則右為血,而左為氣,今所言之病,乃男子耳。男子既右手之不仁,非氣虛而何。既是氣虛,可不急補其氣乎。一補氣,而右手之不仁,隨補而隨效也。方用至仁丹: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黃芪一兩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肉桂二錢 薏仁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服而語言清,再服而涎沫止,十服而不仁者愈矣。   此補氣之妙也。或疑既是氣虛,補氣可矣,何以必多加消痰之藥,豈氣旺而不能攝水,氣盛而不能化水耶?至加肉桂以助火,不更多事乎?不知氣虛者,未有不脾胃寒也。脾胃既寒,難以運化,水穀不變精而變痰矣。故氣虛者痰盛,痰即欺氣之虛而作祟,上迷心而旁及於手足,故身欲仆而手不仁,口吐涎沫耳。乃用參芪以補氣,復用苓朮以健土,治濕則痰無可藏之經,更加半夏、薏仁,以逐其已成之痰,則未成痰涎,又安能再化哉。猶恐脾胃久寒,一時難以建功,增入肉桂以補其命門之火,則火自生土,土旺而氣自鬱蒸,氣有根蒂,臟腑無非生氣,而經絡皮肉,何至有不通之患哉。   此症亦可用固氣收涎湯:   人參一兩 白茯苓 遠志 山藥各三錢 半夏二錢 麥冬 炒棗仁 巴戟天各五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有人身未顛仆,左手半邊不仁,語言蹇澀,口角流涎,人亦以為半肢風也,然而此非風也,乃血虛之故。血不能養筋脈,有似乎中耳。夫中氣病速,而易於奏功;中血病緩,而難於取效。蓋中氣陽症,中血陰症,陽速而陰遲耳。方用生血起廢湯:   葳蕤二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當歸一兩 茯苓五錢 白芥子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語言清,千劑而涎沫止,三十劑而不仁者愈矣。愈後前方中加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減當歸五錢 再服二十劑,一如無病人矣。 【血虛似中,世人尚少。】   或疑葳蕤之藥,過於中和,不若用四物湯之流動,雖白芥子能消膜膈之痰,然用至五錢,未免過多,起首口角流涎,自宜多用,至於後來,似可少減,何以始終用至五錢耶?不知血病多痰,消痰始能補血。況中血之病,血虛之極,膜膈之間,無非痰也,非多用白芥子斷不能消。白芥子消痰而不耗氣,且能助補血之藥以生血,故始終之所必需。但其力少薄,不比半夏、貝母之力厚,是以必宜多用,而不可少用也。四物湯雖是補血之聖藥,而白芍非中血之宜,川芎亦過於動,故特用葳蕤者,以葳蕤生血,而又能起廢,同熟地、當歸用之,尤善建功,實勝於四物湯耳。且葳蕤之藥,暫用則難於取勝,久用則易於建績。以之治緩病,實有相宜。況多用至二兩,其力更厚,用之為君主之藥,又相佐得宜,故始終任之而攸利也。   此症用益陰生血湯亦佳。   熟地一兩 茱萸 白朮 白芍 麥冬各五錢 人參二錢 白芥子三錢 五味子五分 水煎服。

  有人頭面腫痛,口渴心煩,一旦猝中,手足抽擋,言語不出,口眼喎斜,人以為中風也,誰知是中火也。夫火生於木之中,火藉風之力,似乎中火即中風也。人謂不解其風,則火從何而息?嗟乎,中火而祛風,非所以治火也。火所最惡者,水也。祛風以息火,則火之焰少戰而火之根未除;滋水以救火,則火之光自消而火之性盡滅。是祛風以治火,不若滋水以治火也。況中火之症,內實無風,用祛風之藥,則毛竅盡開,反足以通火之路。火之路開,而風反得入之矣。火得風之威,風恃火之勢,本非中風。欲不變為風症,而不可得矣。治法貴乎補水,而不必用祛風之藥也。方用滅火湯:   玄參三兩 沙參二兩 白芥子三錢 茯苓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心煩定,二劑而口渴除,三劑而語言清,四劑而喎斜正,十劑而手足不牽搐矣。 【火盛似中,世人實多。】   蓋玄參能消浮遊之火,況益之熟地、沙參、茱萸、麥冬、五味之類,純是補水添精之味,自然水足而火衰,何必用風藥以搜風哉。倘於補水之中,少加風藥,則於補水添精反多牽制,而不能奏功矣。或曰不用風藥是矣,獨不可用涼藥以解氛乎?不知此火乃虛火而非實火也。實火可用寒涼以直治,而虛火斷不可用寒涼以增其怒也。況玄參微寒,未嘗不於補中以瀉火,何必更用寒涼哉。   此症用二冬二皮湯亦妙。   麥冬 天冬 地骨皮 丹皮各二兩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中 手足牽搐,口眼喎斜,然神思則清,言語如故,人以為陽虛中風也,而孰知不然。夫陽虛猝倒,未有不神昏者也。今猝倒而心中明了,狀以陽虛,而非陽虛,此乃陰虛之中耳。夫陰虛非血虛之謂,蓋真陰之虛,腎水乾枯,不能上滋於心,故痰來侵心,一時迷亂而猝中。及痰氣既散,而一之清如故也。作中風治,非其治也,即作中氣治,亦非治法。惟有直補其腎中之陰,則精足而腎自交於心,而心之液,自流行於各臟腑,而諸症自痊也。方用填陰湯:   熟地四兩 山茱萸二兩 北五味三錢 麥冬一兩 山藥一兩 白芥子五錢 破故紙一錢 牛膝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牽搐除,再劑而口眼正,一連十劑而平復如常矣。 【陰虛似中,前人實無治法,得遠公之論真補天手也。】   夫熟地、山茱、山藥,實填精之聖藥,而麥冬、北五味,又益肺之仙丹。蓋單補腎水,恐水不能速生,攸又補其肺,使肺金以生腎水,子母相資,更易滋潤也。又慮陰不下降,用破故、牛膝下行以安於腎宮,則濁陰不致上干,而真陰自然既濟矣。復加附子一分者,以陰藥太多,未免過於膩滯,少加附子,以行其真陰之氣,非假之以助其火也。水得火之氣,則水尤易生,毋怪其奏功之奇矣。   此症用清寧湯亦效。   熟地 麥冬各二兩 北五味三錢 芡實 巴戟天 菟絲子各一兩 水煎服。

  有人平居無恙,只覺手足麻木,尚無日眼喎斜等症,人以為風中於內,三年後必有暈仆之症矣,勸人頂服搜風順氣等藥,以防猝中。其論則是,而所用之方非也。手足麻木,乃氣之虛,非氣之不順也。即氣之不順,非風之作祟也。人苟中風,其來甚暴,豈待至三年之後而始發哉。然而氣虛能使手足麻者,何故?蓋氣一虛,即不能化痰,痰聚於胸中,而氣即不能通於手足也。治法於補氣之中而佐以消痰之味,則得之矣。方用釋麻湯:   人參一錢 當歸三錢 黃芪三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白芥子一錢 陳皮一錢 白朮三錢 甘草五分 附子一分 柴胡八分 水煎服。   一連四劑,而手足自然不麻不木矣。 【服搜風之藥,適所以招風,前人亦有言之者。】   倘仍然麻木,前方加倍,再服四劑,未有不愈者。   蓋麻木於手足,此四餘之輕病,原不必重治之也。今人因不知症,所以取效之緩,遂疑為重症。於是風藥亂投,反致變輕為重矣。苟知是虛而非風,一治虛而風象滅矣,何難之有。   此症用芪附湯亦妙。   人參 茯神各三錢 白朮 黃芪各五錢 附子二分 水煎服。

  有人遍身麻木,而身又不顛仆,狀似中風,然而風則有之,而非中也。此等之病,不可不治風,而又不可直治風也。不治風則風不能出於軀殼之外,直治風則損傷氣血,風又欺氣血之虛,反客為主而不肯去,必須於補氣補血之中,而佐之祛風祛痰之品,則氣血不傷,而風又易散也,方用解縛湯: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人參五錢 附子一錢 白芍五錢 葳蕤一兩 白朮五錢 熟地五錢 天花粉三錢 秦艽三錢 羌活一錢 水煎服。   一連四劑,身知痛癢矣,十劑全愈。 【風輕而虛,重補虛以祛風。】   同一麻木之症,何以上條用藥之少,而此條用藥之多且重耶?蓋上條麻木,止在手足,尚無風之入體也,此條麻木,在於遍身,是風乘虛而入腑矣,原不可同日而語也。故上條可以輕治,而此條非重治斷難奏效耳。   此症用順氣和血湯亦大佳。   當歸三錢 白朮五錢 黃芪五錢 人參二錢 附子一片 天麻 南星 羌活 獨活各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有人天稟甚厚,又素好燒酒,一時怒氣相激,致成口眼喎斜,有似中風,而未嘗身仆,且善飲食,其脈洪大有力,此非風中,乃火盛而肝傷也。此等之症,在西北人甚多,而南人甚少。然而治法,又不可徒洩火而不養肝血也。方用:   酒蒸大黃二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白芥子二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   方名解焚湯。用大黃以瀉其火酒之毒,用梔子以洩其肝木之火,用二味祛除,未免過於迅利,復用芍藥、當歸以大補其肝血。蓋血足而火自息也。加柴胡、白芥子以舒其肝葉之氣,而消其膜膈之痰,痰消而肝氣益舒,肝氣舒而風象自去。倘誤以為中風也,而妄加入麻黃、羌活等藥,愈祛風而愈動其火矣。或不去滋肝,而反去補氣,則陽旺而氣盛,轉來助火,肝中血燥,益足以增添怒氣,勢必火亢自焚,而成猝中之症矣。   此症亦可用寬氣湯:   柴胡 烏藥 秦艽 甘草 酒蒸大黃各一錢 白勺一兩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天麻 防風各三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有人猝中之後,手足流注疼痛,久之則麻痹不仁,難以屈伸,人以為中風之傷,以致風濕相搏,關節不利也,而不知不然。此症實因先有水濕,人不知治元氣之衰,而反去祛風利濕,以成似中風之症也。既因虛而成濕,又因濕而致中,不去治元氣之虛,尚可治風濕之旺乎。然而風濕既已搏結於一身,但去補氣而不去祛風利濕,亦非救誤之道也。今用兩利湯: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薏仁一兩 人參一錢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當歸一錢 肉桂三分 防風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疼痛止,再服十劑而麻癖愈,再服十劑而屈伸盡利矣。 【風濕相搏,最難治療。兩利湯實佳。】   方中補多於攻,用防風以散風,而不用澤瀉、豬苓以利水。蓋因虛而成風濕,既祛其風,何可復瀉其水。況方中白朮、薏仁未嘗非利水之藥也,於補水之中以行其利水之法,則水易流,而無阻滯之虞。水濕既去,而風難獨留,故少用防風以表邪,而孤子之風邪,無水艱於作浪,不必多用風藥,而風無不除也。   此症用至仁湯亦能收功。   白朮 黃芪 白芍 天花粉各三錢 茯苓五錢 車前子一錢 防風五分 甘草五分 肉桂三分 益智仁五分 水煎服。

痺證門 十一則

  人有兩足牽連作痛,腹又微溏,人不能寐,臥倒足縮而不能伸,伸則愈痛者,人以為寒濕之成痹也,誰知是風寒濕同結於大腸乎。夫風入大腸,日日大便,邪似易下,即有濕氣,亦可同散,何以固結於中,而痛形於兩是耶?不知寒邪入腹,而留於大腸,又得風濕相搏,每不肯遽散,因成為痹耳。治法必去此風寒濕三氣之邪,使不留放大腸,而痹病可愈。然而徒治大腸之邪,而風寒濕轉難去也,又宜益大腸之氣,令氣旺於腸中,而轉輸倍速,則風寒濕亦易祛矣。方用逐痹丹:   人參一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三分 升麻五分 甘草一錢 薏仁一兩 神麯五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濕去,二劑而風寒亦散也。 【痹症最難治,得其要正不難也。信然。】   此方治濕為多,而治風治寒反輕者,蓋水濕最難分消,治其難,而易者更易。況治濕之中,不傷元氣,則大腸自有傳化之妙力,能使風寒隨濕而同解也。   此症亦可用薏仁苓朮湯:   茯苓 白朮各五錢 薏仁一兩 肉桂三分 炒荊芥三錢 水煎服。

  人有嘔吐不寧,胸膈飽悶,吞酸作痛,因而兩足亦痛者,人以為胃口之寒也,誰知是風寒濕結於胃而成痹乎。夫胃喜熱而不喜寒,胃口一寒,邪氣因之相犯,風入於胃而不散,濕停於胃而不行,三者相合,而痹症乃成。治法祛三者之邪,而仍在調其胃氣,胃氣健而風寒濕不攻自解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生薑五片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肉桂五分 荊芥三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更輕,連服十劑而飽悶酸痛之證盡去。 【胃健而風寒濕俱不能侵,故補胃而三邪俱散也。】   此方開胃而又善分消,加之生薑、荊芥,尤善祛散風寒,以離散黨羽,故奏功特神也。   此症亦可用溫胃消濕丹:   人參 黃芪 茯神 巴戟天各三錢 遠志一錢 肉桂三分 肉豆蔻一枚 益智仁 甘草 防風各五分 水煎服。

  人有心下畏寒作痛,惕惕善驚,懶於飲食,以手按之,如有水聲嘓嘓,人以為水停心下也,誰知是風寒濕結於心包絡乎。夫水邪犯心則痛,風邪乘心則痛,寒邪入心則痛,是邪無論風寒濕均能成病。重則未有不死者,今止畏寒作痛,而不致有死亡者,正心包以障心也。然心包既然障心,獨當其鋒,安得而不痛乎。治法自當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使之毋犯心包,而心君相安,何致心下之痛哉。雖然徒祛風寒濕之邪,而不補心包之氣,則心包太弱,而外援之師亦多相欺,反成覆亡之禍。故必補心包而兼治風寒濕也。方用散痹湯:   巴戟天五錢 白朮五錢 菟絲子三錢 炒棗仁三錢 遠志八分 山藥五錢 蓮子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三分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驚止,二劑而胃氣開,三劑而水聲息,十劑而心下之痛安然也。   此方之藥,似乎單治心也,然而心包為心之相臣,治心正所以治心包耳。譬如君主清明,而相臣供職惟謹,自能安反側於頃刻也。   此症可用巴戟天湯:   人參 白朮 茯神 巴戟天 車前子各三錢 山藥一兩 半夏 肉桂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小便艱澀,道澀如淋,而下身生疼,時而升上有如疝氣,人以為疝,或以為淋,而不知非也。蓋風寒濕入於小腸之間,而成痹耳。夫小腸主泄水者也,水入小腸,何邪不去,乃縮住而不流,蓋寒與風作祟也。治法必須散小腸之風寒,而濕氣不難去也。然而治小腸,必宜治膀胱之為得,膀胱利而小腸無不利也。雖膀胱亦有痹症,而與小腸之痹正無差別,故治小腸之痹,必當以治膀胱者治之耳。方用攻痹散:   車前子三錢 茯苓三錢 薏仁一兩 肉桂五分 木通二錢 白朮五錢 王不留行一錢 水煎服。   一連數劑,而似淋者不淋,似疝者不疝,再服數劑,而痛如失也。 【風寒濕入於小腸而成痹,亦無人能識。】   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祛寒而風自散,所以為佳,何用逐風之品以損傷臟腑哉。   此症可用寄奴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一錢 柴胡一錢 劉寄奴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一身上下盡行作痛,有時而止,痰氣不清,欲嗽不能,咽喉氣悶,胸膈飽脹,二便艱澀,人以為肺氣之不行也,誰知是風寒濕之犯於三焦乎。夫三焦主氣,而流通於上中下之間者,氣也,風寒濕感一邪,而氣即不能宣矣,況三邪搏結,安能自舒乎。毋怪清濁二道,舉皆閉塞,因而作痛也。治法不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則三焦何以流通哉。然三焦不可徑治也,治三焦必宜治腎,腎氣旺而下焦之氣始通;更宜治肺,肺氣肅而上焦之氣始降;尤宜治脾胃,脾胃健而中焦之氣始化。理肺、腎、脾胃之氣,而益之散邪之藥,則三焦得令,而風寒濕不難去也。方用理本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五錢 麥冬三錢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巴戟天三錢 肉桂一錢 桔梗五分 貝母五分 白芥子二錢 防己三分 茯苓三錢 豨薟草一錢 水煎服。   四劑而上中下之氣乃通,一身之病盡解,再用四劑,諸症全愈。   此方全去扶肺、腎、脾胃之氣,而輕於祛風塞濕者,正所以理其本也,而攻標在其內矣。況原未嘗無蕩邪之藥乎,故能建功若是之神也。   此症亦可用防桂朮苓散:   白朮 茯苓 防風各五錢 巴戟天三錢 肉桂一錢 桂枝八分 天花粉 黃芪各二錢 水煎服。 【防風太多。】

  人有胸背、手足、腰脊牽連疼痛不定,或來或去,至頭重不可舉,痰唾稠粘,口角流涎,臥則喉中有聲,人以為此痹症也,宜用控涎丹治之,而不知非也。夫痹雖合風寒濕三氣之邪以成,然而人之氣血不虛,則風塞濕何從而入?風寒濕之入,乃乘氣血之虛而侵之也。烏可徒治其邪而不補其正乎。控涎丹用甘遂、大戟以祛邪,而無補氣補血之藥,往往用之以治痹而不能收功,反致敗績者坐此弊也。法宜補正而助以祛邪,則百戰而百勝矣。方名補正逐邪湯:   白朮五錢 薏仁五錢 人參一錢 桂枝三分 茯苓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二劑輕,十劑愈。   白朮、薏仁、人參、茯苓皆健脾補氣之藥,又利水去濕之劑也。雖曰風寒濕合而成痹,其內最多者濕也。濕在經絡、腸胃之間,最難分化,逐其濕而風寒正不必治而自散,所以止佐桂枝數分而已足也。惟是既用參、朮、薏、苓以健上而利濕,尚何慮痰哉。然而風塞濕之邪,每藉痰為奧援,故治痹者必治痰。今用白芥子,膜膈之中痰且盡消,其餘各處之痰有不盡消者乎?痰消而風寒濕無可藏之藪,欲聚而作亂,已不可得,況正氣日旺哉。或曰痹成於氣血之虛,治法自宜氣血雙補矣,何以方中止用氣分之藥以益氣,絕不用血分之藥以益血也?不知氣旺自能生血,且血有形之物,補之艱於速生,且恐因循等待,有礙生氣之速,不若專補其氣,而去風去濕去寒之更捷也。   此症亦可用自適湯:   黃芪 白芍 當歸 茯苓各五錢 陳皮五分 半夏 羌活 甘草各一錢 柴胡二錢 桔梗五分 水煎服。

  人有肌肉熱極,體上如鼠走,唇口反裂,久則縮入,遍身皮毛盡發紅黑,人以為熱痹也。夫風寒濕三者合而成痺,未聞三者之中更添入熱痹之謂。此乃熱極生風,似乎痹症,而實非痹症也。治法解其陽明之熱,而少散其風則得矣,不必更治其濕也。至於塞邪,尤不必顧,蓋塞則不熱,而熱則不寒耳。方用化炎湯:   玄參一兩 甘菊花五錢 麥冬五錢 升麻三錢 羚羊角鎊,五分 生地五錢 荊芥炒,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熱少解,再服四劑而諸症盡愈矣。 【□□非痹,□□明白。】   方中用玄參、菊花、生地、麥冬解其陽明之火,而更退其肺金之炎者,以肺主皮毛也。然而僅治其胃與肺,恐止散其在內之熱,而不能散其在外之熱也。故又多用升麻、荊芥導之出外。而不使其內留以亂心君之神明。外既清涼而內有不快然者乎。至於羚羊角者,雖取其散火之毒,亦藉其上引而入於唇口之間,使縮者不縮,而裂者不裂也,或謂既是陽明火毒,何不用石膏、知母寒涼之藥以瀉之?不知火熱而外現於皮毛、唇口、肌肉之處,一兩大寒大涼之藥,則直攻其火,必從下泄,不能隨升麻、荊芥之類而外泄矣。故不用石膏、知母,而用玄參、菊花於補中表火之為得也。   此症用涼肢散亦效。   茯苓 薏仁 玄參各五錢 甘草 升麻各一錢 炒荊芥一錢 甘菊三錢 麥冬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人有腳膝疼痛,行步艱難,自按其皮肉直涼至骨,人以為是冷痹也。夫痹而曰冷,正合風寒濕三者之旨也。此等之病,雖三邪相合,而寒為甚。蓋挾北方寒水之勢,侵入骨髓,乃至陰之寒,非至陽之熱不能勝之也。然而至陽之熱,又慮過於暴虐,恐至寒之邪未及祛,而至陰之水先已熬乾。真水涸而邪水必然汎濫,邪水盛而寒風助之,何以愈痹哉。方用真火湯治之。   白朮五錢 巴戟天一兩 附子一錢 防風一錢 牛膝三錢 石斛三錢 萆薢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皮肉溫矣,又服四劑而骨髓熱矣,再服四劑腳膝之痛去,更服四劑而步履無艱難之態矣。   方中用巴戟天為君,補火仍是補水之藥,而輔佐之味,又彼此得宜,不用肉桂、當歸之品溫其血分,實有意義。蓋補氣則生精最速,生精既速,則溫髓亦速矣。若一入血分之藥,則沽濡遲滯,欲速而不達矣。萆薢原忌防風,使之相畏而相使,更复相宜,所以同群而共濟也。

  人有肝氣常逆,胸膈引痛,睡臥多驚,飲食不思,吞酸作嘔,筋脈攣急,人以為此肝痹之症也。夫肝痹是矣,而肝之所以成痹者,人知之乎?雖風寒濕三者成之,然亦氣血之不足而成之也。肝之血不足而濕邪乘之,肝之氣不足而風邪乘之,肝之氣血不足而寒邪乘之。有此三邪,直入於肝經,而後肝之血益虧,肝之氣益耗,於是肝之魂不能藏於肝之中,乃越出而作驚也。肝經既病,何能生心,心無血養,安能生胃氣哉。胃氣不生,自難消化飲食,不能消化飲食,而強飲強食焉,必至吞酸作嘔矣。夫飲食所以養臟腑者也,飲食既不消化,不能變精以分布於筋脈,則筋脈無所養,安得而不拘攣哉。然則治法,烏可徒治風寒濕三者之邪,而不顧肝經之氣血耶。方用肝痹散:   人參三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五錢 代赭石末二錢 羌活五分 肉桂一錢 茯苓五錢 酸棗仁一錢 丹砂末五分 水煎,調丹砂、代赭石末同服。   一劑而驚止,二劑而胸膈不痛,肝氣不逆矣,再服四劑而吞酸嘔吐之病痊,筋脈亦不攣急矣。   方中用當歸、川芎以生血,加入人參益氣以開血,引代赭石去通肝氣,以佐川、歸之不逮,氣開血通,而後邪可引而出矣。又加肉桂以辟寒,加茯苓以利濕,加羌活以除風,則邪自難留,而魂自不亂矣,所以益之棗仁、丹砂收驚特速也。   此症用二朮救痹飲亦效。   白朮 白芍 茯神各五錢 陳皮 肉桂 柴胡各一錢 枳殼五分 遠志 白芥子 蒼朮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咳嗽不寧,心膈窒塞,吐痰不已,上氣滿脹,不能下通,人以為肺痹也。肺痺之成於氣虛,盡人而不知也。夫肺為相傅之官,治節出焉,統轄一身之氣,無經不達,無臟不轉,是氣乃肺之充,而肺乃氣之主也。肺病則氣病,而氣病則肺亦病。然則肺痹即氣痹也,肺痹既為氣痹,治肺痹者烏可舍氣而不治乎。但肺雖主氣,而補氣之藥,不能直入於肺也,必須補脾胃之氣以生肺氣。然而生肺氣者,止有脾胃之土,而剋肺者有心焉,仇肺者有肝焉,耗肺者有腎焉。一臟腑之生,不敵眾臟腑之剋,此氣之所以易衰,而邪之所以易入也。且脾胃之土,又能暗傷肺金。蓋飲食入胃,必由脾胃之氣以轉入於肺,今脾胃既受風寒濕之邪,則邪亦隨脾胃之氣,而輸之於肺,而肺乃受傷矣。況多怒而肝之氣逆於肺,多慾而腎之氣逆於肺,肺氣受傷,而風寒濕之邪遂填塞肺竅而成痹矣。方用肺痹湯治之。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五錢 白芍五錢 蘇葉二錢 半夏一錢 陳皮一錢 枳殼三分 黃連三分 肉桂三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   連用二劑而咳嗽安,再用二劑而窒塞開矣,用十劑而諸症盡愈。   或謂人參助氣是矣,但多用恐助邪氣,何以用之咸宜乎?不知肺氣之虛以成痺,非肺氣之實以成痺也。人參畏實不畏虛,況又有蘇葉以治風,半夏以消濕,肉桂以祛寒,則邪何能作祟哉。而且白朮、茯苓以健脾開胃,白芍以平肝,黃連、肉桂以交心腎,則肺氣自寧,自然下降,正不必陳皮之助矣。   此症可用助氣散痹湯:   甘草 半夏 乾薑各一錢 桔梗 茯神各三錢 人參二錢 陳皮 紫菀各五分 花椒 黃芩各三分 水煎服。

  人有下元虛寒,復感寒濕,腰腎重痛,兩足無力,人以為此腎痹也,而腎痹之成,非盡由於風寒濕也。夫腎雖寒臟,而其中原自有火,有火則水不寒,而風寒濕無從而入。無奈人過於作強,將先天之水,日日奔泄,水去而火亦隨流而去,使生氣之原,竟成為藏冰之窟,火不能敵寒,而寒邪侵之矣。寒氣直入於腎宮,以邪招邪,而風濕又相因而至,則痺症生矣。法不必去邪,惟在補正。補正者,補腎中之火也。然而火非水不長,補火必須補水,但補水恐增其濕,濕旺而風寒有黨,未必能遽去,為憂。孰知腎水者,火中之水也,此乃真水而非邪水也。真水衰而邪水始盛;真水盛而邪水自衰,故補真水而實足以制邪水也。況水中有火,何濕不去乎。夫最難治者,水邪也,水邪既去,風寒不治而自散矣。方用腎痹湯:   白朮一兩 山茱萸五錢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 杜仲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五分 防己五分 石斛二錢 地骨皮五錢 水煎服。   二劑而腰輕,四劑而痛止,十劑而兩足有力,再十劑而全愈。   方中補水之藥少,而去濕之藥多,然而又無非補水也。於水中補火,則火無太炎之患,於水中祛濕,則濕無太息之憂。寒濕既去,而風安得獨留哉。方中又有防己之祛邪,故風寒濕盡去也。   此症用利氣丹亦效。   白朮 人參 山藥各一兩 附子三錢 山茱萸四錢 薏仁五錢 破故紙二錢 防己三分 水煎服。

心痛門 六則

  人有久患心疼,時重時輕,大約飢則痛重,飽則痛輕,人以為寒氣中心也,誰知是蟲傷胃脘乎。蓋心君寧靜,客寒客熱之氣,皆不能到,倘寒氣犯心,立刻死矣,安能久痛乎。凡痛久不愈者,皆邪犯心包與胃口耳。但邪犯胃與心包,暫痛而不常痛也,斷無飢重而飽輕者。若蟲蝕則覓食頭上行,而無食以充其飢,則其身上攛,口嚙胃脘之皮,則若心痛,而實非心痛也。不殺蟲而但止其痛,痛何能止乎。方用化蟲定痛丹:   生地二兩 水煎汁二碗,人白薇二錢,煎汁一碗,淘飯食之,非吐物如蝦蟆,必瀉蟲如守宮也。 【蟲蝕心痛,一殺蟲而痛安。方中妙在不全去殺蟲,又是補正之藥,所以奇耳。】   大凡胃中濕熱,人多生蟲,飲食倍於尋常,皆易有蟲,以此方投之,皆能取效,不止治心痛之蟲也。蓋生地殺蟲於有形,而白薇殺蟲於無形,合而用之,化蟲最神。蟲死而心痛自除,非生地、白薇之能定痛也。   此症用草根粥亦效。   揀樹根一兩,煎湯二碗,入甘草一錢,再煮粥一碗,頓食之,即止痛。

  人有一時心痛,倏痛倏已,一日而十數遍者,飲食無礙,晝夜不安,人以為此蟲也,而不知不然。夫蟲痛必非一日而成,豈有無端而一時心痛者乎。或曰此火也。夫火則終日痛,而必非時痛時止者。然則為何痛乎?非火、非蟲,乃氣虛而微感寒濕之邪,邪沖心包而作痛,邪不沖心包而即不痛,即古人所云去來痛也。痛無補法,而獨去來痛,必須用補,不補虛而痛不能止。然徒用補藥,而不加入祛寒祛痰之味,亦不能定痛也。方用去來湯: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蒼朮三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二錢 川烏二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即止,再劑而痛不再發。 【諸痛不可用補,惟去來痛是虛寒,必溫補始愈。】   方中用二朮為君主,最有佳意。蓋痛雖由於氣虛,畢竟濕氣之侵心包也。二朮去濕而又健脾胃之氣,故用之以佐人參、茯苓補氣以利濕,則濕去而氣更旺也。氣既旺矣,而川烏得直入心包,以祛逐其寒邪,半夏得行於中脘,而消其敗濁之痰,甘草和緩,調停於邪正之間,以奏功於眉睫矣。   此症用蒼烏參苓散亦甚效。   人參 草烏各一錢 茯苓 蒼朮各三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心痛之極,苦不欲生,徹夜呼號,涕泗滂沱者,人以為火邪作祟也。然致此火邪之犯心者,何故乎?蓋因肝氣之鬱而不舒,木遂生火以犯心矣。夫肝木生心火者也,而何以反致剋心,蓋心屬火,而火不可極,火極反致焚心,往往有自焚而死者。故心火太旺,火正為心之所惡,而又得肝木之助火,則心不能受,必呼號求救於四鄰,自然涕淚交垂矣。且肝木之火又係鬱火,正火順而鬱火逆,猶非心之所喜,故人心而心不受。然火勢太旺,又不能遏抑,偏欲直入於心宮,而心包又掩護重重,未易焚燒,但肝木之鬱火,乃木中之火,龍雷之火也,每從下而上沖,霹靂之威,震開天門,火光所至,焚林燒木,天地且為之動蕩,何能止遏哉。此肝火之沖心,所以直受其害也。治法必須瀉肝木之火,更須解木氣之鬱,而少佐以安心之劑,則心痛自止也。方用救痛安心湯: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柴胡二錢 貫仲二錢 乳香一錢 沒藥一錢 蒼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定,再劑而全愈矣。   白芍、柴胡最解肝氣之鬱,梔子、貫仲最瀉肝火之暴,乳香、沒藥最止臟腑之痛,而甘草、蒼朮和中消濕,輔佐得宜,故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梔香飲亦妙。   炒梔子 荊芥各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 乳香末 丹砂末 木香末各一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真正心痛,法在不救,然用藥得宜,亦未嘗不可生也。其症心痛不在胃脘之間,亦不在兩脇之處,恰在心窩之中,如蟲內咬,如蛇內鑽,不特用飯不能,即飲水亦不可入,手足冰冷,面目青紅者是也。夫真心痛,原有兩症,一寒邪犯心,一火邪犯心也。寒犯心者,乃直中陰經之病,猝不及防,一時感之,立刻身死。死後必有手足盡紫黑者,其則遍身俱青,多非藥食能救,以至急而不遑救也。倘家存藥餌,用人參一、二兩,附子三錢,急煎救之,可以望生,否則必死。若火犯心者,其勢雖急而猶緩,可以遠覓藥餌,故不可不傳方法,以救人也。余言前症,正火邪犯心也,但同是心疼,何以辨其一為寒而一為熱?蓋寒邪舌必滑,而熱邪舌必燥耳。倘辨其為火熱之心痛,即用救真湯投之。   炒梔子三錢 炙甘草一錢 白芍一兩 廣木香末二錢 石菖蒲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止矣,不必更用二劑,但痛止後必須忍飢一日,斷不再發。 【辨寒辨熱,鑑徹冰壺,何難活人哉。】   或曰:既是真心痛,宜用黃連以直治心火,何以不治心而治肝耶?不知肝為心之母,瀉肝木之氣,則肝不助火而心氣自平,瀉肝木正善於瀉心火也。倘直瀉其心,則心必受傷,雖暫取效於一時,而脾胃不能仰給於心火,則生氣遏抑,必至中脘虛寒,又變成他症矣。此黃連之所以不用,而反用梔子也。

  人有患心疼之病,百藥治之不效,得寒則痛,得熱亦痛,蓋此症非心痛,乃胃痛也,寒熱俱能作痛。蓋寒與熱不並立,寒熱同乘於心胃之間,寒欲凌熱,而熱不肯相讓;熱欲欺寒,而寒不肯相安,兩相攻戰,勢均力敵。治心則胃氣受傷,治胃則心氣受損,所以治寒治熱,而兩無一效也。治法宜兩治之以解紛,而心痛自愈。方用雙治湯:   附子一錢 黃連一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立愈。   用黃連以清心火,用附子以祛胃寒,用白芍、甘草為君,使兩家有和解之好。蓋芍藥、甘草最能入肝平木,肝氣既平,自然不去剋胃,而又去生心,調和於心胃之間,實有至理,非漫然而用之者也。   此症亦可用蒼烏煖心丹:   白朮一兩 白芍二錢 茯苓五錢 蒼朮三錢 川烏一錢 肉桂 甘草各五分 水煎服。   下喉即止痛。

  人有心痛不能忍,氣息奄奄,服薑湯而少安,手按之而能忍,目輕夜重,痛陣至時,幾不欲生,人以為此寒痛也。用熱藥少止,片時而仍痛,其故何與?寒有不同也。凡人心君寧靜,由於腎氣之通心也。腎氣不交於心,而寒邪中之,心遂不安而痛矣。倘徒祛其寒而不補其腎,則腎虛而火不能下熱於腎中,即腎虛,而水不能上交於心內。此治心必須治腎,而補腎中之火以救心,猶必須補腎中之水以救腎也。方用補水救火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巴戟天五錢 山藥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痛可止,二劑而痛全愈,十劑而痛不再發。   此方視之,絕非治心痛之藥,而用之治心腎不交之心痛,實有奇功。蓋腎中水火不交,而腎邪直犯於心矣。吾補其腎中之水火,水得真火以相生,火得真水以相養,腎中之陰陽既濟,則心腎之陰陽又安得有冰炭之乖乎。故不必引其上下之相交,而腎氣自通於心,心氣自降於腎,一如夫婦之好合矣,邪亦烏能間之,況原無寒邪哉。   此症用交濟湯亦佳。   白朮 蒼朮各五錢 肉桂 破故紙 菟絲子各三錢 廣木香 甘草各一錢 熟地一兩 水煎服。

脇痛門 五則

  人有兩脇作痛,終年累月而不愈者,或時而少愈,時而作痛,病來之時,身發寒熱,不思飲食,人以為此肝經之病也。然肝經之所以成病,尚未知其故,大約得之氣惱者為多。因一時拂抑,欲怒而不敢,一種不平之氣,未得暢泄,肝氣鬱而膽氣亦鬱,不能取決於心中,而心中作熱,外反變寒,寒熱交蒸,則肝經之血停住於兩脇而作痛矣。倘境遇順適,則肝氣少舒,其痛不甚。及夫聽惡聲,值逆境,又觸動其從前之怒氣,則前病頓興,而痛更重矣。治法必須解其怒氣,要在平肝。方用遣怒丹:   白芍二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乳香末一錢 廣木香末一錢 白芥子三錢 桃仁十粒 生地三錢 枳殼三分 水煎服。   一劑痛輕,四劑痛止,十劑病除。 【脇痛多由肝,肝病則膽亦病,必然之理也。】   夫平肝之藥,舍白芍實無第二味可代,世人不知其功效,不敢多用。孰知白芍必多用而後能取勝,用至二兩,則其力倍於尋常,自能遍舒其肝氣。況助以柴胡之疏泄,甘草之調劑,桃仁、白芥以攻其敗瘀,乳香、廣木以止其痛疼,安得不直搗中堅以解散其敵壘哉。   此症亦可用宣鬱定痛湯:   白芍一兩 川芎 當歸 丹皮各三錢 柴胡二錢 甘草 白芥子 大黃 牛膝 炒梔子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安。

  人有橫逆驟加,一時大怒,叫號罵詈,致兩脇大痛而聲啞者,人以為怒氣傷肝矣。然而其人必素有火性者,此等肝脈必洪大而無倫次,眼珠必紅,口必大渴呼水,舌必乾燥而開裂,當急用平肝瀉火之藥,方能舒其暴怒之氣,倘少遲藥餌,或藥餌不中其病,必觸動其氣,有吐血傾盆之患矣。急用平怒湯:   白芍三兩 丹皮一兩 當歸一兩 炒梔子五錢 荊芥炒黑,五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香附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氣少舒,二劑而氣大平,三劑痛如失,不必四劑也。   蓋肝性最急,怒則其氣不平,用芍藥平其氣也,甘草緩其急也。肝氣既平而且緩,而後可散其氣而瀉其火矣。當歸辛以散之也,荊芥引而散之也,梔子、丹皮涼以瀉之也。然而徒散其火,而火為痰氣所結,則散火而未能遽散,故又加香附以通其氣,加花粉以消其痰。君臣佐使,無非解紛之妙藥,怒氣雖甚,有不自知其解而解者矣。或疑藥劑太重,涼藥過多,詎知其人,素係有火,又加大怒,則五臟無非熱氣,苟不用大劑涼藥,何以平其怒而解其火哉。 【脇痛不平肝,總非治法。】   此主用平怒散亦妙。   白芍一兩 丹皮一兩 當歸五錢 炒梔子 牛膝各三錢 甘草 柴胡 廣木香各一錢 枳殼八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跌撲之後,兩脇脹痛,手不可按,人以為瘀血之作祟也,用小柴胡湯加草龍膽、青皮等藥而愈。次年而左脇復痛,仍以前藥治之,不能取效。蓋瘀血存於其中,積而不散,久而成痛也。夫小柴胡乃半表半裏之藥,最能入肝以舒木,而脇正肝之部位,宜乎取效而不效者,以小柴胡止能消有形之活血,而不能散有形之死血也。血活易於流動,行氣而瘀滯可通,血死難於推移,行氣而沉積不化,必用敗血之藥以下死血,而痛可除也。方用抵當九,以水蛭、虻蟲有形之毒物,庶易下有形之死血耳。服一劑,必便黑血而愈,愈後乃用四物湯加減而調理之。   熟地一兩 白芍一兩 丹皮三錢 川芎一錢 當歸五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服。 【丹參去故血,生新血,似可兼用。】   四物湯補血之劑也,既下死血,何以又補其血乎?不知血死既久,在肝經則肝血已無生氣,若不補其血,則肝合空虛,未必不因虛而成痛,惟補其血,則死血方去,而新血即生,肝氣快樂,何至有再痛之虞乎。然則補血可也,又加三七根以止血者何居?恐水蛭、虻蟲過於下血,萬一死血行而活血隨之而下,不徒補無益乎。所以於補中止之,得補之益,而無下之失,始奏萬全之功也。 【去死血以生新血,纔是止痛之法。】   此症亦可用散瘀湯:   水蛭炒黑色為末,一錢 當歸五錢 丹皮 紅花各五錢 甘草一錢 生地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人有右脇大痛,腫起如覆杯,手不可按,按之痛益甚,人以為肝經之火也,誰知是脾火內伏,瘀血存注而不散乎。夫脇雖為肝位,而肝必剋脾,脾受肝剋,則脾亦能隨肝而作痛。然而無形之痛,治肝而痛可止,有形之痛,治脾而痛始消。今痛而作腫,正有形之痛也,乃瘀血積於脾中,鬱而不舒,乘肝部之隙,因外腫於右脇耳。治法必須通脾中伏熱,而下其瘀血,則痛可立除也。方用敗瘀止痛湯:   大黃三錢 桃仁十四粒 當歸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黃連一錢 厚朴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瘀血下,二劑而痛除,腫亦盡消。 【痛分有形無形,治分肝脾,尚是形骸之論。病在脾而治在肝,始是探本之法也。右脇腫起之痛,固屬瘀血然傷食亦能作痛。】 【人有左脇之下,止一點痛而不移,此為乾血痛,乃死症也。惟宜滋陰補血,或亦可愈。後之填精益血湯,甚得其治。】   此方大黃、柴胡、黃連同用,能掃瘀去陳,開鬱逐火,迅速而無留滯之苦。然非多用白芍,則肝氣難平,而脾中之熱受制於肝,正不易散,是病在脾,而治仍在肝也。   此症用木土兩平湯亦效。   石膏 茯苓 蒼朮 炒梔子各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貪色房勞,又兼惱怒,因而風府脹悶,兩脇作痛,人以為色慾損腎,怒氣傷肝,理當兼治,而不知兼治之中尤當治腎也。蓋肝為腎之子,腎足而肝氣易平,腎虧而肝血多燥,肝惡急,補血以制其急,不若補水以安其急也。況肝血易生,而腎水難生,所以肝血不足,輕補肝而木得其養矣。腎水不足,非大用補腎之味,則水不能生。然則房勞之後脇痛,其虧於精者更多,烏可重治肝而輕治腎哉。方用填精益血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丹皮二錢 沙參三錢 茯苓二錢 地骨三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脇痛止,連服十劑全愈。 【補水安急,亦奇論也。】   此方重於補腎以填精,輕於舒肝以益血,治肝腎之中而復去通腰臍之氣。腰臍氣利,而兩脇之氣有不同利者乎。故精血生而痛亦止耳。   此症亦可用水木兩滋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山藥各四錢 白芍 當歸各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頭痛門 六則

  人有頭痛連腦,雙目赤紅,如破如裂者,所謂真正頭痛也。此病一時暴發,法在不救,蓋邪入腦髓而不得出也。雖然邪在腦,不比邪犯心與犯五臟也,苟治之得法,亦有生者。我今傳一奇方以救世,名為救腦湯:   辛夷三錢 川芎一兩 細辛一錢 當歸一兩 蔓荊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即止。 【真頭痛吾未嘗見,腦為髓海,風不易入也。魏武之痛,真頭痛也。】   細辛、蔓荊治頭痛之藥也,然不能直入於腦,得辛夷之導引則入之矣。但三味皆耗氣之味,同川芎用之,雖亦得愈頭痛,然而過於辛散,邪氣散而真氣亦散矣,故又加入當歸之補氣補血,則氣血周通於一身,邪自不能獨留於頭上矣,有不頓愈者乎。   此症用護首湯亦效。   川芎五錢 當歸一兩 白芷 郁李仁 天花粉各三錢 蔓荊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效。

  人有頭痛如破,走來走去無一定之位者,此飲酒之後,當風而臥,風邪乘酒氣之出入而中之也。酒氣既散,而風邪不去,遂留於太陽之經。太陽本上於頭,而頭為諸陽之首,陽邪與陽氣相戰,故往來於經絡之間而作痛也。病既得之於酒,治法似宜兼治酒矣,不知用解酒之藥必致轉耗真氣,而頭痛愈不能效,不若直治風邪能奏效之速也。方用救破湯:   川芎一兩 細辛一錢 白芷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止,不必再劑也。 【飲酒得風,解酒為上,袪風次之。然而酒氣最難解也,不若先祛風以救急耳,解酒緩圖之可也。】   蓋川芎最止頭痛,非用細辛則不能直上於巔頂,非用白芷則不能盡解其邪氣,而遍達於經絡也。雖如藁本他藥,未嘗不可止痛,然而大傷元氣,終遜川芎散中有補之為得也。   此症亦可用芷桂川芎湯:   川芎一兩 白芷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頭疼不十分重,遇勞、遇寒、遇熱皆發,倘加色慾,則頭岑岑而欲臥矣。此乃少年之時,不慎酒色,又加氣惱而得之者也。人皆以頭痛之藥治之而不愈者何也?蓋此病得之腎勞,無腎水以潤肝,則肝木之氣燥,木中龍雷之火,時時沖擊一身,而上升於巔頂,故頭痛而且暈也。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而少益以補火之品,使水足以制火,而火可歸源,自然下引而入於腎官。火有水養,則龍雷之火安然居腎,不再上升而為頭痛也。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用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茯苓 丹皮 澤瀉各三錢 川芎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二劑而頭輕,十劑而全愈。然後去川芎而加白芍、當歸各五錢,再服二十劑,永不再發矣。 【酒色得頭痛之症,必頭重而痛輕。】 【川芎能走散人真氣,久服多服能令人暴亡,若用一兩而服至十劑,恐汗出不收似宜少用之。】   蓋六味湯為補精之聖藥,肉桂為引火歸經之神品,川芎治頭痛之靈丹,合而用之,所以奏功如響。惟是頭痛在上焦,補腎中之水火在下焦也,何以治下而上愈?且川芎乃陽藥也,何以入之至陰之中,偏能取效耶?不知腦髓與腎水原自相通,補腎而腎之氣由河車而直入於腦未嘗相格也。川芎雖是陽藥,然能補血而走於巔頂,既可上於巔頂,獨不可入於腦內乎。況加之肉桂,以助命門之火,同氣相合,故能同群共濟,使宿疾老邪盡行祛散。而腎中水火,又復既濟,何至有再沖上焦之患乎。十劑之後,不再用川芎者,頭痛既痊,不可再用以耗真氣。故改用白芍、當歸,腎肝同治,使木氣無乾燥之憂,而龍雷之火,且永藏於腎宅,尤善後之妙法。倘倦服藥湯,改湯為丸,未為不可也。   此症用五德飲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 玄參各一兩 川芎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火降,二劑而痛止,連服一月,永不再發。

  人有患半邊頭風者,或痛在右,或痛在左,大約痛於左者為多,百藥治之罔效,人不知其故。此病得之鬱氣不宣,又加風邪襲之於少陽之經,遂致半沒頭痛也。其病有時重有時輕,大約遇順境則痛輕,遇逆境則痛重,遇拂抑之事而更加之風寒之天,則大痛而不能出戶。痛至歲久,則眼必縮小,十年之後,必至壞目,而不可救藥矣。治法急宜解其肝膽之鬱氣。雖風入於少陽之膽,似乎解鬱宜解其膽,然而膽與肝為表裏,治膽者必須治肝。況鬱氣先傷肝而後傷膽,肝舒而膽亦舒也。方用散偏湯:   白芍五錢 川芎一兩 郁李仁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芥子三錢 香附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芷五分 水煎服。   毋論左右頭疼,一劑即止痛,不必多服。 【半邊頭風,痛多在左邊,非肝膽之病而何。】   夫川芎止頭痛者也,然而川芎不單止頭痛,同白芍用之,尤能平肝之氣,以生肝之血。肝之血生,而膽汁亦生,無乾燥之苦,而後郁李仁、白芷用之,自能上助川芎,以散頭風矣。況又益之柴胡、香附以開鬱,白芥子以消痰,甘草以調和其滯氣,則肝膽盡舒而風於何藏?故頭痛頓除也。惟是一二劑之後,不可多用者,頭痛既久,不獨肝膽血虛,而五臟六俯之陰陽盡虛也。若單治膽肝以舒鬱,未免銷鑠真陰,風雖出於骨髓之外,未必不因勞因感而風又入於骨髓之中。故以前方奏功之後,必須改用補氣補血之劑,如八珍湯者治之,以為善後之策也。   此症亦可用半解湯:   白芍一兩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川芎五錢 甘草一錢 蔓荊子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遇春而頭痛者,晝夜不得休息,昏悶之極,惡風惡寒,不喜飲食,人以為中傷寒風之故,而不知非也。《內經》云:春氣者,病在頭。氣弱之人,陽氣不能隨春氣而上升於頭,故頭痛而昏悶也。凡有邪在頭者,發汗以散表邪,則頭痛可愈。今因氣微而不能上升,是無表邪也,無邪而發汗,則虛其虛矣,而清陽之氣益難上升,氣既不升,則陽虛而勢難外衛,故惡風寒。氣弱而力難中消,故憎飲食耳。治法補其陽氣,則清氣上升,而濁氣下降,內無所怯,而外亦自固也。方用升清固外湯:   黃芪三錢 人參二錢 炙甘草五分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當歸二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蔓荊子一錢 川芎一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減,再劑而病愈。 【春日頭痛,宜消息春木之氣以治之,不差。】 【陽氣內虛者,用芎似宜少用,而花粉亦可不必。】   此方即補中益氣之變方,去升麻而用柴胡者,以柴胡入肝,提其木氣也。木主春,升木以應春氣,便不陷於肝中,自然清氣上升。況參、芪、歸、芍無非補肝氣之藥,氣旺而上榮外固,又何頭痛之不愈哉。   此症亦可用升陽湯:   人參 蔓荊子各一錢 半夏一錢 黃芪二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五分 白芍 川芎各三錢 升麻六分 白芷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患頭痛,雖盛暑大熱之時,必以帕蒙其首,而頭痛少止,苟去其帕,少受風寒,其痛即發,而不可忍,人以為風寒已入於腦,誰知乃氣血兩虛,不能上榮於頭而然。夫腦受風寒,藥餌上治甚難,用祛風散寒之藥,益傷氣血,而頭愈痛。古人有用生萊服汁以灌鼻者,因鼻竅通腦,萊菔善開竅而分清濁,故用之而可愈頭風,然又不若佐以生薑自然汁為更勝也。蓋萊菔祛腦中之風,是其所長,不能祛腦中之寒,二物同用,則薑得萊菔而併可祛風,萊藤得薑而兼可祛寒也。其法用生萊服汁十分之七,生薑汁十分之三和勻,令病人口含涼水仰臥,以二汁匙挑灌鼻中,至不能忍而止,必眼淚口涎齊出,其痛立止也。痛止後,用四物湯加羌活、藁本、甘草數劑調理,斷不再發。此等治法,實法之至巧者。 【二物同用,又勝於古人之法。】   此症亦可用爽氣丹:   人參三錢 白朮 甘草 黃芪 當歸 茯苓 川芎各一錢 防風 荊芥各五分 半夏八分 水煎服。   服一月全愈。

腹痛門 六則

  人有腹痛欲死,手按之而更甚,此乃火痛也。但火痛不同,有胃火,有脾火,有大小腸火,有膀胱火,有腎火,不可不辨也。胃火者,必汗而渴,口中臭;脾火痛者,必走來走去,無一定之處也;大腸火者,大便必閉結,而肛門必乾燥後重;小腸火者,小便必閉澀如淋;膀胱火者,小便閉澀而若急;腎火者,則強陽不倒,口不渴而面赤,水竅澀痛是也。既知火症分明,然後因症以治之,自然不差。然而各立一方,未免過於紛紜,我有一方,可以共治有火之腹痛,方名導火湯:   玄參一兩 生地五錢 車前子三錢 甘草一錢 澤瀉二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諸痛皆可愈也。 【火不難治,難於不知何經之火也。今明示各經之火,用藥不甚易乎。】   夫火之有餘,水之不足也。玄參、生地滋其陰,而陽火自降,況又益之車前、澤瀉之滑利,甘草之調和,尤能導火解氛,化有事為無事。倘知為胃火而加石膏,如為脾火而加知母,知為大腸火而加地榆,小腸火而加黃連,知為膀胱火而加滑石,知為腎火而加黃柏,尤效之極也。

  人有終日腹痛,手按之而寬快,飲冷則痛劇,此寒痛也。不必分別臟腑,皆命門火衰,而寒邪留之也。蓋命門為一身之主,命門寒而五臟七腑皆寒矣,故只宜溫其命門之火為主。然命門之火不可獨補,必須治兼脾胃。火土相合,而變化出焉。然又不可止治其土,蓋土之仇者,肝木也,命門助土而肝木乘之,則脾胃之氣,仍為肝制而不能發生,必須制肝,使木不剋土,而後以火生之,則脾胃之寒邪既去,而陽氣升騰,濁陰銷亡於烏有,土木無戰剋之憂,而腸腹享安寧之樂矣。方用制肝益火湯:   白芍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一錢 肉豆蔻一枚 半夏一錢 人參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減半,再劑而痛盡除也。 【補火必須補土,妙矣。又去制肝以益土,更妙於補火也。】   方中雖六君子加滅,無非助其脾胃之陽氣。然加入白芍,則能平肝木之氣矣。又有肉桂以溫命門之火,則火自生土,而肉豆蔻復自煖其脾胃,則寒邪不戰而自走也。   此症亦可用消寒飲:   白朮 人參各五錢 肉桂 肉豆蔻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

  人有腹痛,得食則減,遇飢則甚,面黃體瘦,日加困頓者,此腹內生蟲也。夫蟲之生也,必有其故,或因飢食難化之物,渴飲寒冷之湯,以致久變為蟲者有之。若陰陽之氣旺,蟲即生而亦隨滅,安能久據於腹而作巢窟哉。惟其陰陽之氣衰,不能運化於一身,而蟲乃生而不死矣。其初食物,後將飲血而不可止,及至飲血而腹痛之病作。然則治法,烏可單殺蟲,而不培其陰陽之氣血乎。方用衛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白薇一錢 甘草一錢 榧子十枚,切片 檳榔一錢 使君子十箇,去殼乾葛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腹轉痛,二劑而腹痛除矣。 【蟲生於腹,實人自生之也。人不予蟲以隙,蟲何從生哉。】   此服藥後而腹痛者,拂蟲之意,切戒飲茶水,一飲茶水,止可殺蟲之半,而不能盡殺之也。故禁食半日,則蟲盡化為水,從大小便而出。方中用人參、白朮為君,以升其陽氣。陽升而蟲不能自安,必頭向上而覓食,所佐者盡是殺蟲之藥,蟲何能久存哉。倘一飲茶水,則蟲得水而反可死中求活矣,雖暫時安貼,久則蟲多而痛如故也。   此症用逐蟲丹頗效。   白薇 茯苓各三錢 雷丸 甘草 檳榔各一錢 黃連五分 使君子十箇 烏梅一箇 水煎服。三劑全愈。

  人有腹痛至急,兩脇亦覺脹滿,口苦作嘔,吞酸欲瀉,而又不可得,此乃氣痛也。用寒藥治之不效,熱藥亦不效,用補藥亦不效。蓋肝木氣鬱,下剋脾土,土畏木剋,而陽氣不敢升騰,因之下行而無可舒泄,復轉行於上而作嘔,彼此牽掣而痛無已時也。治法必須疏肝氣之滯,而又升騰脾胃之陽氣,則土不畏木之侵凌,而痛自止也。方用逍遙散加減最妙。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當歸二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痛止矣。 【鬱病解鬱,自易奏功。】   蓋逍遙散解鬱,而此痛又須緩圖,不必更用重劑,再服四劑而奏功全矣。   此症用蒼白甘草湯亦妙。   蒼朮五錢 白芍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多食生冷燔炙之物,或難化之品,存於腹內作痛,手按之而痛甚者,此食積於腸,閉結而不得出,有燥屎之故也。法宜逐積化滯,非下之不可。然而下多亡陰,不可不防。夫人能食者,陽旺也,能食而不能化者,陰衰也。使陽旺之人,何物不能消化,焉有停住大腸之理,必陰血不能潤於大腸,陽火焚爍而作祟,遂致大腸熬乾,留食結為燥屎而不下矣。及至燥屎不下,則陰陽不通,變成腹痛之楚。治宜於滋陰之中,而佐以祛逐之味,則陰不傷而食又下也。方宜用逐穢丹:   當歸尾五錢 大黃三錢 甘草一錢 枳實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燥屎下,腹痛頓除,不必用二劑也。 【傷食之人,亦有未成燥屎而即作痛者,治法更宜消食。】 【能食不能化,分陰陽,何其明顯。】   此方用大黃、枳實以逐穢,加入當歸、丹皮以補血生陰,攻補兼施,復何患於亡陰哉。   此症用利腹湯亦甚效。   大黃三錢 當歸五錢 枳殼 山楂 麥芽 厚朴 甘草各一錢 桃仁十粒 水煎服。   一劑即通,腹亦不痛矣。

  人有腹痛,從右手指冷起,漸上至頭,如冷水澆灌,由上而下,而腹乃大痛,既而遍身大熱,熱退則痛止,或食或不食,或過於食而皆痛也。初則一年一發,久則一月一發,發久則旬日一發也。用四物暢加解鬱之藥不應,用四君子湯加消積之藥又不應,用二陳湯加消痰破氣和中之藥復不應,人以為有瘀血存焉,誰知是陽氣大虛乎。蓋四肢為諸陽之末,而頭乃諸陽之會,陽虛惡寒,陰虛惡熱,陽虛而陰來乘之,則發寒,陰虛而陽往乘之,則發熱。令指冷而上至於頭,明是陽不能敵陰,以失其健運而痛乃大作。痛作而熱者,寒極變熱也。及其寒熱兩停,陰陽俱衰,兩不相鬥,故熱止而痛亦止也。治法單補其陽,陽旺而陰自衰,況陽旺則氣自旺,氣旺則血自生,氣血兩旺,而陰陽又何致爭戰而作痛哉。方用獨參湯:   人參一兩 加陳皮八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數劑而痛輕,十劑而痛止矣。   夫獨參湯乃補氣之藥也。仲景夫子曰:血虛氣弱,以人參補之。故用之而止痛也。成曰四君子湯亦補氣之劑,何以用之而不效?蓋四君子有白朮、茯苓以分人參之權,不若獨參湯之功專而力大。況前此兼用消積破氣之藥,是為誅伐無過,用人參止可救失耳,何能成功哉。   此症用陰陽和合湯亦效。   白朮五錢 人參二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二劑全愈。

腰痛門 六則

  人有兩腰重如帶三千文,不能俯仰者。夫腰痛不同,此病因房勞力役,又感風濕而成。傷腎之症,治須補腎矣,然有補腎而腰愈痛者,其故何也?蓋腰臍之氣未通,風濕入於腎而不得出故也。法宜先利其腰臍之氣,以祛風利濕,而後大補其腎中之水火,則腰輕而可以俯仰矣。方用輕腰湯:   白朮一兩 薏仁一兩 茯苓五錢 防己五分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腰輕矣。   此方惟利濕而不治腰,又能利腰臍之氣,一方而兩治之也。然不可多服者,以腎宜補而不可瀉,防己多用必至過洩腎邪。腎已無邪可祛,而反損正氣,故宜用補腎之藥,而前藥不可再用矣。方另用三聖湯:   杜仲一兩 白朮五錢 山茱萸四錢 水煎服。 【利腰臍而痛自止,妙法也。】   此方補腎中之水火,而仍利其腰臍者,腎氣有可通之路,則俯仰之間,無非至適也。   此症用朮桂湯亦神。   白朮三兩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二劑全愈,不再發。

  人有動則腰痛,自覺其中空虛無著者,乃腎虛腰痛也。夫腎分水火,未可以虛字一言了之。經謂諸痛皆屬於火,獨腎虛腰痛非火也。惟其無火,所以痛耳。治法似宜單補腎中之火,然而火非水不生,若徒補火而不補水,所謂無陰不能生陽,而痛不可遽止,必須於水中補火,水火既濟,腎氣足而痛自除,此即貞下起元之意也。方用補虛利腰湯:   熟地一兩 杜仲五錢 破故紙一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自愈。 【腎無火始能作痛,亦奇論也。】   熟地補腎水也,得白朮則利腰臍,而熟地不膩,杜仲、破故補火以止腰痛者也,得熟地剛潤澤而不至乾燥,調劑相宜,故取效最捷耳。   此症用實腰湯亦佳。   杜仲一兩 白朮二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腰痛,日重夜輕,小水艱澀,飲食如故者,人以為腎經之虛,誰知是膀胱之水閉乎。膀胱為腎之府,火盛則水不能化,而水反轉入於腎之中。膀胱太陽之經也,水火雖犯腎陰,而病終在陽而不在陰。若不治膀胱,而惟治腎,用補精填水,或用添薪益火,適足以增其腎氣之旺。陰旺而陽亦旺,腎熱而膀胱益熱,致水不流而火愈熾。膀胱之火愈熾,必更犯於腎宮,而腰之痛何能痊乎。方用寬腰湯治之。   車前子三錢 薏仁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膀胱之水大泄,二劑而腰痛頓寬也。   夫車前、茯苓以利膀胱之水,薏仁、白朮以利腰躋之氣,則膀胱與腎氣內外相通。又得肉桂之氣,尤易引腎氣而外達於小腸,從陰器而盡洩,腰痛有不速愈哉。   此症用朮桂加澤瀉湯亦神。   白朮一兩 澤瀉三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通。

  人有大病之後,腰痛如折,久而成為傴僂者,此乃濕氣入於腎宮,誤服補腎之藥而成之者也。夫腰痛明是腎虛,補腎正其所宜,何以用補腎填精之藥,不受其益,而反受其損乎?不知病有不同,藥有各異,大病之後,腰痛如折者,乃脾濕而非腎虛也。脾濕當去濕,而乃用熟地、山茱一派滋潤之藥,雖非剋削之味,而濕以加濕,正其所惡,故不特無益,而反害之也。醫工不悟,而以為補腎之藥尚少用之也,益多加其分兩,則濕以助濕,腰骨河車之路,竟成泛濫之鄉矣。欲不成傴樓不可得也。方用起傴湯:   薏仁三兩 白朮二兩 黃芪一兩 防風三分 附子一分 水煎服。   日用一劑,服一月而腰輕,服兩月而腰可伸矣,服三月而全愈。 【腎有虛而無實,似宜補腎矣,何以補腎而反害之?以腎中有邪,邪未去而驟用補劑,所以至成廢人,倘補中利濕,又何害哉。不可謂腎不可補而竟不用補也。】 【有房勞力作之人,大病之後而腰痛者,乃是虛弱又無力服補藥之故,似宜大補腰腎之陽氣為主。】   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氣旺則水濕自消,加入防風、附子於芪、朮之中,有鬼神不測之機,相長而相使,建功實奇。萬不可疑藥劑之大,而少減其品味,使廢人不得為全人也。   此症用芪朮防桂湯亦可。   白朮四兩 黃芪二兩 防己一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十劑輕,二十劑愈。

  人有跌打閃挫,以至腰折不能起床,狀似傴僂者,人以為此腰痛也,而不可作腰痛治。然腰已折矣,其痛自甚,何可不作腰痛治哉。或謂腰折而使之接續,其中必有瘀血在內,宜於補腎補血之中,而少加逐瘀治血之藥,似未可止補其腎也,而不知不然。夫腎有補而無瀉,加逐瘀之味,必轉傷腎臟矣。折腰之痛,內傷腎臟,而非外傷陰血,活血之藥不能入於腎之中,皆不可用,而必須獨補腎也。惟是補腎之劑,小用不能成功耳。方用續腰湯:   熟地一斤 白朮半斤 水大碗數碗,煎服。一連數劑,而腰如舊矣。 【折腰宜補而不宜瀉,又不可不知。】   夫熟地原能接骨,不止補腎之功,白朮善通腰臍之氣,氣通則接續更易,但必須多用為神耳。使加入大黃、白芍、桃仁、紅花之藥,則反敗事,若恐其腰痛而加杜仲、破故、胡桃等品,轉不能收功矣。

  人有露宿於星月之下,感犯寒濕之氣,腰痛不能轉側,人以為血凝於少陽膽經也,誰知是邪入於骨髓之內乎。夫腰乃腎堂至陰之宮也,霜露寒濕之氣,乃至陰之邪也。以至陰之邪,而入至陰之絡,故搐急而作痛。惟是至陰之邪,易入而難散。蓋腎宜補而不宜瀉,散至陰之邪,必瀉至陰之真矣。然而得其法,亦正無難也。方用轉腰湯:   白朮一兩 杜仲五錢 巴戟天五錢 防己五分 肉桂一錢 蒼朮三錢 羌活五分 桃仁五粒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再劑而痛止也。 【瀉腎而仍是補腎,始能去至陰之邪。】   此方以白朮為君者,利濕而又通其腰臍之氣,得杜仲之相佐,則攻中有補,而腎氣無虧。且益之巴戟、肉桂以祛其寒,蒼朮、防己以消其水,更得莞活、桃仁逐其瘀而行其滯,雖瀉腎而實補腎也。至陰之邪既去,而至陰之真無傷,故能止痛如神耳。   此病用朮桂防豨湯亦佳。   白朮二兩 肉桂三錢 防己一錢 豨薟草五錢 水煎服。十劑見效。

辨證錄 卷之三

咽喉痛門 七則

  人有感冒風寒,一時咽喉腫痛,其勢甚急,變成雙蛾者。其症痰涎稠濁,口渴呼飲,疼痛難當,甚則勺水不能入喉,此陽火壅阻於咽喉,視其勢若重,而病實輕也。夫陽火者,太陽之火也。太陽之火,即膀胱之火也,與腎經之火為表里,膀胱火動,而腎經少陰之火即來相助,故直沖於咽喉之間,而肺脾胃三經之火,亦復相隨而上升,於是借三經之痰涎,盡阻塞於咽喉,結成火毒,而不可解。治法似宜連數經治矣,然而其本,實始於太陽,泄膀胱之火,而諸經之火自安矣。但咽喉之地,近於肺,太陽既假道於肺經,而肺經險要之地,即狹路之戰場也,安有舍戰場要地,不解其圍,而先搗其本國者乎。所貴有兼治之法也。方用破隘湯: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玄參三錢 麻黃一錢 天花粉三錢 山豆根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咽喉寬,再劑而雙蛾盡消矣。   方中散太陽之邪者居其二,散各經之邪居其五,尤加意於散肺之邪者,由近以散遠也。   此症用散蛾湯亦神效。   射干 枳殼 蘇葉 當歸各一錢 甘草二錢 桔梗三錢 天花粉三錢 山豆根八分 麻黃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人有一時喉忽腫大而作痛,吐痰如湧,口渴求水,下喉少快,已而又熱,呼水,咽喉長成雙蛾,既大且赤,其形宛如雞冠,此喉痹之症,即俗稱為纏喉風也。乃陰陽二火並熾,一乃少陽之相火,一乃少陰之君火也。二火齊發,其勢更暴。咽喉之管細小,火不得遽泄,遂遏抑於其間,初作腫而後成蛾也。蛾有二:一雙蛾,一單蛾也。雙蛾生兩毒,兩相壅擠,中間反留一線之隙可通,茶水藥劑尚可下嚥。若單蛾則獨自成形,反塞住水穀之路,往往有勺水不能嚥者,藥物既不可嚥,又從何路以進藥食哉。法宜先用刺法,一則刺少商等穴,尚欠切近,用刀直刺其喉腫之處一分,則喉腫必少消,可用吹藥以開之。吹藥方:   膽礬一分 牛黃一分 皂角燒灰末,一分 麝香三釐 冰片一分 為絕細末,和勻,吹入喉中,必大吐痰而愈,然後用煎劑。方名救喉湯:   射干一錢 山豆根二錢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全愈也。 【昔有人患單蛾,必須刺破可以吹藥,乃病者畏懼必不許刺。醫者誘以用小毫筆略點之,乃暗藏針於筆頭之內,張其喉而剌破之,其腫即消。】   若雙蛾不必用刺法,竟用此方。玄參為君,實足以瀉心腎君相之火,況佐之豆根、射干、天花粉之屬,以祛邪而消痰,則火自歸經,而咽喉之間,關門肅滔矣。   此症用兩地湯加減亦神。   熟地 生地 玄參各一兩 肉桂三分 黃連 天花粉各三錢 水煎服。   下喉即愈,不必二劑。

  人有咽喉腫痛,日輕夜重,喉間亦長成蛾,宛如陽症,但不甚痛,而咽喉之際自覺一線乾燥之至,飲水嚥之少快,至水入腹,而腹又不安,吐涎如水甚多,將涎投入清水中,即時散化為水。人以為此喉痛而生蛾也,亦用瀉火之藥,不特杳無一驗,且反增其重。亦有勺水不能下嚥者,蓋此症為陰蛾也。陰蛾則日輕而夜重,若陽蛾則日重而夜輕矣。斯少陰腎火,下無可藏之地,直奔而上炎於咽喉也。治法宜大補腎水,而加入補火之味,以引火歸藏。方用引火湯:   熟地三兩 巴戟天一兩 茯苓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火自下歸,咽喉之腫痛全消,二劑即全愈。 【陰蛾治法,古人多用附桂,此偏不用以出奇。】   方用熟地為君,大補其腎水,麥冬、五味為佐,重滋其肺金,金水相資,子母原有滂沱之樂,水旺足以制火矣。又加入巴戟之溫,則水火既濟,水趨下,而火已有不得不隨之勢,更增之茯苓之前導,則水火同趨,而共安於腎宮,不啻有琴瑟之和諧矣,何必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引火歸源乎。夫桂附為引火歸源之聖藥,胡為棄而不用,不知此等之病,因水之不足,而火乃沸騰,今補水而仍用大熱之藥,雖曰引火於一時,畢竟耗水於日後,予所以不用桂附而用巴戟天,取其能引火而又能補水,則腎中無乾燥之虞,而咽喉有清肅之益,此巴戟天所以勝桂附也。 【桂附固為引火歸經之藥,然其性大熱,從隘道而過,藥未入腹,而喉先受其熱,益增腫痛矣,故不用桂附為妙。】   此症用收火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茯苓五錢 肉桂三錢 水煎一碗,探冷服。一劑即消。

  人有咽喉乾燥,久而疼痛,人以為肺熱之故,誰知是腎水之涸竭乎。夫肺金生腎水者也,肺氣清肅,自能下生腎水,惟肺氣既虛,則肺中津液僅可自養,而無如腎水大耗,日來取給,則剝膚之痛,烏能免乎。譬如父母,未有不養贍其子者,而處困窮窘迫之時,則無米之炊,何能止索飯啼饑之哭。倘其子成立,自能顧家,為父母者不特可以取資,而亦可免迫索之苦;乃其子又伶仃狼狙,不善謀生,則子貧而父母更貧,其乾枯之狀,有不可形容者矣,肺腎何獨不然。故欲救肺之乾燥,必先救腎之枯涸也。方用子母兩富湯治之。   熟地三兩 麥冬三兩 水煎服。   一劑而燥少止,三劑而痛少止,十劑而燥與痛盡去也。   熟地滋腎,救肺子之枯也,麥冬滋肺,救腎母之涸也。上下兩治,腎水有潤澤之歡,則肺金自無焦焚之迫,猶人子無憔悴之色,則父母自有安享之愉,此肺腎之必須兼治,而熟地、麥冬所以並用而能出奇也。   此症用金水湯亦佳。   熟地 山茱萸各一兩 天門冬 地骨皮 丹皮各三錢 沙參五錢 水煎服。

  人有生喉癬於咽門之間,以致喉嚨疼痛者,其症必先作癢,面紅耳熱而不可忍,其後則嚥唾之時,時覺乾燥,必再加嚥唾而後快,久則成形而作痛,變為楊梅之紅瘰,或痛或癢而為癬矣。夫癬必有蟲,咽喉之地,豈容生蟲,世人往往得此病,恬不為意到不能治,而追悔於失治也,不其晚乎。此病因腎水之耗,以致腎火之沖,而肺金又燥,清肅之令不行,水火無既濟之歡,金水有相形之勢,兩相戰鬥於關隘之間,致成此症。治法仍須補腎中之水,而益其肺氣,以大滋其化源,兼用殺蟲之味,以治其癬,庶幾正固而邪散,而蟲亦可以盡掃也。方用化癬神丹: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五味子一錢 白薇一錢 鼠黏子一錢 百部三錢 甘草一錢 紫苑二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   二劑而疼痛少痊,又服四劑,而癬中之蟲盡死矣。即不可仍用此方,另用潤喉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麥冬一兩 生地三錢 桑白皮三錢 甘草一錢 貝母一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   連服十劑,而癢與痛俱除矣。方中再加肉桂一錢,饑服冷服,實為善後之策,又萬舉而萬全也。蓋從前多用微寒之藥,恐致脾胃受傷,加入肉桂以補火,則水得火而無冰凍之憂,土得火而有生發之樂,下焦熱而上焦自寒也。   此症先可用白薇湯十劑,後可用溉喉湯三十劑,亦能奏功。   白薇湯:   白薇二錢 麥冬三錢 款冬花 桔梗各三分 百部二分 貝母五分 生地三錢 甘草三分 水煎湯,漱口服。   日服一劑,服十劑蟲死。   溉喉湯:   熟地二兩 麥冬一兩 甘草一錢 白薇五分 水煎服。   服一月全愈。

  人有生長膏粱,素耽飲酒,勞心過度,致咽喉臭痛,人以為肺氣之傷,誰知是心火太盛,移熱於肺乎。夫飲酒傷胃,胃氣薰蒸,宜乎肺氣之熱矣,然而胃火薰肺,而胃土實生肺也。故飲酒尚不傷肺,惟勞心過度,則火起於心,而肺乃受刑矣。況胃火助之,則火性炎上,而咽喉乃成燔燒之路,自然唾涕稠粘,口舌乾燥,氣腥而臭,而痛症乃成矣。蓋心主五臭,入肺而腥臭,又何疑乎。方用解腥丹:   甘草二錢 桔梗二錢 麥冬五錢 桑白皮三錢 枯芩一錢 天門冬三錢 生地三錢 貝母五分 丹皮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痛止,再服四劑而臭除。 【剋肺之理火助。】   此方治肺而兼治心,治心而兼治胃者也。因膏粱之人,其心肺之氣血原虛,不滋益二經之氣血,而但瀉其火,則胃中之氣血必傷,反增其火熱之焰矣。今補肺以涼肺,補心以涼心,補胃以清胃,而火自退舍,不止咽喉之痛,而痛自定也。   此症用息炎湯亦可。   黃連 甘草 黃芩各一錢 麥冬五錢 天冬 生地 玄參各三錢 紫苑 天花粉 石膏各二錢 竹葉三十片 陳皮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咽喉腫痛,食不得下,身發寒熱,頭疼且重,大便不通,人以為熱也,誰知是感寒而成者乎。然而人不敢信為寒也,論理用逍遙散,散其寒邪,而咽喉之痛即解。雖然人不敢信為寒,以用祛寒之藥,獨不可外治以辨其寒乎。法用:   木通一兩 蔥十條 煎湯浴於火室中。 【感寒無。】   如是熱病,身必有汗,而咽喉之痛不減也。倘是感寒,雖湯火大熱,淋洗甚久,斷然無汗,乃進逍遙散,必然得汗,而咽喉之痛立除。此法辨寒熱最確,不特拘之以治感寒之喉痛也。   此症用紫白飲亦妙。   紫蘇 茯苓各三錢 半夏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牙齒痛門 六則

  人有牙齒痛甚不可忍,涕淚俱出者,此乃臟腑之火旺,上行於牙齒而作痛也。治法不寫其火則不能取效。然火實不同,有虛火,有實火,大約虛火動於臟,實火起於腑。而實火之中,有心包之火,有胃火;虛火之中有肝火,有脾火,有肺火,有腎火。同一齒痛,何以別之?不知各經在齒牙之間,各有部位也。兩門牙上下四齒,同屬心包也,門牙旁上下四齒,屬肝也,再上下四牙乃胃也,再上下四牙乃脾也,再上下四牙乃肺也,再上下之牙乃腎也。大牙亦屬腎,腎經有三牙齒,多者貴。治病不論多寡,總以前數分治之多驗。火既有如許之多,而治火之法,宜分經以治之矣。雖然,吾實有統治火之法,方用治牙仙丹:   玄參一兩 生地一兩 水煎服。   無論諸火,服之均效。察其為心包之火,加黃連五分;察其為肝經之火,加炒梔子二錢;察其為胃經之火,加石膏五錢;察其為脾經之火,加知母一錢;察其為肺經之火,加黃芩一錢;察其為腎經之火,加熟地一兩。飲一劑而火輕,再劑而火散,四劑而平復如故矣。 【分經加藥不可不知。】   夫火既有虛實不同,何以一方而均治?不知火之有餘,無非水之不足也。我滋其陰,則陰陽之火,無不相戢矣。況玄參尤能瀉浮遊之火,生地亦能止無根之焰,二味又瀉中有補,故虛實咸宜,實治法之巧,而得其要者也。況又能辨各經之火,而加入各經之藥,有不取效如神乎。或曰:火生於風,牙齒之疼,末有不兼風者,治火而不治風,恐非妙法。不知火旺則生風,末聞風大而生火,人身苟感風邪,則身必發熱,斷無風止人牙而獨痛之理。況火病而用風藥,反增其火熱之勢,是止痛而愈添其痛矣。或疑膀胱有火,肝經有火,心經有火,大小腸、三焦俱有火,何俱遺之而不言,不知臟病則腑亦病,腑病則臟亦病,治臟不必治腑,瀉腑不必又瀉臟,況膀胱、心與三焦、大小腸俱不入於齒牙,故略而不談也。   此症外治亦可,用蓽芫湯:   蓽撥 芫花各二錢 水一碗煎平盞,漱口即止痛。   內治用沙豆湯亦妙。   沙參一兩 荊芥 丹皮各三錢 山豆根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愈。

  人有多食肥甘,齒牙破損而作痛,如行來行去者,乃蟲痛也。夫齒乃骨之餘,其中最堅,何能藏蟲乎?不知過食肥甘,則熱氣在胃,胃火日沖於口齒之間,而濕氣乘之,濕熱相搏而不散,乃蟲坐於牙矣。初則止生一二蟲,久則蕃衍而多,於是蝕損其齒,遂致墮落。一齒既朽,又蝕餘齒,往往有終身之苦者。此等之痛,必須外治,若用內治之藥,未必殺蟲,而臟腑先受傷矣。方用五靈至聖散:   五靈脂三錢,研絕細末 白薇三錢 細辛五分 骨碎補五分 各研為細末。先用滾水含漱齒至淨,然後用前藥末五分,滾水調如稀糊,含漱齒半日,至氣急吐出,如是者三次,痛止而蟲亦死矣,斷不再發。 【蟲痛宜外治,不宜內治。】   蓋齒痛原因蟲也,五靈脂、白薇最殺蟲於無形,加入細辛以散火,骨碎補以透骨,引五靈脂、白薇直進於骨內,則蟲無可藏,盡行勦殺,蟲死而痛自止也。   此症用破顏丹,亦可外治,甚效。   丹砂三分 麝香半分 冰片一分 雄黃一錢 為細末,將末搽於痛處,口吐涎而痛立止。   內治亦可用安寧飲:   玄參 生地 麥冬各五錢 白薇一錢 骨碎補五錢 天門冬三錢 水煎服。三劑亦愈。

  人有牙痛日久,上下牙床盡腐爛者,至飲食不能用,日夜呼號,此乃胃火獨盛,有升無降之故也。人身之火,惟胃最烈,火既升於齒牙,而齒甲非藏火之地,於是焚燒於兩頰,而牙床紅腫,久則腐爛矣。似乎亦可用治牙仙丹加石膏以治之,然而其火蘊結,可用前方,以消弭於無形,今既已潰破腐爛,則前方又不可用,以其有形難於補救也。方用竹葉石膏湯加減:   石膏五錢 知母二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麥冬三錢 竹葉二百片 葛根三錢 青蒿五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火退腫消矣。然後再用治牙仙丹,以收功也。 【火牙之痛,必須降火,然純用降火之藥,則火反不肯降也。遠公言是。】   石膏湯以瀉胃火,用之足矣,何加入葛根、青蒿也?不知石膏但能降而不能升,增入二味,則能引石膏至於齒牙以逐其火。而葛根、青蒿尤能退胃中之陰火,所以同用之以出奇,陰陽之火盡散,齒牙之痛頓除,何腐爛之不漸消哉。   此症可用石母降炎湯:   石膏 茯苓 荊芥炒黑,各三錢 知母一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升麻五分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牙齒疼痛,至夜而甚,呻吟不臥者,此腎火上沖之故也。然腎火乃虛火,非實火也,若作火盛治之,多不能勝,即作虛火治之,亦時而效時而不效。蓋火盛當作火衰,有餘當認作不足,乃下虛寒,而上現假熱也。人身腎中不寒,則龍雷之火下安於腎宮,惟其下寒之甚,而水又無多,於是上沖於咽喉,而齒牙受之。正如龍雷之火,至冬則地下溫煖而龍雷皆蟄,春氣發動,則地底寒冷而不可蟄,乃隨陽氣上升矣。至於夜分,尤腎水主事,水不能養火,而火自遊行於外,仍至齒而作祟。譬如家寒難以棲處,必居子舍而作威,而子又貧乏,自然觸動其怒氣矣。治法急大補其腎中之水,而益以補火之味,引火歸源,則火有水以養之,自然快樂,而不至於上越矣。方用八味地黃湯加骨碎補治之,一劑而痛止,再劑而痛不發也。   蓋六味地黃湯補其腎水,桂附引火以歸於命門,但補水引火之藥,不先入齒中,則痛之根不能除,所以必用骨碎補以透入齒骨之中,而後直達於命門之內,此拔本塞源之妙法耳。   此症亦可用制火湯:   熟地二兩 生地一兩 玄參五錢 肉桂三分 骨碎補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即止痛。

  人有上下齒牙疼痛難忍,閉口少輕,開口更重,人以為陽明之胃火也,誰知是風閉於陽明、太陽二經之間乎。此病得之飲酒之後,開口向風而臥,風入於齒牙之中,留而不出,初小疼而後大痛也。論理去其風宜愈,而風藥必耗人元氣,因虛以入風,又耗其氣,則氣愈虛,風邪即欺正氣之怯而不肯出,疼終難止也。古人有用灸法甚神,灸其肩尖微近骨後縫中,小舉臂取之,當骨解陷中,灸五壯即差。但灸後,項必大痛,良久乃定,而齒疼永不發也。然而人往往有畏灸者,可用散風定痛湯治之。   白芷三分 石膏二錢 升麻三分 胡桐淚一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五錢 乾葛一錢 天花粉二錢 細辛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即愈,不必三劑也。   此方補藥重於風藥,正以風得補而易散也。 【灸法固神,而湯劑亦妙。】   此症可用宣揚散:   柴胡五分 白芍五錢 甘草 白芷 乾葛 細辛各一錢 青蒿三錢 天花粉三錢 石膏二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上下齒痛甚,口吸涼風則暫止,閉口則復作,人以為陽明之火盛也,誰知是濕熱壅於上下之齒而不散乎。夫濕在下易散,而濕在上難祛,蓋治濕不外利小便也。水濕下行其勢順,水濕上散其勢逆,且濕從下受易於行,濕從上感難於散,故濕熱感於齒牙之間,散之尤難。以飲食之水,皆從口入,必經齒牙,不已濕而重濕乎。濕重不散,而火且更重矣,所以經年累月而痛,不能止也。治法必須上祛其濕熱,又不可單利小便,當佐之以風藥,則濕得風而燥,熱得風而涼,濕熱一解,而齒痛自愈矣。方用上下兩疏湯:   茯苓五錢 白朮三錢 澤瀉二錢 薏仁五錢 防風五分 白芷三分 升麻三分 荊芥二錢 胡桐淚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四劑而濕熱盡解,而風亦盡散也。   蓋茯苓、白朮、澤瀉、薏仁原是上下分水之神藥,又得防風、白芷、升麻、荊芥風藥以祛風。夫風能散濕,兼能散火,風火既散,則濕邪無黨,安能獨留於牙齒之間耶,仍恐邪難竟去,故加入甘草、胡桐淚引入齒縫之中,使濕無些須之留,又何痛之不止耶。況甘草緩以和之,自不至相雜而相犯也。

口舌門 二則

  有婦人產子,舌出不能收,人以為舌脹也,誰知是難產心驚之故乎。夫舌乃心之苗,心氣安而舌安,心氣病而舌病,產子而胞胎已破,子不能產,欲顧子而母命恐亡,欲全母而子命難保,其心中驚恐,自必異於常時,心氣既動,心火必不寧矣。胎胞之系,原通於心,用力產子,而心為之懼,故子下而舌亦出也。舌出不收,心氣過升之故,治法必須降氣為主。古人有以恐勝之者,然舌出由於心驚,復因驚以增其恐,吾恐愈傷心氣矣,雖舌驟收,未必不隨收而隨出也,故降氣必須補心,而不可增其恐。方用助氣鎮心丹:   人參三錢 茯神二錢 菖蒲五分 硃砂一錢,不可火製 五味子一錢 水煎含漱,久之然後嚥下。   一劑即收,二劑全愈。   此方用硃砂以鎮心,又得人參以生氣,氣旺則火自歸心,火歸而焰息,舌亦隨焰而自收矣,何必增其恐懼,而氣始下哉。   此症亦可用斂舌神丹: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麥冬二 附子一片 菖蒲 良薑各三分 水煎含漱嚥下,一劑即收。

  人有舌下牽強,手大指、次指不仁,兩臂麻木,或大便閉結,或皮膚赤暈,人以為風熱之病也,誰知是惱怒所致,因鬱而成者乎。夫舌本屬陽明胃經之土,而大腸之脈,散居舌下,舌下牽強,是陽明胃與大腸之病也。然非無因而至,因肝氣不伸,木剋胃土,則土虛而不能化食,遂失養於臂指經絡之間,而麻木不仁之症生。臂指經絡失養,何能外潤於皮膚乎,此赤暈之所以起也。胃土受肝木之剋,則胃氣大燥,無血以資大腸,因熱以生風,腸中秘結,益失其傳導之職矣。治法必須通大腸而健胃,又必平肝以補血。方用八珍湯加減治之。   人參一錢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槐角一錢 白朮一錢 熟地五錢 半夏五分 茯苓一錢 水煎服。   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全愈。 【此等症因鬱而成者,宜用逍遙散。今用八珍湯者,加柴胡猶之舒鬱。】   八珍湯補氣補血之方也,加入柴胡以舒肝,增入槐角以清火,肝之鬱解,而胃之氣自旺,胃氣旺,而轉輸自暢矣。   此症用頤養湯亦妙:   當歸一兩 香附 茯神 丹皮 玄參各三錢 柏子仁 沙參 黃芩各二錢 遠志五分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鼻淵門 三則

  人有無端鼻流清水者,久則流涕,又久則流黃濁之物,如膿如髓,腥臭不堪聞者,流至十年,而人死矣。此痞得之飲酒太過,臨風而臥,風入膽中,膽之酒毒,不能外泄,遂移其熱於腦中。夫腦之竅通於鼻,而膽之氣,何以通於腦,而酒之氣何以入於膽耶?凡善飲酒者,膽氣自旺,且多叫號,故酒先入膽,而膽不勝酒,即不及化酒,而火毒存於其中矣。夫膽屬木,最惡者寒風也,外寒相侵,則內熱愈甚。膽屬陽,而頭亦屬陽,膽移熱而上走於頭,腦在頭之中,頭無可藏熱之處,故遇穴而即入。況膽與腦原是相通,腦之穴大過於膽,遂樂於相安居之,而不肯還入於膽矣。迨居腦既久,而動極思遷,又尋竅而出,乃順趨於鼻矣。火毒淺而涕清,火毒深而涕濁,愈久愈流而愈重,後則涕無可流,併腦髓而盡出,欲不死而不可得矣。治法治其腦可也,然治其腦,必仍治其膽者,探源之治也。方用取淵湯:   辛夷二錢 當歸二兩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玄參一兩 貝母一錢 水煎服。   一劑涕減,再劑涕又減,三劑病全愈。 【膽能滲酒,喻嘉言曾言之,然未嘗論及鼻淵之症。】   蓋辛夷最能入膽,引當歸以補腦之氣,引玄參以解腦之火,加柴胡、梔子以舒膽中之鬱熱,則膽不來助火,而自受補氣之益也。然不去止鼻中之涕者,清腦中之火,益腦中之氣,正所以止之也。蓋鼻中原無涕,遏抑上游出涕之源,何必截下流之水乎。此治法之神耳。或疑當歸過於多用,不知腦髓盡出,不大補則腦之氣不生。辛夷耗散之物,非可常用也,故乘其引導,大用當歸以補腦添精,不必日後之再用。倘後日減去辛夷,即重用當歸無益矣。此用藥先後之機,又不可不識也。人疑當歸之不可多用者,不過嫌其性滑,有妨於脾耳,誰知腦髓直流之人,必髓不能化精者也,精不能化,則精必少,精少則不能分布於大腸,必有乾燥之苦,然則用當歸以潤之,正其所喜,何慮之有。   此症用探淵丹亦能奏功。   辛夷一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二兩 茯苓三錢 黃芩二錢 白芍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生地五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鼻流清涕,經年不愈,是肺氣虛寒,非腦漏也。夫腦漏即鼻淵也,原有寒熱二症,不止膽熱而成之也。然同是鼻淵,而寒熱何以分乎?蓋涕臭者熱也,涕清而不臭者寒也。熱屬實熱,寒屬虛寒。茲但流清涕而不腥臭,正虛寒之病也。熱症宜用清涼之藥,寒症宜用溫和之劑,倘概用散而不用補,則損傷肺氣,而肺金益寒,愈流清涕矣。方用溫肺止流丹:   呵子一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三錢 石首魚腦骨五錢,煅過存性為末 荊芥五分 細辛五分 人參五分 水煎調服。   一劑即止流矣,不必再服也。   此方氣味溫和,自能煖肺,而性又帶散,更能祛邪,故奏功如神。或謂石首腦骨,古人以治內熱之鼻淵,是為寒物,何用之以治寒症之鼻淵耶?不知鼻淵實有寒熱二症,而石首腦骨寒熱二症皆能治之。但熱症之涕通於腦,寒症之涕出於肺,我用群藥皆入肺之藥也,無非溫和之味,肺既寒涼,得溫和而自解,復得石首腦骨佐之,以截腦中之路,則腦氣不下陷,而肺氣更閉矣。所以一劑而止流也。

  人有鼻塞不通,濁涕稠黏,已經數年,皆以為鼻淵而火結於腦也,誰知是肺經鬱火不宣,有似於鼻淵,而非鼻淵乎。夫鬱病五臟皆有,不獨肝木一經之能鬱也。《內經》曰:諸氣膹鬱,皆屬於肺。肺氣鬱則氣不通,而鼻乃肺經之門戶,故肺氣不通,而鼻之氣亦不通也。《難經》曰:肺熱甚則出涕。肺本清虛之府,最惡者熱也,肺熱則肺氣必粗,而肺中之液,必上沸而結為涕,熱甚則涕黃,熱極則涕濁,敗濁之物,豈容於清虛之府,自必從鼻之門戶而出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黃芩一錢 茯苓二錢 白芍三錢 白芷一錢 桔梗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連服八劑全愈。   此方治肝木之鬱者也,何以治肺鬱而亦效?不知逍遙散善治五鬱,非獨治肝經一部之鬱已也。況佐之桔梗,散肺之邪,加之黃芩瀉肺之熱,且引群藥直入肺經,何鬱之不宣乎。故壅塞通稠濁化也。   此症用宣肺散亦佳。   柴胡 黃芩 紫苑各二錢 白芍一兩 當歸 麥冬各五錢 茯苓 白芥子各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紫蘇一錢 辛夷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耳痛門 附耳聾 七則

  人有雙耳忽然腫痛,內流清水,久則變為膿血者,身發寒熱,其內如沸湯之響,或如蟬鳴,此少陽膽氣不舒,而風邪乘之,火不得散,故生此病。法宜舒發膽氣,而佐之祛風瀉火之藥則愈矣。然有治之而不效者何也?蓋膽受風火之邪,爍乾膽汁,徒用祛風瀉火之湯,則膽汁愈乾,膽火益熾,火借風威,愈肆焚燒,而其病轉甚矣。方用潤膽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柴胡一錢 炒梔子二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菖蒲八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二劑而腫消,三劑而膿血止,四劑而寒熱盡除,十劑而全痊也。   歸、芍不特入膽,而且入肝也,膽病肝必病,平肝則膽亦平也。柴胡、梔子亦是舒肝之藥,舒肝正所以舒膽,肝血自旺,而膽汁有不濡潤者乎。邪風邪火,已有不治自散之機,乃加天花粉之逐痰,則風火無黨。用菖蒲通耳中之竅,引玄參以退浮遊之焰,自然風火漸祛,上焦清涼,而耳病隨愈也。   此症用止鳴丹亦效。   白芍五錢 柴胡二錢 炒梔子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三錢 菖蒲五分 茯苓三錢 半夏五分 水煎服。數劑即愈。

  人有耳中如針之觸而生痛者,並無水生,止有聲沸,皆云火邪作祟,不知乃腎水之耗也。夫腎開竅於耳,腎氣不足則耳閉。然耳閉之前必痛,而後閉何也?蓋腎火沖之也,火沖而不得出,則火之路塞而不通,於是火不再走於耳而成聾矣。但火既上沖於耳,而火之路何以致塞?蓋火邪上沖耳竅之內,如有物塞之狀,故此等之病,必須速治,否則成聾而難治矣。方用益水平火湯:   熟地一兩 生地一兩 麥冬一兩 亥參一兩 菖蒲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止,二劑而響息,三劑而全愈,而耳不再聾也。 【老人耳聾多是虛火作祟,補水之法實治聾之法也。】   四味乃補水之藥,又能於水中瀉火,且不損傷腎氣,則腎火自降。菖蒲引腎氣而上通,火得路而上達,又何有阻抑之虞乎。此等之病,老人最多,老人耳聾,雖高壽之徵,似可不必施治。不知已成之聾不必治,未成之聾正不可不治也。此方治已聾者尚有奇功,矧治未聾之耳,有不取效者哉。   此症亦可用息沸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十粒 菖蒲一錢 遠志五分 丹參三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耳痛之後,雖愈而耳鳴如故者,人以為風火猶在耳也,仍用祛風散火之藥,而鳴且更甚,然以手按其耳,則其鳴少息,此乃陽虛而氣閉也。法宜補陽氣為主,而兼理其肝腎之虛,方用發陽通陰湯治之。   人參二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黃芪三錢 肉桂五分 熟地五錢 當歸二錢 白芍三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白芥子二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不必三劑也。 【陽虛耳聾亦宜補陰,才是萬全治法。】   此方即十全大補之變方也,治氣血之虛者,實有相宜,茲何治陽虛而亦宜也。不知陽虛而陰未有不俱虛者,倘單補陽虛以助其陽,恐陽旺陰衰,轉動其火,不若兼補其陰,則除足以制陽,陰陽相濟而彼此氣通,蟬嗚之聲頓除也。   此症可用開閉丹: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肉桂 甘草各五分 菖蒲 遠志 柴胡 香附各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雙耳聾閉,雷霆喧呼之聲終不相聞,而耳內不痛。此大病之後,或年老人有之,乃腎火內閉而氣塞也,最難取效。法當內外兼治,內治必須大補心腎,雖耳屬腎,而非心氣之相通,則心腎不交,反致阻塞。故必用補腎之藥,使腎之液滋於心,即宜用補心之劑,使心之氣降於腎,心腎之氣既交,自然上升而通於耳矣。方用啟竅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遠志三錢 五味子二錢 石菖蒲一錢 炒棗仁三錢 茯神三錢 柏子仁三錢 水煎服。   一連四服,而耳中必然作響,此欲開聾之兆也,再照前方服十劑。而外用:   龍骨一分 雄鼠膽汁一枚 麝香一厘 冰片三厘 研絕細末為丸,分作三丸,綿裹塞之,不可取出,一晝夜即通矣,神效之極。耳通後,仍用前湯再服,一月後用大劑六味丸,以為善後之計,否則恐不能久聰也。 【補腎以治聾,人易知,補心以治聾,人難識也。按腎為耳竅之主,心為耳竅之客,主客相通,自無閉塞。】   此症用通耳湯亦妙。   熟地三兩 麥冬一兩 炒棗仁 茯神 玄參各五錢 菖蒲一錢 柏子仁 炒黑荊芥各三錢 水煎服。十劑自通。

  人有平居無事,忽然耳聞風雨之聲,或如鼓角之響,人以為腎火之盛也,誰知是心火之亢極乎。凡人心腎兩交,始能上下清寧,以司視聽。腎不交心,與心不交腎,皆能使聽聞之亂。然而腎欲上交於心,與心欲下交於腎,必彼此能受,始慶相安。倘腎火大旺,則心畏腎炎,而不敢下交;心火過盛,則腎畏心焰,而不敢上交矣。二者均能使兩耳之鳴,但心不交腎耳鳴輕,腎不交心耳鳴重。今如聞風雨鼓角者,鳴之重也。治法欲腎氣復歸於心,必須使心氣仍歸於腎。方用兩歸湯:   麥冬一兩 黃連二錢 生棗仁五錢 熟地一兩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鳴止,四劑不再發。   此方涼心之劑也。心既清涼,則腎不畏心熱,而樂與來歸,原不必兩相引而始合也。況方中全是益心滋腎之品,不特心無過燥之虞,而且腎有滋潤之樂,自不啻如夫婦同心,有魚水之歡,而無乖離之戚也,又何至喧闐於一室哉。   此症可用定喧湯。   玄參三兩 生地一兩 貝母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嗚。

  人有不交感而兩耳無恙,一交接婦女,耳中作痛,或癢發不已,或流臭水,以涼物投之則快甚,人以為腎火之盛,誰知是腎火之虛乎。夫腎中之火,乃龍雷之火也,火旺則難動而易息,火衰則易動而難息,其故何哉?蓋火旺者水旺也,火衰者水衰也。水衰則不能制火,而火易動,水衰則不能養火,而火難息耳。故補水必須補火,補火而水乃生,亦補火必須補水,補水而火乃盛,二者原兩相制而相成也。腎開竅於耳,腎之水虛,則腎之火亦虛矣。耳之癢痛,作於交感之後,正顯其腎中水火之虛也。治法必須補腎中之火,而火不可獨補,必須於水中補之。方用加減八味丸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丹皮五錢 澤瀉二錢 茯苓三錢 山藥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再劑而痛止,三劑癢亦止,四劑而水不出也,十劑全愈。   此方補火而亦補水,而補水多於補火者,以火不可過旺也。水旺放火,而火有安寧之樂,火引於水之中,水資於火之內,則火不至易動而難息,又何致上騰於耳門,作痛作癢而出水哉。   此症用補陰制火湯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 芡實各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婦人有因怒發熱,經來之時,兩耳出膿,兩太陽作痛,乳房脹悶,塞熱往來,小便不利,臍下滿築,此是肝氣之逆,火盛血虧也。夫腎雖開竅於耳,其病宜責之腎,然而肝為腎之子,腎氣既通於耳,則肝之氣,未嘗不可相通者,子隨母之象也。況肝藏血,怒則血不能藏矣。經來之時,宜血隨經而下行,不宜藏於經絡,而作痛滿脹悶也。不知肝喜疏泄,怒則氣逆而上奔,氣既上逆,而血又何肯順行於下而為經乎,勢必散走於經絡,而不得泄,則火隨鬱勃之氣而上沖兩耳之間,乃化為膿水,而流出於腎母之竅矣。太陽者,膀胱之位也,腎與膀胱為表裏,肝走腎之竅,獨不可走膀胱之路乎。小便不利,正肝氣之乘膀胱也。腎之氣通於腰臍,臍下滿築者,正肝氣之乘腎也。至於乳房脹悶,尤肝逆之明驗,以兩脇屬肝之部位,而乳房乃兩脇之際也。治法宜舒肝氣而使之順,不必治耳,而耳自愈也。方用加味逍遙散:   白芍一兩 柴胡二錢 當歸一兩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茯神三錢 白朮五錢 炒梔子一錢 天花粉二錢 枳殼五分 丹皮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諸症皆痊。   此方乃平肝之聖藥,亦解怒之神劑也。補血而又無阻滯之憂,退火而更鮮寒涼之懼,不必治腎而治腎已包於其中;不必通膀胱而通膀胱已統乎其內,變通之法,何往往棄之而不用耶。   此症用莫愁湯亦神。   白芍 生地各五錢 當歸一兩 炒梔子 天花粉 香附各二錢 甘草 蒼朮各一錢 炒荊芥三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目痛門 十四則

  人有目痛如刺觸,兩角多眵,羞明畏日,兩胞浮腫,淚濕不已,此肝木風火作祟,而脾胃之氣,不能升騰故耳。人生後天,以脾胃為主,脾胃一受肝木之制,則土氣遏抑,津液乾涸,於是木無所養而乾枯,風又襲之,則木更加燥。眼目肝之竅也,肝中無非風火之氣,而目欲清涼得乎。惟是肝經既燥,而目偏生淚,何哉?蓋腎氣救之耳。肝為腎之子,肝子為風火之邪所困,燃眉之禍,必求救於腎母,而腎痛其子,必以水濟之,然而風火未除,所濟之水與風火相戰,腎欲養木而不能,肝欲得水而不敢,於是目不得水之益,而反得水之損矣。然而水終為木之所喜,而火終為木之所畏,日為陽火,燈為陰火,故兩忌之。治法自當以袪風滅火為先,然而徒治風火而不用和解之法,則風不易散,而火不易息也。方用息氛湯: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白芍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白蒺藜三錢 蔓荊子一錢 甘菊花三錢 草決明一錢 炒梔子三錢 白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火退,再服二劑而羞明畏日之症除,再服二劑,諸症盡愈也。   此方瀉肝木之風火,而又善調脾胃之氣,更佐之治目退翳之品,真和解得宜也。   此症柴荊飲亦妙。   柴胡 薄荷 荊芥 甘菊各一錢 甘草三分 茯苓三錢 白芍四錢 白蒺藜 草決明 炒梔子各二錢 密蒙花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目痛既久,終年累歲而紅赤不除,致生努肉扳睛,拳毛倒睫者,乃誤治之故也。大凡目疾初痛,則為邪盛,目疾久痛,則為正虛。正虛而誤以邪盛之法治之,則變為此症矣。世人不悟,動以外治,不知內病未痊,而用外治之劫藥,鮮不受其害者。我今特傳一方,凡有努肉攀睛拳毛倒睫者,服之無不漸愈,但不能取效神速也。蓋眼既經誤治而成斯病,其由來者非一日,用藥何能責其近功乎。方名磨翳丹:   葳蕤一斤 甘菊花一斤 當歸一斤 白芍一斤 陳皮二兩 柴胡三兩 同州疾藜一斤 芥子四兩 茯神半斤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下各五錢,服一料全愈。 【外治有失,內治無失而有益也。】   此方用攻於補之中,不治風而風息,不治火而火亡,不治努肉而努肉自消,不去拳毛而拳毛自去,萬勿視為平平無奇,而不知奇寓於平之中也。   此症用加減逍遙散亦佳。   白芍 當歸各一兩 甘草 白蒺藜 蕤仁各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三錢 甘菊三錢 柴胡 半夏各三分 水煎服。三月愈。

  人有目痛後迎風流淚,至夜則目暗不明,一見燈光兩目乾澀,此乃少年時斲喪元陽,又加時眼,不守色戒,以致傷損大眥,故貲孔不閉,風寒透入其孔,內氣即虛,外邪難杜,故爾出淚也。夫淚生於心,大眥正心之竅也。傷心則淚出,傷大眥而亦淚出者,正見內外之關切,傷大眥即傷心也。然則欲止大眥之淚,安可不急補其心乎。而徒補心,亦正無益,必須兼腎與肝而治之,使腎水生肝木,而肝木更能補心也。方用固根湯:   葳蕤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熟地一兩 麥冬五錢 甘菊三錢 菖蒲三分 柴胡五分 水煎服。   連服四劑,即不畏風一再服四劑,見風不流淚矣;再服十劑全愈。   蓋葳蕤最善止淚,加之當歸、白芍以補肝,熟地以滋腎,益之麥冬以補心,佐之甘菊、菖蒲、柴胡以舒其風火,而引諸經之藥以塞其淚竅,此固其根本而末症自愈也。   此症用養目湯亦效   當歸 熟地 葳蕤 白芍各五錢 山萸 茯苓 麥冬 白朮 丹皮 枸杞各三錢 巴戟天二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患時眼之後,其目不痛,而色淡紅,然羞明惡日,與目痛時無異,此乃內傷之目,人誤作實火治之,又加不慎色慾,故爾如此。若再作風火治之,必有失明之悲,必須大補肝腎,使水旺以生肝,木旺以袪風,則目得液以相養,而虛火盡散也。方用養目湯:   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一兩 葳蕤五錢 山茱萸四錢 北五味一錢 甘草一錢 甘菊花二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二劑而目明,又二劑而羞明之症痊,更四劑而紅色盡除而愈矣。   此方大補腎肝,全不去治目正所以治目也。世醫每拘執成方,不顧目之虛實,一味以治火為主者,不知壞天下之眼幾百萬矣。幸治目者,察其虛實,如知其虛,即以此方投之,效應如響,正不必分前後也。然初起即是內傷之目痛,又從何處辨之?日間痛重者陽火也,乃是實症;夜間痛重者陰火也,乃是虛症。虛症即用此方急治之,隨手建功,何至變生不測哉。 【目痛不治目,誰人能曉?】   此症用還光飲亦妙。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枸杞 甘菊 同州蒺藜 玄參 麥冬各三錢 葳蕤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陰火上沖,兩目紅腫,淚出而不熱,羞明而不甚,日出而痛輕,日入而痛重。此非虛症之痛乎?然不在肝而在腎也。腎中無火,下焦寒甚,乃逼其火而上行,浮遊於目而目痛也。治法不可瀉火,而宜補火,並不可僅補火,而兼宜補水。腎中真寒而火不存,實腎中少水而火無養也。水火原不可兩離,補水即宜補火則水不寒,補火即宜補水則火不燥。治陰虛火動之症者,無不當兼治,何獨於治目者殊之。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茯苓 澤瀉 丹皮各三錢 柴胡五分 白芍五錢 甘菊花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陰火歸源,目疾頓愈。抑何其治法之神乎?蓋陰陽之道,歸根最速,吾用六味大滋其腎中之水,加肉桂以溫其命門之火,火喜水養,即隨水而同歸於本宮,龍雷安靜,而雲漢之間火光自散,有不返為青天白日之世界乎。況佐之柴、芍、甘菊,風以吹之,通大澤之氣,而雷火更且安然也。   此症用抑火散亦效。   熟地 麥冬各一兩 北五味 肉桂各一錢 巴戟天 葳蕤各五錢 水煎服。   一劑效,二劑全愈。

  人有能近規而不能遠視者,近視則蠅腳細字辨晰秋毫,遠視則咫尺之外不辨真假,人以為肝血之不足,誰知是腎火之本微乎。腎火者,先天之火也,是火存於腎水之中,近視之人,既非水之不足,何致火之無餘?不知先天之火,天與之也,生來火微,光焰自短。蓋眼目之中,不特神水涵之,抑亦神火藏之,故凡光能照遠者火也,近視之人,正神火之微耳。神火藏於目中,而發於腎內,治近視之病,必補腎火為主。然而火非水不養,雖近視之人,原有腎水,然能保其後天之不斲削乎。水中補火,不易之道也。方用養火助明湯:   熟地五錢 山茱萸三錢 葳蕤五錢 巴戟天一兩 肉桂一錢 麥冬三錢 北五味子三分 枸杞三錢 水煎服。   一月之後,自然漸能遠視矣。仍將前藥修合丸散,日日吞服,一年之後,遠近保能視也。但服藥之時,必須堅忍色慾為妙,否則僅得半之道耳。 【近視之人無神光以照遠比,神光即命門之火。補火以生光,一定之理。】   此方補命門之火,所以助其陽也。雖助陽無非益陰,本無他害,誠恐不善受益者,借陽以作樂,故戒之如此。   此症用鑒遠湯亦佳。   附子 北五味各一錢 熟地 葳蕤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水煎服。

  人有目痛,二瞳子大於黃精,視物無準,以小為大,人以為內熱之故也,誰知是氣血之虎,而驟用熱物火酒以成之者乎。夫五臟六俯之精,皆上注於目,而瞳子尤精之所注也。故精足則瞳子明,精虧則瞳子暗。視物而昧大小者,蓋筋骨氣血之精而為脈并為系上屬於腦。腦熱則幢子散大,而腦之所以熱者,由於多食辛熱之物也。火酒者,酒中至熱之漿,且其氣又主散,腦中之精最惡散而最易散,熱而加散,腦氣又烏能安然無恙乎?自必隨熱而隨散矣。腦氣既熱,則難於清涼,更難於靜,因欲瞳子之不敬大而不可得,又烏能視物有準哉。治法以解熱益氣為主,而解熱必須滋陰,滋陰自易降火,然後於滋降之中住之酸收之味,始克歛瞳神之散大也,方用歛瞳丹: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黃連三錢 五味子一錢 人參三錢 甘草一錢 地骨皮五錢 柴胡五分 柞木枝三錢 陳皮五分 黃柏五分 水煎服。   連服四劑,瞳子漸小,再服四劑,而視物有準矣,服一月全愈。 【火酒能散腦中之氣,散氣則髓耗,髓耗則精耗矣。】   此方涼血於補血之中,瀉邪於助正之內,袪酒熱於無形,收散精於不覺,實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較東垣治法為更神也。   此症用束睛丹亦效。   熟地 白芍 麥冬各一兩 人參五錢 炒梔子 川芎各三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病目數日,而即生翳,由下而上,其翳色作澹綠狀,瞳子痛不可當,人以為肝木之風,誰知是腎火乘肺、肺火與腎水相合而不解乎。夫腎主黑色,肺主白色,白與黑相合,必變綠色也。惟是腎為肺子,肺為腎母,二火何以相犯,乃子母之變耳。第子母相犯者,無關輕重,其翳由下而上,是子犯其母,亦緣母之過柔也。天下安有母旺,而子敢犯者乎。是治之之法補母,而子之逆可安矣。雖然子之天性凶逆,亦從旁之人必有導之,始敢安於送而不顧。腎火之犯肺者,亦經絡之多不調也。補肺金以抑腎,烏可不調其經絡,以孤腎火之黨乎。方用健母丹:   麥冬 天冬各一兩 生甘草 黃芩各一錢 茯苓 青蒿 白芍 桔梗 丹參各三錢 陳皮三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綠色退,四劑而目翳散,十劑全愈。 【發明綠色,妙在近理。】   此方用二冬以補肺,用甘草、桔梗以散肺之邪,用黃芩以退肺之火,則肺氣既旺,而腎火自然難侵。況益之茯苓以瀉膀胱之火,用青蒿以瀉胃脾之熱,白芍以平肝膽之氣,丹參以清心內之炎,是臟腑無非清涼,而腎臟邪火安能作祟。譬如一家之中,叔伯兄弟盡是正人君子,群來解勸,兩忤逆之兒即不愧悔自艾,斷不能增添其橫,而為犯上之亂矣。   此症用益肺湯亦效。   麥冬二兩 天門冬五錢 生地 玄參各一兩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兩目無恙,而視物皆倒植,人以為肝氣之逆,誰知是肝葉之倒置乎。夫目之系通於肝,而肝之神注於目,肝斜則視斜,肝正則視正,肝直則視直,肝曲則視曲,肝岐則視岐,此理之常也。今視物倒植者,乃肝葉倒而不順耳。此必因吐而得者。蓋吐則五臟反覆,而肝葉開張,壅塞於上焦,不能一時迅轉,故肝葉倒而視物亦倒也。治法宜再使之吐,然而一吐已傷五臟,再吐不重傷五臟之氣血乎,但不吐而肝葉不易遽轉,吾於吐中而仍用和法。方用安臟湯:   參蘆鞭二兩 瓜蒂七箇 甘草一兩 荊芥三錢 水煎三大碗,頓服之,即用鵝翎掃喉中,必大吐。吐後而肝葉必順矣。 【此等病正宜用吐。】   瓜蒂散原是吐藥,余加參蘆鞭、甘草、荊芥者,於補中以行其吐,即於吐中以安其經絡,何至五臟反覆,以重傷其氣血哉。此乃吐之變法也,凡虛人而宜用吐法者,皆可照此法治之。   此症用參蘆湯吐之亦妙。   人參蘆四兩 煎湯數碗,盡服之,以鵝翎掃喉引吐,吐後即愈。

  人有驚悸之後,目張不能瞑,百計使之合眼不可得,人以為心氣之弱,誰知是肝膽之氣結乎。雖五臟六腑,皆稟受脾土,上貫於目,而目之系實內連肝膽也。肝膽血足而氣舒,肝膽血虧而氣結,然此猶平居無事之謂也。肝膽逢驚則血縮,肝膽逢悸則血止,血止血縮,而氣乃因之而結矣。氣結則肝膽之系不能上通於目,而目之睫不能下矣。治法必須解其氣結,然而不易解也,仍當補其肝膽之血,血旺則氣伸,而結乃解也。方用解結舒氣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炒棗仁一兩 郁李仁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目能瞑矣。 【按:足太陽之筋為目上綱,足陽明之筋為目下綱,熱則筋縱目不開。似乎目之開閉乃足太陽、陽明主之,今目張不瞑屬之肝膽氣結,豈前說非歛?不知太陽、陽明一經木氣之鬱,則目之綱無權,非肝膽為目之綱也。遠公真善談綱。】   白芍平肝膽之旺,於瀉中能補,當歸滋肝膽之枯,於補中能散,炒棗仁安心之藥,心安則不必取資於肝膽,子安而母更安也。郁李仁善能去肝膽之結,入之於三味之中,尤易入肝而舒滯去鬱也,所以一劑奏功耳。   此症用舒結湯亦神。   柴胡 荊芥各二錢 白芍一兩 甘草 半夏 獨活各一錢 炒棗仁四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一劑目瞑而臥。

  人有無故忽視物為兩人,以為肝氣之有餘,誰知是腦氣之不足乎。蓋目之系下通於肝,而上實屬於腦,腦氣不足,則肝之氣應之,肝氣大虛不能應腦,於是各分其氣以應物,因之見一為兩矣。孫真人曰:邪中於頭,因逢身之虛其入深,則隨目系入於腦,入於腦則轉,轉則目系急,急則目眩以轉;邪中於睛,所中者不相比則睛散,睛散則岐,故見兩物。此言尚非定論。治法必須大補其肝氣,使肝足以應腦,則肝氣足而腦氣亦足也。方用助肝益腦湯: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人參三錢 郁李仁二錢 柴胡五分 天花粉二錢 細辛五分 川芎三錢 甘菊花五錢 薄荷八分 生地五錢 天門冬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芷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視物為一矣,二劑全愈。   此方全是益肝之藥,非益腦之品也。不知補腦必須添精,而添精必須滋腎。然而滋腎以補腦,而肝之氣不能遽補,不若直補其肝,而佐之袪邪之藥為當。蓋腦氣不足,而邪得以居之,不袪邪而單補其精於腦氣,正無益也,治肝正所以益腦也。   此症亦可用補瞳神丹:   當歸 白芍各一兩 郁李仁 黑荊芥 丹皮各三錢 麥冬 川芎 葳蕤各五錢 細辛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病目之後,眼前常見禽鳥昆蟲之飛走,捉之則無,人以為怪,而不知非怪也,乃肝膽血虛,有痰而閉結之也。夫肝膽屬木,木中無血以潤之,則木氣過燥矣。內燥必取給於外水,然而肝膽喜內水之資,而不喜外水之養,於是外水不變血而變痰。血資肝膽則有益,痰侵肝膽則有損,且血能入於肝膽之中,痰難入於肝膽之內。痰既在外,反壅塞肝膽之竅,而氣不能屈矣。見禽鳥昆蟲之飛走者,皆痰之作祟也。治法益肝膽之血,而兼消其外壅之痰。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二錢 酸棗仁五錢 青葙子三錢 茯神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四劑目無所見矣。 【肝膽喜內水而惡外水,亦無人道破。】   此方用四物湯以滋肝膽,用茯苓、半夏、白朮以分消其濕痰。加入棗仁、青葙者,以青葙走目中之系,棗仁去心內之迷,心氣清而痰易出,目系明而邪自散也。然但用二味,而不合前藥同用,正未能出奇制勝耳。   此症用向榮湯亦妙。   當歸 白芍 生地各一兩 麥冬五錢 白芥子 茯苓各三錢 貝母一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目痛之餘,兩目白眥盡變為黑,不痛不疼,仍能視物無恙,毛髮直如鐵條,癡癡如醉,不言不語,人以為血僨之症也,誰知是腎邪之乘心乎。夫心屬火,腎屬水,二經似乎相剋,然而心火非腎水不能相養,腎水不上交於心,則心必有煩燥之憂。但腎水僅可相資於心,而不可過侮夫心也。腎氣乘心,本欲救心之枯,而腎中倘有邪水,亦挾之以資心,則心受傷矣。心受腎邪,本自死症乃不死,而但現黑色於目者,以腎來救心,而非犯心也。心畏腎邪,而又不敢明彰腎之過,白眥變黑,赤白難分,毛髮直豎,非怒極之驗乎。癡癡如醉,不言不語,非挾制太甚,無可如何之象乎。治法宜斬關直入,急救心君之垂危,袪蕩腎邪,撥亂反正之為得也。方用轉治湯:   茯苓五錢 人參五錢 附子二錢 五靈脂末二錢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白朮五錢 良薑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癡醉醒,二劑而毛髮軟,三劑而黑眥解,四劑全愈。   夫腎中之邪,不過寒濕之氣,用辛燥溫熱之劑,自易袪邪,況佐之奪門之將,輔之引路之人,有不恢復於須臾,定亂於頃刻哉。   此症用利水益心丹亦佳。   茯苓 人參 薏仁 巴戟天各五錢 白芥子 肉桂各三錢 白朮一兩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月經不通,三月忽然眼目紅腫,疼痛如刺,人以為血虛而不能養目也,誰知是血壅而目痛乎。夫經水不通,似乎血枯之症,然而血過於盛,則肝氣反閉塞而不通。經既不通,則熱無可洩,不下行而轉壅於上,而肝之竅開於目,乃走肝而目痛矣。此等之痛,肝脈必大而有力,或弦而滑,必非細澀微緩無力之狀也。治法不可補血以助熱,宜通經以瀉肝。方用開壅湯:   紅花三錢 當歸尾三錢 牛膝二錢 桃仁十四箇 柴胡二錢 丹皮三錢 大黃一錢 香附一錢 鬱金三錢 天花粉二錢 玄胡索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經通,再劑而目愈。   此方全不治目,但去通經,經通而熱散,熱散而目安也。 【血壅目痛惟婦人有之,男子正少。】   此症可用瀉壅丹:   當歸一兩 紅花五錢 大黃二錢 生地五錢 荊芥三錢 桃仁十粒 丹皮三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通。二劑而目之腫全消,不必三劑也。

血狂門 二十一則

  人有一時狂吐血者,未有不本之火者也。然血已吐出如傾盆,則火必變為虛火矣。實火可瀉,而虛火斷不可瀉,況血已吐出,無血養身,而又用瀉火之藥,以重傷其胃氣,毋論血不能驟生,而氣亦不能遽轉,往往有至氣脫而死者。治法不可止血,而當活血,尤不可活血,而急當固氣。蓋氣固則已失之血可以漸生,未失之血可以再旺耳。方用固氣生血湯: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荊芥炒黑,二錢 水煎服。   一劑血止,再劑氣旺,四劑血各歸經,不致再吐矣。 【血脫益氣雖本於前人,而實火變虛,實出於創說。】   此方即補血湯之變,全在荊芥引血歸於氣分之中,引氣生於血分之內,氣血之陰陽既交,則水火之陰陽自濟,斲不至臟腑經絡再有拂逆,使血沖擊而再嘔也。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宜急固,吐血不治血而治氣,前人已有言之者,余不必再論也。大約此方,治初起嘔狂血者,若吐血既久,尚宜斟酌。   此症用黃荊湯亦神。   生地四兩 炒黑荊芥三錢 煎服血止。

  人有久吐血而未止,或半月一吐,或一月一吐,或三月數吐,或終年頻吐,雖未咳嗽,而吐痰不已,委困殊甚,此腎肝之吐也。夫吐血未必皆是腎肝之病,然吐血而多,經歲月未有不傷腎肝者。腎肝既傷,則水不能養肝,而肝木必燥,龍雷之火不能安於木中,必下剋於脾胃,而脾胃寒虛,龍雷之火,乃逆沖於上,以欺肺金之弱,挾胃中之血,遂火旺而沸騰,隨口而出矣。治法必腎、肝、肺三經統補之。方用三台救命湯:   熟地半斤 麥冬二兩 丹皮二兩 水煎二碗,一日服盡,不再吐。   熟地補腎以滋肝,麥冬清肺以制肝,丹皮去肝中浮遊之火,又能引上焦之火以下歸於腎臟,使血歸經也。然非大用之,則火勢燎原,何能止抑其炎炎之勢,故必用重劑,則滂沱大雨,而遍野炎氛始能熄焰。至於火息血靜,用地黃丸調理三年,乃延生之善計,願人守服以當續命膏也。   此症用墳精止血湯甚佳。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白芍一兩 水煎服。十劑血不再吐。

  人有吐黑血者,雖不至於傾盆,而痰嗽必甚,口渴思飲,此腎經之實火也。蓋腎中之火,又挾心包相火並起而上沖耳。然而心包之火可瀉,而腎火終不可瀉,瀉心包之火,必致有傷於腎,吾乃瀉其肝,則二經之火不瀉而自瀉也。肝為心包之母,而腎之子也,母弱而子不能強,子虛而母亦自弱耳。方用兩瀉湯:   白芍一兩 丹皮一兩 地骨皮一兩 炒黑梔子三錢 玄參一兩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黑血變為紅色矣,再服二劑而咳嗽除,血自止,神效也。 【瀉汗木以退心包與腎之火,實有見解。】   夫黑乃北方之色也,黑血宜屬腎,而乃兼屬之心火者,亦猶火熱之極,投於水中,則化為烏薪。心包之火同入於腎中,則火極似水,又何疑乎。今用兩瀉之湯,雖瀉肝木,其實仍是兩瀉心包與腎經也。火得水而解,血得寒而化,此黑血之所以易變,而吐血之所以易止也。   此症亦可用三仙散火湯:   玄參三兩 生地二兩 白芍一兩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感觸暑氣,一時氣不得轉,狂嘔血塊而不止者,此暑邪犯胃也。其症必頭痛如破,汗出如雨,口必大渴,發狂亂叫,若作虛症治之,必反增劇,如當歸補血湯又不可輕用也。法宜消暑熱之氣,而佐之下降歸經之藥,則氣不逆,而血自止矣。方用:   青蒿一兩 當歸五錢 荊芥炒黑,三錢 石膏一兩 麥冬五錢 玄參五錢 大黃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暑氣消,口渴止,二劑而血歸於經,諸症悉愈,不可再用三劑也。 【暑犯心而吐血,不用黃連以安心,又是何故?以黃連氣燥,以燥治熱,恐不遽入,反不若退各經之火而心轉安也。】   此方名為解暑止血湯。青蒿能於解暑之中善退陰火,則陰陽既濟,而拂抑之氣自除,於是以石膏退胃火,麥冬退肺火,玄參退腎火,荊芥從上焦而引火下行,又得大黃迅逐不再停於胃,又恐血既上越,大腸必然燥結,加入當歸之滑,以助其速行之勢,故旋轉如環,而取效甚捷也。   此症亦可用散暑止血湯甚神。   大黃 生地 石膏各三錢。

  人有痰中吐血如血絲者,日間則少,夜間則多,咳嗽不已,多不能眠,此乃腎中之火,沖入咽喉,而火不得下歸於命門,故火沸為痰而上升,而心火又欺肺金之弱,復來相刑,是水之中,兼有火之氣,所以痰中見血絲也。方用化絲湯:   熟地一兩 麥冬五錢 貝母一錢 玄參五錢 茯苓三錢 蘇子一錢 地骨皮三錢 沙參三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絲少,再劑而血絲斷矣。 【血絲最難止,調理養心為上,服藥尚其次也。】   此方肺、腎、心三經並治,如之去痰退火之劑,消弭於無形,故能成功之速,倘不用補劑,而唯事於去痰退火,吾恐痰愈多而血愈結也。惟是既愈之後,不可仍服此方,宜服益陰地黃丸。方用:   熟地一斤 山藥八兩 麥冬十兩 北五味三兩 山茱萸八兩 丹皮六兩 茯苓六兩 地骨皮十兩 澤瀉四兩 蜜為九。服一年,永不再發。   此症用還源湯亦佳。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炒黑荊芥三錢 地骨皮五錢 麥冬三錢 天門冬二錢 甘草 貝母各三分 桔梗五分 水煎服。三十劑愈。

  人有久吐血,百計止之而不效者,蓋血犯濁道也。夫火不盛與氣不逆,則血俱不吐,當知氣逆由於火盛,欲治氣逆,必須降火。然而火盛既久,則火不能盛,氣逆既久,則氣更加逆,似乎瀉火易而降氣難,不知火瀉則氣亦隨之而降矣。但火久則變為虛火,虛火宜引,而引火之藥,多是辛熱之味,恐反有助逆之慮,不若壯水以鎮陽火之為得也。方用壯水湯:   熟地二兩 生地一兩 荊芥炒黑,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   一劑而血即止,再劑而血即斷,不再發也。 【引火不若壯水。愚意於壯水中而用引火之藥,未為不可。】   熟地與生地同用,補精之中,即寓止血之妙,荊芥引血而歸於經絡,三七根即隨之而斷其路徑,使其入而不再出也。火得水而消,氣得水而降,此中自有至理也。   此症單用三七根末三錢,加入童便一碗,調服即止。

  人有大怒吐血,色紫氣逆,兩脇脹滿作痛,此怒氣傷血,不能藏而吐也。肝本藏血,逢怒則肝葉開張,血即不能藏矣。肝氣本急,怒則更急,急則血自難留,故一湧而出,往往有傾盆而吐者。況肝中原有龍雷之火,因怒而擊動其火,於是劈木焚林,而血乃上越矣。血既上湧,肝無血養,自然兩脇作痛,輕則脹滿矣。治法急宜平其肝氣,而少加清涼之品,則怒氣一平,而龍雷之火自收,血症可愈。倘一味用止血之藥,反足以拂其火熱之性也。方用平肝止血散: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吐血止,三劑氣不逆,而脹痛盡除也。 【怒氣傷肝,平肝則氣平,而血亦止。】   芍藥平肝,而又能益肝中之氣血,同當歸用之,則生血活血,實有神功。丹皮、梔子不過少涼其血,以清其火,以便荊芥之引經,甘草之緩急也。   此症用斷紅飲亦神效。   白芍 當歸各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咯血者,血不驟出,必先咳嗽不已,覺喉下氣不能止,必咯出其血而後快,人以為肺氣之逆也,誰知是腎氣之逆乎。腎氣者,腎中之虛火也。虛火之盛,出於真水之衰,不能制火,致火逆沖而上,血遂宜大吐矣,又何必咳而後出,蓋肺氣阻之也。夫肺為腎之母,腎水者肺之順子,腎火者肺之驕子也。肺本生腎水,而不生腎火,惡驕子之凌犯也,其驕子因肺母之偏於腎水,乃上犯劫奪肺金之血,而肺又不肯遽予,故兩相牽掣而咯血也。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山藥三錢 麥冬一兩 五味子一錢 茯苓 澤瀉 丹皮各二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血必不咯矣,服一月全愈。 【腎水為肺之順子,腎火為肺之驕子,亦前人所未道。】   用六味湯以大資其腎水,用麥冬、五味以大益其肺金,自足以制火之有餘,何至於血之再咯而出哉。此治水所以不須瀉火也。   此症用生熟二地湯亦妙。   生地 熟地各二兩 水煎服。十劑即愈。

  人有嗽血者,因咳嗽而出血也。其症多因勞傷而成,耗損腎水,水不能分給於各臟,而又不慎於女色,則水益涸矣。水涸而肺金必來相生,以洩肺金之氣,而無如腎水日日之取給也,則子貧而母亦貧矣。夫貧子盜母之資,則母有剝膚之痛,欲求救於胃,而胃又受肝火之凌,則胃不敢生肺,肝木生火,則心火必旺,心火一旺,必來乘肺,肺受外侮,必呼子以相援,而腎子水衰,不能制火,火欺水之無用,凌肺愈甚,肺欲避之子宮,而腎子之家,又窘迫乾枯,無藏身之地,勢不得不仍返於本宮,而咳嗽吐血矣。治法自宜救肺,然而徒救肺,而腎之涸如故,則肺之液仍去顧腎而肺仍傷也。故治肺仍須補腎,腎水足而肝木平,心火息,不必治肺而肺已安矣。方用救涸湯:   麥冬二兩 熟地二兩 地骨皮一兩 丹皮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嗽輕,二劑而咳輕,連服十劑,咳嗽除而血亦自愈。   麥冬與熟地同用,乃肺腎兩治之法也,加入地骨、丹皮者,實有微義。蓋嗽血必損其陰,陰虛則火旺,然此火旺者,仍是陰火,而非陽火也。我用地骨、丹皮以解骨髓中之內熱,則腎中無煎熬之苦,自然不索於肺金,而肺中滋潤,自然清肅之氣下濟於腎內,子母相安,則腎水漸濡,可以養肝木,可以制心火,外侮不侵,家庭樂豫,何至有損耗之失哉。至於白芥子,不過消膜膈之痰,無他深意,以陰虛咳嗽者,吐必有痰,故取其不耗真陰之氣也。   此症用麥冬熟地湯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一兩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鼻中流血,經年經月而不止者,或愈或不愈,此雖較口中吐血者少輕,然而聽其流血而不治,與治不得其法,皆能殺人。蓋吐血犯胃,衄血犯肺,胃為濁道,肺為清道也。犯濁道,則五臟盡皆反覆,犯清道,則止肺經一臟之逆也。氣逆則變症多端,故皆能殺人。治法宜調其肺氣之逆,但肺逆成於肺經之火。夫肺屬金,本無火也,肺經之火,仍是腎水之火,肺因心火之侵,腎水救母而致乾涸,以腎火來助,乃火與火鬥,而血遂妄行,從鼻而上越矣。然則調氣之法,舍調腎無他法也,而調腎在於補水以制火。方用止衄湯:   生地一兩 麥冬三兩 玄參二兩 水煎服。一服即止。 【大約血症俱宜顧腎,此治血所以皆宜補而不宜瀉也。】   麥冬直治其肺金之匱乏,生地、玄參以解其腎中遏抑之火。火退而氣自順,血自歸經矣。倘畏此方之重而減輕,則火勢炎炎,未易止遏,不能取效也。   此症用麥冬三七湯亦神。   麥冬三兩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二劑即止。

  人有耳中出血者,涓涓不絕,流三日不止而人死矣。此病世不嘗有,然而實有其症也。耳者,腎之竅也,耳中流血,自是腎虛之病,然而腎虛,血不走胃,不從口出,而偏從耳出者,正有其故。蓋心包火引之也,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原自相通,二火沸騰,則血不走胃而走耳矣。蓋胃為心包之子,胃恐腎火之害心,而兼害胃,故引其火而上走於耳,諸經所過之地,盡捲土而行,故血乃隨之而出也。雖耳竅甚細,不比胃口之大,無沖決之虞,而涓涓不絕,豈能久乎?故必須急止之。方用填竅止氛湯:   麥冬一兩 熟地二兩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效如響。 【耳開竅於腎,耳出血宜在腎矣,偏於腎之外發出如許,異論。】 【耳衄外治,用龍骨末吹入即止。】   用熟地以填補腎經之水,麥冬以息心包之焰,二經之火息,而其竅不閉,則有孔可鑽,雖暫止血,未必不仍然越出也。故用菖蒲,引二味直透於耳中,又引耳中之火,而仍返於心包,人歸而耳之竅閉矣。如此用藥之神,真有不可思議之妙。   此症用截流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生地 麥冬各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舌上出血不止者,舌必紅爛,其裂紋之中,有紅痕發現,血從痕中流出,雖不能一時殺人,然而日加頓困,人亦不可救援也。此症乃心火太炎,而腎中之水不來相濟。夫心必得水以相養,邪水犯心則死,真水養心則生,故心腎似乎相剋,而其實相生也。今腎水不交於心,則欲求腎之養而不可得,乃借資於舌下之廉泉,終日取給其津液,未免舌為之敝而乾涸矣。夫廉泉有水能灌注五臟,然而腎水足,而廉泉之水亦足,腎水枯而廉泉之水亦枯,譬如江河之水旺,而井水亦滿也。今腎水既不濟於心之中,何能越心而上升於唇口之上,此廉泉欲自養方寸之舌而不能,何能濟心之炎熱乎。故泉脈斷而井甃裂,亦無濟於心而并爛其舌,舌即爛矣,清泉泥濘必流紅水而成血也。治法必大補其心腎,使心腎交濟,而舌血不斷而自止也。方用護舌丹:   丹皮三錢 麥冬三錢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玄參五錢 人參一錢 熟地一兩 五味子一錢 黃連三分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舌之血即止,連服四劑,而舌之爛亦愈。   此方全不治舌,市值交其心腎,心腎交,而心之氣下通於腎,寧再求濟於舌乎。舌不耗津於心,則舌得自養,此不治舌正勝於治舌,不止血而正勝於止血耳。   此症用清心救命丹亦神效。   玄參 麥冬各一兩 甘草一錢 菖蒲三分 茯神 人參 三七根末各三錢 五味子三粒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齒縫出血者,其血之來,如一線之標,此乃腎火之沸騰也。夫齒屬腎,腎熱而齒亦熱,腎虛而齒亦虛,腎欲出血而齒即出血矣。雖然齒若堅固,則腎即欲出血,無隙可乘,似乎必須治齒,然而徒治齒無益,仍須治腎,蓋腎為本,而齒為末也。夫腎火乃龍雷之火,百奔於咽喉,血宜從口而出,何以入於齒耶?蓋腎火走任、督之路而上趨於唇齒,無可出之路,乘齒縫有隙而出之。龍雷之火,其性最急,而齒縫之隙細小,不足以暢其所出,故激而標出如線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骨碎補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四錢 山茱萸四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茯苓三錢 麥冬五錢 五味子一錢 骨碎補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即止也。連服四劑,永不再發。   六味地黃湯大補腎中之真水,水足而火自降,火降而血不妄行矣。又慮徒補腎水,而水不易生,用麥冬、五味子以補其肺,從腎之化源而補之也。補肺而水尤易生,加入骨碎補透骨以補其漏,則血欲不止而不可得矣。   此症亦可用闔縫丹:   猴薑 人參 北五味 三七根末各一錢 甘草三分 各為細末,擦牙,含漱即止血。   止後用六味丸則不再發。

  人有臍中流血者,其血不十分多,夾水流出,人亦不十分狼狽。然臍通氣海、關元、命門,烏可洩氣乎?雖流血非洩氣之比,而日日流血,則氣亦隨之而洩矣。治法自應閉塞臍門,然而不清其源,而徒閉其門,亦徒然也。夫臍之所以出血者,乃大小腸之火也,二火齊旺,必兩相爭鬥於腸中,小腸之火欲趨出於大腸,而大腸之火欲升騰於小腸,兩不相受,而火乃無依,上下皆不可洩,因臍有隙,乃宜攻其隙而出。火出於臍,而血亦隨之矣。然則治臍之出血,可不急安其大小腸之火乎。然大小腸之所以動火,以腎經乾燥無水以潤之也。故治大小腸之火,仍須以治腎為主。方用兩止湯: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五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血不流,四劑除根。   熟地、山茱以補腎水,麥冬、五味以益肺氣,多用五味子者不特生水,而又取其酸而斂之也,加白朮以利腰臍,腰臍利則水火流通,自然大小腸各取給於腎水,而無相爭之亂,水足而火息,血不止而自止也。   此症用障臍湯亦甚神。   大黃五分 當歸 生地各一兩 地榆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九竅流血者,其症氣息奄奄,欲臥不欲見日,頭暈身困,人以為祟憑之,不知此乃熱血妄行,散走於九竅也。視其症若重,然較狂血走一經者反輕,引血歸經則血不再流矣。夫人一身之中無非血也,九竅出血,乃由近而遠,非盡從臟腑而出,然而治法,仍須治臟腑,而不可止治經絡,以臟腑能統攝經絡也。方用當歸補血湯加味治之。   當歸五錢 黃芪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生地五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血,二劑不再流矣。   熱血妄行,不清火而反補其氣,因由於氣之虛也。氣虛則不能攝血,血得火而妄行,逢竅則鑽,今補其氣則氣旺矣,氣旺自能攝血。倘用止抑之法則一竅閉,而眾竅安保其盡閉乎。用補血湯,而又行氣涼血,未嘗無清火之味,焉得不奏功如神哉。 【氣虛不能攝血,然精虛亦不能藏血,愚意補氣更當補精。】   此症可用掩竅丹:   人參 當歸 生地 玄參各一兩 炒黑荊芥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血,二劑全愈。

  人有大便出血者,或糞前而先便,或糞後而始來,人以為糞前來者屬大腸之火,糞後來者屬小腸之火,其實皆大腸之火也。夫腸中本無血也,因大腸多火,爍乾腸中之液,則腸薄而開裂,血得滲入,裂竅在上則血來遲,裂竅在下則血來速,非小腸之能出血也。小腸出血,則人且立死,蓋小腸無血,如有血則心傷矣,心傷安能存活乎。故大便出血,統小腸論之,以辨症則可,謂大便之血,以糞後屬小腸,則不可也。是治便血之症,宜單治大腸,然而大腸之所以出血,非大腸之故也。腎主大小便,腎水無濟於大腸,故火旺而致使血也。方用三地湯:   熟地一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地榆三錢 木耳末五錢 水煎調服。   一劑即止血,二劑全愈。 【一洗從前辨血先後之誤。】   精血雙補,則腸中自潤,既無乾燥之苦,自無滲漏之患,況地榆以涼之,木耳以塞之,有不取效之速者乎。   此症用薺苨熟地湯亦神。   熟地三兩 地粟三兩,搗汁,同熟地煎湯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小便溺血者,其症痛澀馬口,如刀割刺觸而難忍,人以為小腸之血也,而不知非也。小腸出血,則人立死,安得痛楚而猶生乎?因人不慎於酒色,欲洩不洩,受驚而成之者。精本欲洩,因驚而縮,入則精已離宮,不能仍反於腎中,而小腸又因受驚,不得直洩其水,則水積而火生,於是熱極而煎熬,將所留之精化血而出於小便之外,其實乃腎經之精,而非小便之血也。治法宜解其小腸之火,然而解火而不利其水,則水壅而火仍不得出,精血又何從而外洩哉。方用水火兩通丹:   車前子三錢 茯苓五錢 木通一錢 梔子三錢 黃柏一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一兩 扁蓄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澀痛除,二劑而溺血止,三劑全愈,不必用四劑也。 【小腸之血乃腎精所化,論確而奇。】   方中通利水火,而又加平肝補血之藥者,蓋血症最懼肝木剋脾胃,則脾胃之氣不能升騰,而氣乃下陷,氣陷而血又何從而升散乎。今平其肝則肝氣舒,而脾胃之氣亦舒,小腸之水火兩通,敗精有不速去者乎。   此症用通溺飲亦神。   黃柏 車前各三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王不留行二錢 肉桂三分 黃連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皮毛中出血者,或標出如一線,或滲出如一絲,或出於頭上,或出於身中,或出於兩脛之間,皆肺腎兩經之虧,火乘隙而外越也。此等之症,舍補腎水,無第二法可救。然而補腎之功緩,必須急補其氣,氣旺則肺金自旺,而皮毛自固矣。方用肺腎兩益湯:   熟地二兩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即止矣。再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調服一月,不再發。 【補氣亦宜補腎為是。】 【如從毛孔出,名曰肌衄。用鬱金末水調,鵝翎掃之,外治亦能止血。】   蓋熟地壯水,麥冬益金,金水相資,則肺腎之火自息,血自歸經,何至走入皮毛而外洩,況三七根原能止血乎。   此症用芪歸斂血湯亦神效。   黃芪 玄參各一兩 當歸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一錢 蘇子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唾血不止者,然止唾一口而不多唾,人以為所唾者不多,其病似輕,而不知實重。蓋此血出於脾,而不出於胃也。夫脾胃相表裏者也,血犯胃已傷中州之土,先天已虧矣,況更犯脾陰之後天乎。胃主受而脾主消,脾氣一傷,不能為胃化其津液,雖糟粕已變,但能化麤而不能化精,以轉輸於五臟六腑之間,則臟腑皆困,是脾之唾血,更甚於胃之吐血矣。然而脾之所以唾血者,仍責之胃土之虛,不特胃土之止,而尤責之腎水之衰也。蓋胃為腎之關門,腎衰則胃不為腎以司開闔,而脾之血欲上唾,而胃無約束,任其越出於咽喉之上矣。故脾之唾血,雖脾火之沸騰,實腎胃二火之相助也。治法平脾之火,必須補脾之土,更須補腎水以止胃之火也。方用滋脾飲:   人參三分 茯苓二錢 玄參 丹皮 芡實 茅根 山藥各三錢 熟地一兩 沙參五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唾血止,再劑全愈。   此方輕於治脾,而重於補腎,誠探本之法也。倘止瀉脾火之有餘,必致損胃土之不足,胃氣傷,而脾氣更傷,然後始去補腎,則不能生腎水矣,何能制脾火之旺哉,毋論唾血難止。吾恐胃關不閉,而血且大吐矣,此滋脾飲之所以妙耳。   此症用同歸湯亦神效。   白朮 玄參各一兩 熟地二兩 北五味一錢 荊芥炒黑,三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雙目流血,甚至百射而出,婦人則經閉不行,男子則口乾唇燥,人以為肝血之妄行也,誰知是腎中火動乎。夫腎中之火,相火也,若君火寧靜,則相火不敢上越,惟君火既衰,而後心中少動於嗜慾,則相火即挾君主之令,以役使九竅,而九竅尊君之命,不敢不從,聽其所使矣。心之系通於目,肝之竅開於目,肝中有火,亦相火也,與腎中命門之相火、心中包絡之相火,正同類也。同氣相助而沸騰,不啻如小人結黨,比附而不可解,直定心肝之竅系,血不下行而上行矣。治法似宜補心君之弱,以制腎火之動,然而心火既虛,補心而心不易旺,必須補腎以生心,則心火不動,而腎火亦靜耳。方用助心丹:   麥冬一兩 遠志二錢 茯神三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玄參五錢 丹皮三錢 芡實三錢 蓮子心一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血止,二劑不再發。   此方心、肝、腎三經同治之藥也,補腎以生肝,即補腎以生心耳。或疑腎中火動,不宜重補其腎,不知腎火之動,乃腎水之衰也,水衰故火動,水旺不火靜乎。況心火必得腎水之資,而火乃旺也,心火旺而腎火自平,非漫然用之耳。   此症用郇膏湯亦神效。   熟地 白芍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柴胡五分 荊芥炒黑,三錢 北五味十粒 竹瀝一合 同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舌上出血不止,細觀之有小孔標血,此心火上升以剋肺金也。夫鼻衄犯氣道也,舌中衄血,不過犯經絡之小者耳。然有血出於口者,犯胃而不犯心;血出於舌者,犯心而不犯胃。犯胃為腑,而犯心為臟,烏可謂經絡細小之病而輕治之乎。治法內補其心中之液,而外填其舌竅之孔,則心火自寧,而舌血易止也。方用補液丹:   人參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五錢 丹參二錢 北五味子十粒 山藥三錢 當歸五錢 黃連一錢 玄參五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外用炒槐花、三七根各等分,為末,摻之即愈。   夫槐花、三七本能止血,似不必借重於補液丹也。然而內不治本而徒治其末,未必不隨止而隨出也。   此症用柏子安心湯亦神效。   人參 茯神 柏子仁各三錢 遠志一錢 菖蒲三分 當歸 生地各五錢 五味子十粒 貝母 黃連各五分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遍身骨痛門 四則

  人有一身上下,由背而至腰膝兩脛,無不作痛,飲食知味,然不能起床,即起床席,而痛不可耐,仍復睡臥,必須捶敲按摩,否則其痛走來走去,在骨節空隙之處作楚,而不可忍。人以為此症乃痛風也。然痛風之症,多感於風濕,而風濕之感,多入於骨髓。風濕入於經絡則易去,風濕入於骨髓則難袪,以骨髓屬腎,腎可補而不可瀉,袪風濕則傷腎,腎傷則邪欺正弱,將深居久住,而不肯遽出矣。雖然腎不可瀉,而胃與大腸未嘗不可瀉也。瀉胃與大腸之風濕,而腎之風濕自去。蓋胃為腎之關,而大腸為腎之戶也。方用並袪丹:   黃芪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甘菊花三錢 炙甘草一錢 羌活五分 防風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痛減,二劑而痛除,三劑而痛全愈矣。愈後,用八味地黃丸調理,永無再犯之患。 【腎不可瀉,瀉胃與大腸非瀉腎也,而勝於瀉腎。以腎之真氣不損,而腎之邪氣已出也。】   論理,不治腎而治胃與大腸之風濕,去風宜用乾葛也,去濕宜用豬苓也。有風有濕,必化為火,去火亦宜用石膏、知母也。然邪在骨髓,必須用氣分之劑提出,在氣分,使微寒之品,與輕散之味以和解之,則邪易於速化。然後用補腎之藥補其腎中之水火,真水足而邪水不敢再入,其火足而邪火不能再侵也。   此症方可用芪朮兩活湯:   人參 肉桂各三錢 白朮 黃芪各一兩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羌活 獨活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遍身疼痛,至腰以下不痛者,人亦以為痛風也,誰知乃火鬱於上中二焦,不能散而成者也。若作風濕治之,全不能效,然而僅治其火,亦正徒然。蓋火生於鬱。則肝膽之氣不宣,木必下剋脾胃之土,而土氣不升,則火亦難發,以致氣血耗損,不能灌注於經絡而作痛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一兩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三錢 陳皮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羌活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如失矣。 【風濕必在下部,今上身非風濕明矣。】 【是極,治法宜如此。】   逍遙散專解肝膽之鬱,梔子尤善於解鬱中之火,肝膽之火既盛,則膽中之汁必乾,肝中之血必燥 多加當歸、芍藥,更於平肝平膽之內而濟之滋膽滋肝之味也。血足而氣自流通,復加羌活以疏經絡,自然火散而痛除耳。   此症用和肝消火散。   柴胡 梔子 丹皮 蒼朮 天花粉各二錢 白芍五錢 茯苓 生地各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川芎一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遍身生塊而痛者,此雖是痛風,然因濕氣不入臟腑而外走經絡、皮膚以生此塊,乃濕痰結成者也。消痰於腸胃之內者易為力,而消痰於經絡、皮膚者難為功。雖然經絡皮膚固難治,而腸胃可易治也,吾治其腸胃而經絡皮膚之痛塊自消。方用消塊止痛丹:   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防風一錢 半夏三錢 羌活一錢 白朮三錢 桂枝五分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   二劑而痛輕,四劑而痛止,十劑而塊消,二十劑而塊盡消也。 【內消勝外消也。】   夫塊結不散,正氣虛也。氣虛則痰結,吾用人參、芪、朮以補其氣,而痰之勢衰矣。況益之茯苓、薏仁以利濕,半夏以消痰,防風、羌活以去風,桂枝以逐邪,則痰之黨羽既孤,而不能留其塊壘矣。倘徒治經絡皮膚,反耗損腸胃之氣,而氣不能行於經絡皮膚,則塊且益大,何以消之哉。   此症用防芪分濕湯甚效。   黃芪 白朮 茯苓各五錢 薏仁五錢 防風 柴胡 天花粉各一錢 桂枝三分 麻黃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遍身疼痛,殆不可忍,然有時止而不疼,人以為風濕相搏,誰知是氣血虧損,凝滯而不通乎。夫風寒束於肌骨,雨濕入於肢節,皆能作痛,然其痛必一定不遷,非時而痛,時而不痛也。惟氣血既虛,不能流行於肢節肌骨之中,每硯盛衰以分輕重,氣到之時則痛輕,氣散之後則痛重,血聚之時則痛輕,血滯之時則痛重也。倘認作風寒雨濕之邪,而用袪除掃蕩之藥,則氣血愈虛,而疼痛更甚。治法必大補其氣血,而佐以溫熱之味,則正旺而邪不敢侵,不必止痛而痛自止也。方用忘痛湯:   當歸一兩 黃芪二兩 肉桂二錢 延胡索一錢 天花粉三錢 秦艽一錢 水煎服。   一劑必出大汗,聽其自乾,一服即愈,二服不再發。 【榮血行而痛止,氣血滯而痛作,萌是虛症,極說得是。】   此方即補血湯之變方也。補血湯名為補血,實氣血雙補之神劑,今益以肉桂之袪寒,延胡索之活血化氣,天花粉之消痰去濕,秦艽之散風,即有外邪,無不兼治,何痛之不愈乎。   此症用化凝湯亦妙。   當歸五錢 黃芪一兩 肉桂五分 茯苓五錢 柴胡 甘草 羌活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辨證錄 卷之四

五鬱門 六則

  人有心腹飽滿作脹,時或腸鳴,數欲大便,甚則心疼,兩協填實,為嘔為吐,或吐痰涎,如嘔清水,或瀉利暴注,以致兩足面胕腫,漸漸身亦重大。此等之病,初起之時,必雜然亂治,及其後也,未有不作蠱脹治之,誰知乃是土鬱之病乎。土鬱者脾胃之氣鬱也。《內經》將土鬱屬之五運之氣,而不知人身五臟之中,原有土鬱之病,正不可徒咎之歲氣,而不消息其臟腑之氣也。夫土氣喜於升騰不喜下降,肝木來侮,則土氣不升;肺金來竊,則土氣反降,不升且降,而土氣抑鬱而不伸,勢必反剋夫水矣。水既受剋,不敢直走於長川大河,自然泛濫於溪澗路徑,遙淺則瀉,逢竅必鑽,流於何經,既於何經受病。治法宜疏通其土,使脾胃之氣升騰,則鬱氣可解。然而脾胃之所以成鬱者,雖因於肝木之有餘,與肺金之不足,然亦因脾胃之氣素虛,則肝得而侮,肺得而耗也。倘脾胃之氣旺,何患成鬱哉!故開鬱必須補脾胃之氣,補脾胃而後用奪之之法,則土鬱易解耳。方用善奪湯: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三錢 白朮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陳皮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諸症漸愈。 【土鬱以致水鬱,論得極是。】   此方利水而不走氣,舒鬱而兼補正。不奪之奪,更神於奪也,何必開鬼門、泄淨府始謂之奪哉!   此症用疏土湯亦佳。   白朮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三分 柴胡五分 白芍三錢 枳殼三分 半夏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咳嗽氣逆,心脇脹滿,痛引小腹,身不能反側,舌乾嗌燥,面陳色白,喘不能臥,吐痰稠密,皮毛焦枯,人以為肺氣之燥也,而不知乃是肺氣之鬱。夫肺氣之鬱,未有不先為心火所逼而成。然而火旺由於水衰,腎水不足不能為肺母復仇,則肺金受虧,而抑鬱之病起。然則治肺金之鬱,可不泄肺金之氣乎!雖然未可徑泄肺金之氣也,必須大補腎水,水足而心火有取資之樂,必不再來犯肺,是補腎水正所以泄肺金也。方用善泄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牛膝三錢 炒棗仁三錢 沙參三錢 貝母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十劑全愈。 【引喻甚妙,然意明則已。夫心火無水,自然燔灼。肺金受爍所不必言補水滋火,而肺金自安矣。】   此方滋腎水以制心火,實滋腎水以救肺金也。肺金得腎水之泄而肺安,腎水得肺金之泄而水壯,子母同心,外侮易制,又何憤懣哉!此金鬱泄之之義,實有微旨也。   此症用和金湯亦效。   麥冬五錢 蘇葉一錢 桔梗二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黃苓一錢 半夏五分 百合三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遇寒心痛,腰脽沉重,關節不利,難於屈伸,有時厥逆,痞堅腹滿,面色黃黑,人以為寒邪侵犯也,誰知是水鬱之症乎。水鬱之症,成於土勝木復之歲者居多,然而脾胃之氣過盛,肝膽之血太燥,皆能成水鬱之症也。然則治法何可舍脾、胃、肝、膽四經而他治水鬱哉!雖然水鬱成於水虛,而水虛不同,水有因火而虛者,真火虛也;有因水而虛者,真水虛也。真水虛而邪水自旺,頁火虛而真水益衰。大約無論真火、真水之虛,要在於水中補火,人足而水自旺,水旺而鬱不能成也。方用補火解鬱湯: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巴戟天五錢 肉桂五分 杜仲五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自愈。 【水鬱由於水虛,亦不多之論。】   此方於補火之中,仍是補水之味,自然火能生水,而水且生火,水火兩濟,何鬱之有,正不必滋肝膽而調脾胃也。   此症用濬水湯亦效。   白朮一兩 杜仲三錢 山藥一兩 薏仁 芡實各五錢 防己 桂枝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少氣,脇腹、胸背、面目、四肢䐜膜脹憤懣,時而嘔逆,咽喉腫痛,口乾舌苦,胃脘上下忽時作痛,或腹中暴疼,目赤頭暈,心熱煩悶,懊憹善暴死,汗濡皮毛,痰多稠濁,兩顴紅赤,身生疿瘡,人以為痰火作祟也,誰知是人鬱之病乎。夫火性炎上,火鬱則不能炎上而違其性矣。五臟之火不同,有虛火、實火、君火、相火之異。然火之成鬱者,大約皆虛火、相火,即龍雷之火也。雷火不鬱,則不發動,過於鬱則又不能發動。非若君火、實火雖鬱而仍能發動也。故治火之鬱者,治虛火相火而已矣。既曰虛火,則不可用瀉;既曰相火,則不可用寒,所當因其性而發之耳。方用發火湯: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 炒梔子各一錢 白芥子二錢 白朮二錢 廣木香末五分 遠志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火鬱解,再劑而諸症愈矣。 【龍火不鬱不發,遇鬱亦不發,亦是至論。】   此方直入胞絡之中,以解其鬱悶之氣,又不直瀉其火,而反補其氣血,消痰去滯,火遂其炎上之性也。或疑龍雷之火在腎、肝而不在心包,今治心包恐不能解龍雷之火鬱也。殊不知心包之火,下通於肝、腎,心包之火不解,則龍雷之火鬱何能解哉!吾解心包之鬱火,正所以解龍雷之鬱火也。不然心包之鬱未解,徒解其龍雷之火,則龍雷欲上騰,而心包阻抑,劈木焚林之禍,必且更大。惟解其心包之火,則上火既達,而下火可以漸升;且上火既達,而下火亦可以相安,而不必升矣,此治法之最巧者也。   此症用通火湯亦妙。   白芍 玄參 麥冬各一兩 生地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荊芥一錢 白芥子二錢茯苓三錢 半夏八分 水煎服。   一副而鬱解矣,二劑全愈。

  人有畏寒畏熱,似風非風,頭痛頰疼,胃脘飽悶,甚則心脇相連䐜脹,膈咽不通,吞酸吐食,見食則喜,食完作楚,甚則耳鳴如沸,昏眩欲仆,目不識人,人以為風邪之病,誰知是木鬱之症也。夫木屬肝膽,肝膽之氣一鬱,上不能行於心包,下必至刑於脾胃。人身後天以脾胃為主,木剋脾土,則脾不能化矣;木剋胃土,則胃不能受矣。脾胃空虛,則津液枯槁何能分布於五臟七腑哉!且木尤喜水,脾胃既成焦乾之土,則木無水養,剋土益深,土益病矣。土益病,則土不生肺,而肺金必弱,何能制肝!肝木過燥,愈不自安而作祟矣!治法宜急舒肝膽之本氣。然徒舒肝膽之氣,而不滋肝膽之血,則血不能潤,而木中之鬱未能盡解也。方用開鬱至神湯:   人參一錢 香附三錢 茯苓二錢 白朮一錢 當歸二錢 白芍五錢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炒梔子一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鬱少解,再劑而鬱盡解也。 【鬱症雖分五臟,其木鬱則五臟皆鬱,舒肝膽之鬱,而五鬱盡舒,又不可不知。】   此方無刻削之品,而又能去滯結之氣,勝於逍遙散多矣。或疑鬱病,宜用解散之劑,不宜用補益之味,如人參之類,似宜斟酌。殊不知人之境遇不常,拂抑之事常多,愁悶之心易結,而木鬱之病不盡得之歲運者也。故治法亦宜變更,不可執鬱難用補之說,棄人參而單用解散之藥,況人參用入於解散藥中,正既無傷,而鬱又易解者也。   此症用舒木湯亦效。   白芍 當歸各三錢 川芎 荊芥 鬱金 蒼朮各二錢 香附 車前子 豬苓 甘草各一錢 青皮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之鬱病,婦女最多,而又苦最不能解,倘有困臥終日,痴痴不語,人以為呆病之將成也,誰知是思想結於心,中氣鬱而不舒乎。此等之症,欲全恃藥餌,本非治法,然不恃藥餌,聽其自愈,亦非治法也。大約思想鬱症,得喜可解,其次使之大怒,則亦可解。蓋脾主思,思之太甚則脾氣閉塞而不開,必至見食則惡矣;喜則心火發越,火生胃土,而胃氣大開,胃氣既開,而脾氣安得而閉乎?怒屬肝木,木能剋土,怒則氣旺,氣旺必能沖開脾氣矣。脾氣一開,易於消食,食消而所用飲饌必能化精以養身,亦何畏於鬱乎!故見此等之症,必動之以怒,後引之以喜,而徐以藥餌繼之,實治法之善也。方用解鬱開結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芥子三錢 白朮五錢 生棗仁三錢 甘草五分 神麯二錢 陳皮五分 薄荷一錢 丹皮三錢 玄參三錢 茯神二錢 水煎服。   十劑而結開,鬱亦盡解也。 【喜能解鬱人易知,怒能解鬱罕知矣,遠公闡發實精。】   此方即逍遙散之變方,最善解鬱。凡鬱怒而不甚者,服此方無不心曠神怡,正不必動之以怒,引之以喜之多事耳。   此症亦可用抒木湯加梔子一錢,神麯五分殊效(方見前)。

咳嗽門 八則

  人有驟感風寒,一時咳嗽,鼻塞不通,嗽重痰必先清後濁,畏風畏寒,此風寒入於皮毛,肺經先受之也。夫肺之竅通於鼻,肺受風寒之邪,而鼻之竅不通者,阻隔肺金之氣也。肺竅既不能通,而人身之火即不能流行於經絡,而火乃入於肺,以助風寒之黨矣。故初起咳嗽,必須先散風寒,而少佐散火之劑,不可重用寒涼以抑其火,亦不可多用燥熱以助其邪,用和解之法為最妙,如甘桔湯、小柴胡湯是也。然而世人往往以小恙不急治者多矣,久則肺氣虛而難愈,則補母、補子之道宜知也。補母者,補其脾胃也;補子者,補其腎水也,似乎宜分兩治之法,以治久咳久嗽之症。而余實有兼治之方,既有利於子母,而復有益於咳嗽,毋論新久之嗽,皆可治之以取效也。方用善散湯:   麥冬三錢 蘇葉二錢 茯苓三錢 玄參三錢 甘草一錢 黃苓八分 天門冬三錢 款冬花五分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此方用麥冬、天門冬以安肺氣,用茯苓、甘草以健脾胃之土,用玄參以潤腎經之水,用蘇葉、款冬花以解散其陰陽之風邪,又加黃芩以清其上焦之火,貝母以消其內膈之痰,斟酌咸宜,調劑皆當,故奏功取勝耳。   此症亦可用寧嗽丹:   蘚葉 甘草 天花粉 天冬 款冬花各一錢 桔梗 生地 各三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風寒已散,而痰氣未清,仍然咳嗽氣逆,牽引腰腹,俯仰不利,人皆謂必須治痰之為亟矣。然而治痰而痰愈多,嗽愈急、咳愈重者何也?蓋治痰之標,而不須治治痰之本耳。痰之標在於肺,痰之本在於腎,不治腎而治肺,此痰之所以不能去,而咳嗽之所以不能愈也。人生飲食原宜化精而不化痰,惟腎氣虛,則胃中飲食所化之津液欲入腎而腎不受,則上泛為痰矣。蓋因胃中所化之津液無多,不足以濟肺之乾枯,而心火轉來相奪,則津液不能滋肺,反化為痰涎而外越矣。然則治法,宜大補其腎水,使腎水汪洋,既能制心火之有餘,更能濟肺金之不足,心火不敢相奪,胃氣又復相安,自然津液下潤,腎經獨受,化精而不化痰矣。方用: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 【陰虛咳嗽癆怯最多,非大補腎水烏能濟事,此篇方論救世不淺。】   此方即子母兩富湯加味者也。以熟地大滋其腎水,以麥冬大安其肺金,加芍藥、柴胡、甘草以舒其肝膽之氣,使其不來剋脾胃之土,則脾胃之氣易於升騰,上使救肺,而下可救腎,且邪亦易散,實有鬼紳不測之妙也。

  人有久嗽不愈,用補腎滋陰之藥不效,反覺飲食少思,強食之而不化,吐痰不已者,人以為肺經尚有邪留於胃中,而不知乃脾胃虛寒不能生肺,使邪留連於中脘而作嗽也。夫肺金之母,脾胃二經之土也,土旺則金旺,土衰則金衰,不補母以益金,反瀉子以捐土,邪即外散,肺且受傷,況尚留餘邪未散乎!毋怪其久嗽而不愈也。然則治之之法,不可僅散肺之邪,而當急補肺之氣;不可僅補肺之氣,而尤當急補脾胃之土矣。然不可徒補脾胃也,蓋補胃必須補心包之火,而補脾必須補命門之火。心包生胃土,命門生脾土,實有不同耳。然而胃病則脾必病,而脾病則胃亦病也。吾補胃而即兼補脾,補脾而即兼補胃,未嘗非肺金之所喜。肺喜正氣之生,自惡邪氣之剋,不必治嗽而嗽病自已矣。方用補母止嗽湯: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人參一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錢 蘇子一錢 半夏一錢 桔梗二錢 麥冬五錢 紫苑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嗽輕,二劑而嗽更輕,四劑而嗽全止矣。   此方乃補脾胃之聖藥,加入肉桂以補心包、命門之二火,一味而兩得之也。又恐徒治脾胃之母,置肺邪於不問,增入補肺散邪之味,則子母兩得,而久嗽安得不速愈哉!   此症用助金湯亦佳。   人參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白朮 百合各五錢 茯神二錢 肉桂 炮薑 蘇葉 百部各五分 半夏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咳嗽,長年不愈,吐痰色黃,結成頑塊,凝滯喉間,肺氣不清,用盡氣力始得吐出於口者,此乃老痰之病也。年老陽虛之人,最多此症。然用消痰清肺之藥往往不驗者,蓋徒治其痰,而不理其氣也。夫痰盛則氣閉,氣行則痰消。老年之人,孤陽用事,又加氣閉而不伸,則陽火煎熬,遂成黃濁之痰,氣虛不能推送,故必咳之久而始能出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分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五分 柴胡五分 白芍一兩 白芥子三錢 甘草一錢 梔子一錢 水煎服。   二劑而痰變白矣,四劑而痰易出矣,十劑而咳嗽盡除。補陽氣之虛,開鬱氣之滯,消痰結之塊,袪久閉之火,有資益而無刻削,則老痰易化,而咳嗽易除也。倘徒用攻痰之藥,則陽氣必傷,而痰又難化,格格難吐,何日是清快之時乎! 【老痰最難治,六君治法之外,其在補腎乎。】   此症用化老湯亦佳。   人參三分 白朮一錢 生地二錢 款冬花三分 白芥子 白芍 地骨皮各三錢 柴胡四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四劑輕,十劑愈。

  人有陰氣素虛,更加氣惱,偶犯風邪,因而咳嗽。人以散風袪邪之藥治之而愈甚,此不治其陰虛之故也。然而徒滋其陰,而肝氣未平,則木來侮金,咳亦難已。法宜平肝而益之以補水之劑,則水能資木,而木氣更平也。方用平補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人參五分 茯苓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百合五錢 炒黑荊芥一錢 水煎服。   此方大補肺、腎、肝、脾之四經,而尤能解肝氣之鬱。肝經鬱解,而肺經風邪亦不必袪而自散矣。人謂補腎、補肺、平肝足矣,何又兼補脾胃而用人參耶?不知三經之氣,非脾胃之氣不行,吾少加人參、茯苓以通之,則津液易生,而腎、肝、肺尤能相益也。   此症用渙邪湯亦效。   白芍 熟地 麥冬各五錢 甘草 柴胡 香附各一錢 陳皮三分 白朮 玄參各三錢 天花粉五分 蘇子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久咳而不愈者,口吐白沫,氣帶血腥,人以為肺經之濕也,而不知實肺金之燥。苟肺氣不燥,則清肅之令下行,而週身四達,何處非露氣之下潤乎!不特腎水足以上升而交於心,亦且心火下降而交於腎,不傳於肺矣。心火既不傳於肺金,曾何傷燥之慮哉!惟其肺氣先已匱乏,高源之水無有留餘之勢,而欲下澤之常盈,以上供於肺金之用,此必不得之數也,治法自宜專潤肺金之燥矣。然潤肺金之燥,而腎火上沖,則肺且救子之不暇,何能自潤?此肺腎必宜同治也。方用子母兩富湯: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肺金之燥除,腎火之乾亦解。   譬如滂沱大雨,高低原隰無不霑足。既鮮燥竭之虞,寧有咳嗽之患。倘失此不治,或治而不補益其肺腎,轉盼而毛瘁色弊,筋急爪枯,咳引胸背,弔疼兩脇,諸氣膹鬱,諸痿喘嘔,嗌塞血泄,種種危候,相因俱見矣。又用何藥以救其焦枯哉!   此症用夜露飲亦妙。   熟地 麥冬 芡實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久病咳嗽,吐痰色紅,有似嘔血而實非血也,盜汗淋漓,腸鳴作泄,午後發熱。人以為腎經之邪火大盛,將欲腎邪傳心也,誰知是脾邪之將傳於腎乎。此症初因腎水乾枯,腎經受邪,腎乃傳心,故發熱而夜重,未幾心邪傳肺,故咳嗽而汗泄;未幾肺邪傳肝,故脇痛而氣壅;未幾肝邪傳脾,故腸鳴而作泄。今既盜汗淋漓,腸鳴作泄,乃肺邪不傳肝而傳脾也。邪不入腎肝,尚有可生之機,亟宜平肝滋腎,使邪不再傳,則肝平而不與肺為仇,腎滋而不與心為亢;再益之健脾之品,使脾健而不與賢為耗,自然心火不刑肺而生脾,脾氣得養而肺氣更安矣。方用轉逆養肺湯:   白芍五錢 麥冬三錢 茯苓三錢 玄參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五錢 北五味二錢 車前子二錢 地骨皮三錢 丹皮三錢 牛膝一錢 破故紙五分 貝母一錢 水煎服。   連服十劑而氣轉,再服十劑而痰變為白,再服十劑而泄止,腸亦不鳴也。   此方本非止泄之藥。蓋泄成於陰虛,補其陰而泄自止,陰旺則火息不去爍金;金安則木平不去剋土,所以消痰而化其火炎之色,止泄而撤其金敗之聲,故腸嗚、盜汗盡除,而咳嗽亦愈矣。   此症用止傳湯亦妙。   熟地二兩 玄參 百合各一兩 白芥子二錢 荊芥炒黑一錢 茯苓三錢 沙參三錢 地骨皮五錢 桑葉十五片 水煎服。   十劑輕,三十劑愈。

  人有春暖夏熱,則安然不嗽,一遇秋涼,即咳嗽不寧,甚至氣喘難臥,人以為肌表之疏泄也,誰知是鬱熱之難通乎。夫人身之氣血,流通於肌肉之內,則風邪不得而入。惟氣血閉塞不通,而邪轉來相侮,凝滯而變為熱矣。蓋春夏之間,皮膚疏泄,內熱易於外宣。秋冬之際,皮膚緻密,內熱難於外發,所以春夏不咳嗽,而秋冬咳嗽也。倘不治其鬱熱之本,而惟用發散之品,徒虛其外,愈不能當風寒之威,徒耗其中,益轉增其鬱熱之勢,均失其治之之法也。所貴攻補兼施,既舒其內鬱之熱,而復疏其外入之寒,則本既不傷,而末亦易舉也。方用:   當歸五錢 大黃一錢 貝母二錢 天花粉三錢 薄荷二錢 荊芥二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黃芩二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秋冬之時斷無咳嗽之症矣。 【夏傷暑熱,秋必病嗽。然則秋冬之咳嗽,仍是夏間犯之,勿謂夏日安然,不歸咎於暑熱也。】   蓋大黃走而不守,用之於袪火消痰之中通鬱最速,又得當歸之補而不滯,白朮之利而不攻,同隊逐群,解紛開結,內外兩益矣。   此症用鬱金丹亦甚效。   白芍 桔梗各三錢 撫芎二錢 白芥子 茯苓 生地各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偶感風寒,一時動喘,氣急抬肩,吐痰如湧,喉中作水雞聲,此外感非內傷也。倘誤認內傷,少用補氣之味,則氣塞而不能言,痰結而不可息矣。治法宜用解表之味。然而,純補之藥不可用,而清補之藥未嘗不可施也。方用平喘仙丹:   麥冬五錢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半夏二錢 黃芩一錢 山豆根一錢 射干一錢 白薇一錢 烏藥一錢 蘇葉八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一劑喘平,再劑全愈,不必三劑也。 【此治外感之喘,而不可執之以治內傷之喘也。】   蓋外感之喘,乃風寒之邪,從風府而直入於肺,盡袪其痰而湧塞咽喉之間,看其病勢似重,然較內傷之喘大輕也。平喘仙丹專消肺邪而不耗肺之正,順肺氣而不助肺之火,故下喉即慶安全也。   此症用止聲湯甚神。   麻黃一錢 天門冬三錢 桔梗三錢 甘草 茯苓各二錢 山豆根八分 射干 陳皮 半夏 青黛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人有痰氣上沖於咽喉,氣塞肺管作喘,而不能取息,其息不粗,而無抬肩之狀者,此氣虛而非氣盛也,乃不足之症,不可作有餘之火治之。人身之陰陽,原自相根,而陰陽中之水火,不可須臾離也。惟腎水太虛,而後腎火無制,始越出於腎宮,而關元之氣不能挽回,直奔於肺而作喘矣。然而關元之氣微,雖力不勝任,以挽回其將絕之元陽,而猶幸其一線之牽連也,則猶可救援於萬一耳。方用定喘神奇丹:   人參二兩 牛膝五錢 麥冬二兩 北五味二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作湯煎服。一劑而喘少止,二劑而喘更輕,四劑而喘大定。 【此治虛喘之重者,病若少輕,藥尚可少減。人參非多用不可,實為妙論。今人治不足之症, 人參僅用錢分,則徒益上焦之氣而不能達下,愈增其喘急,而反歸怨於參,竟禁不用,以至危殆。舉世無不皆然,良足深嘆。此方妙在多用地黃,佐以牛膝而使之歸元,真神術也。然辨症在於息之不粗,更當審脈之虛實耳。】   此方人參宜多用,不用至二兩則不能下達於氣海關元,以生氣於無何有之鄉。非用牛膝不能下行,且牛膝能平胃腎之虛火,又能直補其下元之氣也。麥冬益肺金,非多用則自顧不暇,何能生汪洋之水,以救燎原之炎耶!人喘則氣散,非五味子何以能收斂乎。用熟地以益腎中之水也,腎水大足,自不去泄肺金之氣,然非多加則陰不能驟生,而火不可以遽制。又益之以山茱萸,以贊襄熟地之不逮,自能水火既濟,而氣易還元也。   此症亦可用參熟桃蘇湯。   人參 熟地各一兩 破故紙五分 茯神 麥冬各五錢 胡桃一箇 生薑 蘇子各一錢 山萸 巴戟天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七情氣鬱,結滯痰涎,或如破絮,或如梅核,咯之不出,嚥之不下,痞滿壅盛,上氣喘急,此內傷外感兼而成之者也。此等之症最難治。欲治內傷而外邪不能出,欲治外感而內傷不能愈。然則終何以治之乎?吾治其肝膽,而內傷、外感俱皆愈也。蓋肝膽乃陰陽之會,表裏之間也,解其鬱氣而喘息可平矣。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   白芍五錢 白朮三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蘇葉一錢 半夏一錢 厚朴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痰氣清,再劑而痰氣更清,四劑而喘急自愈。 【此症氣喘,而內外俱病也。】   病成於鬱,治鬱而諸症安得不速愈哉!   此症用蘇葉破結湯亦神。   白芍 茯芩各五錢 半夏二錢 蘇葉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一劑氣通痰清矣,二劑全愈。

  人有久嗽之後,忽然大喘不止,痰出如泉,身汗如油。此汗出亡陽,本是不救之病,而吾以為可救者,以久嗽傷肺而不傷腎也。夫喘症多是傷腎,人嗽之人未有不傷腎者,以肺金不能生腎水,而腎氣自傷也。然而傷肺以致傷腎,與竟自傷腎者不同。蓋傷肺者傷氣也,傷腎者傷精也,故傷肺以致傷腎者,終傷氣而非傷精。精有形而氣無形,無形者補氣可以生精,即補氣可以定喘;有形者必補精以生氣,又必補精以回喘也。所以傷肺者易為功,不比傷腎者難為力。方用生脈散:   麥冬一兩 人參五錢 北五味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喘定,再劑而汗止,三劑而痰少,更加天花粉二錢,白朮五錢,當歸三錢,白芍五錢,再服十劑全愈。   生脈散補氣之聖藥也。補其肺氣,自生腎水矣。腎得水而火不上沸,則龍雷自安於腎臟,不必又去補腎也。以視傷腎動喘者,輕重不大相懸殊哉! 【專力定喘。然而用生脈散人以為斂肺補氣,必不肯從。熟知痰出如泉,汗出如油,乃為外症也。】   此症用歸氣湯亦妙。   麥冬三兩 北五味三錢 熟地三兩 白朮二兩 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十劑全愈。

怔忡門 三則

  人有得怔忡之症者,一遇拂情之事,或聽逆耳之言,便覺心氣怦怦上沖,有不能自主之勢,似煩而非煩,似暈而非暈,人以為心虛之故也。然而心虛由於肝虛,肝虛則肺金必旺,以心弱不能制肺也;肺無火煅煉,則金必制木,肝不能生金,而心氣益困。故補心必須補肝,而補肝尤宜制肺。然而肺不可制也,肺乃嬌臟,用寒涼以制肺,必致傷損脾胃,肺雖制矣,而脾胃受寒,不能運化水穀,則肝又何所取資,而腎又何能滋益,所以肺不宜制而宜養也。方用制忡湯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生棗仁一兩 北五味一錢 麥冬五錢 貝母五分 竹瀝十匙 水煎調服。   一劑而怔忡少定,二劑更安,十劑全愈。 【肺宜養不宜制,深得養肺之法。】   此方不全去定心,而反去補肝以平木,則火不易動;補肺以養金,則木更能靜矣。木氣既靜,則肝中生血,自能潤心之液,而不助心之焰,征忡不治而自愈矣。   此症用柏蓮湯佳。   人參 麥冬 玄參各五錢 茯苓 柏子仁 丹皮各三錢 丹參二錢 半夏 蓮子心各一錢 生棗仁三錢 水煎服。   一劑安,十劑愈。

  人有得怔忡之症,日間少輕,至夜則重,欲思一睡熟而不可得者,人以為心虛之極也,誰知是腎氣之乏乎。凡人夜臥則心氣必下降於腎宮,惟腎水大耗,一如家貧,客至無力相延,客見主人之窘迫,自然不可久留,徘徊岐路,實乃徬徨耳。治法大補其腎中之精,則腎氣充足矣。方用心腎兩交湯:   熟地一兩 山茱八錢 人參五錢 當歸五錢 炒棗仁八錢 白芥子五錢 麥冬五錢 肉桂二分 黃連三分 水煎服。   一劑即熟睡,二劑而怔忡定,十劑全愈矣。   此方補腎之中仍益之補心之劑,似乎無專補之功。殊不知腎水既足,而心氣若虛,恐有不相契合之虞。今心腎兩有餘資,主客分外加歡,相得益彰矣。況益之介紹如黃連、肉桂並投,則兩相贊頌和美,有不賦膠漆之好者乎!   此症用交合湯亦效。   人參五錢 熟地二兩 黃連三分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一劑即睡,十劑全安。

  人有得怔忡之症,心常怦怦不安,常若有官事未了,人欲來捕之狀,人以為心氣之虛也,誰知是膽氣之怯乎。夫膽屬少陽,心之母也,母虛則子亦虛。惟是膽氣雖虛,何便作怔仲之病?不知臟腑之氣,皆取決於膽,膽氣一虛,而臟腑之氣皆無所遵從,而心尤無主,故怦怦而不安者,乃似乎怔忡,而實非征忡也。治法徒補心而不補各臟腑之氣,則怔忡之病不能痊;補各臟腑之氣而不補膽之氣,內無剛斷之風,外有紛紜之擾,又安望心中之寧靜乎!故必補膽之氣,而後可以去怯也。方用堅膽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白芍二兩 鐵粉一錢 丹砂一錢 天花粉三錢 生棗仁三錢 竹茹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膽壯,二劑而膽更壯,十劑而怦怦者不知其何以去也。   此方肝膽同治之劑,亦心膽共治之劑也。肝與膽為表裏,治膽而因治肝者,兄旺而弟自不衰也;心與膽為子母,補膽而兼補心者,子強而母自不弱也。又有鎮定之品以安神,刻削之味以消痰,更相佐之得宜,即是怔忡,未有不奏功如響者,況非怔忡之真病乎!   此症用龍齒壯膽湯亦效。   人參 竹茹各三錢 五味子 遠志各一錢 生棗仁一兩 白芍八錢 當歸五錢 龍齒醋焠研末,五分 水煎服。二劑即安。

驚悸門 二則

  人有聞聲而動驚,心中怦怦,半日而後止者,人以為心中有痰也,乃用消痰之藥治之不效,久則不必聞聲而亦驚,且添悸病,心中常若有來捕者,是驚悸相連而至也。雖俱是心虛之症,而驚與悸實有不同。蓋驚之病輕於悸,悸之病重於驚,驚從外來而動心,悸從內生而動心也。若怔忡正悸之漸也,故驚悸宜知輕重,一遇怔忡即宜防驚,一驚即宜防悸。然而驚悸雖分輕重,而虛則一也。方用安定湯:   黃芪一兩 白朮五錢 當歸五錢 生棗仁五錢 遠志三錢 茯神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半夏二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三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驚悸輕,再劑更輕,十劑全愈。 【驚悸分內外先後,亦無人道過也。】   夫神魂不定而驚生,神魂不安而悸起,皆心肝二部之血虛也。血虛則神無所歸,魂無所主,今用生血之劑,以大補其心肝,則心肝有血以相養,神魂何至有驚悸哉!倘此等之藥,用之驟效,未幾而仍然驚悸者,此心肝大虛之故也,改煎藥為丸。方用鎮神丹:   人參四兩 當歸三兩 白朮五兩 生棗仁三兩 遠志二兩 生地三兩 熟地八兩 白芥子一兩 茯苓三兩 柏子仁一兩 龍骨一兩醋焠用 虎睛一對 陳皮三錢 麥冬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早晚各五錢,一料全愈。   此方較前方更奇而有神。方中用龍虎二味實有妙義。龍能定驚,虎能止悸,入之補心補腎之中,使心腎交通,而神魂自定也。   此症用鎮心丹亦效。   人參 白芍各一兩 丹砂一錢 錢落一錢 天花粉一錢 山藥五錢 遠志二錢 生棗仁五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先驚而後悸,亦有先悸而後驚,似乎不同,而不知非有異也,不過輕重之殊耳。但驚有出於暫,而不出於常,悸有成於暗,而不成於明者,似乎常暫明暗之不同。然而暫驚輕於常驚,明悸重於暗悸。吾定一方,合驚悸而治之名為兩靜湯:   人參一兩 生棗仁二兩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丹砂三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   連服四劑,驚者不驚,而悸者亦不悸也。 【□□□常與□□□暗□□□□□也。】   此方多用生棗仁以安其心,用人參、巴戟天以通心腎。心腎兩交,則心氣通於腎,而使能安;腎氣通於心,而日亦安也。心腎交而晝夜安,即可久之道也。   此症用鎮心丹亦可同治。

虛煩門 二則

  人有遇事或多言而煩心生,常若胸中擾攘紛紜而嘈雜,此陰陽偏勝之故,火有餘而水不足也。或謂心熱則火動而生煩,膽寒則血少而厭煩矣。不知虛煩實本於心熱,膽則未曾寒也。夫膽則最喜熱而惡寒,世人云膽寒則怯者,正言膽之不可寒也。膽寒既怯,何敢犯火熱之心,可見虛煩是心火之熱,非膽木之寒矣。古人用溫膽湯以治虛煩,而煩轉盛者,正誤認膽寒也。治法宜於補心之中,而用清心之味。方名解煩益心湯:   人參二錢 黃連一錢 生棗仁三錢 白朮一錢 茯神三錢 當歸三錢 玄參五錢 甘草三分 枳殼五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一劑煩止,再劑煩除矣。 【虛煩在心熱,非關於膽,論得是。】   此方純是入心之藥,清火而加入消痰之藥者,有火必有痰也。痰火散而煩自釋矣,況又有補心之劑,同群並濟哉!   此症用玄冬湯亦甚神。   玄參 麥冬各二兩 水煎服。   一劑而心安,二劑全愈。

  人有年老患虛煩不寐,大便不通,常有一裹熱氣,自臍下宜沖於心,便覺昏亂欲絕,人以為火氣之沖心也,誰知是腎水之大虧乎。夫心中之液,實腎內之精也。心火畏腎水之剋,乃假剋也;心火喜腎水之生,乃真生也。心得腎之交,而心乃生,心失腎之通,而心乃死。虛煩者正死心之漸也。惟是腎既上通於心,何以臍下之氣上沖而心煩?不知腎之交於心者,乃腎水之交,而非腎火之交也。腎水交於心,而成既濟之泰;腎火交於心,而成未濟之否。故既濟而心安,未濟而心煩耳。老人孤陽無水,熱氣上沖,乃腎火沖心也。火之有餘,實水之不足,治法大補腎中之水,則水足以制火,火不上沖而煩自止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品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二錢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炒棗仁五錢 北五味一錢 柴胡五分 甘菊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煩卻,四劑而大便通,二十劑不再發。   六味丸湯所以滋腎水之涸也,麥冬、五味滋其化源;白芍、柴胡以平肝,肝平而相火無黨,不至引動包絡之火;又得棗仁、甘菊相制,則心氣自舒,而復有腎水交通,有潤之樂而無燥之苦,豈尚有虛煩之動乎!   此症用濟心丹亦效。   熟地二兩 麥冬 玄參 生棗仁各五錢 丹皮 地骨皮 柏子仁 菟絲子 巴戟天各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不寐門 五則

  人有晝夜不能寐,心甚躁煩,此心腎不交也。蓋日不能寐者,乃腎不交於心;夜不能寐者,乃心不交於腎也。今日夜俱不寐,乃心腎兩不相交耳。夫心腎之所以不交者,心過於熱,而腎過於寒也。心原屬火,過於熱則火炎於上,而不能下交於腎;腎原屬水,過於寒則水沉於下,而不能上交於心矣。然則治法,使心之熱者不熱,腎之寒者不寒,兩相引而自兩相合也。方用上下兩濟丹: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白朮五錢 山茱萸三錢 肉桂五分 黃連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寐。   蓋黃連涼心,肉桂溫腎,二物同用,原能交心腎於頃刻。然無補藥以輔之,未免熱者有太燥之虞,而寒者有過涼之懼。得熟地、人參、白朮、山萸以相益,則交接之時,既無刻削之苦,自有歡愉之慶。然非多用之則勢單力薄,不足以投其所好,而饜其所取,恐暫效而不能久效耳。   此症用芡蓮丹亦佳。   人參 茯苓 玄參 熟地 生地 蓮子心 山藥 芡實各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安。

  人有憂愁之後,終日困倦,至夜而雙目不閉,欲求一閉目而不得者,人以為心腎之不交也,誰知是肝氣之太燥乎。夫憂愁之人,未有不氣鬱者也。氣鬱既久,則肝氣不舒;肝氣不舒,則肝血必耗;肝血既耗,則木中之血上不能潤於心,而下必取汲於腎。然而肝木大耗,非杯水可以灌溉,豈能堪日日之取結乎!於是腎水亦枯,而不能供肝木之涸矣。其後腎止可自救其焦釜,見肝木之來親,有閉關而拒矣。肝為腎之子,腎母且棄子而不顧,況心為腎之仇,又烏肯引火而自焚乎?所以堅閉而不納也。治法必須補肝血之燥,而益腎水之枯,自然水可以養木,而肝可以交心也。方用潤燥交心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玄參一兩 柴胡三分 菖蒲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肝之燥解,再劑而肝之鬱亦解,四劑而雙目能閉而熟睡矣。   此方用芍藥、當歸以滋其肝,則肝氣自平;得熟地以補腎水,則水足以濟肝,而肝之血益旺;又得玄參以解其心中之炎,而又是補水之劑;投之柴胡、菖蒲解肝中之鬱,引諸藥而直入於心宮,則腎肝之氣自然不交而交也。   此症用安睡丹亦妙。   白芍 生地 當歸各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 枸杞各二錢 甘菊花三錢 水煎服。   二劑即閉目矣,十劑全愈。

  人有夜不能寐,恐鬼祟來侵,睡臥反側,輾轉不安,或少睡而即驚醒,或再睡而恍如捉拿,人以為心腎不交,而孰知乃膽氣之怯也。夫膽屬少陽,其經在半表半裏之間,心腎交接之會也。心之氣由少陽以交於腎,腎之氣亦由少陽以交於心。膽氣既虛,至不敢相延心腎二氣而為之介紹,心腎乃怒其閉門不納,兩相攻擊,故膽氣愈虛,驚悸易起,益不能寐耳。治法宜補少陽之氣。然補少陽,又不得不補厥陰也。蓋厥陰肝經,與少陽膽經為表裏,補厥陰之肝,正補少陽之膽耳。方用肝膽兩益湯:   白芍一兩 遠志五錢 炒棗仁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寐安,二劑而睡熟,三劑而驚畏全失。   此方白芍入肝入膽,佐以遠志、棗仁者,似乎入心而不入膽。不知遠志、棗仁既能入心,亦能入膽,況同白芍用之,則共走膽經,又何疑乎。膽得三味之補益,則膽汁頓旺,何懼心腎之相格乎。   此症用無憂湯亦甚妙。   白芍五錢 竹茹三錢 炒棗仁三錢 人參三錢 當歸五錢 一劑睡寧,四劑全愈。

  人有神氣不安,臥則魂夢飛揚,身雖在床,而神若遠離,聞聲則驚醒而不寐,通宵不能閉目,人以為心氣之虛也,誰知是肝經之受邪乎。夫肝主藏魂,肝血足則魂藏,肝血虛則魂越,遊魂亦因虛而變也。今肝血既虧,肝臟之中無非邪火之氣,木得火而自焚,魂將安寄?自避出於軀殼之外,一若離魂之症,身與魂分為兩也。然而離魂之症與不寐之症,又復不同。離魂者魂離而能見物,不寐而若離魂者,魂離而不能見物也。其所以不能見物者,陰中有陽,非若離魂之症絕於陰耳。治法袪肝之邪,而先補肝之血,血足而邪自難留,邪散而魂自歸舍矣。方用引寐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龍齒末火煅二錢 萸絲子三錢 巴戟天三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二錢 炒棗仁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寐矣,連服數劑,夢魂甚安,不復從前之飛越也。   此方皆是補肝、補心之藥,而用之甚奇者,全在龍齒。古人謂治魄不寧者,宜以虎睛,治魂飛揚者,宜以龍齒,正取其龍齒入肝而能平木也。夫龍能變化動之象也,不寐非動乎,龍雖動而善藏,動之極正藏之極也。用龍齒以引寐者,非取其動中之藏乎。此方古人之所未言,余偶及之,洩天地之奇也。   此症用灈枝湯亦效。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芍 當歸 炒棗仁各五錢 丹砂一錢 遠志八分 柴胡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心顫神懾,如處孤壘,而四面受敵,達旦不能寐,目眵眵無所見,耳聵聵無所聞,欲少閉睫而不可得,人以為心腎之不交也,誰知是膽虛而風襲之乎。夫膽虛則怯,怯則外邪易入矣。外邪乘膽氣之虛,既入於膽之中,則氣無主,一聽邪之所為。膽欲通於心,而邪不許;膽欲交於腎,而邪又不許,此目之所以眵眵,而耳之所以聵聵也。心腎因膽氣之不通,亦各退守本宮,而不敢交接,故欲閉睫而不可得也。夫膽屬少陽,少陽者木之屬也,木與風同象,散風最易入也。風乘膽木之虛,居之而不出,則膽畏風之威,膽愈怯矣。膽愈怯而又無子母之援,何啻如臥薪嘗膽之苦,又安得悠然來夢乎。治法必補助其膽氣,佐以袪風蕩邪之品,則膽氣壯而風邪自散,庶可高枕而臥矣。方用袪風益膽湯:   柴胡二錢 郁李仁一錢 烏梅一箇 當歸一兩 川芎三錢 麥冬五錢 沙參三錢 竹茹一錢 甘草一錢 白芥子二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顫懾止,再服二劑,而見聞有所用,人亦熟睡矣。 【膽虛而邪入,邪入而膽益虛,不補膽以袪邪,此世人之所以無效也。】   此方絕不治心腎之不交,而惟瀉膽木之風邪,助膽木之真氣,則膽汁不乾,可以分給於心腎,自然心腎兩交,欲不寐得乎。   此症方可用助勇湯:   荊芥 當歸各三錢 防風 天花粉各一錢 川芎 竹茹各二錢 枳殼 獨活各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健忘門 四則

  人有老年而健忘者,近事多不記憶,雖人述其前事,猶若茫然,此真健忘之極也,人以為心血之涸,誰知是腎水之竭乎。夫心屬火、腎屬水,水火似乎相剋,其實相剋而妙在相生,心必藉腎以相通,火必得水而既濟。如止益心中之血,而不去填腎中之精,則血雖驟生,而精仍長涸,但能救一時之善忘,而不能冀長年之不忘也。治法必須補心,而兼補腎,使腎水不乾,自然上通於心而生液,然而老年之人,乃陰盡之時,補陰而精不易生,非但藥品宜重,而單恃煎湯,恐有一時難以取勝之憂,服湯劑之後,以丸藥繼之,始獲永遠之效也。方名生慧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遠志二錢 生棗仁五錢 柏子仁去油五錢 茯神三錢 人參三錢 菖蒲五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   連服一月自然不忘矣。 【老人健忘,自然是心腎之不足,湯補心而丸補腎,兩得之道也。】   此方心腎兼補,上下相資,實治健忘之聖藥,苟能日用一劑,不特卻忘,併有延齡之慶矣。然而人必苦服藥也,則丸方又不可不傳耳。方名扶老丸:   人參三兩 白朮三兩 茯神二兩 黃芪三兩 當歸三兩 熟地半觔 山茱萸四兩 玄參三兩 菖蒲五錢 柏子仁三兩 生棗仁四兩 麥冬三兩 龍齒三錢 白芥子一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丹砂為衣,每日晚間白滾水吞下三錢,久服斷不健忘。   此方老少人俱可服,而老年人尤宜,蓋補腎之味多於補心,精足而心之液生,液生而心之竅啟,竅啟而心之神清,何至昏昧而善忘哉。   此症亦可用強記湯:   熟地 麥冬 生棗仁各一兩 遠志二錢 水煎服。   二十劑不忘矣。

  人有壯年而健忘者,必得之傷寒大病之後,或酒色過度之人,此等之病,視若尋常,而本實先匱,最為可畏。世人往往輕之而不以為重,久則他病生焉,變遷異症而死者多矣。予實憫之,故又論及此。此種健忘,乃五臟俱傷之病,不止心腎二經之傷也。若徒治心腎,恐胃氣甚弱,則虛不受補,甚為可慮。必須加意強胃,使胃強不弱,始能分布精液於心腎耳。方用生氣湯:   人參二錢 白朮一錢 茯苓三錢 遠志八分 炒棗仁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二錢 甘草三分 神麯三分 半夏三分 麥冬一錢 肉桂三分 菖蒲三分 芡實三錢 廣木香一分 水煎服。   四劑而胃口開,十劑而善忘少矣,連服三十劑全愈。 【健胃以補心腎二經,始得受益。】   此方藥味多而分兩輕者,以病乃久虛之症,大劑恐有阻滯之憂,味少恐無調劑之益,所以圖攻於緩,而奏效於遠也。扶助胃氣而仍加意於補心腎二經,則五臟未嘗不同補也。有益無損,殆此方之謂歟。   此症亦可用強記湯加人參三錢治之。

  人有氣鬱不舒,忽忽如有所失,目前之事竟不記憶,一如老人之善忘,此乃肝氣之滯,非心腎之虛耗也。夫肝氣最急,鬱則不能急矣,於是腎氣來滋,至肝則止;心氣來降,至肝則回,以致心腎兩相間隔,致有遺忘也。治法必須通其肝氣之滯,而後心腎相通,何至有目前之失記乎。然而欲通肝氣,必須仍補心腎,要在於補心、補腎之中,而解其肝氣之鬱,則鬱猶易解,不至重鬱。否則已結之鬱雖開,而未結之鬱必至重結矣。方用通鬱湯:   白芍一兩 茯神三錢 人參二錢 熟地三錢 玄參三錢 麥冬三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菖蒲五分 白芥子二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鬱少解,二劑而鬱更解,四劑而鬱盡解。 【通鬱湯可兼治諸鬱,治陰虛而兼鬱者尤宜。】   此方善於開鬱,而又無刻削乾燥之失,直解其肝中之沉滯,使肝血大旺,既不取給於腎水,復能添助夫心火,心肝腎一氣貫通,寧尚有遺忘失記之病哉。   此症可用存注丹:   白芍 白朮 生地各三錢 麥冬 柏子仁各五錢 甘草 菖蒲各一錢 柴胡 天花粉各二錢 青皮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對人說話隨說隨忘,人迷其言杳不記憶,如從前並不道及,人以為有祟憑之也,誰知是心腎之兩開乎。夫心腎交而智慧生,心腎離而智慧失,人之聰明非生於心腎,而生於心腎之交也。腎水資於心,則智慧生生不息;心火資於腎,則智慧亦生生無窮。苟心火亢,則腎畏火炎而不敢交於心;腎水竭,則心惡水乾而不敢交於腎,兩不相交,則勢必至於兩相忘矣。夫心腎如夫婦也,夫婦乖離,何能記及於他事乎。治法必須大補心腎,使其相離者,重復相親,自然相忘者復能相憶耳。方用神交湯: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巴戟天一兩 柏子仁五錢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玄參一兩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   連服十劑,即不忘矣,服一月不再忘。   此方似乎重於治心,而輕於治腎。不知夫婦之道,必男求於女,而易於相親,重於治心者,正欲使心之先交於腎也。然而方中之妙,無一味非心腎同治之藥,是治心無非治腎也,而交腎仍無非交心也。兩相交而兩相親,寧有再忘者乎。   此症可用天絲飲亦效。   巴戟天一兩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十劑即不忘。

癲癇門 六則

  人有素常發癲,久而不效,口中喃喃不已,時時忽忽不知,時而叫罵,時而歌唱,吐痰如蜒蚰之涎,人皆謂痰病也。然以消痰化涎之藥與之,多不效。蓋此症乃胃中少有微熱而氣又甚衰,故症有似於狂而非狂,有似於癇而非癇也。治法宜補胃氣,而微用清火之藥,可以奏功。然而胃土之衰,由於心火之弱,胃火之盛,由於心火之微,未可徒補胃土而清胃火也。方用助心平胃湯:   人參五錢 茯神一兩 貝母三錢 神麯一錢 肉桂三分 甘草一錢 甘菊三錢 菖蒲一錢 生棗仁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止半,再劑而癲盡除也。   此方補胃氣以生心氣,助心火而平胃火。故心既無傷,而胃又有益,不必治癲而癲自止矣。   此症用天半神丹亦神效。   巴戟天三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癲,十劑不再發。

  人有壯年之人,痰氣太盛,一時跌仆,口作牛馬之鳴者,世人所謂牛馬之癲也,其實乃虛寒之症,痰入心包也。夫心屬火,而心包亦屬火也。心喜寒,而心包喜溫,所以寒氣一入包絡,即拂其性矣,況又有痰氣之侵乎。夫人身之痰,五臟六腑無不相入,安在犯包絡之即至於迷心乎?包絡為心君之相,凡有痰侵心,包絡先受之,包絡衛心,惟恐痰之相犯,故痰氣一入,即呼諸臟腑來相救援。作牛馬之聲者,所謂痛不擇聲也。治法急救其心,不若急救其包絡。方用濟難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菖蒲五分 遠志一錢 柏子仁三錢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一錢 南星一錢 附子一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止,再劑全愈,連服八劑,此症永絕不再發。   方中雖是救包絡之藥,其實仍是救心之味也。心安而包絡更安,況附子、南星俱是斬關奪門之將,指揮如意,而外邪近賊掃蕩無遺,可慶敉寧之福也。   此症用菖薑湯亦紳效。   人參五錢 肉桂二錢 半夏三錢 白朮一兩 茯神五錢 菖蒲一錢 良薑五分 水煎服。十劑愈。

  小兒易於發癲癇者,雖因飲食失宜,亦由母腹之中先受驚恐之氣也。故一遇可驚之事,便跌仆吐涎,口作豬羊之聲,世醫謂是豬羊之癲,用袪痰搜風之藥而益甚,絕不悟其先天之虧損,而大補其命門、膻中之火,所以愈不能見效也。治法宜補其脾胃之土,而更補命門之火以生脾;復補膻中之火以生胃,不必治痰而痰自消化矣。方用四君子湯加減: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甘草一分 附子一片 半夏八分 白薇三分 水煎服。   一劑即止驚而癇亦即愈。 【癲癇成於多痰,而痰多成於胃寒與脾寒也,溫二經自然奏功。】   四君子湯原是補脾胃之聖藥,脾胃健而驚風自收,原不必用鎮定之藥以止之也。況加附子無經不達,而更能直補命門膻中之火,以生脾胃二經之土,則土更易旺,而痰更易消,益之半夏以逐其敗濁,白薇以收其神魂,安得而癲哉。   此症用溫養湯亦妙。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肉桂五分 半夏八分 乾薑五分 水煎服。   一劑止,四劑全愈。

  婦人一時發癲,全不識羞,見男子而如怡,遇女子而甚怒,往往有赤身露體而不顧者,此乃肝火熾盛,思男子而不可得,鬱結而成癲也。夫肝火熾盛,何便成癲?蓋婦女肝木最不宜旺,旺則木中生火,火逼心而焚燒,則心中不安,有外行之失矣。然而心宮之外,有包絡之護,何以不為阻隔,任其威逼乎?不知肝木之火,乃虛火也。虛火與相火同類,庇匪比之朋,忘聖明之戴,聽其直燒心中而不顧也。然而心君出走,宜有死亡之虞,何以但癲而不死,蓋有腎水之救援耳。思男子而不可得者,因腎經之旺也。雖所旺者半是腎火,而腎水實未涸也。有肝火之相逼,即有腎水之相滋,所以但成癲痴,而未至夭喪耳。治法宜瀉其肝火,補其腎水,而兼舒其鬱悶之氣為得也。方用散花丹:   柴胡三錢 炒梔子五錢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熟地二兩 玄參二兩 天花粉三錢 陳皮一錢 茯神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輕,二劑而羞惡生,三劑而癲失,必閉門不見人也。 【宜加丹皮三錢以去相火。】   此方全去瀉肝之火,不去耗肝之血;疏肝之鬱,不去散肝之氣,補腎中之精,不去救心中之焰。水足則木得所養,而火自息於木內;火息則神得所安,而魂自返於肝中,況有消痰利水之劑,則痰氣盡消,各化為水,同趨於膀胱而出矣。   此症用梔連瀉火湯亦甚效。   生地一兩 當歸 丹皮各五錢 炒梔子 天花粉各三錢 黃連二錢 吳茱萸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輕,二劑全愈。   此方兼可治熱入血室,少加柴胡一錢。

  人有入干戈之中,為賊所執,索金帛不與,賊褫其衣,將受刀,得釋,遂失心如癡,人以為失神之病也,誰知是膽落之病乎。夫膽附於肝者也,因驚而膽墮者,非膽之果落於肝中也。蓋膽中之汁味散而不收,一如膽之墮落於肝耳。膽既墮落,則膽中之汁盡為肝之所收,則肝強膽弱,而心不能取決於膽,心即忽忽如失,一如癲痴之症矣。治法瀉肝氣之有餘,補膽氣之不足,則膽汁自生,而癲痴可愈矣。方用卻驚丹治之。   附子三分 陳皮一錢 白朮三錢 當歸五錢 丹砂一錢 鐵粉一錢 茯神三錢 遠志一錢 半夏一錢 人參三錢 薄荷一錢 天花粉二錢 南星一錢 各為細末,蜜為丸,如彈子大,薑湯送下。一丸而驚氣即收矣。連服三丸而癲痴自愈,不必盡服。   此方安神定志之聖方也。方中全在用鐵粉為神,鐵粉者鐵落也,最能推抑肝邪而又不損肝氣。肝與膽同類,均木之象也,水畏金刑,故用鐵落以制肝,非取其金剋木之意乎。金剋肝木,未必不金剋膽木矣。然而肝木陰木也,膽木陽木也,鐵落剋陰木而不剋陽木,故制肝而不制膽。所以既伐肝邪,即引諸藥直入膽中,以生膽汁,不獨取其化痰而靜鎮也。   此症用收驚湯亦效。   當歸 山茱萸各一兩 白芍一兩 北五味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一劑驚收,二劑再不痴矣,三劑全愈。

  人有思慮過度,耗損心血,遂至癲疾,或哭或笑,或裸體而走,或閉戶自言,喃喃不已,人以為花癲之病也,誰知是失志之癲乎。夫思慮過多,必傷於脾,脾氣一損,即不能散精於肺,肺氣又傷,而清肅之令不行,而脾氣更傷矣。且脾者心之子也,脾病而心必來援,猶子病而母必來顧。心見脾氣之傷,以至失志,則心中無主,欲救而無從,欲忘而不得,呼鄰而不應,忌仇而相侵,於是自忘其身,將為從井之事,見人而嚅囁,背客而絮叨,遂至於癲而不自覺也,治法非急清其心不可。然而心病由於脾病也,補心以定志,更不若補脾以定志之為神。方用歸神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茯神五錢 紫河車一具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丹砂一錢 菖蒲一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三錢不去油 白芥子三錢 各為末。先   將紫河車淨水煮熟,不可去血絲,搗爛,將各藥末再搗為丸。白滾水送下五錢,連服數日,而癲如失也。 【大約癲病多生於痰,治痰非補虛不能奏效。】   此方心脾同治之藥也,雖消痰而不耗氣。用紫河車者,以紫河車為先後天之母,更能歸神於頃刻;神得河車而有依,則忘即依神而相守,不特已失者重回,而既回者尤能永固也。   此症用加味溫養湯亦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麥冬一兩 半夏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二劑少愈,十劑全愈。

狂病門 六則

  人有熱極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氣喘發汗如雨,此陽明胃經之火也。夫陽明之火何以能使人登高而呼乎?蓋火性炎上,內火熾勝,則身自飛揚矣;熱鬱於胸,得呼則氣泄矣。衣所以蔽體者也,內熱既盛,衣之覆體,不啻如焚,棄之則快,又何顧焉。火刑肺金,自然大喘;喘極而肺金受傷,不能自衛夫皮毛,腠理開泄,陰不攝陽,逼其汁而外出,有不可止遏之勢,汗既盡出,心無所養,神將飛越,安得而不發狂乎。方用加味白虎湯救之。  人參二兩 石膏三兩 知母五錢 茯苓五錢 麥冬三兩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竹葉二百片 糯米一撮 水煎服。   一劑而狂定,再劑而熱止矣,不可用三劑也。【狂病多火,但宜分旺極與不旺極耳。】   此症非用白虎湯以急救胃火,則腎水立時熬乾,身成黑炭矣。然而火勢燎原,非杯水可救,必得滂沱大雨,則滿山遍野之焰始能盡行撲滅也。   此症用坎水湯亦效。   石膏一兩 玄參二兩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炒梔子三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全愈。

  人有火起發狂,腹滿不得臥,面赤心熱,妄見妄言,如見鬼狀,此亦陽明胃火之盛也。然胃火是陽症,而妄見妄言如見鬼狀,又是陰症,何也?陽明之火盛,由於心包之火盛也。陽明屬陽,而心包屬陰,心包與陽明之火,一齊並動,故腹滿而不得臥。倘僅有胃火之動,而心包之火不動,雖口渴腹滿,而尚可臥也。唯心包助胃火而齊動,遂至心神外越,而陰氣乘之,若有所見,因而妄有所言,如見鬼而實非真有鬼也。治法仍宜瀉胃之火,而不必瀉心包之火。蓋胃為心包之子,心包為胃之母也,母盛而子始旺,然子衰而母亦弱耳,瀉胃火非即瀉心包之火乎。方用瀉子湯:   玄參三兩 甘菊花一兩 知母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胃火平,二劑而心包火亦平矣。二火既平,而狂病自愈。 【瀉子湯終不及白虎湯之迅速,然能多用,其功效又勝於白虎,余試之而極驗,故特表出之。】   論理此症可用白虎陽,予嫌白虎湯過於峻削,故改用瀉子湯。以此症心包屬陰,用白虎湯以瀉陽,畢竟有傷陰氣,不若瀉子湯,既瀉其陽,而又無損其陰之為愈也。或曰:母盛而子始旺,瀉心包之火可也,何以瀉胃子之火耶!不知五臟六腑之火最烈者胃火也,胃火一熾,將腎水立時爍乾,故必須先救胃火,胃火息而心包之火亦息矣。倘先瀉心包之火,而寒涼之藥不能先入心包,必由胃而後入,假道滅虢,不反動胃火之怒乎!不若直瀉胃火,既能制陽,又能制陰,兩有所得也。   此症用二石湯亦神。   人參五錢 石膏五錢 寒水石二錢 茯苓三錢 半夏二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   一劑狂走,二劑全愈。

  人有易喜易笑,狂妄譫語,心神散亂,目有所見,人疑為胃火之熱也。不知此病非胃熱也,乃心熱耳。心熱發狂,膻中之外衛,謂何亦因心過於酷熱,則包絡膻中何敢代心以司令,聽心中之自主而喜笑不節矣。譬如君王恣肆以擅威,宰輔大臣不敢輕諫,則近侍左右,無非便佞之流,自然聲色可以娛心,言語可以博趣,此偏喜偏笑之所必至也。於是所發之令無非亂政,及至令不可行,而渙散之景象有同鬼域矣。人心之發熱何獨不然。然而心中發狂,以致神越,宜立時暴亡矣,何以仍能苟延日月耶?不知心熱之發狂,不同於胃熱之發狂,胃熱之發狂乃外熱而犯心,心之發狂乃內熱而自亂。故胃狂有遽亡之禍,而心狂有苟延之倖也。治法必以清心為主,心清而狂自定矣。方用清心丹:   黃連三錢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人參三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丹參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神定,再劑而狂定,不必用三劑也。   黃連所以清心火,然徒用黃連,則心火正燥,恐黃連性燥,反動其燥,所以又益人參、丹參、麥冬之類,潤以濟之。蓋火有餘,自然氣不足,補氣以瀉火,則心君無傷,可靜而不可動矣。   此症用解妄湯亦效。   人參一兩 黃連 茯神 柏子仁 玄參 丹參各三錢 生棗仁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二分 水煎服。   一劑狂定,二劑全愈。

  人有身熱發狂,所言者無非淫亂之語,所喜者無非歡愉之事,一拂其言,一違其事,則狂妄猝發,見神見鬼,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心包之熱乎。夫心包為心君之副,心中安靜,胡為任包絡之拂亂乖張至此。蓋君弱臣強,心中寒極,不能自主耳。譬如庸懦之主,朝綱解散,乃寄其權於相,而相臣植黨營私,生殺予奪,悉出其手,奉令者立即稱揚,違命者輒加苛斥,聞順情之辭則喜,聽逆耳之言則怒。顛倒是非,違背禮法,心自生疑,若有所見,心包熱狂,正復相似,治法自應瀉心包之火。然而徒治心包,而心中內寒,愈有震驚之嫌,必須補助其心,使心氣不弱,而後呼召外人,可清震主之賊矣。苟或單瀉心包之火,則心包且有犯逆之危,非治法之善也。方用衛主湯:   人參一兩 茯苓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麥冬五錢 生地五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止,二劑而狂妄定,四劑而喜怒得其正矣。   方用止玄參、生地、丹皮乃清心包之藥,其人參、茯苓、麥冬仍是補心之品,心強而心包之火自弱矣。況玄參、生地、丹皮雖瀉心包而亦是補心之劑,自然撥亂為安,化奸為忠也。或謂心中虛寒,用人參以補虛是矣,然用玄參、丹皮、生地之類雖涼心包,獨不益心之寒乎,似乎宜加熱藥以濟之也。嗟乎!心寒用熱藥理也。然而心包火旺,用助火之藥以益心,必由心包而後能入,火性炎蒸,心未必得益,而轉助心包之焰矣。故不若用人參以助心之為得。蓋人參亦能助心包。非心包所惡,用玄參之類共入之,自然擁衛其心,指揮群藥,以掃蕩炎氛,將心氣自旺,寒變為溫,何必用熱藥以生變哉。   此症用正心湯亦神效。   人參 熟地各一兩 玄參 麥冬各二兩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為強橫者所折辱,憤懣不平,遂病心狂,時而持刀,時而踰屋,披頭大叫,人以為陽明胃火之盛也,誰知是陽明胃土之衰乎。夫陽明火盛,必由於心火之大旺也。心火旺,而胃火盛,是火生夫土也,心火衰而胃火盛,是土敗於火也。火生土而胃安,土敗火而胃變,雖所變有似於真火之盛,而中已無根,欲土崩瓦解,而不可救矣。夫狂症皆是熱,而余以此為虛熱,而非實熱,孰肯信之。不知臟腑實熱可以涼折,而虛熱必須溫引。然而陽明胃經之虛熱,又不可全用溫引也。於溫中而佐之微寒之品,實治法之善者。蓋陽明虛熱,乃內傷而非外感也。因憤懣而生熱,不同於邪入而生熱也,明甚。以邪為實熱,而正熱為虛熱耳。方用平熱湯: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甘草一錢 麥冬一兩 黃芩一錢 青皮五分 竹瀝一合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棗仁三錢 炒梔子五分 天花粉三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二劑而狂輕,四劑而狂定,服一月而安然熟臥矣。 【土衰亦能發狂,此從古無人道破。】   此方變竹葉石膏湯,以治陽明之虛熱也。甘溫以退大熱,復佐之以甘寒,使陽明之火相順而不逆,轉能健土於火宅之中,消煙於餘氛之內。土既有根,火亦白息,何狂之不去乎!倘以為實熱,而用竹葉石膏也,去生自遠矣。   此症用舒憤湯亦神效。   白芍二兩 炒梔子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愈,三劑全愈。

  人有忍饑過勞,忽然發狂,披髮裸形,罔知羞惡,人以為失心之病也,誰知是傷胃而動火乎。夫胃屬陽明,陽明火動,多一發而不可止。世皆謂胃火,宜瀉而不宜補,然而胃實可瀉,而胃虛不可瀉也。經云:二陽之病發心脾。二陽者正言胃也,胃為水穀之海,最能容物,物入胃而消,胃亦得物而養,物養胃而火靜,胃失物而火動矣。及至火動而胃土將崩,必求救於心脾,心見胃火之沸騰,而心神有切膚之痛,自擾亂而不寧,脾見胃火之焚燒,而脾之意有震鄰之恐,亦紛紜而無定,失其歸依,安得而不發狂哉!治法不必安心之神,奠脾之意也,仍救其胃氣之存,而狂自可定也。雖然救胃氣者,必救胃土也,欲救胃土,而不少殺胃火,則胃氣亦未能獨存耳。方用救焚療胃湯:   人參一兩 玄參一兩 竹瀝一合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山藥五錢 百合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狂定,再劑而狂止,三劑全愈。 【傷胃動火,亦是胃土之衰。】   此方大用人參以救胃土,即兼用玄參以殺胃火 又益之群藥以調停於心、肺、脾、腎之間,使肝不敢來傷胃土,則胃氣尤易轉也。胃氣一轉,胃傷可補,胃既無傷,而心之神,脾之意,又寧有擾亂紛紜之患乎!此狂之所以易定耳。   此症用遏火湯亦神效。   人參 白朮 生地各五錢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知母一錢 天花粉二錢 陳皮五分 神麯一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全愈。

呆病門 六則

  人有終日不言不語,不飲不食,忽笑忽歌,忽愁忽哭,與之美饌則不受,與之糞穢則無辭,與之衣不服,與之草木之葉則反喜,人以為此呆病,不必治也。然而呆病之成,必有其因,大約其始也,起於肝氣之鬱;其終也,由於胃氣之衰。肝鬱則木剋土,而痰不能化,胃衰則土制水,而痰不能消,於是痰積於胸中,盤據於心外,使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治法開鬱逐痰,健胃通氣,則心地光明,呆景盡散也。方用洗心湯:   人參一兩 茯神一兩 半夏五錢 陳皮三錢 神麯三錢 甘草一錢 附子一錢 菖蒲一錢 生棗仁一兩 水煎半碗灌之,必熟睡,聽其自醒,切不可驚醒,反至難愈也。   此等病似乎有祟憑之,然而實無祟也,即或有祟不可治邪,補正而邪自退。蓋邪氣之實,亦因正氣之虛而入之也。此方補其正氣,而絕不去袪邪,故能一劑而奏效,再劑而全愈。或謂此病既是正虛無邪,何以方中用半夏、陳皮如是之多乎?不知正虛必然生痰,不袪痰則正氣難補,補正氣而因之袪邪,是消痰仍是補正也。雖然痰消而正氣旺,是痰即邪也。補正而佐以攻痰,引袪痰之藥直入於心宮,以掃蕩其邪,邪見正氣之旺,安得不消滅於無蹤哉。或又謂呆病既成於鬱,不解鬱而單補正以攻痰,何以能奏功如此?不知呆病之來,其始雖成於鬱,然鬱之既久而成呆,其從前之鬱氣,久則盡亡之矣。故但補胃氣以生心氣,不必又始肝氣以舒鬱氣也。   此症用還神至聖湯亦神。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神 生棗仁各五錢 廣木香 天南星 荊芥各三錢 甘草 良薑 附子 枳殼各一錢 菖蒲五分 水煎灌之,聽其自臥,醒來前症如失。

  人有呆病終日閉戶獨居,口中喃喃,多不可解,將自己衣服用針線密縫,與之飲食,時用時不用,嘗數日不食,而不呼饑,見炭最喜食之,謂是必死之症,尚有可生之機也。夫呆病而至於喜糞,尚為可救。豈呆病食炭,反忍棄之乎?蓋喜糞乃胃氣之衰,而食炭乃肝氣之燥,凡飲食之類,必入於胃,而後化為糟粕,是糞乃糟粕之餘也。糟粕宜為胃之所不喜,何以呆病而轉喜之乎?不知胃病則氣降而不升,於是不喜升而反喜降,糟粕正胃中所降之物也。見糞而喜者,喜其同類之物也。然而呆病見糞則喜,未嘗見糞則食也。若至於食糞,則不可治矣,以其胃氣太降於至極耳。夫炭乃木之燼也,呆病成於鬱,鬱病必傷肝木,肝木火焚以傷心,則木為心火所剋,肝中之血盡燥,而木為焦枯之木矣。見炭而喜食者,喜其同類而食之,思救其肝木之燥耳。然而可生之機,全在食炭。夫炭本無滋味,今食之而如飴,是胃氣之未絕也。治其胃氣,而袪其痰涎,則呆病可愈也。方用轉呆丹:   人參一兩 白芍三兩 當歸一兩 半夏一兩 柴胡八錢 生棗仁一兩 附子一錢 菖蒲一兩 神麯五錢 茯神一兩 天花粉三錢 柏子仁五錢 水十碗,煎一碗,使強有力者,抱住其身,另用二人執拿其兩手,以一人托住其下頷,一人將羊角去尖,插其口灌之。倘不肯服,不妨以杖擊之,使動怒氣,而後灌之,服後必然罵詈,少頃必倦而臥,聽其自醒,切不可驚動,自醒則全愈,否則止可半愈也。   此方大補其心肝之氣血,加之袪痰開竅之藥,則肝中枯竭得滋潤而自甦,心內寡弱,得補助而自旺,於是心氣既清,肝氣能運,力能袪逐痰涎,隨十二經絡而盡通之,何呆病而不可愈哉!倘或驚之使醒,則氣血不得盡通,而經絡不得盡轉,所以止可半愈也。然能再服此湯,亦未有不全愈者矣。   此症用甦心湯亦神效。   白芍 當歸各三兩 人參 茯苓各一兩 半夏 炒梔子 柴胡各三錢 附子三分 生棗仁五錢 吳茱萸 黃連各五分 水十碗,煎一碗灌之,聽其自醒,醒來病如失。

  人有一時而成呆病者,全不起於憂鬱,其狀悉與呆病無異,人以為有祟憑之也,誰知是起居失節,胃氣傷而痰迷之乎。夫胃屬土,喜火之生者也。然而火能生土,而亦能害土,火不來生,則土無生氣,火過來生,則土有死氣矣。雖然土中之火本生土者也,如何生土者反能害土?豈火為外來之邪火,而非內存之正火乎!孰知邪火固能害土,而正火未嘗不害土也。正火者,土中之真火,如何能害土乎?蓋正火而能養,則火且生土以消食,正火而相傷,則火且害土以成痰。痰成而復傷其胃土,則火且迷心,輕則成呆,而重則發厥矣。起居失節,則胃中勞傷,不生氣而生痰。一時成呆者,乃痰迷於心脘之下,尚未直入於心包之中也。倘入心包,則人且立亡矣。治法宜生其胃氣,而佐之消痰之品,則痰迷可以再開,不必竟治其呆也。方用啟心救胃湯:   人參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芥子三錢 菖蒲一錢 神麯三錢 半夏二錢 南星二錢 黃連一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痰解,再劑而神清,三劑而呆病如失,不再呆也。   此方全去救心,正所以救胃也。蓋胃為心之子,心氣既清,而胃氣安有不清者乎?母清而子亦清也。設作呆病治之,亦用附子斬關直入,則火以助火,有頃刻發狂而死矣。總之呆病成於歲月之久,而不成於旦夕之暫,若一時而成呆者,非真呆病也。故久病宜於火中補胃以消痰,而猝病宜於寒中補胃以消痰,又不可不知也。 【同一補胃消痰,而寒熱異用。】   此症用指迷湯亦效。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半夏 神麯各三錢 南星 甘草各一錢 陳皮 菖蒲各五分 附子三分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四劑愈。

呃逆門 五則

  人有忽然呃逆不止,為是寒氣相感,誰知是氣逆而寒入之也。然氣之所以不順,乃氣之不足也。蓋丹田之氣足,則氣守於下焦而氣順,丹田之氣不足,則氣奔放上焦而氣逆矣。呃逆雖是小症,然治之不得法,往往有變成危症,而不可救,正徒散其寒而不補其氣也。治法宜大補其丹田之氣,而少佐之以袪寒之藥。則氣旺而可以接續,寒袪而足以升提,故不必止呃逆而呃逆遂自止也。方用定呃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丁香五分 陳皮五分 茯苓五錢 沉香末一錢 牛膝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呃逆止矣。   參、苓、白朮純是補氣回陽之藥,丁香袪寒,沉香、牛膝降入丹田以止其逆,逆氣既回,而呃聲自定。孰謂補氣之藥,非即轉氣之湯哉!   此症用加味六君子湯亦妙。   人參 半夏 蘇葉各一錢 白朮 茯苓各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三分 丁香二分 水煎服。   一劑即止呃,二劑全愈。

  人有痰氣不清,一時作呃逆之聲者,人以為火逆作祟也。夫火逆之痰,口必作渴,今不渴而呃逆,仍是痰氣之故,而非火邪之祟也。夫痰在胃口,而呃逆在丹田,何以能致此耶?蓋丹田之氣欲升,而痰結胸中以阻之。此種呃逆較虛呃者甚輕,治法消其痰氣,而呃逆自除,方用二陳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分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甘草三分 厚朴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二陳湯為治痰之妙劑,加入人參、厚朴於補氣之中而行降氣之藥,自能袪痰於上焦,連氣於下焦也。   此症亦可用加味六君子湯治之。

  人有口渴飲水忽然呃逆者,非水氣之故,乃火氣之逆也。人若腎火太盛,必大渴呼水矣,今但渴而不大飲水者,乃胃火微旺,而胃氣猶虛也。故飲水雖快,而多則不能易消,火上沖而作呃逆耳。治法宜補其胃中之土,而降其胃中之火,則胃氣之安,而胃火自息,呃逆亦自止矣。方用平呃散:   玄參 白朮各五錢 人參二錢 茯苓 甘菊花 麥冬各三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平。   此方降胃火而又不耗胃氣,所以奏功實神。倘以為胃火之盛,而輕用石膏,雖亦能取勝,而終於胃土有傷,呃逆除而他病又生矣,不若此方之和平而又神也。   此症用兩宜湯亦妙。   人參二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 甘草 澤瀉 黃連各一錢 肉桂三分 陳皮五分 天花粉二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氣惱之後,肝又血燥,肺又氣熱,一時呃逆而不止,人以為火動之故也,誰知亦是氣逆而不舒乎。蓋肝性最急,一拂其意,則氣必下剋脾土,而脾土氣閉,則腰臍之間不逼,氣乃上奔於咽喉,而作呃逆矣。倘亦用降火降氣之藥,則呃逆更甚,必須用散鬱之劑,而佐以消痰潤肺之藥,始為得之。方用解呃丹:   茯神三錢 白芍三錢 當歸二錢 白朮五錢 蘇葉五分 麥冬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呃逆即止。 【氣病亦以全力注之。】   此方為散鬱之神方,不特治呃逆已也。用白朮以利腰臍之氣,用柴、芍、當歸以舒肝膽之氣,用蘇葉、麥冬以潤肺金之氣,用茯神以通心與膀胱之氣,用白芥子以宣膜膈之氣,是一身上下之氣盡行流通,又何虞下焦之氣不上升於咽喉乎!故一劑而收功也。   此症亦可用乎順散:   柴胡 甘草 烏藥各一錢 白芍三錢 香附 白芥子 川芎各二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二劑即止。

  人有呃逆時作時止者,乃氣虛而非氣滯也。夫氣旺則順,氣衰則逆,五行之道也,凡逆之至者,皆衰之極耳。惟是氣衰而呃逆者,不比痰呃與火呃也,補其氣之虛,而呃逆自止。倘不知補氣,而惟從事於消痰降火,則輕必變重,而重必入死矣。況痰火之呃,亦虛而致,不惟寒呃之成於虛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三分 半夏二錢 柿蒂三枚 水煎服。   連服三劑而呃逆自除。 【氣逆本於氣衰,一句居要。】   此方乃治胃之聖劑,胃氣弱而諸氣皆弱,胃氣旺而諸氣皆旺,故補胃氣正所以補諸氣也,氣既旺矣。加以柿蒂之能轉呃,自然氣轉於須臾,而呃逆頓止矣。且胃又多氣之腑也,諸氣之逆皆從胃始,然則諸氣之順,何獨不由胃始哉。   此症方可用加味朮苓湯:   人參 白朮各五錢 茯苓三錢 半夏二錢 竹瀝一合 附子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辨證錄 卷之五

關格門 五則

  人有病關格者,食至胃而吐,欲大小便而不能出,眼睛紅赤,目珠暴露,兩脇脹滿,氣逆拂抑,求一通氣而不可得,世以為胃氣之太盛,而不知乃肝氣之過鬱耳。夫關格之症,宜分上下,一上格而不得下,一下關而不得出也。令上既不得入,而下又不得出,是真正關格,死生危急之症也。治之原有吐法,上吐則下氣可通。今不必用吐藥而先已自吐,是用吐藥無益矣。若用下導之法,則上既無飲食下胃,而大腸空虛,即用導藥,止可出大腸之糟粕鞕屎,而不能通小腸膀胱之氣,是導之亦無益也。必須仍用煎藥和解為宜,但不可遽然多服,須漸漸飲之,初不受而後自受矣。方用開門散:   白芍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三錢 蘇葉一錢 牛膝三錢 車前子三錢 炒梔子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一碗,緩緩呷之,一劑而受矣。一受而上關開,再劑而下格亦通。 【開門散乃解鬱之神劑。】   此方直走肝經以解鬱,鬱解而關格自痊,所謂扼要爭奇也。倘用香燥之藥,以耗胃氣,適足以堅其關門而動其格據矣。   此症用通關散亦效。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枳殼 神麯各三分 白豆蔻一枚 川芎二錢 生薑汁半合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即開,二劑愈。愈後須用補腎之劑。

  人有無故而忽然上不能食、下不能出者,胸中脹急,煩悶不安,大小便窘迫之極,人以為關格之症也,誰知是少陽之氣不通乎。夫少陽膽也,膽屬木,木氣最喜舒泄,因寒氣所襲,則木不能條達,而氣乃閉矣。於是上剋胃而下剋脾,脾胃畏木之刑,不敢去生肺氣,而併生大腸之氣矣。肺金因脾胃之氣不生,失其清肅之令,而膀胱、小腸無所凜遵,故一齊氣閉矣。此症原可用吐法,一吐而少陽之氣升騰可愈。其次則用和解之法,和其半表半裏之間,而膽木之鬱結自通。二法相較,和勝於吐,吐必傷五臟之氣,而和則無損五臟之氣也。方用和解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薄荷一錢 茯神三錢 丹皮二錢 當歸三錢 水煎服。   緩緩服之,三劑則可以開關矣。上關一開,而下格自愈。   此方乃逍遙散之變方也。逍遙散有白朮、陳皮,未嘗不可開關。余改用薄荷、枳殼、丹皮者,直入肝經之藥,取其尤易於開鬱也。此方全不開關,而關自開者,正以其善於解鬱也。   此症用寬緩湯亦妙。   柴胡 茯苓各二錢 當歸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 蘇葉 黃芩各一錢 竹葉三十片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吐逆不得飲食,又不得大小便,此五志厥陽之火太盛,不能營於陰,遏抑於心胞之內,頭上有汗,乃心之液外亡,自焚於中也。存亡之機,間不容髮,此關格最危之症,人以為氣之不通也,欲用麝香、片腦之類,以劫開其門,必至耗散真氣,反致歸陰矣。法宜調其營衛,不偏陰偏陽,一味沖和,毋犯胃氣,使其臟腑自為敷布,不必問其關從何開,格從何啟,一惟求之中焦握樞而運,以漸透於上下之間,自能營氣前通,衛氣不閉,因其勢而利導之,庶無扞格耳。方用和中啟關散:   麥冬五錢 人參五分 甘草五分 柏子仁三錢 滑石敲碎,一錢 黃連一錢 白芍五錢 桂枝三分 天花粉一錢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上吐止,再劑而下閉通矣。   此方解散中焦之火,更能舒肝以平木,木氣既平,而火熱自減。內中最妙者,用黃連與桂枝也。一安心以交於腎,一和腎而交於心,心腎兩交,則營衛陰陽之氣,無不各相和好,陰陽既和,而上下二焦安能堅閉乎,此和解之善於開關也。   此症用黃連啟心湯亦效。   人參一錢 白朮 丹皮各三錢 黃連 玄參各二錢 甘草一錢 桂枝三分 半夏五分 柴胡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上吐下結,氣逆不順,飲食不得入,溲溺不得出,腹中作疼,手按之少可,人以為此寒極而陰陽易位,其脈必濇而伏也。法當吐,不吐則死。然而不必吐也,夫上部無脈下部有脈,吐之宜也,以食填塞於太陰耳。今脈濇而伏,非無脈之比,況所食之物,已經吐出,是非食填太陰也。吐之不重傷脾胃之氣,以堅其閉塞乎。夫胃氣之所以不開,與大小腸、膀胱之所以閉結者,由於腎氣之衰也。胃為腎之關門,腎之氣不上,則胃之關必不開。腎主大小便、膀胱之氣化,亦腎氣化之也。腎氣不通於三經,則便溲何從而出,然則上下開闔之權衡全在乎腎也。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火。腎中之水火足,而關格不治而自愈矣。方用水火兩補湯:   熟地一兩 山茱四錢 茯神五錢 車前子三錢 人參二錢 麥冬一兩 五味子五分 肉桂一錢 白朮五錢 牛膝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上吐止而下結亦開矣,再服四劑全愈。   此方補腎中之水火,而又能通腎中之氣。氣足而上自達於胃,下自達於膀胱、大小腸矣。倘用香燥之藥以救胃,則胃氣愈傷;倘用攻利之藥以救膀胱、大小腸,則膀胱、大小腸愈損,何日是開關解格之日哉。   此症用化腎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即通,二劑全愈。

  人有一時關格,大小便閉結不通,渴飲涼水,少頃即吐,又飲之又吐,面赤唇焦,粒米不能下胃,飲一杯吐出杯半,脈亦沉伏,人以為脈絕也,誰知是格陽不宣,腎經寒邪太盛之故乎。夫腎屬少陰,喜溫而不喜寒也。寒邪人腎則陽無所附,陽欲杜陰而不能,陰且格陽而愈勝,於是陽不敢居於下焦,而盡逆沖於上焦咽喉之間,難於容物而作吐矣。夫陽宜陰折,熱宜寒折,似乎陽熱在上,宜用陰寒之藥以治之。然而陽熱在上,而下正陰寒也,用陰寒以折陰寒,正投其所惡也,不特無功,而反有大害。蓋上假熱而下真寒,非用真熱假寒之法從治之,斷不能順其性而開其關也。方用白通湯治之。   方中原是大熱之味,得人尿、豬膽以亂之,則下咽覺寒,而入腹正熱,陽可重回,而除可立散,自然脈通而關啟矣。然後以大劑八味湯投之,永不至關再閉而吐再發也。   此症用加味朮桂湯亦神效。   白朮一兩 肉桂一錢 甘草一分 人參二錢 丁香一錢 水煎,加入尿半碗,探冷服之,一劑即安。

中滿門 四則

  人有飲食之後,胸中倒飽,人以為多食而不能消,用香砂枳實等丸消導之,似覺少快,已而又飽,又用前藥,久久不已,遂成中滿之症。腹漸高大,臍漸突出,肢體漸浮脹,又以為臌脹,用牽牛、甘遂之藥,以逐其水。內原無水濕之邪,水未見出,而正氣益虛,脹滿更急,又疑前藥不勝,復加大黃、巴豆之類下之。仍然未愈,又疑為風邪固結於經絡,用龍膽、茵陳、防風、荊芥之類,紛然雜投,不至於死不已。猶然開鬼門、洩淨府,持論紛紜,各執己見,皆操刀下石之徒也。誰知中滿之症,實由於脾土之衰,而脾氣之衰,又由於腎火之寒也。倘用溫補之藥,早健其脾氣,何至如此之極哉。方用溫土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蘿蔔子一錢 意仁三錢 芡實五錢 山藥五錢 肉桂三分 穀芽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覺少飽,二劑而覺少寬矣,數劑之後,中滿自除。   此方但去補脾,絕不消導以耗其氣。蓋中滿之病,未有不因氣虛而成者。不補脾胃之氣,則脹從何消?況方中加入蘿蔔子最妙,助參、朮以消脹,不輔參、朮以添邪;又有茯苓、意仁、芡實、山藥之類,益陰以利水,水流而正氣不耗,自然下澤疏通,而上游無阻滯之虞矣。第恐水寒冰凍,則溪澗斷流,又益以肉桂,於水中生火,則土氣溫和,雪消冰泮,尤無壅塞之苦也。奈何惟事於消導,遂成不可救藥之病哉。   此症用朮苓加桂湯: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人有未見飲食則思,既見飲食則厭,乃勉強進用,飽塞於上脘之間,微微脹悶,此不止胃氣之虛,而心包之火正衰也。心包為胃土之母,母氣既衰,何能生子,心包之火不足,又何能生胃哉。故欲胃之能食,必須補胃土,而兼補心包之火也。方用生胃進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八分 山藥三錢 茯苓三錢 神麯五分 良薑五分 蘿蔔子一錢 枳殼五分 乾薑炒黑,一錢 水煎服。   此方治胃,無非治心包也。心包與胃,原是子母,何必分治之乎?不治中滿而中滿自除,此補火之勝於補土也。   此症用調飢散亦妙。   人參五分 山藥一兩 白芍三錢 甘草五分 肉桂一錢 菖蒲五分 肉豆蔻一枚 炒棗仁三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中心鬱鬱不舒,久則兩脇飽滿,飲食下喉,即便填脹,不能消化,人以為臌脹之漸也,而不知皆氣滯之故。倘用逐水之藥,必且更甚;用消食之藥,亦止可取一時之快,而不能去永久之脹也。法宜開鬱為主。然而氣鬱既久,未有不氣虛者也,使僅解其鬱,而不兼補其氣,則氣難化食,脹何以消?方用快膈湯:   人參一錢 茯神五錢 白芍三錢 白芥子二錢 蘿蔔子五分 檳榔三分 神麯五分 枳殼三分 柴胡五分 意仁三錢 厚朴三分 水煎服。   一、二劑輕,四劑全愈。   此方解鬱而無刻削之憂,消脹而無壅塞之苦,攻補兼施,自易收功也。   此症用抒脹湯亦妙。   神麯三錢 柴胡五分 白芍三錢 茯苓 蘿蔔子各一錢 厚朴 人參各五分 白豆蔻三枚 蘇葉八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患中滿之病,飲食知味,但多食則飽悶不消,人以為脾氣之虛,誰知是腎氣之虛乎。腹中飽悶,乃虛飽而非實飽,若作水腫治之,則喪亡指日矣。蓋脾本屬土,土之能制水者,本在腎中之火氣。土得火而堅,土堅而後能容物,能容物即能容水也。惟腎火既虛,而土失其剛堅之氣,土送不能容物而容水,乃夫其天度之流轉矣,故腹飽而作滿,即水臌之漸也。人不知補腎火以生脾土,反用瀉水之法以傷脾,無異決水以護土,土有不崩者哉?是治腎虛之中滿,可不急補其命門之火乎。然而徑補其火,則又不可,以腎火不能自生,生於腎水之中也。但補火而不補水,則孤陽不長,無陰以生陽,即無水以生火也。或疑土虧無以制水,又補腎以生水,不益增波以添脹哉?不知腎中之水,乃真水也,邪水欺火以侮土,真水助火以生土,實有不同。故腎虛中滿,必補火以生土;又必補水以生火耳。方用金匱腎氣丸:   茯苓六兩 附子一枚 牛膝一兩 肉桂一兩 澤瀉二兩 車前子一兩五錢 山茱萸二兩 山藥四兩 牡丹皮一兩 熟地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一兩。初服少脹,久服脹除而滿亦盡消。   補火之聖藥也。群藥之內,利水健脾之味多於補陰補火者,雖意偏於補火,而要實重於救脾,補火者正補脾也。故補陰不妨輕,而補脾不可不重耳。   此症用薰脾湯亦佳。   熟地 白朮各五錢 山菜萸四錢 破故紙一錢 杜仲三錢 附子五分 水煎服。   二劑而飽悶除,十劑全愈。

翻胃門 五則

  人有飲食入胃而即吐者,此肝木剋胃土也,用逍遙散加吳茱萸炒黃連治之,隨手而愈。而無如人以為胃病也,雜用香砂消導之劑,反傷胃氣,愈增其吐;又改用下藥不應,復改用寒涼之味,以降其火,不獨胃傷而脾亦傷矣;又改用辛熱之藥,以救其寒,又不應,始悟用和解之法,解鬱散邪,然已成噎膈之症矣。夫胃為腎之關門,腎中有水,足以給胃中之用,則咽喉之間,無非津液可以推送水穀;腎水不足,力不能潤灌於胃中,又何能分濟於咽喉乎?咽喉成為陸地,水乾河涸,舟膠不前,勢所必至。且腎水不足,不能下注於大腸,則大腸無津以相養,久必瘦小而至艱澀;腸既細小艱澀,飲食入胃,何能推送?下既不行,必積而上泛,不特上不能容而吐,抑亦下不能受而吐也。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方用濟艱催輓湯:   熟地二兩 山茱一兩 當歸二兩 牛膝三錢 玄參一兩 車前子一錢 水煎服。   一日一劑,十劑必大順也。   此方純補精血,水足而胃中有津,大腸有液,自然土下相通而無阻滯之患。譬如河清水淺,舟楫不通,糧糈不能輸運,軍民莫不徬徨而喧譁擾嚷。忽見大雨滂沱,河渠、溝壑無非汪洋大水,則大舸巨舶,得以裝載糗糧,自然人情踴躍,關門大開,聽其轉運,而無所留難也。   此症用制肝散亦效甚。   白芍一兩 吳茱萸五分 黃連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二劑即愈,何至變成噎膈哉。

  人有朝食暮吐,或暮食朝吐,或食之一日至三日而盡情吐出者,雖同是腎虛之病,然而有不同者:一食入而即吐,一食久而始吐也。食入而即吐者,是腎中之無水;食久而始吐者,乃腎中之無火也。蓋脾胃之土,必得命門之火以相生,而後土中有溫熱之氣,始能發生以消化飲食。倘土冷水寒,結成冰凍,則下流壅積,必返而上越矣。治法宜急補腎中之火,然而單補其火,則又不可。腎火非腎水不生,腎火離水則火又亢炎矣。況上無飲食之相濟,則所存腎水亦正無多,補火而不兼補其水,焚燒竭澤,必成焦枯之患,濟之以水,毋論火得水而益生,而水亦得火而更生。水火既濟,自然土下流通,何至有翻胃之疾哉。方用兩生湯:   肉桂二錢 附子一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吐減半,再劑而吐更減,連服四劑則吐止矣,服十劑而全愈也。   此方水火兩旺。脾胃得火氣而無寒冷之虞,得水氣而無乾澀之苦,自然上可潤肺而不阻於咽喉,下可溫臍而不結於腸腹矣。或謂下寒者多腹痛反胃,既是腎寒,正下寒之謂也,宜小腹作痛矣,何以食久而吐之病,絕不見腹痛,豈腎寒非歟?不知寒氣結於下焦,則腹必疼痛,今反胃之病,日日上吐,則寒氣盡從口而趨出矣,又何寒結之有?   此症用加味化腎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肉桂三錢 巴戟天五錢 水煎服。   二劑吐輕,十劑全愈。

  人有時而吐,時而不吐,吐則盡情吐出,此症有似於反胃而非翻胃也。此種之病,婦人居多,男子獨少,蓋因鬱而成之也。夫鬱則必傷其肝木之氣,肝傷,木即下剋脾胃,肝性最急,其剋土之性,亦未有不急者。其所剋之勢,胃土若不能受,於是上越而吐。木怒,其土之不順受也,於是挾其鬱結之氣捲土齊來,盡袪而出,故吐之不盡不止。其有時而不吐者,因木氣之少平耳。治法不必止吐,而惟在平肝。方用逍遙散: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一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吐少止,再劑而吐全愈。愈後,仍以濟艱催輓湯,減半分兩調理可也。   蓋逍遙散解鬱之後,其木枯渴可知。隨用濟艱催輓湯急救其水,則木得潤而滋榮,自然枝葉敷榮矣,何至拂鬱其性而作吐哉。 【木平則胃受益,木鬱則胃受損,平肝則吐止,亦必然之理也。】 【濟艱催輓湯見前。】   此症用增減逍遙散亦神效。   白芍五錢 茯苓 白朮各三錢 陳皮 柴胡 神麯各一錢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胃中嘈雜,腹內微疼,痰涎上湧而吐嘔,日以為常,蓋蟲作祟,非反胃也。夫人有水濕之氣,留注於脾胃之間,而肝木又旺,來剋脾胃之土,則土虛而生熱,此熱乃肝木之火,虛火也。土得正火而消食,土得虛火而生蟲。蟲得肝木之氣,其性最急,喜動而不喜靜,飢則微動而覓食,飽則大動而跳梁,挾水穀之物,興波鼓浪而上吐矣。然但吐水穀而不吐蟲者,何故?蓋肝木之蟲最靈,畏金氣之冠,居土則安,入金則死。故但在胃而翻騰,不敢越胃而遊樂,袪水穀之出胃,而彼且掉頭而返,恐出於胃為肺金之氣所殺也。治法必用殺蟲之藥,佐以瀉肝之味。然而瀉肝殺蟲之藥,未免寒涼剋削,肝未必遽瀉而脾胃先已受傷,脾胃受傷而蟲亦未能盡殺。必須於補脾健胃之中,而行其斬殺之術,則地方寧謐,而盜賊難以盤踞,庶幾可盡戮無遺,常靜而不再動也。方用健土殺蟲湯:   人參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白薇三錢 水煎半碗,加入黑驢溺半碗,和勻飢服。   一劑而吐止,不必再劑,蟲盡死矣。 【土得正火而消食,土得虛火而生蟲,亦創談也。細思之卻是至理。】   夫驢溺何以能殺蟲而止吐也?驢性屬金,蟲性畏金,故取而用之。世人有單用此味而亦效者,然而僅能殺蟲而不能健土。土弱而肝木仍旺,已生之蟲雖死於頃刻,而未生之蟲,不能保其不再生也。健土殺蟲湯,補脾胃以扶土,即瀉肝以平木,使木氣既平,不來剋土,且土吐而正火既足,則虛邪之火無從而犯,虛熱不生,而蟲又何從而生乎。況方中梔子、白薇原是殺蟲之聖藥,同驢溺用之,尤能殺蟲於無形。此拔本塞原之道,不同於單味偏師,取勝於一時者也。   此症用鋤種湯亦神效。   楝樹根一兩 檳榔 厚朴 炒梔子 百部各一錢 白朮 茯苓 使君子肉各三錢 水煎服。   服後不可用飲食,須忍飢半日,尤不可飲茶水。二劑蟲盡死而愈。

  人有食後必吐出數口,卻不盡出,膈上時作聲,面色如平人,人以為脾胃中之氣寒也,誰知是膈上有痰血相結而不散乎。夫膈在胃之上,與肝相連,凡遇怒氣,則此處必痛。以血之不行也,血不行則停積,而血成死血矣。死血存於膈上,必有礙於氣道,而難於升降。氣血阻住,津液遂聚而成痰,痰聚而成飲,與血相搏而不靜,則動而成聲。本因氣而成動,又加食而相犯,勢必愈動而難安,故必吐而少快也。至食已入胃,胃原無病,胃自受也,寧肯茹而復吐乎,此所以既吐而又不盡出耳。然則治法,但去其膈上之痰血,而吐病不治而自愈也。方用瓜蒂散加味吐之。   瓜蒂七枚 蘿蔔子三錢 韭菜汁一合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三錢 枳殼一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   一劑即大吐,去痰血而愈,不必二劑也。   瓜蒂散原是吐藥,得蘿蔔子、枳殼以消食,得半夏、天花粉以蕩痰,得韭汁以逐血。誠恐過於袪除,未免因吐而傷氣,又加入人參、甘草以調和之,使胃氣無損,則積滯易掃,何至惡食而再吐哉。此非反胃,因其食後輒吐,有似於反胃,故同反胃而共論之也。   此症用清膈散甚佳。   天花粉 桑白皮各三錢 生地 白芍各五錢 紅花三錢 桃仁十箇 杏仁十箇 枳殼五分 甘草一錢 紫苑一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臌脹門 七則

  人有兩足跗上先腫,漸漸腫脹至腹,按脹上如泥之可搏,小便不利,大便反結,此由土氣之鬱,非水腫也。人生脾胃之氣健旺,則土能剋水,而水自灌注於經絡,兩不相礙也。惟脾胃氣虛,則土不能轉輸水精於上,而胃中之水積而不流,於是浸淫於表裏、皮毛而無所不到也。然而脾胃氣虛,非脾胃之故也。由於腎氣之虛,則土無升騰之氣,而土乃鬱而不伸,力不能制水,使水來相侮,而脾胃之氣愈虛也。夫腎司開闔,腎氣從陽則開,腎氣從陰則闔;陽太盛則水道大開,陰太盛則水道常閉;陽為腎中之火,而陰為腎中之寒也。腎寒則脾胃亦寒,水畏熱而不畏寒,此寒土之所以難制水也。然則治水腫之法,烏可舍補腎之火,而他求畜水之土哉。雖然水勢滔天,補火以生土,迂緩而難以決排;放水以全土,利便而易於畜泄。故補腎中之火,可治久病之水臌;洩脾胃中之水,實益初病之水脹也。下身脹而上身未脹,正初起之病,宜急洩其水之為得。方用洩水至神湯:   大麥鬚二兩 茯苓一兩 白朮二兩 小赤豆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腹必雷鳴,瀉水如注,再劑而水盡泄無遺,不必三劑也。   論理,牽牛、甘遂之方未嘗不可用,但慮世人天稟日薄,而脾、胃、腎三經多虛,恕不勝藥力之過迅,故改立此方,於補中瀉水,正氣無傷而邪水盡出之為妙。方中白朮、茯苓健脾胃之土,又能通脾胃之氣。則土之鬱可解,土鬱既解,力足以制水矣。況大麥鬚能消無形之水,赤小豆能洩有形之濕,合而相濟,自能化水,直出於膀胱,由尾閭之間盡瀉而出也。   此症用冬瓜湯亦甚效。   冬瓜一箇,煎水十碗。另用白朮三兩 車前子五錢 肉桂二錢 將冬瓜水煎湯二碗。   先用一碗,少頃又用一碗。其水從大便而出,一劑而脹腫全消。

  人有水腫既久,遍身手足俱脹,面目亦浮,口不渴而皮毛出水,手按其膚如泥,此真水臌也,乃土氣鬱塞之甚故耳。夫土本剋水,何為反致水侮?蓋土虛則崩,土崩則淤泥帶水而流緩,於是日積月累,下焦阻滯,而水乃上泛。脾胃之中原能藏水,然水過於多,則脾胃不能受,乃散布於經絡皮膚矣。迨至經絡皮膚不能受,勢不得不流滲於皮膚之外,泛濫於一身。不用下奪之法,何以瀉滔天之水哉。方用決水湯:   車前子一兩 茯苓二兩 王不留行五錢 肉桂三分 赤小豆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小便如注不絕,二劑而腫脹盡消矣。   論理用雞屎醴逐水,亦有神效。然而雞屎醴逐水,從大便而出,而此方逐水,從小便而出也。水從大便出者其勢逆,水從小便出者其勢順。逆則效速而氣傷,順則效緩而氣固。此方利水從小便而出,利其膀胱也。凡水必從膀胱之氣化,而後由陰器以出。土氣不宣,則膀胱之口閉,吾用正不留行之迅藥以開其口,加入肉桂,引車前、茯苓、赤小豆直入膀胱而利導之。茯苓、車前雖利水而不耗氣,而茯苓且是健土之藥,水決而土又不崩,此奪法之善也。至於臍突、手掌無紋,用此方尚可救也。惟是服此方瀉水而愈,必須禁用食鹽一月,倘不能禁,則又脹矣。脹則不可再治也。   此症亦可用冬瓜湯更加劉寄奴一兩、茯苓一兩,服之亦水瀉而愈。

  人有氣喘作脹,腹腫,小便不利,大便亦溏,漸漸一身俱腫,人以為水臌也,不知乃肺、脾、腎三經之虛也。夫水氣不能分消,大都病在胃,然胃之所以病者,正由於三經之虛耳。胃為水穀之海,凡水入於胃為歸,蓋五臟六腑之大源也。但胃能容水而不能行水,所恃脾之散水以行於肺,肺之通水以入於膀胱,腎之化水而達於小腸也。惟脾虛則不能散胃之水精於肺,而病在中矣;肺虛則不能通胃之水道於膀胱,而病在上矣;腎虛則不能司胃之關門,時其輸泄,而病在下矣。三經既虛,而胃中積水浸淫,遂遍走於經絡皮膚,而無所底止矣。治法補其三經之氣,而胃氣自旺,胃氣旺而腫脹盡消。方用消脹丹:   白朮三錢 茯苓一兩 麥冬五錢 熟地五錢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喘少定,二劑而脹漸消,十劑而小便利,二十劑而一身之腫無不盡愈也。 【脾、肺、腎三經之虛亦成喘脹,喻嘉言曾論之矣。】   方中白朮、茯苓以健其脾土,麥冬、蘇子以益其肺金,熟地、山藥、芡實以滋其腎水,自然脾氣旺而不至健運之失職,肺氣旺而不至治節之不行,腎氣旺而不至關門之不開,水自從膀胱之府而盡出於小腸矣,安得而再脹哉。   此症用百合消脹湯亦效。   白朮 芡實各一兩 茯苓 百合各五錢 山藥一兩 肉桂二錢 人參三錢 水煎服。   十劑少愈,三十劑全愈。

  人有腰重腳腫,小便不利,或肚腹腫脹,四肢浮腫,喘急痰盛,不可以臥,此肺、腎俱虛之病,非臌脹也。夫水症多是脾胃之虛,茲何以肺、腎之虛亦成水脹耶?不知肺虛必盜脾胃之氣,而腎虛則不能生脾胃之氣。二經既虛,則脾胃之氣更虛,土難生金,而肺之氣化不行,而腎之關門不開矣。於是水不能消而泛濫,一如水腫之病也。治法似宜補肺而兼補腎,然而補肺又不若竟補腎之為得。蓋肺雖生腎,然止能生腎水,而不能生腎火也;脾胃必得腎火以相生,水氣必得腎火以相化;況補腎則肺不必來生腎水,而肺金自安矣,是補腎即所以補肺也。方用金匱腎氣丸:   茯苓十兩 附子一箇 牛膝三兩 官桂二兩 熟地四兩 山藥六兩 丹皮二兩 澤瀉四兩 車前子三兩 山茱萸二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各送下一兩。服三日而小便利,再服三日而腰輕,服十日而上下之腫盡消,服二十日而喘急痰盛無不盡除,服一料完全愈。再服一料斷不再發也。 【脾胃得火始得制水,然得火者必得腎中之火也。腎火非真水不生,故又於水中補之。】   此方經後人改竄分兩,以致治肺腎之水脹多至不效,因世人畏茯苓、澤瀉之過於泄水耳。不知水勢滔天,既不用掃蕩之藥以決水,乃畏利導之品,而不用之以消水乎。故必須多用茯苓、車前為君,則水可泄之便從膀胱而下出。然而腎之關門不開,非附子、肉桂回陽助火,蒸動腎氣,則關何以開;腎關不開,而胃之積水何以下哉。故必用桂、附以開關,關既開矣,則茯苓、車前、牛膝得盡利水而直下。又恐水過於利,未免損傷陰氣,得熟地、山藥、丹皮以佐之,則利中有補,陽得陰而生;則火無炎亢之虞,土有升騰之益。誠治水之神方,補土之妙藥也。世人倘疑吾說之偏,而妄增藥味,或更改輕重,斷不能收功也。   此症用溫腎消水湯亦效。   人參三錢 熟地五錢 山藥一兩 山茱萸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二十劑即愈。

  人有手足盡脹,腹腫如臌,面目亦浮,皮膚流水,手按之不如泥,但陷下成孔,手起而脹滿如故,飲食知味,大便不溏泄,小便閉澀,氣喘不能臥倒,人以為水臌之症,而不知乃腎水之衰也。真水足而邪水不敢橫行,真水衰而邪水乃致泛決。況真水既衰,則虛火必盛,虛火既盛而真水力不能制,則火性炎上,三焦之火與衝脈之屬火者,皆向群助逆,無不逆沖而上行矣。火既上沖,而水從火泛,上走於肺,喘嗽而不寧矣。臥主腎,腎氣既逆,安得而臥耶。人至不得臥,則肺氣夜不得歸於腎之中,而腎之中水空而無非火氣,則肺之氣不敢久留於腎,仍歸於肺經。母因子虛,則清肅之令不行於膀胱,於是,水入於膀胱之口而膀胱不受,乃散聚於陰絡,隨五臟六腑之虛者入而注之,不走小腸而走手足皮膚,而毛竅出水也。此種水症,必須補腎之水以制腎火,尤宜補肺之金以上腎水。蓋腎水不能速生,惟助肺氣之旺,則皮毛閉塞,而後腎氣下行,水趨膀胱而不走腠理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治之。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一兩 茯苓二兩 丹皮六錢 澤瀉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三錢 水煎服。   一劑可臥,二劑水如注,四劑而一身之腫盡消,十劑而諸症全愈。愈後服補腎肺之藥,尤須戒色至一年,禁鹽至三月,否則雖愈而必發也。   蓋此症原有腎火,故補水而不必補火也。腎虛以致火動,肺虛以致水流,補其水則火自靜,補其金則水自通,實有至理,而非泛然以作論也。 【補腎火以生土,則脾胃健而水化,人多知之。若單補腎水以消脹,世絕無知之者。今經遠公闡發,又何憂臌脹之難治哉。】   此症用健腎湯亦佳。   熟地 茯苓各二兩 麥冬 蓮子,連心用各五錢 芡實 山藥各一兩 水煎服。   二劑而脹消,十劑全消。

  人有單腹脹滿,四肢手足不浮腫,總數年不死者,非水臌也。蓋水臌不能越兩年,未有不皮膚流水而死者。今經數年不死,皮膚又不流血,豈是水臌之症?乃蟲結於血之中,似臌而非臌也。夫此症何因而得?飲食之內或食生菜,而有惡蟲之子,入腹而生蟲;或食難化之物,久變為蟲。血即裹之不化,日積月累,血塊漸大,蟲生遂多。所用食物止供蟲食,即水穀入腹所化之血,亦為蟲之外郭,而不能灌注於各臟腑矣。此等之症,最忌小便不利與胃口不健者,難以醫療。倘小便利而胃口開,均可治之。蓋小便利者,腎氣能通於膀胱也;胃口開者,心氣能行於脾胃也。二臟之氣有根,可用殺蟲下血之藥而無恐,以其本實未撥也。方用逐穢消脹湯:   白朮一兩 雷丸三錢 白薇三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大黃一兩 當歸一兩 丹皮五錢 蘿蔔子一兩 紅花三錢 水煎服。   一劑腹內必作雷鳴,少頃下惡物滿桶,如血如膿,或有頭無足之蟲,或色紫色黑之狀。又服一劑,大瀉大下,而惡物無留矣。然後以人參一錢、茯苓五錢、薏仁一兩、山藥二兩、白芥子一錢、陳皮五分、白朮二錢,調理而安。 【蟲血之臌,胃氣健者可用攻法;若胃弱者,尚須斟酌。雖逐穢湯補多於攻,亦未可輕用也。】   前方用攻於補之中,雖不至大傷臟腑,然大瀉大下,畢竟元氣少損。故穢盡之後,即以參、苓、薏、藥之類繼之,則脾氣堅固,不愁亡陰之禍也。或問此等之病,既非水臌,初起之時,何以知其是蟲臌與血臌也?吾辨之於面焉,凡面色澹黃之中,而有紅點或紅紋者是也;更驗之於腹焉,凡未飲食而作疼,既飲食而不痛者是也。苟面有紅點、紅紋與既飲食而不痛,即可用逐穢消脹湯減半治之,亦一劑而即愈也。但下後毋論新久,必須忌鹽者一月。苟若不忌,必至再病,則難治矣。   此症用雷逐丹亦神效。   雷丸三錢 當歸 白芍各五錢 紅花一兩 雄黃 厚朴 檳榔各二錢 枳實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下惡穢一桶愈。

  人有上身先腫,因而下身亦腫,久之一身盡腫,氣喘嗽不得臥,小腹如光亮之色,人以為水臌已成,誰知是水臌之假症乎。夫濕從下受,未聞濕從上受者也。凡人脾土健旺,必能散精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何致水氣之上侵。惟脾土既虛,飲食不化精而化水,乃邪水而非真水也。真水既無所生,則腎中乾涸無非火氣,於是同任、衝之屬火者俱逆而上出。是水從火溢,上積於肺而嗽、奔越於肺而喘,既喘且嗽,身自難臥;散聚於陰絡而成跗腫,故先上腫而後下腫也。似乎治法亟宜治腎矣,然而火盛由於水衰,而水衰實先由於土衰也,補土其可緩乎。惟是既補脾以健土,必至燥腎以旺火,故補脾又必須補腎,而補腎又必須補脾,所貴二者之兼治也。方用二天同補丹: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二兩 肉桂三分 訶子一錢 百合五錢 水煎服。   二劑而喘嗽輕,又二劑而喘嗽止,十劑而腫脹消,再十劑全愈。 【脾腎兼治,實是王道。莫驚其用藥之太多,錯疑為尚霸也。】   此方無一味非治脾之藥,即無一味非補腎之藥也。健其土而不虧夫腎,滋其水而不損於脾,兩相分消而又兩相資益,得利之功而無利之失,治水臌之假症,實有鬼神不測之妙也。   此症用芡朮湯亦效。   白朮 芡實各二兩 茯苓一兩 肉桂一錢 車前子五錢 水煎服。   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愈。

厥症門 七則

  人有日間忽然發熱,一時厥去,手足冰涼,語言惶惑,痰迷心竅,頭暈眼昏,此場厥也。乃陰血不歸於陽氣之中,而內熱如焚,外反現假寒之象,故手足冷也。此等之症,傷寒中最多。但傷寒之厥乃傳經之病,必熱至五、六日而發厥,非一日身熱而即發厥者也,故不可用傷寒之法以治此等之厥。然而雖不同於傷寒,而內熱之深,正未嘗少異。夫厥乃逆也,逆肝氣而發為厥;厥乃火也,逆火氣而發為熱。熱深而厥亦深,熱輕而厥亦輕,故不必治厥也,治熱而已矣。惟是厥發於日,陽離乎陰也。無陰則陽無所制,離陰則陽無所依,陽在裏而陰在表,自然熱居中而寒現外矣。治法瀉其在內之火,則內熱自除而外寒自散。然而,人之有餘仍是水之不足,瀉火之中而佐之補水之味,則陽得陰而有和合之歡,斷不至陰離陽而有厥逆之戾也。方用安厥湯:   人參三錢 玄參一兩 茯苓三錢 白薇一錢 麥冬五錢 生地五錢 天花粉三錢 炒梔子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涼矣。凡日間發厥之症,俱可治之,無不神效。 【今人一見發厥,不論日數之多寡,輒用傷寒法治之矣。奈何?】 【瀉火而佐以補水,是治厥之妙法。】   此方和合陰陽,實有調劑之妙。助陽氣而不助其火,生陰氣而不生其寒,袪邪而不損其正,解鬱而自化其痰,所以定厥甚神,返逆最速也。   此症用黃連定厥湯亦效。   黃連二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貝母三錢 菖蒲五分 水煎服。   一劑即回,二劑愈。

  人有夜間發熱,一時厥逆昏暈如死人狀,惟手足溫和,喉中痰響,不能出聲,此陰厥也。乃陽氣虛而不能入於陰血之中,以致鬼神憑之,往往厥逆也。直中陰寒之症,多有一時發厥者,但彼乃陰寒而猝中,此乃陰熱而暴亡,各有不同。陰寒之厥,手足筋脈多青,灌之水必吐;陰熱之厥,手足筋脈多紅,飲之水必不吐。陰寒之厥,身必不熱,陰熱之厥,身必不涼。以此辨之,不差毫髮。故陰寒之厥,舍參、附無奪命之丹;陰熱之厥,飲參、附即喪身之鴆。治陰熱之厥,法宜補陰以助陽,使真陰足而邪陰自散,陽氣旺而虛火自消。庶痰涎化,昏暈除,厥逆定矣。方用補陰助陽湯: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熟地一兩 人參二錢 白芥子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昏迷甦,再劑而痰涎化,三劑而厥逆回,則可生也,否則不可救矣。 【陰寒之厥與陰熱之厥,辨得最清。】   此方補陰之藥多於補陽。陰水足而陰火可散,陰火散而陽氣可回,陰陽合而昏迷宜甦矣。倘服之而不效,是陰陽早已相脫,不能再續也,非前藥之故耳。或曰陽氣虛而離陰,是宜單補陽以入陰,今補陰以合陽,恐非治法。不知陽氣虛而不能入於陰血之中者,以陰血之大燥,火盛而虛陽不敢入於陰耳,非陰血過多之謂也。苟補陽過勝,則陽旺而陰益消亡,此所以必須補陰以合陽,而萬不可補陽以勝陰也。況方中未嘗無補陽之藥,補陰居其七,補陽居其三,陰陽始無偏勝,而厥逆可援也。   此症用解暈神丹亦效。   人參 半夏各二錢 茯苓五錢 南星一錢 天麻 烏藥 陳皮 菖蒲各五分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人有日間發厥,而夜間又厥,夜間既厥,而日間又復再厥,身熱如火,痰涎作聲,此乃陰陽相併之厥也。熱多則厥亦多,用瀉火之藥,則熱除而厥亦除矣。然而厥既有晝夜之殊,而熱亦有陰陽之異,正未可徒瀉夫火也。宜於瀉陽之中,而用補陰之藥;於抑陰之內,而用補陽之劑。庶幾陽火得陰而消,陰火得陽而化。提陽出於陰,而日間無昏暈之虞;升陰入於陽,而夜間無迷眩之害也。方用旋轉陰陽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白茯神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三錢 附子一分 炒梔子二錢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逆安矣,不必再劑也。 【提陽出陰,升陰入陽,是治厥妙法。】   此方陰陽雙補,痰火兩瀉,補瀉兼施,不治厥而厥自定也。倘或補陰而不補陽,或瀉陽而不抑陰,則陰陽必有偏勝,而痰火必致相爭,變出非常,有不可救藥者矣。   此症用息爭湯亦甚效。   柴胡 神麯各二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 天花粉各三錢 茯苓五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   一劑即安,二劑愈。

  人有大怒之後,又加拂抑,事不如意,忽大叫而厥,吐痰如湧,目不識人,此肝氣之逆,得痰而厥也。夫肝性最急,急則易於動怒,怒則氣不易泄,而肝之性更急,肝血必燥,必求救於脾胃以紛取資。然而血不能以驟生,脾胃出水穀之液以予肝,未遑變血,勢必迅變為痰以養肝。肝又喜血而不喜痰,痰欲入於肝而肝不受,必至痰阻於肝外,以封閉夫肝之竅矣。肝不能得痰之益,反得痰之損,則肝之燥結可知。既無津液之灌注,必多炎氛之沸騰,痰閉上而火起下,安得不沖擊而成厥哉?治法宜去其痰而厥乃定也。然而去痰必須平肝,而平肝在於解怒。方用平解湯:   香附五錢 當歸五錢 天花粉三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神麯二錢 麥芽二錢 炒梔子二錢 黃連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厥輕,再劑厥定,三劑全愈。 【痰迷心竅而未聞痰迷肝竅也。然心竅既可迷,安在肝竅獨不可迷哉。】   此方解肝氣之拂逆,實有神功。在清熱而不燥,導痰而不峻也。   此症用三白散亦效。   白芍 川芎各五錢 梔子 茯神 天花粉各三錢 當歸五錢 白豆蔻二枚 南星 菖蒲 枳殼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全愈。

  人有怒,輒飲酒以為常,不醉不休,一日發厥,不知人事,稍蘇猶呼酒號叫,數次復昏暈,人以為飲酒太醉故也,誰知是膽經之火動乎。夫肝與膽為表裏,肝氣逆則膽氣亦逆,肝火動則膽火亦動。酒入臟腑必先入膽,酒滲入膽,則酒化為水矣。然而酒性大熱,飲酒過多,酒雖化水,而酒之熱性不及分消,必留於膽中。況怒氣傷肝,則肝火無所發泄,必分流而入於膽。膽得酒之熱,又得肝之火,則熱更加熱矣。夫肝膽為心之母,母熱必呼其子以解氛,自然膽熱必移熱以于心,而心不可受熱,乃變而為厥矣。治法亟解心中之熱,而心熱非起於心也,仍須瀉膽之熱;而膽之熱非本於膽也,仍須瀉肝之熱,以解酒之熱而已。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二分 陳皮五分 當歸二錢 葛花二錢 炒梔子三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厥輕,二劑厥定,三劑全愈。 【世人多以酒解怒,誰知得酒而愈怒耶。怒以酒解,是猶既醉而飲酒也。】   逍遙散治鬱實奇。佐之梔子以瀉火,益之葛花以解酒,加之白芥子以消痰。酒病未有不濕者,濕則易於生痰,去其濕而痰無黨,去其痰而火無勢。濕既無黨,火又無勢,雖欲再厥,其可得乎。方中所以多用茯苓、白朮以輔助柴胡、白芍者,正此意也。   此症用醒醞湯亦效。   乾葛 柞木枝各一錢 人參二錢 茯神三錢 白芍五錢 黃連 半夏各五分 吳茱萸二分 水煎服。   一劑即效,四劑愈。

  人有一過午時,吐酸水一、二碗,至未時心前作痛,至申痛甚厥去,不省人事,至戌始甦,日日如是,人以為陰分之熱也,誰知是太陽膀胱之經,有瘀血結住而不散乎。但小便不閉,是膀胱之氣未嘗不化也。氣乃無形之物,無形能化,若有瘀血結住而不散者,以血有形,不比氣之無形而可散也。未申之時,正氣行膀胱之時也。氣行於血之中,而血不能行於氣之內,所以作痛而發厥。欲活其血之瘀,非僅氣藥之能散也,必須以有形之物制血,則氣可破血,而無阻滯之憂矣。方用逐血丹:   當歸尾一兩 大黃三錢 紅花三錢 桃仁二十粒 天花粉三錢 枳殼五分 厚朴二錢 丹皮三錢 水蛭火煅燒黑,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瘀血通,二劑而瘀血盡散。   此方用水蛭同入於大黃、厚朴之中,以逐有形之血塊,則病去如掃,而痛與厥盡去也。倘不用水蛭,雖亦能止厥定痛,而有形之血塊終不能盡逐,必加入水蛭而建功始神,不可以此物為可畏而輕棄之,遺人終身之病也。   此症用破瘀丹亦神。   水蛭炒乾黑,二錢 當歸 白芍各一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三分 桃仁十四箇 生地五錢 枳殼五分 豬苓一錢 水煎服。二劑全愈。

  人有忽然之間,如人將冷水澆背,陡然一驚,手足厥冷,遂不知人,已而發熱,則漸漸甦省,一日三、四次如此,人以為祟乘之也,誰知乃氣虛之極乎。夫氣所以衛身者也,氣盛則體壯,氣衰則體怯。外寒之侵,乃內氣之微也。內氣既微,原不必外邪之襲,無病之時,常覺陰寒逼身,如冷水澆背,正顯內氣之微,何祟之來憑乎。然而內熱之極,亦反生寒顫,所謂厥深熱亦深,與氣虛之極亦生寒顫者,似是而非,苟不辨之至明,往往殺人於頃刻,可不慎歟!辨之之法,大約內熱而外寒者,脈必數而有力,而舌必干燥也;氣虛而外寒者,脈必微而無力,而舌必滑潤也。故見氣虛之症,必須大補其氣,而斷不可益之大寒之品。方用甦氣湯:   人參一兩 陳皮一錢 枳殼三分 菖蒲五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更輕,連服數劑全愈。 【是氣非祟辨得明白。】   此方重用人參以補氣,益之陳皮、枳殼寬中消痰,則人參甦氣更為有神;益之菖蒲者,引三味直入心中,則氣不能散於心外也。   此症用助氣回陽湯亦效。   人參 黃芪各五錢 南星二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枳殼五分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二劑效,四劑全愈。

春溫門 三十三則

  春月傷風,頭痛鼻塞,身亦發熱,是傷風而欲入於太陽,非太陽之傷寒也。夫春傷於風,由皮毛而入肺也。風入於肺而不散,則鼻為之不利。肺金之氣不揚,自失其清肅之令,必移其邪而入於太陽膀胱。惟恐邪入,乃堅閉其口,而水道失行,於是水不下通而火乃炎上,頭自痛矣,與傳經太陽之傷寒絕不相同。散肺金之風,杜其趨入膀胱之路,而身熱自退也。方用舒肺湯: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蘇葉五分 天花粉一錢 茯苓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解,二劑而頭痛鼻塞盡愈。 【春溫頭痛與傷寒頭痛,似是而非。千古疑團,一朝說破,豈不大快。】   此方專入肺金以散其風邪。有風則必生痰,有痰則必有火。天花粉消痰而又善解火,一味而兩用之也;桂枝、茯苓開膀胱之口,引邪直走膀胱而下洩,因肺欲移邪而移之,其勢甚便,隨其機而順用之也。   此症用加味甘桔湯亦佳。   桔梗 川弓 天花粉 麥冬各三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春月傷風,身熱咳嗽,吐痰惡熱,口渴,是傷風而陽明之火來刑肺金,非傷寒傳經入於陽明也。夫陽明胃土本生肺金,何以生肺者轉來刑肺乎?蓋肺乃嬌臟,風入肺經必變為寒,胃為肺金之母,見肺子之寒,必以熱濟之。夫胃本無熱也,心火為胃之母,知胃欲生金,乃出其火以相助。然而助胃土之有餘,必至剋肺金之不足,是借其兵以討賊,反致客兵殘民,故胃熱而肺亦熱,而咳嗽口渴之症生矣。治法瀉心火以安胃土,自然肺氣得養,而風邪自散。方用平邪湯:   黃連三分 甘草一錢 蘇梗一錢 紫苑一錢 葛根一錢 石膏三錢 麥冬五錢 貝母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身涼矣,不必四劑也。 【土來救肺反致火來刑肺,不是傳經之胃火竟來剋肺也。亦辨得妙。】   此方瀉心火者十之三,瀉胃火者十之六。蓋心火之旺剋肺者輕,胃火之旺刑金者重。輕瀉心中之火,則心不助胃以刑金;重瀉胃中之火,則胃不刑金以傷肺,肺氣既回,肺邪又安留哉。   此症用清胃散亦效。   石膏 半夏各二錢 茯苓三錢 桂枝三分 麥冬三錢 陳皮 葛根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春月傷風,發寒發熱,口苦,兩脇脹滿,或吞酸吐酸,是少陽之春溫也。何以冬月謂之傷寒,而春月即謂之春溫耶?不知冬月之風寒,春月之風溫。寒則傷深,溫則傷淺。傷深者邪至少陽而有入裏之懼,傷淺者邪入少陽而即有出表之喜,故同傷少陽,而傷風與傷寒實有異也。至於治傷風之少陽,法又不必大異,皆舒其半表半裏之邪,而風邪自散。雖然傷寒邪入少陽,有入裏之症,往往用大柴胡與承氣之類和而下之;若傷風入少陽,以小柴胡湯和解而有餘,不必用大柴胡、承氣而重用之也。方用加減小柴胡湯:   柴胡一錢五分 茯苓三錢 黃芩一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一劑寒熱解,再劑諸症愈。 【若春行冬令,而天氣大冷,感冒風寒者竟是傷寒,非可視為傷風也。】 【風寒入裏,風溫出表,兩言實盡春溫之旨。】 【小柴胡湯去芍藥,恐其酸斂也。】   此方較原方更神。以用茯苓之多,使邪從膀胱而出,更勝於和解也,佐柴胡以散邪,乃建奇功耳。   此症用安膽湯亦效。   柴胡 天花粉 炒梔子各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芍 丹皮各三錢 水煎服。二劑愈。

  春月傷風,身熱嘔吐不止,人以為太陰之傷寒也,誰知是太陰之春溫乎。夫太陰脾土也,風傷太陰,則土中有風,風在地中,則土必震動而水溢,故令人嘔吐不止,非陰寒之氣,入於脾土之內,而動人嘔吐者可比。此與傷寒傳經之入太陰者,治法迥不相同也。傷寒當溫經以回陽,而傷風宜散其風以安土。方用奠土湯: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人參 柴胡 半夏 甘草 葛根各一錢 神麯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風散,二劑而身涼,三劑而病全愈矣。   方中袪邪於補脾之內,脾健而風自息也。   此症亦可用護脾飲:   白朮三錢 人參二錢 肉桂三分 陳皮三分 半夏一錢 蘇葉五分 水煎服。一劑愈。

  春月傷風出汗,胃乾燥,渴欲飲水,是春溫之症,火邪入膀胱,非太陽之傷寒也。夫膀胱者,肺金之表也,肺受風邪,久則變熱,肺乃求救於膀胱,邪即乘其求救而下行。而膀胱之水,思欲救母乃不肯下泄,而上與風火相鬥。邪見膀胱正氣之盛,乃不入膀胱而入胃,於是胃熱而與邪相爭,故爾出汗。汗出而胃之津液自乾,故口渴思水以救其內焚也。治法不必散風邪而瀉火焰,速利其膀胱,使水從小便而出,則胃中之津液自生。方用五苓散:   白朮一錢 茯苓三錢 澤瀉三錢 豬苓三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小便利,二劑而口渴、汗出盡止矣。   蓋五苓散專利其膀胱之水。膀胱為太陽之經,傷風已經出汗,宜太陽之邪盡出矣,乃口渴思水,明是邪熱不肯從皮毛外出,而欲趨膀胱下出矣。五苓散利其膀胱,則水流而火亦流,火隨水去,胃火已消,而胃自生液,自然上潤於肺,肺得胃液之養,則皮毛自閉,邪何從而再入哉。   此症知柏茯苓湯亦可用。   知母 黃柏各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渴解,二劑愈。

  傷風頭痛發熱,盜汗微出,見風則畏,此春溫傷風,而非太陽症也。夫頭痛本屬太陽,然而風能入腦,亦作頭痛,未可謂身熱頭痛,便是太陽之症。風從皮毛而入,皮毛主肺,肺通於鼻,而鼻通於腦,風入於肺,自能引風入腦而作頭痛。倘肺氣甚旺,則腠理自密,皮毛不疏,風又何從而入,惟其肺氣之虛,故風邪易於相襲。邪正爭鬥,身故發熱,肺氣既虛,安能敵邪,所以盜汗微微暗出也。此症明是傷風,勿作傷寒輕治。蓋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補其肺氣之虛,表其風邪之盛,自然奏效甚速。方用益金散風湯:   人參五分 甘草一錢 五味子三粒 麥冬三錢 紫蘇一錢 蔓荊子一錢 天花粉一錢 桔梗三錢 水煎服。   一劑頭痛除,再劑身熱解,三劑盜汗亦止。 【真看得明、說得透。】   此方散重於補,何以名為益金湯?不知肺經為邪所傷,其氣甚衰,若用大補重藥必且難受,不若於散表之中略為補益,則邪既外出而正又內養,兩得其益,是過於散正善於益也。   此症用通腦散亦神。   川芎 當歸 茯苓各三錢 桔梗二錢 蔓荊子 白芷各五分 人參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傷風頭痛發熱,身疼腰重,骨節俱痠疼,惡風無汗,人以為傷寒,而不知非也。夫傷寒則不惡風矣。此內傷脾腎,而風乘虛以入肺,則經絡之間不相流通,故身熱耳。第內傷脾腎與肺無涉,何以肺經即召外邪耶?不知脾為肺之母,而腎為肺之子,母虛而子亦虛,子虛而母亦虛。脾腎之氣既虛,而肺安得有不虛之理,於是腠理不密,毛竅難以自固,散風邪易入於肺經,而肺氣益虛,何能下潤於腎宮,而旁灌於百骸耶。自必至滿身骨節痠痛而腰重矣。但肺虛而邪既易入,則汗亦易出,何以邪入而汗不出耶?此乃邪欺肺氣之虛,又窺脾腎之不足,反使邪氣得蔽於毛孔,故見風反畏。外邪且不能再入,何況內汗能出乎。然則治法惟散肺中之邪,仍補脾腎之氣。脾土旺而肺氣有生發之機,腎水足而肺金無乾燥之苦。自然上可達於腦而頭痛除,下可通於膀胱而腰重去,中可和於中焦而一身支節之痠疼盡愈也。方用黃紫丹: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當歸五錢 羌活一錢 紫蘇一錢 甘草一錢 細辛五分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人參一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此方補多於散,何補之中又純補脾而不補腎耶?人生後天以脾胃之氣為主,脾健則胃氣自開,胃開則腎水自潤。況人參、白朮原能入腎,而白朮尤利腰臍,一身之氣無不利矣。何況肺經為脾胃之子,母健而子亦健,力足以拒邪;又有紫蘇、黃芩、羌活、貝母袪風、散火、消痰、泄水之藥,足以供其戰攻之具,自然汗出熱解,而邪從外越也。   此症用益氣散風湯亦效甚。   人參 黃芪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白朮五錢 柴胡二錢 茯苓二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身熱十餘日,熱結在裏,往來寒熱,人以為傷寒在太陽,有入裏之變也,誰知春月傷風與冬月傷寒不同。冬月之寒入於太陽,久則變寒;春月之風入於太陽,久則變熱。寒則遷動不常,必至傳經入臟;熱則靜守不移,惟有固結在腑。然而入臟、在腑雖有不同,而作寒、作熱則無不同也。寒在臟,則陰與陽戰而發熱;熱在腑,則陽與陰戰而發寒。隨臟腑衰旺分寒熱往來,此症之所最難辨,亦辨之於時令而已。在冬月而熱結在裏者,宜用攻;在春月而熱結在裏者,宜用散。散其熱而寒自除,寒除而熱亦自止也。方用散結至神湯:   厚朴一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當歸三錢 枳殼五分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寒熱除,內結亦散。   方中多是平肝之藥,絕不去舒肺經之邪。蓋肺氣為邪所襲,則肝木必欺肺金之病而自旺矣,旺則木中生火,以助邪之熱而刑肺。倘不瀉肝而徒去散肺經之邪,則肺氣愈虛,而熱何能遽解耶。惟瀉其肝中之火,則內熱既衰,益之桂枝數分,但去散太陽之風,不去助厥陰之火,此熱結所以頓解也。   此症用清邪散亦效。   桂枝五分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半夏 柴胡各一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傷風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煩疼,不能轉側,不嘔不渴,人以為傷寒之症,風濕在太陽之經也,誰知傷風之病,亦能使風濕之相搏乎。夫濕從下受,而風從上受者也。下受者膀胱先受之,上受者肺經先受之。膀胱受濕,無風不能起浪;肺經受風,無濕亦不能生嵐。傷風而致風濕相搏,因下原感濕,而上又犯風,兩相牽合,遂搏聚於一身,而四體無不煩疼也。夫煩疼之症,風之病也。濕主重著,煩痛而至身不能轉側,非重看乎?以此分別風濕之同病,實為確據。且風症必渴,濕症必嘔,今風濕兩病,風作渴而水濟之,濕欲嘔而風止之,故不嘔而又不渴也。治法宜雙解其風濕之邪而已。方用雙解風濕湯: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柴胡二錢 防風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柴胡、防風以袪風,茯苓、薏仁以利濕,用甘草以和解之,自然風濕雙解,而諸症盡痊也。   此症用風濕兩舒湯亦佳。   茯苓 白朮各五錢 柴胡 防風 半夏 甘草各一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八、九日,如瘧之狀,發熱惡寒,熱多寒少,口不嘔吐,人以為傷寒中如瘧之證,誰知春月傷風,亦同有此症乎。夫風邪入於表裏之間,多作寒熱之狀,不獨傷寒為然。傷風之病,輕於傷寒,至八、九日宜邪之盡散矣,何尚有如瘧之病?蓋無痰不成瘧,無食亦不成瘧,無痰無食,即有風邪不能為害。然則傷風而有如瘧之病者,亦其胸膈胃脘之中,原有痰食存而不化,八、九日之後,正風欲去而痰與食留之耳。熱多寒少,非內傷重而外感輕之明驗乎。惟口不嘔吐,乃內既多熱,自能燥濕,痰得火制,自不外吐。然熱之極,則外反現寒,惡寒之象乃假寒也。假寒真熱,適顯其如瘧之症,乃似瘧而非瘧也。治法亦治其如瘧,而不必治其真瘧耳。方用破假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陳皮一錢 神麯五分 柴胡二錢 山查十粒 甘草五分 白芍五錢 鱉甲三錢 石膏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惡寒除,二劑發熱解,四劑如瘧之症全愈。   此方於補正之中寓袪邪之味,正既無虧,邪又退舍,此王霸兼施之道也。   此症用散瘧湯亦效。   柴胡二錢 何首烏 白朮各五錢 青皮二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汗多,微發熱惡風,人以為傳經之邪,入陽明胃中也,誰知傷風春溫之症,亦有邪入胃者乎。邪到陽明必然多汗而渴,今汗雖多而不渴,是人邪猶未盛,所以微發熱而不大熱耳。夫同一外邪也,何傷寒之邪入胃而火大熾,傷風之邪入胃而火微旺?蓋傷寒之邪寒邪也,傷風之邪風邪也;寒邪入胃,胃惡寒而變熱,風邪入胃,胃喜風而變溫。蓋其熱乃胃之自熱,不過風以煽之也。風煽其火,則火必外泄,反不留於胃中,所以皮膚熱極而多汗,而口轉不渴,異於傷寒傳經入胃之邪,而無燎原之禍也。然而終何以辨其非傷寒哉?傷寒惡寒而不惡風,傷風惡風而不惡寒,正不必以冬月之惡風,為是傷寒之的症也。蓋惡風即是傷風之病耳。治法散其風而火自解也。方用薰解湯:   石膏三錢 乾葛二錢 甘草一錢 荊芥一錢 茯苓五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一劑汗止,二劑熱盡散矣。   此方乾葛、荊芥乃發汗之藥,何用之反能止汗?不知傷風多汗,乃風煽之也。今用乾葛、荊芥以散其風,則風息而火亦息,況用石膏以瀉胃火,火靜而汗自止,又得麥冬以滋其肺,茯苓以利其水,甘草以和其中,安得而出汗哉。   此症用三奇湯亦效。   玄參一兩 乾葛 天花粉各三錢 水煎服。

  傷風,口苦咽乾,腹滿微喘,發熱惡寒,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不知是傷風之邪入於陽明也。夫傷風之邪既輕於傷寒,何傷風之病竟同於傷寒乎?不知傷寒之邪入於陽明,其重病不同於傷風,而輕病則未嘗不同也。若口苦,不過胃不和也;咽乾,胃少液也;腹滿,胃有食也;微喘,胃少逆也;發熱惡寒,胃之陰陽微爭也。症既同於傷寒,而治法正不可同也。和其胃而不必瀉其火,解其熱而不必傷其氣,始為得之。方用和解養胃湯:   玄參一兩 甘菊花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天花粉三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口苦咽乾之症除,二劑喘熱、腹滿、惡寒之病去,不必三劑。   此方解陽明之火,而不傷胃土之氣,所以能和胃而辟邪也。   此症亦可用三奇湯加麥冬五錢治之。

  傷風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嚥下,人以為陽明之火,將逼其熱以犯肺,必有衄血之禍矣。不知冬月傷寒,邪入於陽明,則有此病,若春月傷風,烏得有此。然傷風之症,既同於傷寒,安保其血之不衄耶?而傷風終無衄血者。蓋風性動而變,不比寒性靜而凝也。故傷寒寒在胃,而逼其熱於口舌咽喉者,陰陽拂亂而衄血成矣;傷風逼其熱於上,雖亦漱水而不欲嚥,然風以吹之,其熱即散,安得而致衄哉。治法瀉陽明之火,而口燥自除也。方用:   石膏三錢 葛根一錢 玄參五錢 金銀花五錢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方名金石散。服二劑此症全愈,不必服三劑也。   此方單瀉胃中之火,不去散胃中之寒。然而玄參、麥冬、金銀花純是補水之劑,上能解炎,下又能濟水,得甘草以調劑,實能和寒熱於頃刻也。   此症亦可用三奇湯治之。

  春月傷風脈浮,發熱口渴,鼻燥能食,人以為陽明火熱,必有衄血之症。不知傷寒不衄,則邪不能出,而傷風正不必衄也。蓋傷寒入胃,而邪熱火熾,非水穀不能止其炎上之火,既能食而脈仍浮,是火仍不下行,而必從上行也,故必至發衄。若傷風之脈原宜見浮,非其火之必欲上行也,故雖口渴、鼻燥而能食,則火可止遏,火下行而不上行,豈致發衄哉。治法但瀉其胃中之火,無庸顧其肺中之衄也。方用寧火丹: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生地三錢 青蒿五錢 水煎服。   一劑身熱解,二劑口渴,鼻燥愈,三劑脈浮亦平矣。   此方玄參、生地以解其胃中之炎熱,瀉之中仍是補之味;青蒿同甘草用之,尤善解胃熱之邪,使火從下行而不上行也。且青蒿更能平肝經之火,脈浮者風象也,肝火既平,則木氣自安,而風何動哉。此用藥之妙,一舉而得之也。   此症亦可用滋肺湯甚效。   石膏二錢 麥冬一兩 生地三錢 黃芩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自汗出,醫人又發其汗,小便自利,人以為傷寒誤汗,以致津液內竭也。孰知傷寒邪入陽明,火焚其內,以致自汗,明是陰不能攝陽而陽外泄,又加發汗,則陽泄而陰亦泄矣,安得津液不內竭乎。若傷風自汗出者,乃肺金之虛,非胃火之盛,復發其汗,則肺氣益耗,金寒水冷,而小便自利矣。故治法迥不可同也。若用治傷寒之法,以治傷風之症,必有變遷之禍。治法但補其肺氣之虛,而固其腠理,則汗止而病自愈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陳皮三分 甘草五分 白芍三錢 黃芪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   一劑止汗而津液自生矣。   此方補胃健脾,使土旺以生肺金,則肺氣自安,肺金既安,則腠理自固,毛竅自閉矣。   此症用溫固湯亦妙。   白朮 黃芪各五錢 甘草 肉桂 北五味子各一錢 人參二錢 陳皮三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下血譫語,頭汗出,人以為陽明之火大盛,必有發狂之禍,誰知是熱入血室,似狂而非狂乎。雖傷寒邪入陽明,亦有下血譫語,必致發狂之條。然而傷寒之下血譫語者,乃熱自入於血室之中;傷風之下血譫語者,乃風袪熱而入於血室之內,雖同是熱入血室,而輕重實殊。蓋熱自入者,內外無非熱也;風袪熱入者,內熱而外無熱也。既熱有輕重,而頭汗出無異者何故?以血室之部位在下焦,而脈實走於頭之上,故熱一入於血室,而其氣實欲從頭之巔,由上而下泄,特因下熱未除,各腑之氣不來相應,所以頭有汗至頸而止。傷寒與傷風內熱同,而頭汗出亦同也。治法散其氣,引熱外出,而各病自愈。方用導熱湯:   當歸 白芍各三錢 柴胡二錢 黃芩一錢 丹皮三錢 甘草 天花粉各一錢 水煎服。   一劑譫語除,二劑熱退汗止矣。   此方亦小柴胡之變方。但小柴胡湯,純瀉熱室之火,而此兼補其肝膽之血,使血足而木氣不燥,不來剋脾胃之土,則胃氣有養,胃火自平,所謂引血歸經,即導火外泄耳。   此症清室湯亦效。   柴胡 黃芩 半夏各一錢 丹皮三錢 枳殼五分 白芍五錢 水煎服。

  傷風潮熱,大便微硬,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又將趨入於大腸也,誰知是肺經乾燥乎。蓋大腸與肺為表裏,肺燥則大腸亦燥,正不必邪入大腸而始有燥屎也。風傷肺金,最易煽乾肺氣,不同寒傷肺金之清冷,散風邪一入肺,而大腸容易燥結。然邪終隔大腸甚遠,非大腸之中即有邪火結成燥屎,而必須下之也,是則傷風潮熱,大便微鞕,乃金燥之症,非火盛之症明矣。治法宜潤肺金之燥,然而大便之開閤,腎主之也,腎水足而大腸自潤矣。方用金水兩潤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微鞕解,再服二劑而潮熱除矣。   此方用熟地以補水,水足則肺金不必去生腎水,而肺之氣不燥,又得麥冬直補肺金,金水兩潤,自然大腸滋灌輓輸有水,可以順流而下,既無阻滯之憂,何有餘熱之猶存哉。   此症用地榆解熱湯亦效。   當歸五錢 生地三錢 地榆 天花粉各二錢 黃芩 甘草 蘇葉 大黃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譫語潮熱脈滑,人以為陽明胃熱,乃傷寒傳經之病,誰知春溫之症亦有胃熱乎。春令發生,胃中本宜熱也,又加春風之薰蒸,其胃中自然之熱,原不可遏,今一旦逢違逆春令之寒風以阻抑之,而不能直達其湮鬱之氣,所以譫語而發熱也。然胃中無痰,則發大熱而譫語聲重;胃中有痰,則發潮熱而譫諳聲低。脈滑者有痰之驗也。方用消痰平胃湯:   玄參 青蒿各一兩 半夏 茯神 麥冬 車前子各三錢 水煎服。   一劑譫語止,再劑潮熱除,不必三劑也。   此方主青蒿者,以青蒿能散陰熱,尤能解胃中之火;得玄參、麥冬更能清上焦之炎,火熱去而痰無黨援;又得半夏、茯苓、車前以利其水,則濕去而痰涎更消,痰消而火熱更減,欲作鬱蒸潮熱,迷我心君,胡可得哉。   此症用玄黃解熱散亦效。   半夏 花粉各二錢 甘草 人參各一錢 玄參一兩 生地 茯苓各五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日晡發潮熱,不惡寒,獨語如見鬼狀,人以為陽明之症,傷寒欲發狂也,誰知是春溫之過熱乎。但傷寒見此病,乃是實邪;春溫見此症,乃是虛邪耳。夫實邪之病從太陽來,其邪正熾而不可遏,必有發狂之禍;若虛邪之病從少陰來,其邪雖旺而將衰,斷無發狂之災。蓋實邪乃陽邪,而虛邪乃陰邪也。陽邪如見鬼狀者,火逼心君而外出,神不守於心宮;陰邪如見鬼狀者,火引肝魂而外遊,魄不守於肺宅。故實邪宜瀉火以安心,而虛邪宜清火以養神。方用清火養肺湯:   荊芥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蘇葉一錢 茯神三錢 黃芩二錢 水煎服。   一劑潮熱止,二劑不見鬼矣,三劑全愈。   此方全是清肺之藥,何以能安胃火?不知胃火乃肺之所移,清其肺金,則邪必來救肺矣。有玄參為君,乘其未入肺宮,半途擊之,則邪尤易走;茯神安心而又利水,邪不敢上逼而下趨,有同走膀胱而遁矣,何能入肺、入肝以引我魂魄哉。   此症用梔子清肝飲亦效。   白芍一兩 炒梔子 茯苓各三錢 半夏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傷風發潮熱,大便溏,小便利,胸膈滿,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而不知乃春溫之熱留於陽明也。夫風傷於肺,邪從皮膚而入,宜從皮膚而出,何以熱反留胃不去乎?蓋胃乃肺之母也,母見子被外侮,必報外侮之仇,外侮見其母之來復,隨舍子而尋母矣。使母家貧弱,則外侮自舍母而尋子,無如胃為水穀之海,較肺子之家家不啻十倍,外侮亦何利於子而舍其母哉。自然利胃母之富,而棄肺子之貧,故堅留而不去,此潮熱之所以作也。顛寒作熱,小便利而大便溏,正陰陽之不正,致轉運失職,胸膈何能快哉。治法袪胃中之邪,而陰陽自正矣。方用加減柴胡湯:   柴胡 黃芩 知母 炙甘草各一錢 茯苓五錢 枳殼 神麯各五分 蘿蔔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潮熱解,二劑陰陽分,三劑諸症盡愈。   此方亦小柴胡之變方。蘿蔔子與茯苓同用,最能分陰陽之清濁,清濁一分,而寒熱自解,寧至有胸膈之滿哉。   此症用掃胃湯亦佳。   石膏 甘菊花各二錢 青蒿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三分 柴胡五分 厚朴一錢 檳榔八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四、五日,身熱惡風,頭項強,脇下滿,手足溫,口渴,人以為太陽、陽明、少陽之合病,誰知是春溫之症,有似傷寒而非真正傷寒也。夫傷寒有此三陽之合病,何以春溫之症,絕無相異乎?蓋春溫之症,風傷於少陽也。少陽為半表半裏,凡三陽之表,俱可兼犯,而三陽之症,即可同徵。不比傷寒之邪,由太陽以入陽明,而太陽之症未去;由陽明以至少陽,而陽明之邪尚留;由少陽以入厥陰,而少陽之病仍在。故治春溫之症,止消單治少陽,而各經之病盡愈,不必連三陽而同治也。方用加味逍遙散:   柴胡二錢 當歸二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白芍三錢 炒梔子一錢 羌活五分 水煎服。二劑諸症盡愈,不必三劑。   論理,瀉少陽膽經之火足矣,此方併和其肝氣,似乎太過。然膽經受邪,正因膽氣之火鬱也。春溫之病,每從肝膽以入邪,吾治其肝膽,則在表在裏之邪無不盡散矣。   此症用麻石抒陽湯亦神。   柴胡 石膏各二錢 白芍五錢 麻黃 陳皮各三分 半夏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婦人經水適來,正當傷風,發熱惡寒,胸脇脹滿,譫語,人以為傷寒結胸也,誰知是熱入血室乎。夫熱人血室,男女皆有之,惟是男有熱入血室之病者,乃風袪熱而入之也;女子熱入血室者,乃血欲出而熱閉之,血化為熱也。似乎男女之症不同,然而熱則同也,故治法亦不必大異,仍同導熱湯治之。蓋導熱湯最舒肝膽之氣,閉經水於血室之中,正肝膽之病也。肝藏血,非少陽膽氣之宣揚,則血不外出,今舒其肝氣,則已閉之血肝不能藏,血泄而熱又何獨留乎。故一劑而發熱惡寒之病除,再劑而胸脇脹滿、譫語之症去矣。   此症亦可用加味清室湯:   柴胡 黃芩 甘草 半夏各一錢 白芍五錢 丹皮三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傷風身熱後,肢體骨節皆痛,手足寒甚,人以為傷寒由三陽而傳入於少陰也,誰知其人腎水素虛,因傷風之後,爍其肺金,肺傷而不能生腎,則腎水更枯,不能灌注於一身之上下,自然肢體骨節皆痛也。水枯宜火動矣,何手足反寒乎?不知水火原相根也,水旺而火亦旺,水衰而火亦衰,當水初涸之日,火隨水而伏,不敢沸騰,故內熱而外現寒象。治法不可見其外寒而妄用溫熱之藥,當急補其腎中之水,以安腎中之火,則水足以制火。水火既濟,何至有肢體骨節生痛,手足生寒之病乎。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山藥各五錢 茯苓四錢 丹皮 澤瀉各三錢 水煎服。   一劑手足溫,二劑肢體骨節之痛輕,連服四劑,即便全愈。   蓋此症風邪已散,若再用袪風之藥,則肺氣愈虛,益耗腎水,水虧而火旺,必有虛火騰空,反致生變,何若六味地黃湯直填腎水,使水火之既濟也。   此症用養骨湯亦效。   熟地二兩 甘草一錢 金釵石斛 地骨皮 茯苓 牛膝各三錢 水煎服。

  傷風後下利,咽痛,胸滿心煩,人以為傷寒邪入於少陰,乃陰寒上犯於心肺,而下犯於大腸也。而孰知不然,傷風之後,身涼則邪已盡散,何陰邪之留乎?然則下利者,乃大腸之陰虛自利,非邪逼迫之也。咽痛者,亦陰虛之故,陰水既乾,則虛火自然上越,咽喉竅細,不能遽泄,乃作痛也。胸滿心煩者,腎水不能上濟於心宮,而腎火反致上焚於包絡,胸膈在包絡之間,安得不滿,胸既不舒,而心亦不能自安,此煩之所以生也。故傷風之後,見此等症,切勿認作陰寒而妄治之也。治法補水以濟心,復補金以生腎,腎水足而腎氣生,自然上交心而制火,下通大腸而利水矣。方用加味地黃湯:   熟地 茯苓各五錢 山茱萸 澤瀉 丹皮各三錢 山藥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一劑咽痛除,二劑下利止,三劑胸不滿,心亦不煩矣。   夫既是腎陰之虛,用地黃湯以滋水,加麥冬、五味以益腎之化源是矣,何加入肉桂以補命門之火,非仍是治少陰之寒邪乎?不知水非火不生,用肉桂數分,不過助水之衰,而非袪寒之盛。且大腸自利,得壯火而瀉,得少火而止,雖地黃湯內減熟地之多,增茯苓、澤瀉之少。亦足以利水而固腸,然無命門之火以相通,則奏功不速,故特加肉桂於水中而補火也。   此症用地苓芍桂湯亦效。   熟地二兩 茯苓五錢 白芍五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二、三日,咽中痛甚,人以為少陰之火,寒逼之也,誰知是少陰之寒,火逼之乎。夫傷寒咽痛,乃下寒實邪,逐其火而上出;傷風咽痛,乃下熱虛火,逼其寒而上行,正不可一見咽痛,即用傷寒藥概治之也。蓋傷寒之咽痛,必須散邪以袪火;傷風之咽痛,必須補正以袪寒。方用補喉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一錢 牛膝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喉痛頓除。   熟地、山茱滋陰之聖藥,加人肉桂、牛膝則引火歸源,自易易矣。況茯苓去濕以利小便,則水流而火亦下行,何至上逼而成痛哉,所以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救咽丹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八錢 山藥一兩 肉桂一錢 破故紙二錢 胡桃肉一箇 水煎冷服。

  春月傷風,身熱下利六、七日,咳而嘔,心煩不得眠,人以為邪入少陰而成下利,以致嘔咳、心煩不眠也,誰知春溫之病多有如此,症相同而治法宜別。蓋傷寒之治,利其水;而春溫之治,不可徒利其水也。夫傷風而至六、七日,邪宜散矣,乃邪不盡散,又留連而作利,其脾土之衰可知,咳而嘔,不特脾衰而胃亦衰矣。土既衰而肺腎亦衰矣,況腎因下利之多,重傷其陰,力不能上潤於心,心無水養,則心自煩躁,勢必氣下降而取給於腎,腎水又涸,則心氣至腎而返,腎與心不交,安得而來夢乎。治法健其脾胃,益其心腎,不必又顧其風邪也。方用正治湯:   人參二錢 熟地 白朮 炒棗仁各五錢 麥冬三錢 茯苓一兩 竹茹一錢 水煎服。   此方心、腎、脾、胃、肺五者兼治之藥。茯苓為君,能調和於五者之中,又是利水之味,下利既除,身熱自止,而咳喘、心煩不得眠,俱可漸次奏功也。   此症用解煩湯亦效。   人參 巴戟天 麥冬各五錢 白朮一兩 炒棗仁三錢 菖蒲五分 神麯一錢 白豆蔻二粒 水煎服。

  春月傷風,手足逆冷,脈緊,心下滿而煩,飢不能食,人以為傷寒之症,邪入厥陰結於胸中也,而孰知不然。夫脈浮為風,脈緊為寒,明是傷寒之症,而必謂春月得之,是傷風而非傷寒,人誰信之,然而實有不同也。蓋風最易入肝,春風尤與肝木相應,但肝性所喜者溫風,而不喜寒風也。春月之風,溫風居多,而寒風亦間有之,倘偶遇寒風,肝氣少有不順,脈亦現緊象矣。第於緊中細觀之,必前緊而後濇,緊者寒之象,濇者逆之象也。寒風入肝,手足必然逆冷,肝氣拂抑,而心氣亦何能順泰乎;心既不舒不能生脾胃之土,肝又不舒必至剋脾胃之土矣,所以雖飢不能食也。夫傷寒之入厥陰,由三陽而至;傷風之入厥陰,乃獨從厥陰而自入者也。是以傷寒之邪入肝深,而傷風之邪入肝淺。入深者恐其再傳,入淺者喜其易出。但解肝中之寒,而木中之風自散,飲食可進,煩滿逆冷亦盡除矣。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五分 甘草一錢 茯神三錢 陳皮五分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諸症俱愈。   逍遙散原是和解肝經之神藥,得肉桂則直入肝中,以掃蕩其寒風。陽和既回,而大地皆陽春矣,何鬱滯之氣上阻心而下剋脾胃哉。脾胃有升騰之氣,草木更為敷榮,斷不致有遏抑摧殘之勢矣。倘作傷寒治法,而用瓜蒂吐之,必有臟腑反覆之憂也。   此症用衛君湯效亦捷。   人參 巴戟天各三錢 茯苓三錢 白芍 白朮各五錢 陳皮三分 肉桂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忽然發厥,心下悸,人以為傷寒中,有不治厥則水漬入胃之語,得毋傷風亦可同治乎。不知傷寒之悸,恐其邪之下行而不可止;傷風之悸,又慮其邪之上沖而不可定。蓋寒性屬陰,陰則走下;風性屬陽,陽則升上,故同一發厥,同一心悸,治法絕不相同。傷寒宜先治厥而後定其悸;傷風宜先定悸而後治其厥也。方用定悸湯:   白芍 當歸各一兩 茯神 生棗仁各五錢 半夏 炒梔子各三錢 甘草一錢 菖蒲 丹砂末各五分 水煎調服。一劑悸定,再劑厥亦定也。   此方止定悸而治厥已寓其內。蓋病原是心膽之虛,補其肝而膽氣旺,補其肝而心亦旺。又慮補肝以動木中之火,加入梔子以補為瀉,而復以瀉為補,則肝火亦平,而厥亦自定。總之傷寒為外感,傷風為內傷,斷不可以治外感者移之以治內傷也。   此症用奠安湯亦效。   人參 茯苓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遠志 柏子仁各二錢 山藥 黃芪 麥冬各五錢 水煎服。

  春溫之症,滿身疼痛,夜間發熱,日間則涼,人以為傷寒少陽之症也,誰知是腎肝之陰氣大虛,氣行陽分則病輕,氣行陰分則病重乎。夫陰陽兩相根也,陰病則陽亦病矣,何以春溫之症,陰虛而陽獨不虛耶?不知肝腎之中,原有陽氣,陰虛者,陽中之陰虛也。故陽能攝陰,而陰不能攝陽,所以日熱而夜涼耳。治法補其肝腎之陰,則陰與陽平,內外兩旺,而後佐之以攻風邪,則風邪自出矣。方用補夜丹:   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鱉甲 當歸 生何首烏 丹皮 地骨皮各三錢 茯苓 麥冬各五錢 貝母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此方乃補陰之神劑,亦轉陽之聖丹,用攻於補之中,亦寓撫於剿之內也。譬如黃昏之際,強賊突入人家,執其主婦,火燒刀逼,苟或室中空虛,無可跪獻,則賊心失望,愈動其怒,勢必箠楚更加,焚炙愈甚。今用補陰之藥,猶如將金銀珠玉亂投房中,賊見之大喜,必棄主婦而取資財;佐之以攻邪之藥,又加男婦僕從揚聲門外,則賊自驚惶,況家人莊客,盡皆精健絕倫,賊自勢單,各思飽颺而去,安肯出死力以相鬥乎,自然不戰而亟走也。   此症用補陰散邪湯亦妙。   熟地一兩 何首烏 當歸各五錢 地骨皮 丹皮各三錢 天花粉 神麯各二錢 人參 柴胡各一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

  春溫之症,日間發熱,口乾舌燥,至夜身涼,神思安閒,似瘧非瘧,人以為傷寒症中如瘧之病也,誰知是傷風而邪留於陽分乎。夫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所謂氣者,正陰陽之氣也。風邪即陽邪也,陽邪乘陽氣之虛,尤為易入,以陽氣之不能敵耳。治法於補陽之中,而用攻邪之藥,則陽氣有餘,邪自退舍矣。方用助氣走邪散: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黃芪五錢 人參一錢 枳殼五分 天花粉三錢 白朮五錢 厚朴一錢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山查十粒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愈。   此方乃補正以袪邪也。譬如青天白晝,賊進莊房,明欺主人之懦耳。倘主人退縮,則賊之氣更張;主人潛遁,則賊之膽愈熾,必至罄劫而去。今用參、芪、歸、朮以補陽氣,則主人氣旺,執刀而呼,持戟而鬥,號召家人,奮勇格鬥,許有重賞酬勞,自然舍命相拒,即鄰佑聞之,誰不執耒以張揚,負鋤而戰擊,賊且逃遁無蹤,去之惟恐不速矣。   此症用破瘧散亦效。   白朮 黃芪各五錢 半夏 防風 羌活 陳皮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春月感冒風寒,咳嗽面白,鼻流清涕,人以為外邪之盛,而肺受之,誰知是脾肺氣虛,而外邪乘之乎。夫肺主皮毛,邪從皮毛而入,必先傷肺,然而肺不自傷,邪實無隙可乘,又將安入?是耶之入肺乃肺自召之,非外邪之敢於入肺也。然則袪邪可不亟補其肺乎!惟是補肺必須補氣,氣旺則肺旺,而邪自衰。然而但補其氣,不用升提之藥,則氣陷而不能舉,何以袪邪以益耗散之肺金哉。故補氣以袪邪,不若提氣以袪邪之更勝也。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   人參二錢 黃芪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七分 甘草五分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白朮三錢 麥冬三錢 黃芩八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邪散,二劑咳嗽流涕之病全愈也。   補中益氣湯治內傷之神劑。春月傷風,亦內傷之類也。用參、芪、歸、朮以補氣,用升麻、柴胡以提氣,且二味升中帶散,內傷而兼外感者,尤為相宜。故服之而氣自旺,外邪不攻自散也。   此症用益氣袪寒飲亦效。   人參 柴胡 桔梗 半夏各一錢 黃芪 茯苓各三錢 當歸二錢 蘇葉五分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人有春日感冒風寒,身熱發譫,人以為陽明之內熱也,誰知是肺熱之逼肺乎。春日風邪中人,原不走太陽膀胱之經,每每直入皮毛而走肺,肺得風邪則肺氣大傷,寒必變熱,與傷寒之邪,由衛入營而寒變熱者無異,其實經絡實有不同。若以冬寒治法治春溫,反致傷命為可惜也。苟知春溫與冬寒不同,雖見發熱譫語,但治肺而不治胃,則胃氣無傷,而肺邪易散。方用宜春湯:   枳殼五分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天花粉二錢 黃芩二錢 紫苑一錢 陳皮五分 竹茹一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寒熱解,再劑而譫語亦失。   此方散肺經之邪火,又不犯陽明之胃氣,肺氣安而胃火亦靜矣,此所以治肺而不必治胃耳。   此症用潤肺飲亦效。   麥冬 玄參各五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桔梗二錢 竹葉五十片 水煎服。

  春溫之症,頭痛身熱,口渴呼飲,四肢發斑,似狂非狂,似躁非躁,沿門闔室,彼此傳染,人以為傷寒之疫症也,誰知是傷風之時症乎。夫司天之氣,原不必盡拘一時,天氣不正,感風冒寒,便變為熱。肺氣不宣,胃氣不升,火鬱於皮毛腠埋之中,流於頭而作痛,走於膚而成斑。倘以治傷寒之法治之,必至變生不測,以所感之邪,實春溫之氣,而非冬寒傳經之邪也。夫傳經之邪,最為無定;春溫之邪,最有定者也。何以有定者反至變遷不常?正以時氣亂之也。時氣之來無方,與疫氣正復相同,但疫氣熱中帶殺,而時氣則熱中存生。雖時氣之病亦多死亡,然皆治之不得其法,乃醫殺之,非時氣殺之也。惟是沿門闔宅,各相傳染者何故?以時氣與疫氣同是不正之氣也,故聞其邪氣而即病耳。雖然世人有聞邪氣而不病者何?以臟腑堅固,邪不能入也。春溫之傳染,亦臟腑空虛之故耳。治法補其臟腑,而少佐以解火袪邪之藥,則正氣生而邪氣自退矣。方用遠邪湯:   人參一錢 蒼朮三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蘇葉五分 生甘草一錢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黃芩一錢 白芍五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頭痛止,二劑身熱解,三劑斑散,狂躁皆安,四劑全愈。   此方卻邪而不傷正氣,治不正之時症最效,不止治春溫之時病也。   此症用正氣湯亦佳。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荊芥三錢 升麻八分 甘草 黃芩各一錢 天花粉三錢 蔓荊子五分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六

火熱症門 十六則

  陽明火起發狂,腹滿不得臥,面赤而熱,妄見妄言,人皆謂內熱之極也。然而陽明屬土,而不屬火,何以火出於土,謂是外邪之助乎?既非暑氣之侵,又非寒氣之變,乃一旦火起,以致發狂,人多不解。不知土中之火,乃心中之火也,心火起而陽明之火翕然而發。陽明胃經乃多氣多血之府,火不發則已,一發而反不可制,往往捲土而來,火焰升騰,其光燭天,而旁且沿燒於四境,有不盡不已之勢,非惟焚盡於胃,而且上燒於心,心君不寧,且有下堂而走者,袖既外越,自然妄有所見,既有妄見安能止其妄言?此譫語之所以生也。然則陽明之火乃內因而成,非外邪所致也。治法宜與傷寒之狂,傷暑之狂俱不可同日而論矣。然而陽明之火,其由來雖有內外之殊,而治陽明之火,其方法實無彼此之異。必須急滅其火,以救燎原之勢,而不可因循觀望,長其火焰之騰,以致延燒各臟腑也。方用人參竹葉石膏湯治之。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腹滿不能臥之病除,而妄見妄言之症亦去矣,不必三劑。   此方退胃火之神劑也,凡有胃熱之病,用之皆宜。然止可救一時之急,而不可瀉長久之火。論理內熱之火既起於心,宜瀉心,而反瀉胃者,恐胃火太盛,必致變生不測也。蓋心火不止,不過增胃火之炎;而胃火不止,實有犯心火之禍。所以治心火者,必先瀉胃也。胃既瀉矣,而後減去石膏、知母加入黃連一錢,玄參一兩,再服二劑,不特胃火全消,而心火亦息也。   此症用苦龍湯亦神。   地龍二十條,搗爛 苦參五錢 水煎服之。一劑既止狂,不必再服。

  熱病有完穀不化,奔迫直瀉者,人以為大腸之火也,誰知是胃火太盛乎。夫胃火上騰而不下降,胡為直下於大腸而作瀉耶?蓋胃為腎之關,腎虛則胃之關門不守胃乃挾水穀之氣而下行矣。第腎虛為寒而胃何以反能熱耶?不知腎虛者水虛也。水虛則火無所制,而命門龍雷之火下無可藏之地,直沖於胃,見胃火之盛,亦共相附會,不上騰而下泄矣。胃火既盛,又得龍雷之火,則火勢更猛,以龍雷之性甚急,傳於大腸不及傳導,故奔迫而直瀉也。治法似宜先治腎矣,然而胃火不瀉,則腎火斷不肯回,但遽瀉胃火,則胃土因火而崩,胃水隨土而洩,又不能底止,必須先健其土,而分利其水,則水清而土可健,火可安,而龍雷之火亦易於收藏也。方用緩流湯:   茯苓一兩 芡實 山藥各三兩 車前子五錢 薏仁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此方無一味非健土之藥,又無一味非利水之品。然利水之中不走其氣,下氣不走而上火自升矣。況健土之品,無非補腎之味,腎得補而真陰生,龍雷之火自仍歸於腎臟。腎火既安,則胃火失黨,而胃土又健,則水穀之氣,更易分消,自然火衰而瀉止也。   此症用滑苓湯亦甚效。   滑石 茯苓各一兩,同研為末,井水調服即止。

  人有口乾舌燥,面目紅赤,易喜易笑者,人以為心火熱極也,誰知是心包膻中之火熾甚乎。夫心包之火,相火也,相火者,虛火也。膻中為臣使之官,喜樂出焉,是膻中乃心之輔佐,代心而行其賞罰者也。喜怒者,賞罰之所出也,心內神明則賞罰正;心內拂亂,則賞罰移。譬如下人專擅借上之賞罰,以行其一己之喜怒,久則忘其為下,以一己之喜怒,為在下之賞罰矣。治法宜瀉心包之火。然而瀉心包必至有損於心,心虛而心包之氣更虛,必至心包之火更盛。不如專補其心,心氣足而心包之火自安其位,何至上炎於口、舌、面、目,而成喜笑不節之病乎。方用歸脾湯:   人參三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一錢 麥冬三錢 山藥三錢 當歸三錢 廣木香末三分 黃芪二錢 甘草三分 水煎調服。一劑面目之紅赤減,二劑口舌之乾燥除,三劑易喜易笑之症亦平矣。   此方補心氣之虛,仍是補心包之火,何以火得之而反息也?不知心火宜瀉以為補,而心包之火宜補以為瀉。心包之火旺,由於心君之氣衰,補其心而心包不敢奪心之權,何敢喜笑自若,僭我君王哉。   此症用參朮二仁湯亦效。   人參 茯神 炒棗仁各三錢 白朮五錢 遠志 半夏各一錢 砂仁二粒 水煎服。

  鼻中出黑血不止,名曰衄衊,乃心熱之極,火刑肺金也。夫肺金為心火所剋,宜出紅血,不宜出黑血矣,得毋疑為腎火之刑母乎。夫腎為肺金之子,安有子殺其母者?然而黑血實腎之色也。心火太盛移其熱於肺,而肺受火刑,必求救於腎,腎惡心火之剋母,乃出其全力以制心,而心已移熱於肺矣。腎即隨火而奔入於肺,怒心火之肆惡,併力以相戰,肺無可藏之地,腎即逐血而出於鼻,紅血而變為黑色。真有不共戴天之仇,焦頭爛額,白日俱昏者矣。治法單瀉心中之火,不必瀉腎中之水。蓋火息而金安,金安而腎水何至與心相鬥哉。方用救衊丹:   黃連二錢 丹皮三錢 茯苓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生棗仁三錢 生地三錢 柏子仁一錢 水煎服。連用二劑黑血即止,四劑不再衄。   此方制心火之有餘,不損心氣之不足,腎見君火之衰,肺金之旺,則報仇之恨已泄,復國之謀已成,自然返兵旋旅,何至窮寇之再追哉。或謂心君已為腎子所衊,則心氣必傷,自宜急瀉腎氣,毋使追奔為是,何反瀉心以助其虐耶?不知腎水原非有餘,不過因肺母之難,故奮不顧身,因心火之起釁,而轉伐腎子,非理也。況方中雖瀉心火,而正未嘗少損心氣,名為瀉心而實補心也。不過少解其炎氛,以泄腎子之憤,而火即解矣。且腎有補而無瀉,何若瀉心火之為得哉。   此症用生地冬芩湯   麥冬 生地各二兩 黃芩三錢 水煎服。

  人有熱極發斑,身中如紅雲一片者,人以為內熱之極而外發於皮膚矣,孰知此熱鬱於內,而不能外發之故乎。此等之病,寒熱之藥,兩不宜施。夫火熱宜用涼藥,內火未有不從外泄者。但火得寒則又閉,微火可以寒解,而盛火不可以寒折,往往得寒涼之味,反遏其外出之機,閉寒而不得泄,有成為發狂而不能治者。若用熱藥投之,則火以濟火,其勢必加酷烈,欲不變為亡陽而不可得矣。治法必須和解為得。第火盛者,水必衰,徒解其火而不益之以水,未必火之遽散也。宜用補水之中而行其散火之法,則火無乾燥之虞,而有發越之易也。方用風水散斑湯:   玄參二兩 當歸二兩 荊芥三錢 升麻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一劑斑少消,二劑斑又消,三劑斑全消。   此方玄參補陰,以解其浮遊之火,當歸、生地以補其心胃之血,多用荊芥、升麻風藥以解散鬱熱,則火得水而相制,亦火得風而易揚,全無瀉火之品,而已獲瀉火之效,實有深義耳。   此症用化雲湯亦神。   黃連三錢 當歸一兩 玄參一兩 升麻二錢 水煎服。

  熱極發斑,目睛突出,兩手冰冷,此心火內熱,所謂亢則害也,而不知又有肝火以助之耳。夫熱病宜現熱象,何反見寒冷之證乎?蓋火極似水耳。熱極於心,則四肢之血齊來救心,轉無血以養手足,故手足反寒;如冰之冷者,外寒之極,實由於內熱之極也。至於目睛突出者,肝開竅於目,而目之大眥又心之竅也。心火既盛,又得木中之火相助,則火更添焰而炎上,所以直奔其竅而出,但目中之竅細小,不足以暢泄其火,怒氣觸睛,故突而出也。治法宜瀉心火,而更平肝木,木氣既舒,心火自散。方用風水散斑湯加減,而症自愈也。   玄參一兩 當歸一兩 黃連三錢 荊芥三錢 升麻三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水煎服。   此方加白芍、黃連,以黃連瀉心火,而白芍平肝火也。又得荊芥、升麻引群藥共入於腠理之間,則上下四旁之餘熱盡消,且不至遏抑其火,有經絡未達之虞。此方補多於攻,散火而不耗損真氣,庶幾有既濟之美也。   此症用玄丹升麻湯亦神效。   玄參半斤 丹皮三兩 升麻三錢 水煎一碗,一劑飲愈。

  熱極不能睡熟,日夜兩眼不閉,人以為心腎不交,火盛之故,誰知是水火兩衰之故乎。夫心火最畏腎水之剋,而又最愛腎水之生,蓋火非水不養也;腎水又最愛心火之生,而又最惡心火之燒,蓋水非火不乾也。是心腎相愛則相交,心腎相惡則相背,求閉目而神遊於華胥之國,自不可得矣。治法補其心中之液,以下降於腎;補其腎中之精,以上滋於心;并調其肝氣,以相引於心腎之間,俾相惡者仍至相愛,則相背者自相交矣。方用引交湯:   熟地 麥苓各一兩 爽棗仁 山茱萸 沙參各五錢 茯神三錢 玄參五錢 白芍二兩 炒梔子三錢 菖蒲 破故紙各五分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目閉而酣睡矣。   此方心腎雙補,而平其肝氣,以清木中之火。蓋肝火瀉則心火自平,腎水亦旺,勢必心氣通於肝,而腎氣亦通於肝也。心腎既通於肝,而又有菖蒲以引心,破故紙以引腎,介紹同心,自能歡好如初,重結寤寐之交矣。   此症用水火兩滋湯亦效。   熟地三兩 肉桂二錢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

  人肝火內鬱結而不伸,悶煩躁急,吐痰黃塊者,人以為火鬱宜達也,然達之而火愈熾,此乃未嘗兼肝腎而同治也。夫肝木有火,火鬱而不宣者,雖是外邪蒙之,亦因內無水以潤之也。木無水潤,則木鬱更甚,倘徒用風藥,以解肝中之火,不用潤劑以蔭肝中之水,則熬乾肝血,而火益盛矣。倘徒用潤劑,以益其肝中之水,不用風劑以舒其肝中之火,則拂抑肝氣而鬱更深矣。鬱深則煩悶於心,火盛則躁急於腹,欲其痰涎之化得乎。治法舒其肝以解火,復補其腎以濟水,自然鬱結伸而諸症愈也。方用肝腎兩舒湯:   熟地 玄參各一兩 茯苓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當歸五錢 甘草 炒梔子各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二劑漸輕,四劑全愈。   此方歸、芍、柴、梔所以舒肝者,風以吹之也;熟地、玄、丹所以補腎者,雨以溉之也。茯苓、甘草又調和於二者之中,使風雨無太過不及之虞耳。譬如夏令炎蒸,鬱極而熱,樹木枯槁,忽得金風習習,大雨滂沱,則從前鬱悶燔燥之氣,盡快如掃,而枯槁者倏變為青蔥,爽氣迎人,豈猶有煩悶躁急等症哉。   此症用快膈湯亦效。   白芍 當歸 熟地各一兩 柴胡 甘草各一錢 生地 麥冬各三錢 枳殼 半夏各三錢 水煎服。

  人頭面紅腫,下身自臍以下又現青色,口渴殊甚,似欲發狂,人以為下寒而上熱也,誰知是下熱之極,而假現風象以欺人乎。若作上熱下寒治之,立時發狂而死,必至皮肉盡腐也。此種之病,乃誤聽方士之言,服金石之藥,以助命門之火,強陽善鬥,助樂旦夕。而金石之藥,必經火煆,其性燥烈,如之鼓勇浪戰,又自動其火,戰久則樂極情濃,必然大泄其精,倍於尋常。火極原已耗精,復倍泄精以竭其水,一而再,再而三,必有陰虛火動之憂。無如世人迷而不悟,以秘方為足恃,以殺人之藥為靈丹,日日吞嚥而不知止,則臟腑無非火氣,雖所用飲食未嘗不多,然而火極易消,不及生精化水。於是火無水制,自然上騰頭面,其頭面初猶微紅,久則純缸而作腫。然自臍以下,不現紅而現青者,以青乃風木之色也。臍下之部位屬腎,腎火旺而腎水乾,則肝木無所養,於是肝氣不自安,乃下求於腎,而腎又作強,火熾肝氣欲返於本宮,而燥極不能自還,遂走腎之部位,而外現青色矣。此等症候《內經》亦未嘗言及,無怪世人之不識也。夫肝氣之逆如此,而火愈上升,欲口之不渴得乎?口渴飲水,止可救胃中之乾燥,而不能救五臟之焦枯。勢且飲水而口愈渴,安得不發狂哉。治法必須大補其水,而不可大瀉其火。蓋瀉其火,則火息而水竭,亦必死之道也。方用救焚解毒湯:   熟地四兩 玄參二兩 麥冬三兩 白芍三兩 金銀花三兩 甘菊花五錢 牛膝一兩 黃柏一錢 水煎服。一連數劑,下身之青色除,再服數劑,頭面之紅腫亦漸愈。   此方減半,必再服一月,始無癰疽之害。   蓋熱極發紅,乃是至惡之兆,況現青色,尤為惡之極者。幸臍之上不青,若一見青色,則臟腑腸胃內爛,瘡瘍癰毒外生,安有性命哉。前古醫聖不論及者,以上古之人恬澹沖和,未嘗服金石之毒藥也。後世人情放蕩,覓春藥如飴糖,而方士之輩,但知逢迎貴介之歡心,匠意造方,以博裙帶之樂,夭人天年,為可痛傷也。我特傳此方以救之。以火之有餘者,水之不足,故用熟地、麥冬以大益其腎水,又恐熟地、麥冬不足以息燎原之火,又益玄參、甘菊以平其胃甲之炎。瀉火仍是滋陰之味,則火息而正又無虧。火既上行非引而下之,則水不濟而火恐上騰,加之牛膝之潤下,使火下降而不上升也。腎水既久枯竭,所補之水,僅可供腎中之自用,安得分餘膏而養肝木之子,復佐之自芍以滋肝,則肝木既平,不必取給於腎水,自氣還本宮而不至走下而外泄。然而火焚既久,則火毒將成,雖現在之火為水所剋,而從前之火毒安能遽消,故又輔之金銀花,以消其毒,而更能益陰,是消火之毒,而不消陰之氣也。又慮陽火非至陰之味,不能消化於無形,乃少用黃柏以折之,雖黃柏乃大寒之藥,然入之大補陰水之中,反能解火之毒,引補水之藥,直入於至陰之中,而瀉其虛陽之火耳。此方除黃柏不可多用外,其餘諸藥,必宜如此多用,始能補水之不足,瀉火之有餘,否則火熾而不可救也。夫救焚之道,刻不可緩,非滂沱大雨,不能止其遍野燎原之火。況火既升騰,胃中得水,不啻如甘露之止渴,大料煎飲,正足以快其所欲,不必慮其多而難受也。   此症用定狂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知母一兩 荊芥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眼目紅腫,口舌盡爛,咽喉微痛,兩脇脹滿,人以為肝火之旺,誰知是腎火之旺乎。夫眼目屬肝,兩脇亦肝之位,明是肝火之旺,而謂是腎火者何居?以咽喉、口舌之痛爛而知之也。第口舌屬心,咽喉屬肺,與腎絕不相干,何統以腎火名之?不知腎火龍雷之火也。雷火由地而沖於天,腎火亦由下而升於上,入於脇則脇脹,入於喉則喉痛,入於口舌則口舌爛,入於眼目則眼目腫矣。火無定位,隨火之所至而病乃生。今四處盡病,乃腎火之大熾耳。蓋各經之火,止流連於一處,斷不能口舌、咽喉、眼目、兩脇一齊受病也。似乎治法未可獨治一經矣。然而各經不可分治,而腎經實可專治,治其腎火,而各經之火盡散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山茱萸四錢 麥冬 白芍各一兩 水煎服。一劑兩脇之脹滿除,二劑眼目之紅腫愈,三劑咽喉之痛解,四劑口舌之爛痊也。   六味湯原是純補真水之藥,水足而火自息。又有白芍之舒肝以平木,麥冬之養肺以益金,金生水而水不必去生肝,則水尤易足,而火尤易平也。蓋龍雷之火,乃虛火也。虛火得水而即伏,何必瀉火以激其怒哉。或曰:用六味之方而不遵分兩進退加減者何也?曰:夫藥投其病,雖佐使之味可多用,病忌其藥,雖君主之品自當少減。輕重少殊,又何慮哉。   此症用止沸湯亦佳。   熟地三兩 麥冬二兩 地骨皮一兩 水煎服。

  寒熱時止時發,一日四、五次以為常,熱來時躁不可當,寒來時顫不能已,人以為寒邪在陰陽之間也,誰知是火熱在心腎之內乎。夫腎與心本相剋而相交者也,倘相剋而不相交,必至寒熱止發之無定。蓋心喜寒而不喜熱,腎喜熱而不喜寒,然而熱為腎之所喜,必為心之所惡,寒為心之所喜,必為腎之所惡。腎惡心寒,恐寒氣犯腎,遠避之而不敢交於心;心惡腎熱,恐熱氣犯心,堅卻之而不肯交於腎。然而腎惡心寒,而又惡其不下交於腎,必欲交心而心不受,反以熱而凌心矣;心惡腎熱而不上交於心,必息交腎而腎又不受,反以寒而犯腎矣。兩相犯而相凌,於是因寒熱之盛衰,分止發之時候矣。夫心腎原無時不交也,一日之間,寒熱之止發無常,因交而發,因不交而即止,又何足怪。惟熱來時躁不可當,寒來時顫不能已,實有秘義也。夫熱來之時,乃腎氣之升騰也。心雖惡熱,而心中正寒,宜不發躁,而何以躁?蓋寒則心氣大虛,虛則惟恐腎氣之來攻,乃懼而躁,非熱而躁也。寒來之時,乃心氣之下降也,腎雖惡寒,而腎中正熱,宜不發顫,而何以顫?蓋熱則腎水大乏,乏則惟恐心氣之來奪,乃吝而顫,非寒而顫也。然則欲心之不躁,必須使其不寒,欲腎之不顫,必須使其不熱。方用解圍湯: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當歸一兩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遠志二錢 半夏二錢 玄參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二劑寒熱減半,躁顫亦減半,再服二劑,前症頓愈。再服二劑,不再發。   此方心肝腎三部均治之藥也。欲心腎之交,必須借重肝木為介紹,分往來之寒熱,止彼此之躁顫,方能奏功。方中雖止腎熱而散心寒,倘肝氣不通何能調劑?所以加入柴胡、白芍以大舒其肝中之鬱氣。蓋祖孫不至間隔,而為子為父者,自然愉快矣。寧尚至熱躁寒顫之乖離哉。   此症用玄荊湯亦效。   玄參二兩 荊芥三錢 水煎服。

  熱極止在心頭上一塊出汗,不啻如雨,四肢他處又復無汗,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小腸之熱極乎。夫小腸在脾胃之下,何以火能犯心而出汗乎?不知小腸與心為表裏,小腸熱而心亦熱矣。然而心中無液取給於腎水以養心。倘汗是心中所出,竟同大雨之淋漓,則發汗亡陽,宜立時而化為灰燼,胡能心神守舍,而不發狂哉。明是小腸之熱,水不下行而上出也。第小腸之水便於下行,何故不走陰器,而反走心前之竅耶?正以表裏關切,心因小腸而熱,小腸即升水以救心,而心無竅可入,遂走於心外之毛竅而出也。然則治法不必治心,仍治小腸,利水以分消其火氣,則水自歸源,而汗亦不從心頭外出也。方用返汗化水湯:   茯苓一兩 豬苓三錢 劉寄奴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不必再劑也。   茯苓、豬苓俱是利水之藥,加入劉寄奴則能止汗,又善利水,其性又甚速,同茯苓、豬苓從心而直趨於膀胱,由陰器以下泄。因水去之急,而火亦隨水而去急也,正不必再泄其火,以傷損夫臟腑耳。   此症用苓連湯亦神。   茯苓二兩 黃連一錢 水煎服。

  口舌紅腫,不能言語,胃中又覺飢渴之甚,人以為胃火之上升也,第胃火不可動,一動則其勢炎上而不可止,非發汗亡陽,必成躁妄發狂矣,安能僅紅腫於口舌,不能言語之小症乎?故此火乃心包之火,而非胃火也。夫舌乃心之苗,亦心包之竅也。若心包無火,無非清氣上升,則喉舌安閒,語言響亮,迨心包火動,而喉舌無權。況心包之火,乃相火也,相火易於作祟,譬如權臣多慾,欲立威示權,必先從傳遞喉舌之人始;今相火妄動,而口舌紅腫,勢所必至。又譬如主人之友,為其僕輕辱,則友亦緘默以求容,若不投以貨財,則不能饜其僕之所求,此飢渴之所以來也。治法清其心包之火,而不必瀉其胃中之土,恐瀉胃而土衰,則心包之火轉來生胃,其火愈旺也。方用清火安胃湯:   麥冬一兩 石斛三錢 丹參三錢 生地三錢 炒棗仁五錢 竹葉一百片 水煎服。一劑語言出,再劑紅腫消,三劑而胃中之飢渴亦愈矣。   此方全去消心包之火,而又不瀉心中之氣,心包火息而胃氣自安矣。   此症用玄丹麥冬湯亦效。   玄參 丹參 麥冬各一兩 水煎服。

  熱症滿身皮竅如刺之鑽,又復疼痛於骨節之內外,以冷水拍之少止,人以為火出於皮膚也,誰知是火鬱於臟腑,乃欲出而不得出之兆也。蓋火性原欲炎上,從皮膚而旁出,本非所宜,其人內火既盛,而陽氣又旺,火欲外泄,而皮膚堅固,火本鬱而又拂其意,遂鼓其勇往之氣,而外攻其皮膚,思奪門而出,無如毛竅不可遽開,火不得已仍返於臟腑之內,而作痛,以涼水拍之而少止者。喜其水之潤膚,而反相忘其水之能剋火矣,非因水之外擊,足以散火,而能止痛也。然則治法,亦先瀉其脾胃之火,而餘火不瀉而自瀉也。方用攻火湯:   大黃三錢 石膏五錢 炒梔子三錢 當歸一兩 厚朴一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水煎服。一劑火瀉,二劑痛除。   此方直瀉脾胃之火,又不損脾胃之氣,兼舒其肝木之鬱,則火尤易消,乃扼要爭奇,治火實有秘奧,何必腑腑而清之、臟臟而發之哉。   此症用宣揚散亦佳。   柴胡一錢 荊芥二錢 當歸一兩 麥冬一兩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人有心中火熱如焚,自覺火起,即入小腸之經,輒欲小便,急去遺溺,大便隨時而出,人以為心火下行,誰知是心與心包二火之作祟乎。夫心包之火,代君司化,君火盛而相火寧,君火衰而相火動。然亦有君火盛而相火亦動者,第君、相二火,不可齊動,齊動而君、相不兩立。相火見君火之旺,不敢上奪君權,乃讓君而下行,而君火既動無可發洩,心與小腸為表裏,自必移其熱於小腸,相火隨輔君火下行,既入小腸而更引入大腸矣,此二便所以同遺也。治法安二火之動,而熱焰自消。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當歸一兩 白芍五錢 黃連二錢 玄參一兩 黃柏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少安,四劑全愈。   四物湯補血之神劑也。火動由於血燥,補其血而臟腑無乾涸之虞,涼其血而火焰無浮游之害。況黃連入心以清君火,黃柏入心包以清相火。加車前利水,引二火直走膀胱,從水化而盡洩之,又何亂經之慮哉。   此症用二地湯亦佳。   生地 熟地 當歸各一兩 人參三錢 黃連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人有大怒之後,週身百節俱疼,胸腹且脹,兩目緊閉,逆冷,手指甲青黑色,人以為陰症傷寒也。誰知是火熱之病乎。夫陰症似陽,陽症似陰,最宜分辨,此病乃陽症似陰也。手指甲現青黑色,陰症之外象也。逆冷非寒極乎,不知內熱之極,反見外寒,乃似寒而非寒也。大怒不解,必傷其肝,肝氣甚急,肝葉極張。一怒而肝之氣更急,而肝之葉更張,血沸而火起,有不可止拂之勢。肝主筋,火起而筋乃變束作痛。火欲外焚,而痰又內結,痰火相搏,濕氣無可散之路,乃走其濕於手足之四末。指甲者,筋之餘也,故現青黑之色。手足逆冷,而胸腹正大熱也。治法平其肝氣,散其內熱,而外寒之象自散矣。方用平肝舒筋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牛膝 生地 丹皮 炒梔子各三錢 當歸五錢 陳皮 甘草各一錢 神麯五分 秦艽 烏藥各一錢 防風三分 水煎服。一劑目開,二劑痛止,三劑脹除,四劑諸症盡愈。   此方所用之藥,俱入肝經以解其怒氣也。怒氣解而火自平矣,火平而筋舒,必至之理也。人見此等之症,往往信之不深,不敢輕用此等之藥,遂至殺人,以陰陽之難辨也。然我更有辨之之法:與水探之,飲水而不吐者,乃陽症;飲水而即吐者,乃陰症。倘飲水不吐即以此方投之,何至有誤哉。   此症用息怒湯亦效。   白芍三兩 柴胡二錢 丹皮五錢 炒梔子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暑症門 十一則

  行役負販,馳驅於烈日之下,感觸暑氣,一時猝倒,人以為中暑也,誰知是中暍乎。夫暍者熱之謂也,暑亦熱也,何以分之?蓋暑之熱由外而入,暍之熱由內而出。行役負販者,馳驅勞苦,內熱欲出,而外暑遏抑,故一時猝倒,是暑在外而熱閉之也。倘止治暑而不宣揚內熱之氣,則氣閉於內,而熱反不散矣。治法宜散其內熱,而佐之以消暑之味。方用救暍丹:   青蒿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三錢 香薷一錢 知母一錢 乾葛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氣通,二劑熱散,不必三劑"   此方用青蒿平胃中之火,又解暑熱之氣,故以之為君。香薷解暑,乾葛散熱,故以之為佐。又慮內熱之極,但散而不寒,則火恐炎上,故加知母以涼之,用白朮、茯苓利腰臍而通膀胱,使火熱之氣俱從下而趨於小腸以盡出也。火既下行,自然不逆而上沖,而外暑、內熱各消化於烏有矣。   此症用解暑散亦效。   香薷 茯苓各三錢 甘草 黃連各一錢 白朮一兩 白扁豆二錢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一劑即愈。

  膏粱子弟,多食瓜果,以寒其胃,忽感暑氣,一時猝倒,是中暑也。蓋膏粱之人,天稟原弱,又加多慾,未有不內寒者也。復加之瓜果,以增其寒涼,內寒之極,外熱反易於深入。陰虛之人,暑氣即乘其虛而入之。治法不可袪暑為先,必須補氣為主。然既因陰虛,以至陽邪之中,似宜補陰為主。不知陽邪之入脾,依陰氣也。補陰則陰氣雖旺,轉為陽邪之所喜,陽得陰而相合,正恐陰弱不能相配,若一旦助其陰氣,無論陰難卻陽,而陽邪且久居之而生變矣。惟補其陽氣,則陽氣健旺,益之散暑之味,則邪陽不敢與正陽相敵,必不戰而自走也。方用:   人參五錢 茯神五錢 白朮五錢 香需二錢 白扁豆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回,二劑暑盡散。   此方名為散暑回陽湯,方中參、苓、朮、豆俱是健脾補氣之藥,以回其陽。用香需一味,以散其暑。何多少輕重之懸殊乎?不知陰虛者,脾陰之虛也。脾雖屬陰,非補陽之藥不能效。況陽邪甚盛,非多用何以相敵乎。倘少少用之,恐有敗衄難遏之虞,即或取勝,暑退而元氣未能驟復。與其暑去而後補陽,何若於邪旺之日,而多用之,正既無虧,而邪又去速之為益哉。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效。   人參 白朮各五錢 甘草 香薷各一錢 茯苓三錢 炮薑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中暑氣不能升降,霍亂吐瀉,角弓反張,寒熱交作,心胸煩悶,人以為暑氣之內熱也,誰知是陰陽之拂亂乎。人身陰陽之氣和,則邪不能相干。苟陰陽不能相交,而邪即乘其虛而入之矣。且邪之入人臟腑也,助強而不助弱,見陰之強而即助陰,見陽之強而即助陽,夏令之人多陰虛陽旺,邪乘陰虛而入,本欺陰之弱也。然見陽氣之旺又助陽而不助陰。陰見邪之助陽也,又妒陽之旺而相戰,陽又嫌邪之黨陽也。欲嫁其邪於陰,而陰又不受,於是陰陽反亂,氣不相通,上不能升,下不能降,霍亂吐瀉拂於中,角弓反張困於外,陰不交於陽而作寒,陽不交於陰而作熱。心胸之內竟成戰場之地,安得而不煩悶哉。然則治法和其陰陽之氣,而少佐之以袪暑之劑,緩以調之,不必驟以折之也。方用和合陰陽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二錢 茯苓五錢 香薷一錢 藿香一錢 蘇葉一錢 厚朴五分 陳皮三分 枳殼三分 砂仁一粒 天花粉一錢 水煎探冷,徐徐服之。一劑陰陽和,二劑各症愈,不必三劑。   此方分陰陽之清濁,通上下之浮沉,調和於拂逆之時,實有奇功,以其助正而不增火,袪邪而不傷氣,化有事為無事也。   此症用加減六君湯亦效。   人參 茯苓 白芍各三錢 白朮一兩 香薷一錢 砂仁一粒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平。

  中暑熱之氣,腹中疼痛,欲吐不能,欲瀉不得,此名為乾霍亂也。夫邪入胃中,得吐則邪越於上,邪入腹中,得瀉則邪趨於下矣。邪越於上,則邪不入於中,邪趨於下,則邪不留於內。今不吐不寫,則邪不上不下,堅居於中焦。譬如賊人反叛,雖四境安寧,而一時生變喋血於城門,橫屍於內地,斯時非奮不顧身之將,號召忠勇,冒矢石而奪門靖難,烏能安反側於頃刻,定禍患於須臾哉。治法急用:   人參一兩 瓜蒂七箇 水煎一大碗。飲之即吐,而愈矣。   此方名為人參瓜蒂散。此等之病,脈必沉伏,不吐則死,古人亦知用瓜蒂吐之,但不敢加入人參耳。蓋此症原因,胃氣之虛,以致暑邪之入,今加大吐則胃必更傷,非用人參則不能於吐中而安其胃氣也。且胃氣素虛,而暑邪壅遏,雖用瓜蒂以吐之,而氣怯不能上送,往往有欲吐而不肯吐者,即或動吐,而吐亦不多,則邪何能遽出乎。惟用人參至一兩之多,則陽氣大旺,力能袪邪而上湧。況得瓜蒂以助之,安得而不大吐哉。邪因吐而遽散,而正氣又復無傷。譬如內亂一定而民安物阜,仍是敉寧之日,何至動四郊之多壘哉。   此症用參蘆湯亦佳。   人參蘆二兩 煎滾湯一碗,和之井水一碗,少入鹽和勻飲之,以鵝翎掃喉,引其嘔吐,吐出即安,然不吐而能受,亦愈也。

  中暑熱極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見水而投,人以為暑毒之侵,誰知胃火之相助乎。夫暑熱之入人臟腑也,多犯心而不犯胃。蓋暑與心俱屬火也,胃則心之子也,胃見暑邪之犯心,即發其土中之火以相衛。胃乃多氣多血之府,火不發則已,發則其酷烈之威,每不可當。暑邪畏胃火之強,益遁入於心,而心又喜寒不喜熱,畏暑邪之直入,不敢自安,胃火怒,暑邪之直入於心中而不出,乃縱其火,以焚燒於心之外,心又安禁二火之相逼乎?勢必下堂而走,心君一出,而神無所做,於是隨火熾而飛越。登高而呼者,火騰於上以呼救援也;棄衣而走者,憎衣之添熱也;見水而投者,喜水之剋火也。此時心中無津液之養,皮膚之外,必多汗出亡陽,是陰陽兩竭之病,至危至急之候。苟不大瀉其火,則燎原之焰,何以撲滅乎。方用三聖湯:   人參三兩 石膏三兩 玄參三兩 水煎數碗,灌之,一劑狂定,二劑神安,不可用三劑也。另用緩圖湯:   玄參二兩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青蒿一兩 水煎服。二劑而暑熱兩解矣。   三聖湯用石膏至三兩,用人參、玄參各至三兩,未免少有霸氣。然火熱之極,非杯水可息,苟不重用,則爍乾腎水立成烏燼。方中石膏雖多,而人參之分兩與之相同,實足以驅駕其白虎之威,故但能瀉胃中之火,而斷不至傷胃中之氣。玄參又能滋潤生水,水生而火尤易滅也。至於緩圖湯不用石膏者,以胃中之火既已大瀉,所存者不過餘煙斷焰,時起時滅,何必再用陰風大雨以洗濯之?故又改用麥冬、青蒿既益其陰,又息其火,使細雨綢繆之為得也。或問:因暑發狂,似宜消暑,乃三聖湯但瀉火而不顧暑,何以能奏功耶?不知暑亦火也,瀉火即瀉暑矣。使瀉火之中加入香壽、藿香清暑之藥,則石膏欲下降,而香薷、藿香又欲外散,轉足以掣石膏之手,反不能直瀉其火矣。   此症用三清湯救之亦神。   玄參四兩 石膏一兩 青蒿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安。

  中暑熱症自必多汗,今有大汗如雨,一出而不能止者,人以為發汗亡陽必死之症也,誰知是發汗亡陰之死症乎。夫暑熱傷心,汗自外泄,然而心中無汗也,何以有汗?此汗乃生於腎,而非生於心也。蓋心中之液,腎生之也,豈心之汗非腎之所出乎。雖汗出亡陽,乃陽旺而非陰虛。但陰不能制陽,而陽始旺;亦陰不能攝陽,而陽始亡。顧陰陽原兩相根也,陰不能攝陽,而陽能戀陰,則陽尚可回於陰之中,而無如其陽一出而不返也。陰根於陽,見陽之出而不留,亦且隨之俱出,罄其腎中之精,盡化為汗而大泄,試思心中之液幾何,竟能發如雨之汗乎?明是腎之汗而非心之汗也。汗既是腎而非心,則亡亦是陰而非陽矣。然則聽其亡陰而死乎,尚有救死之法在。方用救亡生陰丹:   人參二兩 熟地四兩 山茱萸二兩 北五味五錢 茯神一兩 白芍一兩 水煎服。   此方熟地、山萸、五味子均是填精補水之味,茯神安其心,白芍收其魂,人參回其陽,此人之所知也。陰已外亡,非填其精髓,何以灌注涸竭之陰;陽已外亡,非補其關元,何以招其散失之陽。山茱、五味補陰之中,仍是收歛之劑,陰得補而水生,則腎中有本;汗得補而液轉,則心內無傷。又得茯神以安之,白芍以收之,則陽回陰返,自有神捷之機也。   此症用人參青蒿湯亦神。   人參二兩 生地 麥冬各一兩 青蒿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水煎服。汗止即生,否則無救。

  中暑熱極,妄見妄言,宛如見鬼,然人又安靜不生煩躁,口不甚渴,此是寒極相戰,寒引神出,有似於狂,而非熱極發狂也。夫中暑明是熱症,何以熱能變寒而有似狂之症也?蓋其人陰氣素虛,陽氣又復不旺,暑熱之邪乘其陰陽兩衰,由肺以入心。而心氣不足,神即時越出以遁於腎,而腎中陰寒之氣上升,則暑自出於心之外,流連於肺經之內矣。暑邪既已退出於心外,而心君尚恐暑邪之來侵,乃依其肝木之母以安神。心神入於肝則肝魂不寧,乃遊出於軀殼之外,因而妄見鬼神,而妄言詭異也。魂既外遊,而神居魂室,反得享其寧靜之福。況肝木原無火旺,而腎中陰寒之氣,相逼心君,正藉以杜暑邪之侵,且恃之無恐,何生煩躁乎?惟是肺氣獨受暑邪,火刑金而作渴,然腎見肺母之被刑,乃陰寒之氣直沖而上以救肺,故口雖渴而不甚也。然則治法奈何?散肺中之暑邪,補脾胃之土氣,土氣一旺而肺氣亦旺矣。肺旺可以敵邪,又得散邪之藥,自然暑氣難留,暑散而魂歸神返,必至之勢也。方用護金湯:   麥冬一兩 人參三錢 百合五錢 茯苓三錢 紫苑一錢 香薷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愈。   此方但補肺脾胃之氣,不去救心以益寒,不去助腎以瀉火,不去補肝以逐神,而魂自歸肝,神自返心者,以邪有所制,何必逐邪之太甚,正未大虛,何必補正之太多。不可因邪居於上而下治,正輕於下而重治也。   此症用人參麥冬湯亦妙。   人參二兩 麥冬三兩 水煎服。

  中暑熱,吐血傾盆,純是紫黑之色,氣喘作脹,不能臥倒,口渴飲水,又復不快,人以為暑熱之極而動血也,誰知是腎熱之極而嘔血乎。夫明是中暑以動吐血,反屬之腎熱者?蓋暑火以引動腎火也。夫腎中之火,龍雷之火也。龍雷原伏於地,夏月則地下甚寒,龍雷不能下藏而多上泄,其怒氣所激,而成霹靂之猛,火光劃天,大雨如注,往往然也。人身亦有龍雷之火,下伏於腎,其氣每與天之龍雷相應。暑氣者,亦天之龍雷火也。暑熱之極,而龍雷乃從地出,非同氣相引之明驗乎。人身龍雷之火不動,則暑氣不能相引。苟腎水原虧,腎火先躍躍欲動,一遇天之龍火,同氣相感,安得不勃然振興哉。既已勃然振興,而兩火相激,其勢更烈,乃直沖而上,挾胃中所有之血而大吐矣。胃血宜紅,而色變紫黑者,正顯其龍雷之氣也。凡龍宙所劈之處,樹木必變紫黑之色,所過臟腑何獨不然。其所過之胃氣,必然大傷,氣傷則逆,氣逆則喘。胃氣既傷,何能遽生新血以養胃乎,此胸脇之所以作脹也。胃為腎之關門,關門不閉,夜無開闔之權,安能臥哉。血吐則液乾,液乾則口渴,內水不足,必索外水以救焚,乃飲之水而不快,以龍雷之火乃陰火而非陽火也。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以制龍雷之火,不可大瀉其龍雷之火,以傷其胃中之氣也。方用沛霖膏:   玄參二兩 人參一兩 生地二兩 麥冬二兩 牛膝五錢 荊芥炒黑,三錢 水煎服。一劑血止,二劑喘脹消,三劑口亦不渴,四劑全愈。愈後仍服六味地黃丸可也。   此方大補腎水,水足而龍雷之火自歸於腎之宅。火既安於腎宅,血自止於胃關,何必用黃柏、知母以瀉火,用香薷、藿香以散暑哉。況瀉火而火愈熾,必至傷損夫胃土,散暑而暑難退,必至消耗夫肺金,勢必血不可止,火不可滅,而死矣。   此症用丹蒿湯亦神。   丹皮三兩 荊芥三錢 青蒿一兩 水煎服。

  中暑熱之氣,兩足冰冷,上身火熱,煩躁不安,飲水則吐,人以為下寒上熱之症,乃暑氣之阻隔陰陽也,誰知是暑散而腎火不能下歸之故乎。人身龍雷之火,因暑氣相感,乃奔騰而上。世醫不知治法,徒瀉其暑熱之氣,不知引火歸源,於是暑熱已散,龍雷之火下不可歸,乃留於上焦而作熱矣。火既盡升於上焦,則下焦無火,安得不兩足如冰耶。火作上而寒在下,兩相攻擊,中焦之地排難解紛,兩不相合,煩躁不安,有自來也。上熱熏肺,口必渴也。飲水止可救上焦之熱,及至中焦已非所宜。況下焦純寒,冷水正其所惡,欲不吐得乎。治法不可治暑,而并不可瀉火,不特不可瀉火,必須補火。蓋龍雷之火,虛火也。實火可瀉,虛火宜補。然而補火之中,仍須補水以濟之,補水者,補腎中之真水也。真火非真水不歸,真火得真水以相合,則下藏腎中,不至有再升之患也。方用八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丹皮 茯苓 澤瀉各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一分 水煎,探冷飲之。   一劑兩足溫矣,再劑上身之火熱盡散,中焦之煩躁亦安,且六味地黃湯補水之神藥,桂、附引火之神丹,水火既濟,何至陰陽之反背乎。   此症用還腎湯亦效。   熟地三兩 甘草一錢 肉桂五分 牛膝五錢 水煎服。

  人有夏日自汗,兩足逆冷至膝下,腹脹滿,不省人事,人以為陽微之厥也。誰知是傷暑而濕氣不解乎。夫濕從下受,濕感於人身,未有不先從下而上,故所發之病,亦必先見於下。濕病得汗,則濕邪可從汗而解矣。何自汗而濕仍不解耶?蓋濕病而又感暑氣,自汗止可解暑,而不能解濕,以暑熱浮於上身,而濕邪中於下身,汗解於陽分,而不解於陰分耳。治法利小便以解濕,逐熱邪以解暑,則上下之氣通,而濕與暑盡散矣。方用解利湯:   石膏二錢 知母一錢 甘草五分 半夏一錢 白朮三錢 豬苓一錢 茯苓三錢 澤瀉一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連服十劑全愈。   此方乃五苓散、白虎湯之合方也。濕因暑病不袪暑,則濕不易消,故用白虎湯於五苓散中,解暑利濕而兼用之也。   此症用清暑定逆湯亦佳。   白朮 山藥 薏仁各五錢 肉桂三分 香薷一錢 陳皮三分 人參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冬時寒令,偶開笥箱以取綿衣,覺有一裹熱氣沖鼻,須臾煩渴嘔吐,灑灑惡寒,翕翕發熱,惡食喜水,大便欲去不去,人皆以為中惡也,誰知是傷暑之病乎。夫冬月有何暑氣之侵人,謂之傷暑?不知氣虛之人,遇邪即感,不必值酷熱炎氛,奔走烈日之中,而始能傷暑也。或坐於高堂,或眠於靜室,避暑而反得暑者正比比也。是暑氣之侵人每不在熱,而在寒,衣棠被褥晒之,盛暑夾熱收藏於笥箱之內,其暑氣未發,一旦開泄,氣盛之人自不能干,倘體虛氣弱,偶爾感觸,正易中傷,及至中傷而暑氣必發矣。況冬時人身外寒內熱,以熱投熱,病發必速,故聞其氣而即病也。治法不可以傷寒法治之,當舍時從症,仍治其暑氣而各症自消。方甩香薷飲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茯苓二錢 香薷二錢 黃連五分 甘草三分 陳皮五分 扁豆二錢 厚朴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愈,不必再劑。   若執冬令無傷暑之症 拘香薷非治寒之方,不固泥乎甚矣。醫道之宜通變,而治病之貴審問也。   此症用補氣化暑丹亦效。   人參二錢 茯苓 白朮 麥冬各三錢 香薷一錢 砂仁一粒 陳皮 炮薑 神麯各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愈。

燥症門 十五則

  陰耗而思色以降其精,則精不出而內敗,小便道澀如淋,此非小腸之燥,乃心液之燥也。夫久戰而不泄者,相火旺也。然而相火之旺,由於心火之旺也。蓋君火一衰,而相火即上奪其權,心火欲固,而相火欲動;心火欲閉,而相火欲開。況心君原思色乎,毋怪其精之自降矣。然心之衰者,亦由腎水虛也。腎旺者,心亦旺,以心中之液腎內之精也。精足則上交於心,而心始能寂然不動,即動而相火代君以行令,不敢僭君以奪權,故雖久戰而可以不泄精。虛則心無所養,怯然於中,本不可戰,而相火鼓動亦易泄也。至於心君無權,心甫思色,而相火操柄矣。久之心君既弱,而相火亦不能強,有不必交接而精已離宮,又不能行河車逆流之法,安能復回於故宮哉?勢必閉寒溺口,水道澀如淋而作痛矣。治法必須補心,仍須補其腎水,少佐以利水之藥,則濁精自愈矣。方用化精丹:   熟地二兩 人參五錢 山茱萸一兩 車前子三錢 麥冬一兩 牛膝五錢 白朮一兩 生棗仁五錢 沙參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澀痛除,二劑而淋亦止矣。   此方人參以生心中之液,熟地、山茱、沙參以填腎中之陰,麥冬以益肺金,使金之生水,則腎陰尤能上滋於心;又得生棗仁之助,則心君有權,自能下通於腎,而腎氣既足,自能行其氣於膀胱;又得白朮利腰臍之氣,則尤易通達;復得牛膝、車前下走以利水,則水竅開,而精竅自閉,何患小腸之燥澀乎。心液非補腎不化,精竅非補腎不閉,倘單用利水逐濁之味,何能取效哉。   此症用生液丹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 人參 生棗仁 茯神各五錢 北五味二錢 丹皮 丹參各三錢 水煎服。

  陰已痿弱。見色不舉,若強勉入房,以耗竭其精,則大小便牽痛,數至圊而不得便,愈便則愈痛,愈痛則愈便,人以為腎火之燥也,誰知是腎水之燥乎。夫腎中水火,兩不可離,人至六十之外,水火兩衰,原宜閉關不戰,以養其天年,斷不可妄動色心,以博房幃之趣,犯之多有此病。至於中年人患此病者,乃縱色竭精,以致火隨水流,水去而火亦去,一如老人之痿陽不可以戰矣。倘能慎疾而閉關,亦可延年。無如其色心之不死也,奮勇爭鬥,或半途倒戈或入門流涕,在腎宮本不多精,又加暢泄,則精已涸竭,無陰以通大小之腸,則大小腸乾燥,自然兩相取給,彼此牽痛也。上游無泉源之濟,則下流有竭澤之虞,下便則上愈燥而痛生,下痛則上愈燥而便急。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然不可僅補其水,而必須兼補其火,蓋水得火而易生也。方用潤涸湯:   熟地二兩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   此方用熟地以滋腎中之真陰,巴戟天以補腎中之真陽,雖補陽而仍是補陰之劑,則陽生而陰長,不至有強陽之害。二味補腎內之水火,而不為之通達於其間,則腎氣未必遽入於大小之腸也。加入白朮以利其腰臍之氣,則前後二陰無不通達,何至有乾燥之苦,數圊而不得便哉。   此症用天一湯亦效。   地骨皮 玄參 芡實各五錢 山藥 牛膝 丹皮各三錢 熟地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人有日間口燥,舌上無津,至夜臥又復潤澤,人以為陽虛之燥也,誰知是陰畏陽火之燥,而不交於陽乎。夫陽旺則陰衰,陽衰則陰旺,口燥之病,陰陽兩虛之症也。然夜燥而日不燥,乃陰氣之虛,日燥而夜不燥,乃陽火之旺。夫腎中之水,陰水也。舌上廉泉之水,乃腎水所注,腎水無時不注於廉泉之穴,則舌上不致乾枯,胡為陽火遽至於爍竭哉。比腎水一乾,則日夜皆當焦涸,何能日燥而夜不燥乎?此症蓋陽火甚旺,而陰水尚未至大衰,然止可自顧以保其陰,不能分潤以濟其陽,於是堅守其陰於下焦,不肯上交於陽位,自然上焦火熾而口燥也。治法不必瀉陽火之旺,惟補其真陰之水,則水足以濟陽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丹皮 澤瀉 茯苓各三錢 麥冬一兩 五味一錢 水煎服。連服數劑自愈。   此方專補腎水,加麥冬、五味以補肺,肺腎相資,則水尤易生,陽得陰而化,亦陽得陰而平。陰既相濟,陽又不旺,安得口之再燥哉。   此症用灌舌丹亦佳。   熟地 麥冬各一兩 沙參 地骨皮各五錢 水煎服。

  人有作意交感,盡情浪戰,陰精大泄不止,其陰翹然不倒,精盡繼之以血者,人以為火動之極,誰知是水燥之極耶。夫腎中水火,原兩相根而不可須臾離者也。陰陽之氣彼此相吸而不能脫,陽欲離陰而陰且下吸,陰欲離陽而陽且上吸也。惟醉飽行房,亂其常度,陰陽不能平,於是陽離陰而陽脫,陰離陽而陰脫,兩不相援,則陽之離陰甚速,陰之離陽亦速矣。及至陰陽兩遺,則水火兩絕,魂魄且不能自主,往往有精脫而死者。今精遺而繼之血,人尚未死,是精盡而血見,乃陰脫而陽未脫也。使陽已盡脫,外勢何能翹然不倒乎。救法急須大補其腎中之水,俾水生以留陽也。然陰脫者,必須用陽藥以引陰,而強陽不倒,倘補其陽,則火以濟火,必更加燥涸,水且不生,何能引陽哉?不知無陰則陽不得引,而無陽則陰亦不能引也。法宜用丸分之陰藥,一分之陽藥,大劑煎飲,水火無偏勝之虞,陰陽有相合之功矣。方用引陰奪命丹:   熟地八兩 人參一兩 北五味子三錢 沙參二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血止,二劑而陽倒,連服四劑,始有性命。再將前藥減十分之七,每日一劑,服一月平復如故。   此方用熟地、沙參以大補其腎中之陰,用人參以急固其未脫之陽,用五味子以歛其耗散之氣,用肉桂於純陰之中,則引入於孤陽之內,令其已離者重合,已失者重歸也。倘不多用補陰之藥,而止重用人參、肉桂,雖亦能奪命於須臾,然而陽旺陰涸,止可救絕於一時,必不能救燥於五臟,亦旦夕之生而已。   此症用三仙膏亦神。   熟地五兩 人參二兩 丹皮一兩 水煎服。

  人有夜不能寐,口中無津,舌上乾燥,或開裂紋,或生瘡點,人以為火起於心,誰知是燥在於心乎。夫心屬火,然而心火無水,則火為未濟之火也。既濟之火,則火安於心宮;未濟之火,則火鬱於心內。火鬱不宣,則各臟腑之氣不敢相通,而津液愈少,不能養心而心益燥矣,何能上潤於口舌哉。開裂、生點必至之勢也。治法大補其心中之津,則心不燥而口舌自潤。然而徒補其津,亦未必大潤也。蓋心中之液,乃腎內之精也。腎水上交於心,則成既濟之火,補腎以生心,烏可緩哉。方用心腎兩資湯:   人參三錢 茯神三錢 柏子仁一錢 炒棗仁三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熟地一兩 丹參二錢 沙參三錢 山茱萸三錢 芡實三錢 山藥三錢 菟絲子二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夜臥安而口中生津,諸症盡愈。   此方心腎同治,補火而水足以相濟,補水而火足以相生。故不見焦焚之苦,而反獲瀀渥之歡也。   此症夜清湯亦效。   人參 麥冬各一兩 甘草一錢 柏子仁 菟絲子各三錢 玄參 炒棗仁各五錢 黃連三分 水煎服。

  人有咳嗽,吐痰不已,皮膚不澤,少動則喘,此燥在於肺也。《內經》云:夏傷於熱,秋必病燥。咳嗽吐痰,皮膚不澤而動喘,皆燥病也。議者謂燥症必須補腎,腎水乾枯而燥症乃成。然而此燥非因腎之乾枯而來,因夏傷於熱以耗損肺金之氣,不必去補腎水,但潤脾而肺之燥可解。雖然脾為肺之母,而腎乃肺之子,補脾以益肺之氣,補腎而不損肺之氣,子母相治而相濟,肺氣不更加潤澤乎。方用子母兩濡湯:   麥冬五錢 天冬三錢 紫苑一錢 甘草三分 蘇葉五分 天花粉一錢 熟地五錢 玄參三錢 丹皮二錢 牛膝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平,二劑嗽輕,連服十劑痰少而喘嗽俱愈。   此方肺、脾、腎同治之方也。方名子母兩濡,似乎止言脾腎也,然而治脾治臂,無非治肺也。脾腎濡,而肺氣安有獨燥者哉。   此症用寧嗽丹亦佳。   麥冬二兩 五味子二錢 天冬三錢 生地一兩 桑白皮二錢 款冬花 紫苑 桔梗各一錢 甘草五分 牛膝三錢 水煎服。

  人有兩脇脹滿,皮膚如蟲之咬,乾嘔而不吐酸,人以為肝氣之逆,誰知是肝氣之燥乎。夫肝藏血者也,肝中有血,則肝潤而氣舒;肝中無血,則肝燥而氣鬱。肝氣既鬱,則伏而不宣,必下剋脾胃之土,而土之氣不能運,何以化精微以生肺氣乎。故傷於中則脹滿、嘔吐之症生;傷於外則皮毛拂抑之象見。似乎肝氣之逆,而實乃肝氣之燥也。肝燥必當潤肝,然而肝燥由於腎虧,滋肝而不補腎,則肝之燥止可少潤於目前,而不能久潤於常久,必大滋乎腎,腎濡而肝亦濡也。方用水木兩生湯:   熟地一兩 白芍一兩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三分 神麯五分 白朮三錢 甘菊花二錢 枸杞子二錢 牛膝三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肝血生,四劑而肝燥解。   或謂肝燥而用白芍、熟地濡潤之藥,自宜建功,乃用白朮、茯苓、柴胡、神麯之類,不以燥益燥乎?不知過於濡潤反不能受濡潤之益,以脾喜燥也。脾燥而不過用濡潤之藥,則脾土健旺,自能易受潤澤而化精微。否則純於濡潤,未兔太濕矣。脾先受損,安能資益夫肝經,以生血而解燥哉。用燥於濕之中,正善於治燥耳。此症用濡木飲亦效。   白芍一兩 熟地 川芎各五錢 柴胡 香附 炒梔子 神麯各五分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

  人有口渴善飲,時發煩躁,喜靜而不喜動,見水果則快,遇熱湯則憎,人以為胃火之盛也,誰知是胃氣之燥乎。夫胃本屬土,土似喜火而不喜水。然而土無水氣,則土成焦土,何以生物哉?況胃中之土,陽土也,陽土非陰水不養。胃中無水斷難化物,水衰而物難化,故土之望水以解其乾涸者,不啻如大旱之望時雨也。且人靜則火降,人動則火起,內水既盛,自索外水以相救,喜飲水而惡熱湯,又何疑乎。第燥之勢尚未至於熱,然燥之極必至熱之極矣。治法解燥須清熱也。方用清解湯:   玄參一兩 生地五錢 甘菊花三錢 天花粉三錢 茯苓三錢 麥冬三錢 丹參二錢 沙參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煩躁除,再服四劑,口渴亦解,再服四劑,全愈。   此方平陽明胃火者居其半,平少陰相火者居其半。蓋陽明胃火必得相火之助,而勢乃烈。雖治燥不必瀉火,然土燥即火熾之原,先平其相火,則胃火失勢,而燥尤易解,此先發制火,乃妙法也。   此症用潤土湯亦效。   玄參 生地各一兩 甘草一錢 地骨皮五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肌肉消瘦,四肢如削,皮膚飛屑,口渴飲水,人以為風消之症,誰知是脾燥之病乎。蓋脾燥由於肺燥,而肺燥由於胃燥也。胃燥必至胃熱,而胃熱必移其熱於脾,脾熱而燥乃成矣。夫脾為濕土,本喜燥也,何反成風消之症乎?脾最懼者肝木也,木能剋土,肝怒胃火逃竄,見胃火之入脾,即挾其風木之氣以相侮,脾畏肝木不敢不受其風,風火相合,安得而不燥乎。脾燥而何能外榮,是以內外交困,而風消之症成。方用散消湯治之。   麥冬一兩 玄參二兩 柴胡一錢 水煎服。四劑口渴止,八劑肢膚潤,二十劑不再消也。   此方潤肺而不潤脾,何脾消之症能愈?以症成於肺,故潤肺而脾亦潤也。方中加柴胡於二味之中,大有深意。柴胡最抒肝氣,肝抒則肝不剋脾,脾氣得養。況又瀉其脾肺之火,火息而風不揚,此脾燥之所以易解,而風消不難愈也。   此症用丹白生母湯亦效。   白芍 生地各一兩 丹皮五錢 知母一錢 水煎服。

  人有目痛之後,眼角刺觸,羞明喜暗,此膽血之乾燥也。夫膽屬木,木中有汁,是木必得水而後養也。膽之系通於目,故膽病而目亦病矣。然而膽之系通於目,不若肝之竅開於目也。目無血而燥,宜是肝之病而非膽之病。然而肝膽為表裏,肝燥而膽亦燥矣。膽與肝皆主藏而不瀉,膽汁藏而目明,膽汁瀉而目暗。蓋膽中之汁,即膽內之血也,血少則汁少,汁少即不能養膽養目矣。治法不可徒治其目也,亟宜滋膽中之汁,尤不可止治其膽,更宜潤肝中之血,而膽之汁自潤,目之火自解矣。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川芎一錢 當歸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甘菊花三錢 白蒺藜一錢五分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目痛之疾自除,再服四劑而羞明喜暗之病去。   四物湯補血,補肝中之血也,補肝而膽在其中矣。且四物湯尤入心腎,心得之而濡,不來助膽之火;腎得之而澤,不來盜膽之氣。心肝腎全無乾燥之虞,而膽豈獨燥乎?所以服之而奏功也。   此症用甘風丹荊湯亦效。   丹皮一兩 防風五分 荊芥五分 甘菊花五錢 水煎服。

  人有雙目不痛,瞳神日加緊小,口乾舌苦,人以為心火之旺也,誰知是心包之乾燥乎。夫目之系通於五臟,不止心包之一經也。瞳神之光,心腎之光也,心腎之光,心腎之精也。然而心之精,必得腎之精,交於心包,而後心腎之精始得上交於目。蓋心君無為,而心包有為也。所以心包屬火,全恃腎水之滋益。腎不交於心包,即心包不交於心,火無水濟,則心包無非火氣,乾燥之極,何能內潤心而外潤目乎?然則瞳神之緊小,皆心包之無水,由於腎水之乾枯也。補腎以滋心包,烏可緩哉。方用救瞳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廿菊花三錢 玄參一兩 柴胡五分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山藥三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   此方乃肝腎同治之法也,心包無水,不治心包而滋肝腎者,以肝乃心包之母也。肝取給於外家,以大益其子舍,勢甚便而理甚順,緊急之形,不化為寬大之象哉。此症用菊女飲亦效。   女貞子一兩 甘菊花五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人有秋後閉結不能大便,此燥傷肺金,而大腸亦燥,非大腸之火也。蓋肺與大腸相為表裏,肺燥而大腸不能獨潤。且大腸之能開能闔者,腎氣主之也。腎足而大腸有津,腎涸而大腸無澤。是大腸之不燥,全藉乎腎水之相資也。然腎水不能自生,肺金乃腎之母,肺潤則易於生水,肺衰則難於生水,腎水無源,救腎不暇,何能顧大腸哉。治法惟補肺腎,而大腸自潤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三錢 山茱萸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三錢 澤瀉三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自通。   切戒用大黃、芒硝以開結也。蓋此病本傷陰之症,又加劫陰之藥,重傷其陰,必成為陽結之症,使腹中作痛,百計導之而不得出,不更可危哉。何若大補其肺腎之陰,使除足而陽自化之為得耶。   此症用冬歸湯亦效。   麥冬 當歸各二兩 水煎服。

  人有夏秋之間,小便不通,點滴不出,人以為膀胱之熱結,誰知是肺燥而膀胱亦燥乎。夫膀胱之能通者,由於腎氣之足,亦由於肺氣之足也。膀胱與腎為表裏,而肺為水道之上游,二經足而水有源流,二經虛而水多阻滯。況乾燥之至,既虧清肅之行,復少化生之氣,膀胱之中純是乾枯之象,從何處以導其細流哉。此小便之不通,實無水之可化也。治法不可徒潤膀胱,而亟當潤肺,尤不可徒潤夫肺,尤當大補夫腎。腎水足而膀胱自然滂沛,何虞於燥結哉。方用啟結生陰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車前子三錢 薏仁五錢 麥冬五錢 益智仁一錢 肉桂一分 沙參三錢 山藥四錢 水煎服。   此方補腎而仍補肺者,滋其生水之源也。補中而仍用通法者,水得補而無停滯之苦,則水通而益收補之利也。加益智以防其遺,加肉桂以引其路。滂沛之水自然直趨膀胱,燥者不燥,而閉者不閉矣。   此症用柏桂生麥湯亦效。   麥冬一兩 黃柏三錢 生地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人有消渴飲水,時而渴甚,時而渴輕,人以為心腎二火之沸騰,誰知是三焦之氣燥乎。夫消症有上、中、下之分,其實皆三焦之火熾也。下焦火動,而上、中二焦之火翕然相從,故爾渴甚。迨下焦火息,而中、上二焦之火浮游不定,故又時而渴輕。三焦同是一火,何悉聽於下焦之令?蓋下焦之火,一發而不可遏,故下焦之火,宜靜而不宜動,又易動而難靜也。必得腎中之水以相制,腎旺而水靜,腎虛而水動矣。天下安有腎足之人哉,腎水虛而取資於水者又多也。水虧奚能制火乎?火動必爍乾三焦之氣,則三焦更燥,勢必仰望於外水之相救,以迅止其大渴也。欲解三焦之渴,舍補腎水何法哉。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二兩 山茱萸二兩 茯苓五錢 山藥五錢 丹皮一兩 澤瀉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子二錢 水煎服。十劑渴輕,二十劑渴解,三十劑全愈。   六味治腎,更加麥冬、五味以治肺者,非止清肺金之火也。蓋補肺以助腎水之源,肺旺而腎更有生氣矣。腎水旺,足以制下焦之火,下焦之火不動,而上中二焦之火烏能興焰哉。   此症用二丹湯亦妙。   丹皮 丹參 玄參各五錢 茯苓 柏子仁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大病之後,小腸細小不能出溺,脹甚欲死,人以為小腸之火,誰知是小腸之乾燥哉。夫小腸之開闔,非小腸主之也。半由於膀胱,半由於腎氣,故小腸之結,全在膀胱之閉,而膀胱之閉,又成於腎氣之閉也。蓋腎水竭而膀胱枯,故小腸亦燥而成結耳。治法必須大補腎中之水,而補水又必補肺金之氣,以膀胱之氣化,必得肺金清肅之令以行之也。肺氣旺而水流,而後助之利水之藥,則腎氣開而小腸亦開也。方用治本消水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車前子五錢 五味子二錢 茯苓五錢 牛膝三錢 劉寄奴三錢 水煎服。一劑水通,再劑腸寬,小便如注矣。   此方不治小腸,專治肺腎,肺腎不燥,小腸之燥自潤矣。   此症用廣澤湯亦效。   麥冬二兩 生地一兩 車前子 劉寄奴各三錢 水煎服。

痿證門 八則

  人有胃火薰蒸,日沖肺金,遂至癢弱不能起立,欲嗽不能,欲咳不敢,及至咳嗽又連聲不止,肺中大痛,非肺癱之毒,乃肺痿之病也。夫肺之成痿也,由於陽明之火上沖於肺,而肺經津液衰少,不能滅陽明之焰,金從火化,累年積歲,肺葉之間釀成火宅,而清涼之藥,不能直入於肺,非扞格清涼之故也。肺既大熱,何能下生腎水,水乾無以濟火,則陽明之炎蒸更甚,自然求救於水穀;而水穀因肺金清肅之令不行,不能化成津液,以上輸於肺,則肺之燥益甚;肺燥而肺中津液盡變為涎沫濁唾矣。肺液既乾,肺氣自怯,所成涎沫濁唾,若難推送而出,此欲嗽之所以不能也。然而涎沫濁唾,終非養肺之物,必須吐出為快,無奈其盤踞於火宅,倘一咳而火必沸騰,胸膈之間必至動痛,此欲咳之所以不敢也。迨忍之又忍至不可忍,而咳嗽涎沫濁唾雖出,而火無水養。上沖於咽喉,不肯遽下,此咳嗽所以又連聲而不止也。咳嗽至連聲不止,安得不傷損乾燥之肺而作痛乎。人見其痿弱不能起立,或用治痿之藥,愈傷肺氣,奚能起痿。治法宜瀉其胃中之火,大補其肺經之氣,然又不可徒補其肺中之氣,更宜兼補其腎中之水。方用生津起痿湯:   麥冬一兩 甘草二錢 玄參一兩 甘菊花五錢 熟地一兩 天門冬三錢 天花粉一錢 貝母一錢 金銀花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咳嗽輕,再服四劑,而咳嗽止,再服十劑,而痿症除矣。   蓋陽明之火,本可用大寒之藥。然而陽明初起之火,可用大寒;而陽明久旺之火,宜用微寒。因陽明之火,乃胃土中之火,初起可用大寒瀉火,以救腎中之水,久旺用微寒散火,所以生胃中之土也。胃火之盛,胃土之衰也,扶其土,即所以瀉其火。而胃土自健,自能升騰胃氣,化水穀之精微,輸津液於肺中也。又加之二冬、甘草、天、貝之類,原能益肺消痰,則肺中更加潤澤。得金銀花同入,以消除其敗濁之毒,則肺金何至再燥乎?加熟地者,以填補腎水,水旺而肺不必去顧腎子之涸,則肺氣更安,清肅下行於各府,水生火息,不必治痿而痿自愈也。   此症用紫花飲亦神。   麥冬三兩 桔梗 甘菊花 蒲公英各五錢 生甘草 貝母各二錢 生地一兩 紫花地丁三錢 水煎服。

  胃火上沖於心,心中煩悶,怔忡驚悸,久則成痿,兩足無力,不能動履,此總屬胃火之盛,非心火之旺也。夫胃屬土,而心屬火,心乃生胃,而胃不宜剋心。然心火生胃,則心火不炎,胃火薰心,則心火大燥,此害生於恩也。倘徒瀉心火,則胃子見心母之寒,益肆其炎氛,愈添心中之燥。必下取於腎水,而腎因胃火之盛,熬乾腎水,不能上濟於心,火益旺而水益枯,骨中無髓,安得兩足之生力乎?治法宜大益其腎中之水,少清其胃中之火,則胃氣安而腎水生,自然上交於心也。方用清胃生髓丹: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甘菊花五錢 熟地二兩 北五味二錢 沙參五錢 水煎服。十劑即可行步,二十劑怔忡驚悸之病除,又十劑煩悶痿弱之症去,再服十劑全愈。   痿症無不成於陽明之火,然用大寒之藥,如石膏、知母之類,雖瀉胃火甚速,然而多用必至傷胃,胃傷而脾亦傷,脾傷而腎安得不傷乎。故不若用玄參、甘菊之類,既清其胃火,而又不損其胃土,則胃氣自生,能生津液,下必注於腎,而上且灌於心矣。況麥冬、五味以益心,熟地、沙參以滋腎,上下相資,水火既濟,痿病豈不愈乎。   此症用石斛玄參湯亦佳。   金釵石斛一兩 玄參二錢 水煎服。

  陽明之火,固結於脾,而不肯解,善用肥甘之物,食後即饑,少不飲食,便覺頭紅面熱,兩足乏力,不能行走,人以為陽明胃火之旺,以致成痿,誰知是太陰脾火之盛,以爍乾其陰乎。夫痿症皆責之陽明,何以太陰火旺,亦能成痿?蓋太陰與陽明為表裏,陽明火旺,而太陰之火亦旺矣。二火相合,而搏結於腑臟之間,所用飲食,僅足以供火之消磨,而不能佐水之瀀渥。火旺水虧,則腎宮乾涸,何能充足於骨中之髓耶。骨既無髓,則骨空無力,何能起立以步履哉。治法益太陰之陰水,以勝其陽明之陽火,則脾胃之中,水火無亢炎之害;而後筋骨之內,髓血有盈滿之機也。方用調脾湯:   人參五錢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甘菊花五錢 薏仁五錢 金釵石斛三錢 芡實一兩 山藥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便覺腹不甚饑,再服四劑,火覺少息,再服十劑全愈。   此方補脾胃之土,即所以補其火也。然而火之所以旺者,正坐於土之衰耳。土衰則不生水,而生火矣。今於補土之中,加入玄參、甘菊、石斛微寒之藥,則脾胃之火自衰,而脾胃之土自旺;脾胃之土既旺,而脾胃之津自生。於是灌注於五臟之間,轉輸於兩足之內。火下溫而不上發,頭面無紅熱之侵,何至脛趾之乏力哉。或曰:火盛易消,以至善饑,似宜用消導之劑,以損脾胃之氣,乃不損其有餘,而反增益其不足,恐未可為訓也。不知脾胃之土,俱不可傷,傷土而火愈旺矣。補陰則陽伏,消食則傷陰。補除可也,寧必用消導之藥哉。   此症用玄母菊英湯亦效。   玄參二兩 甘菊花一兩 知母三錢 熟地二兩 水煎服。

  大怒之後,兩脇脹滿,胸間兩旁時常作痛,遂至飯食不思,口渴索飲,久則兩腿痠痛,後則遍身亦痛,或痛在兩臂之間,或痛在十指之際,痛來時可臥而不可行,足軟筋麻,不可行動,人以為痰火之作祟也,誰如是肝經之痿症乎。夫肝經之痿,陽明之火助之也。當其大怒時,損傷肝氣,則肝木必燥,木中之火無以自存,必來剋脾胃之土。脾陰不受,而胃獨受之。胃初自強,不服其剋,兩相戰剋,而胸脇所以作痛。後則胃土不敵肝木之旺,乃畏之而不敢鬥,亦歸附於肝,久之而飲食少用,則不化津液以生腎水,腎無水以養肝,而肝氣無非火氣,胃亦出其火,以增肝火之焰,肝火之性動,遂往來於經絡之內而作痛。倘更加色慾,則精泄之後,無水制火,自然足軟筋麻,呻吟於臥榻之上,而不可行動也。治法必須平肝,而併瀉陽明之火,惟是陽明久為肝木之剋,則陽明之經必虛,若再加瀉火,胃氣烏能不傷。必須瀉陽明之火,仍不損陽明之氣為得也。方用伐木湯:   炒梔子三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甘菊花五錢 女貞子五錢 地骨皮三錢 丹皮三錢 青黛三錢 金釵石斛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諸痛除,再服四劑,口思飲食,再服十劑全愈。   此方瀉肝火以平肝氣,然而陽明胃火,未嘗不同治之。胃氣不傷而胃火自息,飲食進而津液生,腎水足而骨髓裕,不須止痛而痛自失,毋須治痿而痿自起矣。   此症用二石湯亦佳。   白芍一兩 熟地三兩 金釵石斛 牛膝各五錢 石膏三錢 水煎服。

  素常貪色,加之行役勞瘁,傷骨動火,復又行房鼓勇大戰,遂至兩足痿弱,立則腿顫,行則膝痛,臥床不起,然頗能健飯易消,人以為食消之症也,誰知是腎火之盛,引動胃火以成腎痿乎。蓋胃為腎之關,胃之開闔腎司之也。腎火直沖於胃,而胃之關門易敢阻之,且同群助勢,以聽腎火之上炎矣。況腎火乃龍雷之火也,胃中之火,其性亦喜炎上,二火相因而起,銷鑠腎水,有立盡之勢。幸腎火盛,而胃火尚未大旺,故但助腎以消食,不至發汗以亡陽。且飲食易消,猶有水穀以養其陰,雖不能充滿於骨中,亦可以少滋於腎內,故但成痿而不至於死亡也。治法急宜大補腎水以制陽光。方用起痿降火湯: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薏仁五錢 金釵石斛五錢 牛膝五錢 水煎服。四劑腿顫足痛之病去,十劑可以步履,飲食不至易饑,二十劑全愈。   此方大補腎陰,全不去瀉胃中之火。譬如城內糧足,則士馬飽騰,安敢有鼓噪之聲,而興攘奪爭取之患乎!   此症用充髓湯亦妙。   熟地三兩 玄參二兩 金釵石斛 牛膝各五錢 女貞子五錢 水煎服。

  煩躁口渴,面紅而熱,時索飲食,飲後仍渴,食後仍饑,兩足乏力,不能起立,吐痰甚多,人以為陽明之實火也,誰知是陽明之虛火乎。夫陽明屬陽火,亦宜實,何以虛名之?不知胃火初起為實,而久旺為虛。當胃火之初起也,口必大渴,身必大汗,甚則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其勢甚急,所謂燎原之火也,非實而何。至於旺極必衰,時起時滅,口渴不甚,汗出不多,雖譫語而無罵詈之聲,雖煩悶而無躁擾之動,得水而渴除,得食而饑止,此乃零星之餘火也,非虛而何。實火不瀉,必至熬乾腎水,有亡陽之變;虛火不清,則銷鑠骨髓,有亡陰之禍。陰既亡矣,安得不成痿乎?故治痿之法,必須清胃火而加之生津、生液之味,自然陰長而陽消也。方用散餘湯:   生地一兩 玄參一兩 茯苓三錢 竹葉一百片 麥冬一兩 人參三錢 麥芽一錢 天花粉二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二劑陽明之餘火息,再服二劑,煩躁、饑渴之病除,更用十劑痿症全愈。   此方散胃火之餘氛,不去損胃土之生氣。胃氣一生,而津液自潤,自能灌注腎經,分養骨髓矣。倘用大寒之藥,直瀉其胃火,則胃土勢不能支,必致生意索然,元氣之復,反需歲月矣。譬如大亂之後,巨魁大盜,已罄掠城中所有而去,所存者不過餘黨未散耳。用一文臣招撫之有餘,若仍用大兵搜索勦除,則雞犬不留,玉石俱焚,惟空城獨存,招徠生聚,有數十年而不可復者矣。何若勦撫兼施之為得哉。   此症用潤胃湯亦效。   人參五錢 麥冬二兩 天花粉三錢 玄參一兩 丹參一兩 甘草一錢 山查二十粒 神麯二錢 水煎服。

  人有好酒,久坐腰痛,漸次痛及右腹,又及右腳,又延及右手,不能行動,已而齒痛,人以為賊風之侵體也,誰知是痿症乎。或謂:痿不宜痛,今腹、腳、手、齒俱痛,恐非痿也。嗟乎!諸痿皆起於肺熱,人善飲,則肺必熱矣。經曰:治痿必取陽明。陽明者胃也,胃主四肢豈獨腳耶。夫痿雖熱病,而熱中有濕,不可不察。痿病兼濕重者,必筋緩而軟;痿病兼熱多者,必筋急而痛,是痿症未嘗無痛也。苟不袪濕以清火,而反助濕以動熱,則痿症不能痊,轉增添其痛矣。治法專治陽明以生胃氣,佐之瀉火利濕之品,則諸痛自消。方用釋痛湯:   人參三錢 黃芪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三錢 玄參一兩 甘草三分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病除。   此方皆入陽明之藥也。入陽明以平胃氣,即入陽明以平胃火,宜痿症之頓起矣。況茯苓、白朮善能去濕,復是生胃之品,是治濕又治陽明也。藥投病之所喜,安得而不速愈哉。   此症用解醒飲亦佳。   乾葛 白朮 人參 石膏各三錢 麥冬三兩 茯苓五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肥胖好飲,素性畏熱,一旦得病,自汗如雨,四肢俱痿,且復惡寒,小便短赤,大便或溏或結,飲食亦減,人以為感中風邪也,誰知是痿病之已成乎。夫痿有五,皆起於肺熱,好飲之人,未有不熱傷肺者也。肺之母為胃,欲救熱傷之肺,必須速救胃土。經曰:治痿獨取陽明,正言其救胃也。胃土不足,而肺金受傷,則金失所養,而不能下生腎水,水乾則火盛,而肺金益傷矣。況胃主四肢,肺主皮毛。令病四肢不舉,非胃土之衰乎;自汗如雨,非肺金之匱乎。明是子母兩病,不急救胃,何能生肺以生腎水哉。方用滋涸湯: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茯苓三錢 芡實五錢 人參三錢 甘菊花三錢 女貞子三錢 生地二錢 天門冬三錢 黃芩一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十劑胃氣生,二十劑肺熱解,三十劑痿廢起,四十劑全愈。   此方獨取陽明以補胃土,兼清肺經之熱也。不必去補腎,而腎水自潤矣。李東垣立有清燥湯,方可治痿,不若此方之更神耳。   此症用柞木化醞湯亦效。   玄參 麥冬各二兩 柞木枝三錢 甘草五分 人參一兩 天冬三錢 黃芩 貝母各二錢 水煎服。

消渴門 五則

  消渴之病,有氣喘痰嗽,面紅虛浮,口舌腐爛,咽喉腫痛,得水則解,每日飲水約得一斗,人以為上消之病也,誰知是肺消之症乎。夫肺屬金,金宜清肅,何火熾如此?蓋心火刑之也,肺為心火所刑,則肺全乾燥,又因腎水之虛,欲下顧腎,肺氣既燥,肺中津液自顧不遑,安得餘津以下潤夫腎乎。肺既無內水以潤腎,乃索外水以濟之。然救其本官之火炎,而終不能益腎中之真水,腎又不受外水,而與膀胱為表裏,即將外水傳於膀胱,故飲水而即溲也。治法似宜瀉心中之火,以救肺金之熱矣。然而肺因火熱發渴,日飲外水,則水停心下者有之。水日侵心,則心火留於肺而不歸,心中已成虛寒之窟,是寒涼之藥,反為心之所惡。且寒涼之藥,不能上存,勢必下趨於脾胃。夫肺火之盛而不解者,正苦於脾胃之虛,土不能生金之故。苟再用寒涼,必至損傷脾胃之氣,肺金何以養哉。必須仍治肺金,少加補土之味,則土旺而肺氣自生,清肅之令行,而口渴自止。方用清上止消丹:   麥冬二兩 天冬一兩 人參三錢 生地五錢 茯苓五錢 金銀花一兩 水煎服。十劑渴盡減,二十劑全愈。   此方重治肺,而輕治胃與脾。治肺而不損金,清火而不傷土。土生金而金生水,又何疑乎。惟方中加入金銀花者,火刑金而多飲涼水,則寒熱相擊,熱雖暫解於片刻,而毒必留積於平時,用清金之藥,以解其熱,不能解其毒也。與其日後毒發而用散毒之品,何若乘解熱之時,即兼解其毒,先杜其患哉。況金銀花不特解毒,且善滋陰,一味而兩用之也。   此症用二冬苓車湯亦效。   麥冬三兩 天冬一兩 茯苓五錢 車前子三錢 水煎服。

  消渴之病,大渴恣飲,一飲數十碗,始覺胃中少快,否則胸中嘈雜如蟲上鑽,易於饑餓,得食渴減,不食渴尤甚,人以為中消之病也,誰知是胃消之病乎。胃消之病,大約成於膏粱之人者居多。燔熬烹炙之物,肥甘醇厚之味,過於貪饕,釀成內熱,津液乾涸,不得不求濟於外水,水入胃中,不能游溢精氣,上輸於肺,而肺又因胃火之熾,不能通調水道,於是合內外之水建瓴而下,飲一溲二,不但外水難化,且平日素醞,水精竭絕,而盡輸於下,較暴注、暴泄為尤甚,此竭澤之火,不盡不止也。使腎水未虧,尚可制火,無如膏粱之人,腎水未有不素乏者也,保火之不爍乾足矣,安望腎水之救援乎。內水既不可制,勢必求外水之相濟,而外水又不可以濟也,於是思食以濟之。食入胃中,止可解火於須臾,終不能生水於旦夕,不得不仍求水以救渴矣。治法宜少瀉其胃中之火,而大補其腎中之水,腎水生而胃火息,腎有水,而關門不開,胃火何從而沸騰哉。方用閉關止渴湯:   石膏五錢 玄參二兩 麥冬二兩 熟地二兩 青蒿五錢 水煎服。二劑而渴減,四劑而食減,十劑消渴盡除,二十劑全愈。   此方少用石膏、青蒿以止胃火,多用玄參、熟地以填腎水,重用麥門冬以益肺氣,未嘗閉胃之關門也。然而胃火之開,由於腎水之開;腎水之開,由於腎火之動也;而腎火之動,又由於腎水之乏也。今補其腎水,則水旺而腎火無飛動之機,火靜而腎水無沸騰之患。腎水既安守於腎宅,而胃火何能獨開於胃關哉。此不閉之閉,真神於閉也。   此症用止消湯亦效。   石膏 人參 茯神各五錢 玄參一兩 生地二兩 知母 麥芽 穀芽 神麯各三錢 水煎服。

  消渴之症,小便甚多,飲一斗溲一斗,口吐清痰,投之水中,立時散開,化為清水,面熱唇紅,口舌不峭,人以為下消之病也,誰知是腎水泛上作消乎。夫腎水泛上,水升於咽喉口舌之間,宜乎不渴,何以渴之甚也?蓋下寒之極,逼其火於上焦,故作渴耳。此火乃腎中之火,即龍雷之火也。一發而不可制,宜引而不宜逐,可於水中引之。論此等消渴,仲景張夫子腎氣丸最妙。世傳腎氣丸,乃張夫子定之,以治漢帝之消渴者也。然而腎氣丸止可治消渴已痊之症,不能治消渴初起之症也。當年漢帝乍患下消之時。張夫子實別有神方,未傳於世,今獨傳於鐸,鐸何敢隱秘而不出,以救萬世乎。方用引龍湯:   玄參三兩 肉桂三錢 山茱萸四錢 北五味一錢 麥冬一兩 水煎服。一劑渴減半,三劑全愈。   龍火浮遊乾燥之極,非玄參三兩,斷不能止其焰,非肉桂三錢,必不能導其歸。山茱萸、北五味非用之以益精,實取之以止渴。益之麥冬者,以龍火久居於上游,未免損肺,得麥冬以生其氣,則肺金生水,火得水而易歸也。或謂多用玄參是欲止焰矣,既恐少用不足以止之,何多用肉桂以增焰乎?蓋用肉桂者,正引火歸源也。引火而少用肉桂,又何不可?不知玄參善消浮遊之火,但其性太涼,非多用肉桂則不足以制其寒,制其寒則寒變為溫,而又非大熱,正龍雷之所喜也。蓋龍雷之性,惡大寒而又惡大熱,大寒則愈激其怒,而火上炎;大熱則愈助其橫,而火上熾。今用肉桂三錢,入於玄參三兩之中,則寒居其九,熱居其一,調和於水火之中;又有山茱、五味、麥冬之助,正不見其熱,惟見其溫也。龍雷喜溫,所以隨之直歸於腎臟。火歸於腎,命門不寒,蒸動腎水,下溫而上熱自除。此方較腎氣丸治下消之症效更神速。鐸不惜傳方,又闡揚其義,以見鐸之論症,非無本之學也。   此症用丹桂止氛湯亦效。   熟地三兩 肉桂二錢 茯苓 丹皮各一兩 麥冬二兩 水煎服。

  消渴之症,口乾舌燥,吐痰如蟹涎白沫,氣喘不能臥,但不甚大渴,渴時必須飲水,然既飲之後,即化為白沫,人亦以為下消之病也,誰知是腎火上沸之消症乎。夫腎中有火,乃水中之火也。火生水中,亦火藏於水內。火無水不養,亦無水不藏,明是水之制火也。然而水之不足,必至火之有餘,而火反勝水,火欺水之不能相制,於是越出於腎宮,上騰於咽喉、口齒之間。火與水原不能離者也,火既上升,水必隨之而上升矣。水即不欲上升,釜底火燃,安得不騰沸哉。惟是水涸以致沸騰,而烈火日炊,自成焦釜,不以外水濟之得乎。然焦釜而沃之以水,仍沸騰而上,故吐如蟹之涎沫耳。治法不必瀉火,而純補其水,使陰精之寒,自足以制陽光之熱也。方用寧沸湯:   麥冬三兩 山茱萸三兩 茯苓一兩 水煎服。一劑渴少止,再劑渴又止,飲半月全愈。   此方用山茱萸三兩,以大補腎水,盡人知之。更加入麥冬三兩者,豈滋肺以生腎乎。不知久渴之後,口吐白沫,則熬乾肺液。使但補腎水,火雖得水而下降,而肺中乾燥無津,能保肺之不告急乎。肺癱肺痿之成未必不始於此。故補其腎而隨滋其肺,不特子母相生,且防禍患於未形者也。加入茯苓者,因飲水過多,膀胱之間,必有積水,今驟用麥冬、山萸至六兩之多,不分消之於下,則必因補而留滯,得茯苓利水之藥,以疏通之,則補陰而無膩隔之憂,水下趨而火不上沸,水火既濟,消渴自除矣。   此症用解沫散亦神。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山萸 丹皮各一兩 車前子五錢 水煎服。

  人有素健飲啖,忽得消渴疾,日飲水數斗,食倍而溺數,服消渴藥益甚,人以為蟲消也,誰知是脾氣之虛熱乎。夫消渴之症,皆脾壞而腎敗。脾壞則土不勝水,腎敗則水難敵火。二者相合而病成。倘脾又不壞,腎又不敗,宜無消渴之症矣。不宜消渴而消渴者,必脾有熱乘之,得之飲啖酒果而致之者也。夫酒能生熱,熱甚則饑,非飽餐則不能解其饑,然多食則愈動其火矣。火盛非水不能相濟,飲水既多,不得不多溺也。此似消渴而非消渴之症。治法平脾中之虛熱,佐之解酒消果之味,則火毒散,而消渴之病自除。方用蜜香散:   木蜜二錢 麝香三分 酒為丸。更用:黃連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五分 神麯一錢 人參三錢 煎湯送丸藥。日用三丸,丸盡而愈。   此丸用麝香者,取麝能散酒也。且麝香最剋瓜果,瓜果聞麝香之氣,即不結子,非明驗耶。木蜜乃枳𣕌也,釀酒之房,苟留木蜜,酒化為水。故合用二味,以專消酒果之毒也。酒果之毒既消,用參、芩、連、麯之類,以平脾中之虛熱,則腹中清涼,何消渴之有哉。   此症用消飲散亦佳。   人參 天花粉 茯苓各三錢 枳殼 厚朴各一錢 山查二十粒 麥冬二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七

痙痓門 十一則

  感濕熱之氣,忽又傷風,口噤不能言,項背几几,腳手攣急,角弓反張,人以為太陽之傷寒也,誰知是太陽之痙病乎。夫痙病亦有三陽三陰之殊,亦能傳經,與傷寒之症無異,但傷寒單傷於風,而痙病則合濕熱而成之也。似乎治傷寒可單治風而無難,痙病宜兼治濕熱而不易也。誰知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一邪相犯已是正氣之虧,況三邪之同犯乎。補正以袪邪,治痙無難速愈。或謂一邪相犯,尚須袪邪為先,三邪並犯,則邪氣彌漫,非用袪邪之藥,安能濟哉?不知一邪之犯,其力專;眾邪之犯,其勢散。力專者宜攻,勢散者可補。於補之中,而行其攻之法,何不濟之有。無如其症同於傷寒,不可驟用補也,所以殺人。苟知可補之法,分症以治之,實易易也。如此症見太陽之徵,不可徑治太陽之邪,宜補太陽之正,太陽之正氣旺,而風濕熱之邪不必攻而自散矣。方用五苓散加減治之。   白朮一兩 茯苓一兩 澤瀉三錢 豬苓一錢 羌活五分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角弓反張之疾定,二劑而口不噤,腳手不攣急也,三劑諸症盡痊。   五苓散專利膀胱之水。三邪之中,至難去者濕耳。先利其濕,則火隨水泄,而風邪無黨矣。故少用羌活、桂枝以袪風,則風自易解。況五苓散亦非單利濕之藥也,其白朮、茯苓原能健脾生胃,今多加為君,則補重而利輕,所以能健功之速。倘少少用之,則攻多於補,反無益矣。   此症用桂苓薏羌湯亦效。   茯苓一兩 羌活二錢 薏仁一兩 桂枝三分 水煎服。

  感濕熱之氣,又感風邪,頸項強直,一目或左右視,手足搐搦,人以為少陽之傷寒也,誰知是少陽之痙病乎。夫少陽居於半表半裏之間,其勢將欲入肝也,而尚留於陽明,故三邪同感,目所以左右視,亦現證於二者之間耳。手足搐搦者,風性動而濕性靜,兩相違背,風欲動而濕挽之;濕欲靜而風激之,熱邪又從中沖擊,此搐搦之所以起也。搐搦不已,又風引而上行,於是頸項不利,而濕氣留中,遂至強直不搖矣。治法必須和少陽之正氣,少用散邪之品,易於解紛也。方用小柴胡加減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茯苓五錢 黃芩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病減,再劑病全愈。   小柴胡湯和少陽之聖藥也。今又加入白芍、當歸以補其肝中之氣,使肝旺而邪不敢遁於肝。加茯苓五錢以健胃而利濕,則邪不敢回於胃。茯苓且同柴胡以袪風熱,引之而共入於膀胱,尤易下走,此又法之至神者也。   此症用龍車散亦效。   柴胡 甘草各一錢 白芍 茯苓各五錢 車前子三錢 龍膽草五分 水煎服。

  感濕熱之氣,復感風邪,手足牽引,肉瞤胸脹,低頭視下,肘膝相搆,人以為陽明之傷寒也,誰知是陽明之痙症乎。夫陽明胃土也,風入於胃,必變為熱。況原感熱氣,則熱以濟熱,宜至發汗亡陽,何肉瞤胸脹而不發狂,手足牽引而不出汗?反低頭視下,無登高而呼之症,肘膝相搆,無棄衣而走之疴,正以濕邪混之也。蓋陽明之火,最惡者燥耳。今有濕氣在胃,雖侮胃中之土,亦益胃中之燥,即發汗而不至亡陽發狂之禍也。若妄用風藥以散其表,必至汗出而不可止。仲景張夫子曾用大承氣湯以下其邪,然而脾旺者,尚不致損傷脾氣,否則下之亡陰,恐有意外之虞也。然則風濕熱既同入於胃中,則治法不可不治胃,而又不可傷胃也。方用全陰救胃湯:   玄參五錢 茯苓五錢 桃仁一錢 葛根一錢 人參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一劑病半痊,二劑病全愈。   方中資胃中之陰,而不損其胃中之氣。玄參去熱,葛根去風,茯苓去濕,三邪皆去,而又得人參以生胃,麥冬以生肺,則桃仁不亦可以已乎。不知桃仁最動之味,三邪併入於胃中,而補藥多於攻藥,則邪得補,而反流連不去,加入桃仁性急之物,補既不滯,而攻亦不緩,始能相濟以有成也。   此症用二苓槐膏湯亦妙。   石膏 豬苓 槐米各三錢 茯苓五錢 防己五分 黃芩一錢 水煎服。

  感濕熱之氣,復感風邪,發熱腹痛,肌肉顫動,四支堅急,人以為太陰之傷寒也,誰知是太陰之痙症乎。太陰者,脾經也,脾土濕土也。濕土何堪濕邪之再犯乎?濕入於脾,最難分消。濕邪去而濕之根尚在,一再感濕,仍如前濕之病矣。況加熱以發其炎蒸,加風以生其波浪,自然中州反亂,而四境騷然,堅急之勢成,顫動之形兆,倘用安土之品,則土旺而水無泛濫之虞,水乾而土無鬱勃之氣,風即欲作祟,而平成既奏,亦可以解慍矣。無如世人動輒言下,詎識下多亡陰,無陰以灌注於五臟七腑、胸腹手足,何所資以為養哉。勢必堅急顫動,有亡陰而死者矣。方用安土散: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車前子三錢 薏仁五錢 赤小豆一錢 通草一錢 柴胡五分 石斛三錢 水煎服。   此方以利水之藥為君,仍是健脾之藥。蓋土旺自能制水,況又有利之者乎。此症原是濕邪之難治,單去攻濕,而風與熱邪自易吹散,所謂攻邪必攻其堅也。譬如大敵在前,滿山遍野俱是賊黨,倘止從偏旁掠陣,則賊且全營俱來死鬥,反至敗衄,不若竟攻中堅,突圍直入,搗擒巨魁,則餘氛不戰而自遁。痙病之重治濕邪,亦正此意,可借敵而作鑒也。   此症用薏朮定痙湯亦效。   白朮一兩 薏仁 芡實各五錢 柴胡 知母 甘草 天花粉各一錢 神麯二錢 水煎服。

  感濕熱又且感風,遂成癇瘛,身踡足彎,不能俯仰,人以為少陰之傷寒也,誰知是少陰之痙病乎。夫少陰者,足少陰腎也。腎宜熱不宜寒,宜濕不宜燥,何以痙病有濕有熱,反成癇瘛踡彎不能俯仰之症耶?不知腎最惡風,而喜熱者,喜真火之生,非喜邪火之剋也,喜真水之養,非喜邪水之傷也。蓋邪火助燥,邪水增濕耳。既有二邪入於腎中,又益之以風,安能無癇瘛彎不能俯仰之苦哉?然其治法仍須治濕熱,少佐以袪風為得也。方用助腎辟邪丹: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 防己一錢 豨薟草一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   此方用防己以治腎中之風,用薏仁、茯苓以去腎中之濕,用玄參、豨薟草以治腎中之熱。是風熱濕三者均治,何病之不可去哉。夫腎宜補而不宜瀉,今去風、去濕、去熱,得非瀉腎之藥乎?然而薏仁、茯苓雖利濕而不損其陰,防己雖去風而不傷其氣,玄參、豨薟雖去火而不滅其光,非瀉腎而仍是補腎,若單瀉而不補則誤矣。   此症用散痙湯亦佳。   防己一錢 白朮一兩 澤瀉 豨薟草 炒黑荊芥各二錢 薏仁三錢 水煎服。

  感濕熱又感風邪,厥逆下利,舌卷囊縮,背曲肩垂,項似拔,腰似折,手足俱冷,其腹脹大,人以為厥陰之傷寒也,誰知是厥陰之痙症乎。夫風濕熱三合而成痙。邪傳入厥陰,乃入肝木之經也,其勢更急。世人誤發其汗,必致動濕。濕雖陰類,然是外受之陰邪,非肝中之真血也。所動之陽,奔入濕中,為濕所沒,必至亡陽。蓋脫出之陽,不啻如龍之出谷,其體輕矯,飛騰而不可止遏。今為濕所滯留,則如蛇行匍匐,儘力奔越,究難飛去,故此等痙病,皆誤汗而成之也。治法又不可拘於散邪,仍須補正。惟救其亡陽,而亟使其回陽耳。雖然陽之所以亡者,終由於陰虛之不能攝陽,故補陽必須補陰。而補厥陰之陰,仍從少陰腎經以補之也。方用回陰散痙湯:   巴戟天五錢 茯苓一兩 山藥五錢 防風五分 炒梔子一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此方補肝經之血,而佐之去濕、去火、去風之味,自是正治之法。而又補腎中之火,益之巴戟天何居?正補少陰之謂也。第厥陰之木,非少陰之水不生,何必補腎中之火?詎知汗發亡陽,陽氣盡從外泄,腎中已無真火,單用寒涼以袪熱,則脾胃不勝其寒矣。巴戟天溫腎不至大熱,腎溫而陽回,肝清而除足,陰陽和合,內之正氣既固,風熱濕之外邪不必攻而自破,況原有攻之者乎。此有益無損之治法,又何患厥陰痙症之無傳久哉。   此症用黃白茵陳湯亦效。   白芍 茯苓各一兩 豬苓三錢 茵陳一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黃連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

  小兒頭搖手勁,眼目上視,身體發顫,或吐而不瀉,或瀉而不吐,人以為驚風之抽掣也,誰知是風熱濕三者合之以成痙乎。小兒純陽,原不宜虛。然而多食瓜果,濕留於胃,濕久則變熱,熱極則生風,此風起於內,而不來於外也。人見小兒頭搖手勁等症,毋論其虛實,投以抱龍丸,不效改用牛黃丸,又不效乃用金石、腦麝香竄之藥,以開其竅而鎮其驚,無不立亡。嗟嗟!驚風二字,自創立以來,殺小兒者不啻數百萬矣,並無有一醫闢其非者。南昌喻嘉言頗知其失,大聲告誡。無如傳世既久,一時不可轉移,且喜言有論無方,世亦不識治法。鐸聞師言甚悉,因暢論之,而且傳其力也。小兒之易於成痙者,因其骨脆皮薄,不耐風邪,故邪一入腠理,便入臟腑,況其飲食,喜寒而不喜熱,以致損傷脾胃,而成吐瀉之症。上吐下瀉,則陰陽兩虧,平日所受之濕盡行越出。濕出而熱留臟腑之中,無陰相養,遂變成風象以惑人,人亦即為其所惑。但治風而不治正,所以十人十死也。故見此等之症,斷不可法風,一作風治,去生便遠。蓋其身中實實無風,無風而妄用風藥,以倍耗其損傷之氣,安得不速其死哉。治法惟補其脾胃,而止其吐瀉,則十人十生也。方用救兒回生湯: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一錢 砂仁三粒 炒黑乾姜五分 山查五粒 蘿蔔子五分 車前子一錢 厚朴三分 神麯三分 半夏五分 水煎服。   此方以十歲為準,五歲者減半。一劑即吐瀉止,二劑即抽掣定,三劑即全愈。   此方補中有利,調和於脾胃之內,則陰陽有既濟之歡,自然無變動之害矣。或曰補之是矣,少加去風散熱之藥,未為不可。夫熱當夏令,或可少加黃連數分,以解其暑,若值冬令更當增入辛熱之品。蓋小兒吐瀉之後,熱必變寒,況加時令之嚴寒乎,斷不可用寒涼也。至於風藥,毋論四時俱不可亂增。萬不得已,少加柴胡二、三分可也。   此症用加味六君湯:   人參八分 白朮三錢 茯苓二錢 甘草 半夏各三分 陳皮 黃連各二分 神麯 麥芽 防風各五分 水煎服。

  小兒吐瀉之後,口噤不出聲,手腳攣急,人以為驚風之搐搦也,誰知是脾胃寒虛之痙病乎。小兒純陽,先天腎氣原自完固,無如後天之斲喪也。人生後天,以脾胃為主。小兒喜餐生冷,傷其後天,而先天亦損,自然變症紛紜。吐瀉之後,無津液以潤腸胃,更有何氣以運動四支乎?此手足彎急、搐搦之所以現也。脾胃虧損,肝木必來相侮,脾胃又無津液以供給肝木之取資,則肝木大燥,燥極生火,火極生風,又具常也。肺金見肝木之剋脾胃也,欲出其清肅之令,制肝以報土母之仇,無奈脾胃為肝所傷,則土弱而金不能強,力難制肝,反為肝之所凌。而肺金畏肝中之風火,惟恐逼乾肺氣,自顧不遑,何能救母,故不敢出聲也。然則治法可不急治肝,以救脾胃之虧乎。方用活兒湯:   白芍三錢 茯苓五錢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梔子五分 麥芽五分 枳殼三分 半夏五分 甘草一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一劑彎急搐搦之症止,二劑口噤之聲出,三劑全愈。   此方平肝之氣以扶其脾胃之土。脾胃之氣生,而肺氣自旺,足以制肝,何風火之不息哉。或謂肺弱不能制肝,自宜補肺。不知用補肺之藥,必用潤劑,不又助脾胃之濕乎。痙病正苦濕也,方中用茯苓之多正去其濕,而反可用濕乎?故不若平肝以安肺,不可潤肺以害脾胃耳。   此症用四君湯亦可效。   人參一錢 茯苓二錢 白朮三錢 甘草 肉桂各二分 神麯 柴胡各三分 水煎服。

  小兒偶感風邪,發熱身顫,手背反張,人以為驚風之角弓反張也,誰知是痙病中之寒邪乎。小兒氣血未旺,不耐傷寒壯熱,故一時昏沈,非因風而動驚也。故治小兒之傷寒,斷不可與大人一例同治,動用風藥以袪風。蓋因虛入風,治其虛則風自外出。況止犯寒而不犯風,是原無風也,何可袪風哉。倘輕施袪風之藥,則風門大開,內既無風可散,勢必損傷正氣,致營衛無所蔽,而腠理不密,且句引外風深入內藏,遂成不可救之症矣。治法補其正氣,而少加散邪之味,寒既易解,臟腑不傷,手到便可奏功。方用護子湯: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柴胡五分 桂枝二分 水煎服。   一劑驚定,不必再劑。亦何方法之神乎?蓋小兒初傷風寒,必先從太陽而入。今用桂枝、柴胡兩解其太陽、少陽之邪,則邪不敢遁入於陽明。況有人參以固其脾胃之氣,則邪尤不敢入於中宮。加入白朮以利腰臍,茯苓以通膀胱,則邪從外入者即散。即無外邪,而柴胡以舒肝氣,桂枝以煖脾胃之土,正有利益,又何損哉?無如世不知此等治法,妄捏驚風名色,輕施發散、鎮墜之味,以至殺兒無算,醫工不悟,而病家未知,皆委於天數,而不責其誤,誰知萬鬼啼號於夜臺哉。吾願世人盡消滅驚風二字名目,庶幾小兒之福乎。   此症亦可用救嬰丹: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三分 白芍二錢 神麯五分 砂仁一粒 炮姜三分 水煎服。

  婦人新產之後,忽然手足牽搐,口眼喎斜,頭搖項強,甚則角弓反張,人以為產後驚風,誰知是亡血過多而成痙乎。產後舊血已虧,新血未長,血舍空虛風尤易入。原不必戶外之賊風也,即一舉一動,風自內生。覺兩腋之間陰寒逼人,一不慎而風入之矣。然風因虛而入,補虛而風即能出也。第補虛之法,血亡不能速生,而氣怯則宜急補,補氣則血尤易生,血生而風不能存。故血舍驅風,尚非正治,矧純用鎮驚之藥耶。方用救產止痙湯:   人參五錢 當歸一兩 川芎三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一劑病輕,二劑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即佛手散之變,大補其氣血之虛,加之人參則氣更旺矣,氣旺而邪不敢敵。況有荊芥引血歸經之藥,血既歸經,而邪何能獨留?況荊芥原能袪邪,而不損正氣,故可兩用之,以出奇耳。倘不補氣血,惟事袪風,則血舍更空,風將直入,是立殺其婦矣,可不慎哉。   此症用活母丹亦神效。   當歸 人參各一兩 川芎五錢 柴胡三分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即愈。

  人有一時手足牽掣,口眼歪張,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誰知是痙病之驟發乎。夫中風病,身必顛覆,口必吐痰。痙病狀如中風,而身必不顛覆,口中、喉內必無痰涎之出入與水雞聲也。蓋中風無風,風從內起;痙病則風從外入,風自成威,不必借重內痰之助,所以但有牽掣歪張之風象,絕無洶湧秘塞之痰聲也。若風自內起者,火動生風,痰以助之也。故中風無外邪,痙病無內邪也。無外邪者不可治風,無內邪者不可不治風耳。然而單治外而不治內,則外風雖去,內風必生,是以袪風必須補正也。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黃芪三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三錢 升麻四分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牽掣定,再劑而歪張止,三劑不再發。   夫補中益氣湯補氣之藥,非袪風之劑,乃用之以治痙痓之風,反易奏功者何故乎?蓋氣虛則風易入也,補其氣則正旺,足以袪邪。方中用柴胡原能袪邪也,少用之於補藥之中,則能提氣以衛正;多用之於補藥之中,則能益氣以袪邪。故用至三錢,而風難再留矣,何必更借重他藥散風之多事哉。世人但知參、歸、芪、朮之多用以補正,絕不知柴胡多用於參、歸、芪、朮之中尤易袪邪,余所以持表而出之也。   此症用九宮湯亦神效。   人參一兩 巴戟天 葳蕤各五錢 半夏 烏藥 秦艽各一錢 陳皮 附子 天麻各五分 水煎服。

汗症門 五則

  人有大病之後,無過而遍身出汗,日以為常,人以為內熱發汗也,誰知是陽氣之虛,外泄而腠理不能自閉乎。大病之後,氣血大虧,氣不能入於血之中,血必至逼其氣於膚之外,使肺金清肅之令行,則氣雖欲越出於皮毛,而腠理未疏,何能外泄?惟大病之後,必先損其肺,肺先無自主之權,安能禁其氣之不固哉。氣不固,而汗乃氣之所化,汗隨氣泄,遍體出汗淋漓,又無內邪之散,有不散盡其真氣者乎。似乎較亡陽之症相同,然而亡陽之症身喪於頃刻,自汗之病不至遽殞於須臾,其故何也?蓋亡陽之症,乃熱邪驅之;自汗之症,乃陰虛促之也。陽病暴而陰病緩,陽暴難於救援,陰緩易於調劑。治法自當以補氣為主,而補氣之中,兼以補陰,則陰能攝陽,汗不止而自止矣。方用攝陽湯: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山茱萸三錢 熟地一兩 水煎服。   二劑汗少止,四劑汗大止,十劑全愈。   此方用參、芪以大補其氣。氣足則肺氣有養,皮毛自固。益之麥冬、五味則肺金不特自足以衛外,兼可以分潤於腎水。猶恐汗出太多,必損耗真陰,更加熟地、山茱以益精,使肺金不必又來下生腎水,則肺氣旺而皮毛益固矣。增入白芍一味以收歛肝氣,則肝木自平,使肺金無仇家之相逼,則肺氣安然,自能行其清肅之氣,而下輸於膀胱,則上下之氣舒,而心中生液,不來克肺,則肺金有權得以自主,安肯聽汗之自出哉。此攝陽之妙法也。倘貧窮之人無力買參,豈忍視死不救。前方之中倍加黃芪二兩,增入防風五分,同前藥煎服,功未嘗不同,但必須多服數十劑也。   此症用歛汗湯甚妙。   黃芪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二錢 桑葉十四片 水煎服。

  人有夢遺之後,身體狼狽,加之行役太勞,或行房太甚。遂至盜汗淋漓,人以為腎氣之虛也,誰知是心氣之熱乎。夫心喜寒而不喜熱,腎喜熱而不喜寒,似乎心腎之相違,然而於相違之中,未常不相合也。腎因夢遺之後,自然精水不足,加之行役、行房,以勞其筋骨,則內陰大虧,何能上濟於心乎?心無腎水之濟,則心添其熱,而腎水更耗,久則腎畏心之取資,堅閉腎宮,而心不得不仍返於心宮,無奈心無液養,而煩躁之念生。然心雖無寧靜之氣,未常無專主之權,徒然煩躁,而相火尚不敢顯背夫心,以自越出於軀殼之外,但乘心假寐,乃竊其資重而潛移耳。故盜汗之出與自汗之出,實有不同。自汗者,心不得而自主也;盜汗者,心尚能操其意。此等之汗,必出在胸間者尤甚。汗本熱也,而越出於軀殼之外,則熱變為寒。正因相火之熱,乃虛火而非實火,況乘心之未知而遁出,非明目張膽者可比,熱出為寒,正顯其陰之象也。況心原無液何從而得汗乎?亦竊腎之餘津私自潛移者也。治法瀉心中之熱,仍宜補腎中之水。腎水足而心火自清,心火寧而心汗自止矣。方用防盜止汗湯:   麥冬五錢 生棗仁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黃連五分 人參三錢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汗少止,二劑汗全愈。   此方心腎雙補之藥也。心腎兩足,自有離而復合之勢。黃連清心,肉桂溫腎,二味同用,能使心腎交於頃刻。心腎既交,則心火清明,相火畏主,何敢竊財用而偷出哉。倘不補心腎,惟事止汗,汗不能止,必且輕變重而重變危矣。烏可輕用止澀之味乎。   此症用四參湯亦效。   玄參一兩 麥冬 生地各五錢 天門冬 人參 沙參各三錢 丹參 茯苓各二錢 黃連五分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人有夜間發熱,初時出汗星星,後則漸多,日久每夜竟出大汗,至五更而止,人以為陽虛盜汗也,誰知是陰虛出汗乎。夫陰虛者,腎虛也。腎藏真陰,陰宜秘藏,何故發汗?蓋腎中之火動也。腎水非火不養,何反致洩水?即水洩宜從下出,何走皮毛而旁出耶?不知腎火生水,真火也。真火喜靜而不喜動,水靜則真火生水,水動則真火泄水矣。生水則火能秘藏,泄水則火乃奔越。故腎中之火動者,仍腎中之水自動,由於人之縱慾而好泄其精也。精泄過多,則勞其精而水動,而火亦動。火動而水不足以濟之,則火且挾水,而騰出於本宮,不從下走,而乃隨其火性,遊行於經絡腠理之間,遇毛竅而泄也。初則偶爾遊行,久則夜夜出汗。陰氣愈虛則愈汗,毛竅之細路竟成轉輸之大道矣。然汗既易出,宜無分晝夜,何夜汗而晝不汗耶?得毋陰虛而陽未虛乎?不知陰陽各有道路,行於陽之分,則陰不敢奪陽之權;行於陰之分,則陽不敢奪陰之柄。夜間出汗,實陰走於陰之途,至於五更,則陰不敢入於陽之界。故陰汗遇陽氣而自轉,非陰虛而陽不虛也。治法宜大補其真陰,而加之陽分之藥,提陰出於陽分,庶幾陰遇陽而止也。方用補陰止汗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地骨皮一兩 沙參三錢 北五味子一錢 桑葉十片 水煎服。二劑汗少止,四劑汗乃止,十劑汗不再出矣。   此方熟地、山茱補精之物也,地骨、沙參補陰而更能清骨髓中之虛熱,五味、桑葉止汗之神劑,人參、白朮健脾開胃補氣之聖藥也。多用補陰之品,則水足以制火,少用補陽之味,則陽易於提陰。陰陽水火,既無偏勝之虞,自無走泄之患,何必用澀精之牡蠣、斂汗之瞿麥哉。   此症用湛露飲亦效。   熟地二兩 地骨皮 沙參 丹皮各五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人有飲食之時,頭項至面與頸脖之間大汗淋漓,每飯皆如此,然身又無恙,人以為陽氣之旺也,誰知是胃氣之盛乎。夫胃氣即陽氣也,胃旺則陽旺,而分為二者何故?不知陽旺者,合三陽而言之;胃旺者,單舉胃一經而言之也。胃本屬土,無水穀之入,則胃氣安靜。即處飢餓之時,而其火暗起,亦不過在胸膈間,不能上至於頭項。惟得水穀之氣,頃於陽明之經,則胃中之火,借水穀之氣以助其勢,遂化汗而上騰,越出於頭面之上下也。此等之汗,明是胃火之盛,由於心包之火旺也。心包生土以生火,非助火以害土。胃得火生以出汗,不同於邪火之自焚也。故止出汗於上焦,而不亡陽於下焦耳。治法瀉胃火之有餘,不可損胃土之不足,使胃平而汗自止也。方用收汗丹:   玄參三錢 生地三錢 荊芥一錢 五味子三分 桑葉十片 白芍五錢 蘇子一錢 白芥子一錢 水煎服。服一月全愈。   此方不去瀉胃火,反去滋陰。蓋陽之盛者,陰之衰也。補陰則陰旺自足攝陽,不必止汗而汗自止。況方中有桑葉、荊芥為引經止汗之藥,白芥、蘇子為消痰定氣之品,原調劑之咸宜,抑陽而歸陰,化汗而為精,又何疑乎?然必久服而始奏效者,以調胃之藥,宜和緩而不宜急遽也。   此症用龜豕膏亦奇效。   殺豬心內之血一兩 龜板膏二兩 五味子二錢,為末 煮成一塊,口含化嚥,服作一次。食完,永不再發。   先將龜板融化,後入豬心血,再入五味子末,調化膏,切片,含化。神方也。

  人有心頭有汗,一身手足無汗者,人以為心熱之故也,誰知是思慮過多,心虛而無血以養心乎。夫心主火也,思慮過多,則心火炎燒,逼乾其液,液乾宜無汗矣,何心頭多出汗耶?不知此汗非汗也,乃心中之液,內不能存,外走而汗出耳。或疑心液無多,安得盡化為汗?不知心為君主之官,心熱則五臟七腑之液群來相資,因其內熱之甚,不養心而為液,反越心而為汗也。汗既多出,無有盡期,五臟七腑之液何能相繼?勢必心愈熱而汗不可止,及至汗不可止,而心中乾燥,煩躁不眠之症生矣。治法補血以養心,瀉火以生液,不必止汗而汗自止矣。方用滋心湯:   人參三錢 桑葉十四片 黃連五分 丹參三錢 麥冬五錢 甘草五分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柏子仁二錢 生地五錢 白朮三錢 沙參二錢 玄參三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二劑心汗止,十劑不再發。   此方名為滋心,實多滋腎之味。蓋心之液必得腎之精上溉,而液乃生。故欲補心中之液,必須補腎中之精也。補腎而少加清心之品,則心火安寧,而液不外越矣。   此症用助思湯亦效。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生地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黃連一錢 肉桂三分 茯苓二錢 菟絲子二錢 丹皮二錢 丹砂一錢,不可經火 柏子仁三錢 炒棗仁二錢 蓮子心一錢 水煎服。

五癉門 十則

  穀癉之症,胸中易飢,食則難飽,多用飲食則發煩,頭眩、小便艱澀,身如黃金之色,此是胃中虛熱之故,非胃中之濕熱也。人身脾胃屬土,脾陰土也,而用則陽;胃陽土也,而用則陰。脾胃和同,則剛柔並濟,通調水道,易於分消。惟七情傷損於內,則陰陽不相和合,胃無陰以和陽,則熱聚而消穀;脾無陽以和陰,則寒聚而積水,兩相搏激,故昏眩、煩悶生焉。於是所食之水穀,不變為精華之清氣,而反蒸為腐敗之濁氣矣。濁氣下降者也。濁氣下流於膀胱,膀胱受胃之熱,氣化不行,小便閉塞,水即走於陰器,而熱散走於皮膚,故一身發黃也。治法升胃中之清氣,以分利其膀胱,則清升而濁易降,水利而熱易消。方用分濁散: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三錢 豬苓三錢 茵陳一錢 梔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水少利,二劑濕乃退,十劑全愈。   方中以茯苓為君者,利水而不傷胃氣。胃氣不傷,而後佐之去熱消濕之品,則胃無火亢之憂,自然脾無水鬱之害。倘不早治,而水濕之氣,流入於腎,則腎被其傷,必至腹滿成蠱,不可治矣。   此症用茵陳苓朮湯亦效。   茵陳三錢 茯苓 白朮 薏仁各五錢 知母一錢 水煎服。

  酒疸之症,心中時時懊憹,熱不能食,嘗欲嘔吐,胸腹作滿,然清言了了,人以為酒食作疸也,然而酒濕之成疸,由於內傷飢飽勞役也。夫人之善飲者,由於膽氣之旺也。夫膽非容酒之物,而能滲酒,酒經膽氣之滲,則酒化為水,入於膀胱而下泄矣。惟其內傷於飢飽勞役,則五臟受損,臟損而腑亦損矣。五臟六腑俱已受損,寧膽氣之獨旺乎?膽氣即衰,則飲酒力不能滲。無如人之縱飲如故,則酒多而滲亦多,更傷膽氣。膽損不能滲酒,酒必留於脾胃之間;而脾胃不及從前之旺,則酒肉不能受,傳之膀胱;而膀胱又不及從前之健,則水入不能消,下既不行,必返而上吐,而下洩又艱,中州又不可久留,於是濕熱之氣,蘊隆衝膈,懊憹而發於心。由是遍漬周身,分佈四體,盡發為黃也。夫心至懊憹,其心神之昏亂可知,何又能清言了了耶?不知酒氣薰蒸於一時,則見懊憹;懊憹者,欲痛不痛之狀,非心中之神至於妄亂不寧也。治法宜解其酒之毒,而兼壯其膽;膽氣旺而酒氣自消,酒氣消而水氣自泄,水氣泄而黃自解矣。方用旺膽消酒湯:   柞木枝三錢 山梔子三錢 桑白皮三錢 白茯苓三錢 白芍藥一兩 竹葉一百片 澤瀉二錢 水煎服。二劑而膀胱利,四劑而黃色輕,八劑全愈。   夫柞木專能消酒毒於無形,酒毒既消,則拔本塞源矣。至助膽之藥,舍白芍、山梔無他味也。其餘之藥,不過分消濕熱之氣。世不知治法,或吐或下,皆操刀而殺之也,可不慎哉。   此症用郁李歸芍湯亦效。   白芍一兩 當歸 茯苓各五錢 郁李仁五分 甘草三分 黃連五分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

  女勞之疸,其症腎氣虛損,四支痠痛,使夢驚恐,精神困倦,飲食無味,舉動乏力,心腹脹滿,腳膝痿緩,房室不舉,股內濕癢,水道澀痛,時有餘瀝,小腹滿身盡黃,額上黑,人以為黃疸之症,誰知因女色而成者乎。夫人室久戰,相火充其力也,相火衰則不能久戰矣。火衰而勉強入房,則泄精必多,火隨水散,熱變為寒矣。人身水火,不可少者也。水衰則不能制火,而火易動;火衰則不能利水,而水易留,顧水留宜可以制火矣。然而所留之水,乃外水而非內水也,內水可以制火而成液,外水不能消火而成癉。放女勞之疸,仍是濕熱而結於精竅之間,非血瘀而閉於骨髓之內也。倘用抵當湯水蛭之類,以峻攻其瘀血,或用礬石散硝石之品,以蕩滌其微陰,則促之立亡矣。治法宜補腎中之氣,而不可有助火之失。宜利膀胱之水,而不可有亡陰之愆。當緩以圖功,不當責以近效也。方用減黃丹治之。   白茯苓五錢 山藥五錢 人參三分 白朮一錢 芡實五錢 薏仁五錢 菟絲子三錢 車前子一錢 生棗仁一錢 水煎服。十劑黃疸減,又十劑黃疸更減,又十劑全愈。再服三十劑可無性命之憂。   女勞疸最難治,人生此病,未有不死者。苟存堅忍之心,絕慾慎疾,信服前湯,無不生者。蓋此丹固本以救傷,並不逐邪以瀉瘀,腎氣日健,而黃色日減矣。或疑女勞之疸成於腎之無火,似當補火,不知疸雖成於無火,令病久陰耗,若補火則恐爍陰,不特無益而反害之矣。   此症用豨薟杜朮湯亦效。   白朮二兩 杜仲五錢 茯苓五錢 車前子三錢 豨薟五錢 山藥一兩 水煎服。

  肺疸之症,鼻塞不通,頭面俱黃,口澹咽乾,小水不利,人以為黃疸之症,誰知實由於肺氣之虛耶。肺金氣旺,則清肅之令下行於膀胱,凡有濕熱盡從膀胱下泄,則小水大行,何濕能存。水既直瀉,則熱亦難留。惟其肺氣先虛,而後濕熱鬱蒸於胸膈之間,致肺燥而失其清肅之令,水氣遂乘其燥而相入,燥與濕台而成熱,濕熱相留欲分入膀胱,而膀胱不受,欲走於皮毛之竅,而腠理未疏,不能越行於外,遂變現黃色於皮膚也。治法宜宣通肺氣,健其脾胃之土。蓋因肺氣閉於上,而後水氣塞於下,使肺氣上通則水且下降,況重補其脾胃以生肺乎,此治肺疸必宜宣揚夫肺氣也。方用揚肺利濕湯:   桔梗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桑白皮三錢 茵陳三錢 豬苓二錢 黃芩五分 水煎服。一劑鼻塞通,二劑咽乾潤,三劑口澹除,四劑小水大利,十劑   頭面之黃盡散矣。   此方開腠理而生津液,則肺金有潤燥之功。合之茯苓、茵陳、花粉、白朮則土氣大旺,金氣亦揚,清肅令行,而膀胱之壅熱立通,小便利而黃色烏能獨存哉。   此症亦可用通氣飲:   桔梗二錢 紫菀二錢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甘草三分 茵陳一錢 益智仁三粒 貝母二錢 水煎服。

  心疸之症,煩渴引飲,一飲水即停於心之下,時作水聲,胸前時多汗出,皮膚盡黃,惟兩目獨白,人以為黃疸也,誰知是心中虛熱以成之乎。夫心喜燥不喜濕,然過於燥,則未免易其性以喜濕矣。然而心終宜燥,而不宜濕。以濕濟燥,可權宜行於一時,不可經常行於長久。蓋水乃陰物,陰居陽地,不肯遽入於小腸,心又因水制,力不能分消,移其水以入於膀胱,故水停心下作聲。而膻中乃心之相臣,見水邪犯心,且出其火以相救,戰爭於胸間,水得火炎,而熱化為汗,時出於胸。其餘之水,何能盡解,旁趨而出諸皮毛,乃壅閉而變為黃矣。一身皆黃而兩目不變者,蓋因肝開竅於目,心為肝子,邪見肝木之旺,不敢犯肝之界,兩目正肝之部位,所以濕熱不至於目,而無黃色之侵耳。然則治法,宜補肝氣以生心,瀉水濕以逐熱,則黃疸不攻而自散也。方用瀉肝利濕湯:   白芍一倆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茵陳三錢 炒梔子三錢 木通一錢 遠志一錢 水煎服。一劑症輕,二劑又輕,十劑全愈。   此方補肝即所以補心,瀉水即以瀉熱。倘徒治黃而不辨其臟氣之生剋,妄用龍膽草等藥,必至變為寒黃之症,反難施治矣。   此症用茵陳苓朮黃連湯亦效。   茵陳三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 黃連二錢 水煎服。

  肝疸之症,兩目盡黃,身體四肢亦現黃色,但不如眼黃之甚,氣逆手足發冷,汗出不止,然止在腰以上,腰以下無汗,人以為黃疸也,誰知是肝氣之鬱,濕熱團結而不散乎。夫肝屬木,非水不長,何以得濕而反鬱乎?不知肝之所喜者,腎水也,非外來之邪水也。腎水生木而發生,邪水剋木而發癉。蓋肝藏血而不藏水,外來之水多,則肝閉而不受,於是移其水於脾胃。然而外來之水,原從脾胃來也。脾胃之所棄,而脾胃仍肯容之乎?勢必移其水於膀胱,而膀胱又不受。蓋膀胱因肝木之濕熱,不敢導引而入,以致自焚。於是濕熱復返而入肝,而肝無容身之地,乃鬱勃而發汗,汗不能盡出而黃症生矣。使汗能盡出,未必遽成黃也。無奈肝之濕熱,欲下走於腎宮,而腎氣惡肝木之犯,杜絕而不許入境,腰以下正腎之部位也,所以無汗而發黃耳。治法開肝氣之鬱,佐之分濕散邪之劑,則黃疸自愈矣。方用利肝分水飲:   龍膽草二錢 茵陳三錢 茯苓一兩 豬苓三錢 柴胡一錢 車前子三錢 白蒺藜三錢 甘菊花五錢 水煎服。二劑而目之黃澹矣。又服四劑,身之黃亦澹矣。再服四劑,氣逆、汗出之病止,又服十劑全愈。   此方開鬱於分濕之中,補肝於散熱之內,既善逐邪,又能顧正,兩得而無失矣。   此症用利目湯亦妙。   龍膽草二錢 茵陳三錢 白芍一兩 茯苓五錢 澤瀉 車前子 白蒺藜各三錢 柴胡一錢 草決明二錢 水煎服。

  脾疸之症,身黃如秋葵之色,汗霑衣服,皆成黃色,兼之涕唾亦黃,不欲聞人言,小便不利,人以為黃汗之病也,誰知是脾陰之黃乎。夫脾土喜溫,其病乃濕熱也。熱宜非脾之所惡,何故成黃?不知脾雖不惡熱而畏濕,脾乃濕土,又加濕以濟濕,脾中陽氣盡行消亡,無陽則陰不能化,土成純陰之土,何能制水哉?水存於脾中,寒土不能分消,聽其流行於經絡、皮膚矣。凡臟腑之水皆下輸膀胱,今脾成純陰,則無陽氣達於膀胱矣。然水寒宜清,變黃色者何故?蓋寒極似土也。夫寒極宜見水象,水寒宜見黑色,不宜見黃。而今變黃芪,以水居於土之中也。其不欲聞人言者,脾寒之極,其心之寒可知,心寒則膽怯,聞人言則惕然驚矣,故不願聞。則治法宜大健其脾,而溫其命門之氣,佐之以利水之劑,則陰可變陽,黃病可愈矣。方用補火散邪湯:   白朮三兩 附子三錢 人參二兩 茵陳三錢 白茯苓一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小便利。再服四劑,汗唾不黃矣。   此方白朮、人參以補其脾,茯苓、茵陳以利其水,附子以溫其火,真火生而邪火自散,元陽回而陰氣自消。陰陽和協,水火相制,何黃病之不去哉。   此症用茵陳分濕湯亦效。   白朮二兩 肉桂 茵陳 豬苓各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腎疸之症,身體面目俱黃,小便不利,不思飲食,不得臥,人以為黃疸也,誰知是腎寒之故乎。夫腎本水宮,然最不能容水,凡水得腎之氣而皆化,故腎與膀胱為表裏,腎旺則膀胱亦旺。然腎之所以旺者,非腎水之旺,而腎火之旺也。腎火旺而水流,腎火衰而水積。水積多則成水臌之病,水積少則成黃癉之疴,故黃癉易治而水臌難治。如腎疸之病,不可治癉,一治癉而黃疸反不能痊。必須補其腎中之火,而佐之去濕健脾之藥,則黃疸可指日而愈也。方用濟水湯:   白朮二兩 肉桂三錢 茯苓一兩 山藥一兩 薏仁一兩 茵陳一錢 芡實五錢 水煎服。二劑小水大利,再用二劑,飲食多矣。再用二劑可以臥矣。再用二劑,身體面目之黃盡去。   此方用白朮以健脾也。然而白朮能利腰臍之氣,是健脾正所以健腎。況茯苓、山藥、芡實之類俱是補腎之味,又是利濕之劑;得肉桂以生其命門之火,則腎不寒,而元陽之氣自能透化於膀胱。況所用薏仁之類,原是直走膀胱之品,所謂離照當空,而冰山雪海盡行消化,何黃之不敬哉。或謂發黃俱是濕熱,未聞濕寒而能變黃也。嗟乎!黃病有陰黃之症,是脾寒亦能作黃,豈腎寒獨不發黃耶。況腎寒發黃,又別有至理。夫黃者,土色也。黃之極者即變為黑;黑之未極者,其色必先發黃。腎疸之發黃,即變黑之兆也。黃至於黑,則純陰無陽,必至於死。今幸身上發黃,是內以無陽,陰逼其陽而外出,尚有一線之陽在於皮膚,欲離而未離也。故補其陽,而離者可續耳。倘皮膚已黑,此方雖佳,何以救之哉。   此症用加減五苓散亦佳。   白朮二兩 茯苓一兩 澤瀉三錢 薏仁三錢 豨薟草三錢 肉桂三錢 水煎服。

  人有心驚膽顫,面目俱黃,小水不利,皮膚瘦削,人以為黃疸之症,誰知是膽怯而濕乘之乎。夫膽屬少陽,乃陽木也。木最喜水,濕亦水也。水濕入膽,宜投其所喜,何反成黃疸之病?蓋水多則木泛,木之根不實矣。少陽之木,非大木可比,曷禁汪洋之侵蝕乎,此膽之所以怯也。膽怯則水邪愈勝,膽不能防,水邪直入膽中,而膽之汁反越出於膽之外,而其病成矣。治法瀉水濕之邪,則膽氣壯而木得其養。又不盡然也,木為水浸久矣,瀉水但能去水之勢,不能固木之根。木雖剋於土,而實生於土,故水瀉而土又不可不培也,培其土而木氣始能養耳。方用兩宜湯:   茯苓五錢 白朮一兩 薏仁五錢 柴胡五分 龍膽草一錢 茵陳一錢 郁李仁五分 水煎服。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全愈。   此方利濕無非利膽之氣,利膽無非健脾之氣也。脾土健,士能剋水,則狂瀾可障,自然水歸膀胱盡從小便而出矣。   此症用竹茹龍膽湯亦效。   白芍一兩 龍膽草 半夏各一錢 茯苓五錢 茵陳 竹茹各二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人有小便點滴不能出,小腹臌脹,兩足浮腫,一身發黃,人以為黃癉矣,誰知是膀胱濕熱,結而成癉乎。夫膀胱之經,氣化則能出水,無熱氣,則膀胱閉而不行,無清氣,則膀胱亦閉而不行。所以,膀胱寒則水凍而不能化,膀胱熱則水沸而亦不能化。黃癉之病,無不成於濕熱。是膀胱之黃癉,乃熱病而非寒病也。熱而閉結必解熱,寒而閉結必袪寒。第黃癉既成於濕熱,宜解熱而不宜袪寒矣。然而袪寒者,必用熱藥以溫命門之火;解熱者,必用涼藥以益肺金之氣。蓋肺氣寒,則清肅之令下行於膀胱,而膀胱不能閉結也。方用清肺通水湯:   白朮一兩 蘿蔔子一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麥冬三錢 桑白皮三錢 茵陳一錢 澤瀉二錢 車前子三錢 黃芩二錢 蘇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小便微利,二劑小便大利,四劑而黃癉之症全消。   此方雖與揚肺利濕湯大同小異,實有不同也。揚肺利濕湯,提肺之氣也;清肺通水湯,清肺之氣也。二方皆有解濕之藥,而利與通微有異,利則小開其水道,而通則大啟其河路也。   此症用通流飲亦效。   茯苓五錢 白朮三錢 桂枝五分 茵陳一錢 木通 車前子各二錢 水煎服。

大瀉門 九則

  人有飢渴恩飲食,飲食下腹便覺飽悶。必大瀉後快,或早或晚,一晝夜數次以為常,面色黃瘦,肢肉減削,此非胃氣之虛,乃脾氣之困也。夫脾與胃宜分講也,能消不能食者,胃氣之虛,由於心包之冷也;能食不能消者,脾氣之困,由於命門之寒也。今飢渴思飲食,食後反飽,飲後反悶,是胃能納,而脾不能受也。但脾不能受,何至大瀉後快?蓋脾乃濕土,既無溫煖之氣,又受水穀,則濕以助濕,惟恐久留以害土,情願速傳之為快。譬如黃河之水,入於中州,既無高山峻嶺以為防,又少深池大澤以為畜,水過之處,土鬆水泛,易於沖決,其波濤洶湧,連泥帶水,一瀉千里,不可止遏,亦其勢然也。日積月累,非斷岸之摧崩,即長堤之遷徙也。脾正中州之土,其大瀉之狀,正復相同。治法不宜治胃,而宜治脾;不宜單治脾,兼宜治腎中之火。方用奠土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一兩 砂仁五分 山藥一兩 人參五錢 蘿蔔子二錢 附子三分 半夏一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此方白朮、茯苓、人參皆健脾之聖藥,附子、破故紙助命門之神品,山藥補腎之奇味,砂仁、半夏醒脾之靈丹,而蘿蔔子又分清濁之妙劑也。一、二服便能止,瀉止不必多用。然多用亦無妨礙,自能回陽於既危,生陰於將絕。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效。   人參 小茴香各三錢 白朮 山藥各一兩 肉桂一錢 蘿蔔子一錢 甘草一錢 肉豆蔻一枚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人有長年作瀉,五更時必痛瀉二、三次,重則五、六次,至日間又不作瀉,人以為脾胃之虛寒,誰知是腎與命門之虛寒乎。此等之病亦從脾胃虛寒而起,乃久瀉亡陰,脾傳入腎。苟腎中之火不衰,脾即傳腎,久之而腎仍傳於脾而自愈。惟其命門火衰,不能蒸腐水穀,脾遂傳水濕之氣於腎而不返矣。五更乃亥子之時也,其位在北,正腎水主令之時。水寒而火不能溫,水乃大瀉,此瀉即《內經》所謂大瘕瀉也。用止水之劑,反不能止,必須用補水之味,使亡陰者速生。尤須於補陰之中,兼補其火,則陽旺始能攝陰也。方用填坎湯:   山茱萸一兩 茯苓一兩 巴戟天五錢 肉桂三錢 車前子三錢 北五味三錢 人參三錢 芡實一兩 白朮二兩 水煎服。一劑瀉輕,再劑瀉又輕,連服十劑,斷不再瀉。   此方脾腎兼補,又是分水止瀉之藥,則濕氣自解。況得肉桂以溫命門之氣,則膀胱易於化水,寧復走大腸而作瀉哉。   此症用五神丹亦佳。   熟地二兩 山萸一兩 五味子二錢 破故紙 肉桂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腹中大痛,手不可按,一時大瀉,飲食下喉即出,完穀不化,勢如奔馬,不可止抑,頃刻之間,瀉數十次,一日一夜約至百次,死亡呼吸,此肝經風木挾邪而大瀉也。其病得之夏日貪涼,向風坐臥,將暑熱之氣遏抑不宣,藏於脾胃之內。一過秋天,涼風透入,以剋肝木,而肝木之風,鬱而不舒,乃下剋脾胃。而脾胃之熱,遂與風戰,將腹中所有之水穀盡驅而直下,必欲無留一絲以為快,故腹中作痛,其勢甚急。脾胃欲止而風不肯止,脾胃欲閉而熱不可閉,下焦之關門大開,上焦之關門難闔,所以食甫下喉,不及傳化而即瀉也。治法必須急救其脾胃之氣,而後因勢利導之。然非多用藥餌,星速補救,則王道遲遲,鮮不立亡矣。方用逆挽湯:   人參一兩 茯苓二兩 大黃一兩 黃連三錢 梔子三錢 甘草三錢 水煎服。一劑腹痛除,瀉亦頓止。   此方用人參以固其脾胃之氣,則氣不至於驟脫,然最奇在用大黃也。蓋此瀉乃火留於腸胃,非用大黃迅逐,則火不遽散,水不盡流。然徒用大黃不用黃連、梔子,則火邪甚熾,盤踞於斷澗曲溪,未必驟涸。三味並用,則大小河渠,無不盡行啟洩。然分消無法,則壅塞阻滯亦未可知。益之茯苓以分清濁,且是健脾開胃之藥,則土氣既堅,自無沖決之患。更慮過於迅逐,邪去雖速,未免傷損腸陰,又佐甘草之和緩,以調劑於遲速之閒,使人參易於生氣,所謂剿撫並用,無激而死鬥之虞,自然風浪息平,水歸故道,平成立奏也。   此症用參連湯亦效。   人參 茯苓各一兩 白芍二兩 黃連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愈。

  人有口渴飲水,忽然大瀉,一日或十餘行,或數十行,晝夜之閒,瀉至數百次,完穀不化,直下無留,人以為火瀉也,誰知是腎水不足以制火乎。夫胃為腎之關,胃火必得腎水以相制,腎水一虧,胃火必旺。而內火無資,自索外水以相濟,然外水只可少止上焦之炎,不能竟助下焦之水,故外水入而腎不受。腎與膀胱為表裏,而膀胱亦不納,水無從而化,乃直趨於大腸而作瀉矣。但胃火既盛,渴飲涼水,宜變為汗。今不為汗,而作瀉者,故因腎水不能制胃火之炎,胃火必欺腎水之弱,於是挾水以侮腎,不泄汗而瀉水耳。及其後也,不特水之驟崩,且火亦驟降,關門不閉,上下盡開,不啻如崩湍倒峽,連瓴而下也。論其治法,自宜急救其標,然而徒止其瀉,不急救其陰,則亡陰立盡,何以制火以存其胃氣乎?方用生陰止瀉湯:   山茱萸二兩 車前子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芍二兩 肉桂三分 白朮一兩 甘草五錢 山藥二兩 薏仁一兩 水煎服。一劑瀉減,再劑瀉又減,三劑瀉全止矣。   此方純是補腎補胃之藥,非止瀉之劑也,然而止瀉之妙,已存於補陰之中,蓋陽火得陰而即止也。倘作胃虛有火治之,亦能止瀉,然下多亡陰,雖止瀉於一時,而陰虛何能驟復?何若此方既能止瀉,而陰陽兩不相傷之為得哉。   此症用存陰湯亦效。   熟地二兩 山藥 茯苓各一兩 車前子五錢 白朮二兩 甘草 澤瀉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終年飲酒,不知禁忌,逞醉入房,過於泄精,久則脾氣大傷,變成水瀉,一感風寒,遂大瀉不止,如溏如積,人以為酒濕損脾也,誰知是酒濕傷腎乎。夫脾乃濕土,最惡者濕也。而酒又最濕,幸酒性大熱,而脾亦喜熱,濕熱相合,則脾不甚傷。無如人借酒氣之熱,以助其命門之火,鼓動其焰,以博久戰之歡,究之熱不可長恃,精不能堅守,興闌精泄,火息而濕留於腎宮矣。夫五臟六腑之水,皆賴腎火以化之也。而腎中有濕,則火去濕存,長年相伴,歲月既深,火日衰而濕日盛,腎不能久留,仍傳出於脾。前酒之濕未去,新酒之濕又來,於是濕盛而熱亦盛,脾不受熱之益,專受濕之害,故經年經月而作瀉也。治法必須大補脾腎,而後解其濕熱之毒。方用解酲止瀉湯:   白朮一兩 山茱萸一兩 茯苓一兩 柞木五錢 黃連三、五分 白芍五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此方脾腎雙補之藥也。用柞木、黃連以解其酒毒,用苓、朮以消其水濕,用芍藥以斂其耗脫之陰,用附子一分引群藥入腎,以掃蕩其濕熱,而非助其命門之虛陽也。但此方必須多服為佳。蓋酒濕之瀉,其難建功。以濕熱入腎,最不易出。或十服之後,改湯劑為丸,朝夕服三月,可以全愈矣。   此症用萸柞湯亦效。   山茱萸一錢 柞木枝 肉桂 五味子各二錢 山藥 茯苓各一兩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無端一時作瀉,腹痛不可止,面青唇黑,幾不欲生,肛門之邊,宛如刀割,大瀉傾盆,人以為火瀉也,誰知是受毒而作瀉乎。夫毒必有所由來,非漫然而作瀉也。或食瓜果,或飲涼水,或斟隔宿之茶,或吸露天之酒,或遊神廟陰寒之地,或探古洞幽暗之方,或貪臥於濕處,或加餐夫樹閒,或饕牛羊自死之物,或吞禽烏難化之肉,皆能受毒而發瀉。雖毒受於腹中,瀉出於腸外,非必死之症。然腹疼欲死,烏可無藥以救之耶。救法於解毒之中,而輔之瀉毒之品,因勢利導,袪毒更神。方用化毒神丹:   生甘草五錢 大黃一兩 丹皮五錢 當歸一兩 雷丸三錢 蒲公英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所中之毒無不盡出而愈,不必二劑。   此方生甘草、蒲公英以解毒,合之大黃、雷九則袪毒而無太剛之懼,掃毒而無過滯之憂,又得當歸、丹皮以助之,但逐毒之穢,而不損腸之陰,非孟浪以用之也。   此症用雷轟丹亦神效。   雷丸 紅花 甘草各二錢 白芍 車前子各五錢 澤瀉 豬苓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面黃體瘦,善食易饑,不食則痛,日以為常,一旦大瀉,連蟲而下,如團如結,血裹膿包,人以為蟲瀉也。然蟲之生也,生於濕,蟲之養也,養於水穀也。善食者,蟲食則易消;易饑者,蟲饑則易餓也;不食則痛,蟲無食以養,則囓人腸胃。歲月既久,蟲以生蟲,竟將腸胃之間變成巢穴,飲之食之而不肯散,團結包裹,何肯遽出哉?且所用之飲食,供蟲而不足,何能生津化液,以養五臟七腑乎?自然臌腑之氣衰,而胃氣亦漸弱矣。胃弱則脾亦弱,胃弱則食必滅而不能入,脾弱則食難化而不能出,久則胃寒而脾亦寒,脾胃寒冷,則蟲苦無藏身之地,偶將熱湯、熱水乘機下遁而大瀉。一蟲既行,眾蟲無止遏之勢,成群逐隊而下,團結於膿血之內,勢之所必至也。治法乘蟲之遷徙,而大下之,則腸胃無留餘之蝕。然而下之過甚,必至損傷脾胃。於攻之中用補,則正氣得養,蟲亦盡除,兩益之道也。方用掃蟲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大黃三錢 白薇三錢 百部三錢 甘草一錢 烏梅一箇 水煎服。一劑大瀉蟲盡出矣,不必二劑。服此藥後,用四君子湯調理而安。   夫此湯雖曰掃蟲,實補脾胃以生氣。腹中生蟲,至於如許之多,其傷損脾胃者,非一日矣,似宜單補而不用攻,然蟲既大出,不用攻蟲之藥,惟用補劑,則脾胃之氣回,而蟲亦回矣,反留為後日之害。故因其自出之時,即用袪蟲之藥,蟲不敢貪補而流連也。況攻之中,仍有補劑,但瀉蟲而不耗氣,是攻補並用,且善後得宜,安得不收全功哉。   此症用追蟲丹亦神。   甘草 枳殼 雷丸各一錢 黃連 百部 檳榔各二錢 人參 使君子肉各三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人有臟腑不調,久瀉不愈,人以為洞瀉也,誰知是肝乘脾土,濕氣下行之故乎。夫肝屬木,最能剋土。然而土旺則木不能剋,木平則土不受剋。惟肝木既旺,而土又過衰,則木來剋土,而土之濕氣難安矣。人身之脾土易衰,肝木復易旺。肝木能旺,非腎水生之而旺也,大約得之怒與謀慮者居多。大怒則肝葉開張,過於謀慮不決,則失於剛斷,而躁妄之念生,皆能使肝氣之旺;旺則肝氣不能發泄,必致乘脾。脾乃濕土,畏肝之剋,氣不上升而下降,遂致成瀉。人之怒氣不常,而謀慮無已,肝亦烏能平,而瀉又烏有止期乎。治法平肝以瀉水,則瀉可止也。古人有用上涌之法而效者,有用下泄之法而亦效者,然皆非善法也。方用平瀉湯:   芍藥二兩 茯苓一兩 白朮二兩 水煎服。一劑肝氣平,二劑洞瀉止,三劑不再瀉矣。   此方用芍藥以平肝,用白朮、茯苓健脾以去濕。肝氣既平,不去刑土,而脾得養,無畏於木氣之剋。況濕去則土燥,無波可興,何能作瀉?奚必上涌以傷氣,下泄以損陰,用劫藥以制勝哉。   此症用調脾飲亦妙。   白芍 茯苓各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神麯二錢 白豆蔻二粒 水煎服。

  人有侵染鬼魅,一旦大瀉,此陰氣之侵傷於脾土也。夫脾屬太陰,本是陰臟,然陰中有陽,則脾土運行易於變化,無復有過濕之虞。是太陰濕土,全藉腎中至陽之氣,以變化之也。若鬼,則至陰之氣也,相接至久,則至陽之氣,皆為至陰所盜,陰中無陽,何以消化水穀?況鬼氣又邪氣也,邪氣之盛,由於正氣之衰,正不敵邪,則陰氣更勝,陰勝陽微,泄何能止乎?治法非補陽以去濕,助正以消陰,則瀉正無底止也。方用消陰止瀉丹:   蒼朮五錢 白朮一兩 附子三分 乾薑一錢 山藥一兩 水煎服。連服十劑不特瀉止,精神亦健。   此方用蒼朮以袪邪,用白朮以利濕,用薑附以生陽足矣,何又入山藥補陰之多事也?不知人為鬼魅所侵,不惟陽氣消亡,而陰精亦必暗耗,加入山藥之補陰者,補真陰之精,非補邪陰之水也。況真陽非真陰不生,補其真陰,正所以速生陽氣耳。陽得陰而薑、附無太勝之虞,反能助二朮以生至陽之氣。矧山藥原是健脾利水之神物,原非純陰無陽可比,故同用以出奇也。   此症用逐魑丹亦佳。   蒼朮二兩 乾薑三錢 良薑二錢 茯苓一兩 甘草一錢 肉桂一錢 管仲三錢 水煎服。

痢疾門 十二則

  人有夏秋之間,腹痛作瀉,變為痢疾,宛如魚凍,久則紅白相閒,此是肝剋脾土也。蓋夏秋之閒,寒熱必然相雜,肝遇涼風,則木氣不舒,上不能宣,必至下剋。而脾胃之中受三夏暑熱,欺肝木凋零,乃與肝木相爭。肝木激而成怒,剋土更甚。脾胃之土傷,難容水穀,遂腹痛而作瀉矣。瀉久而糟粕已盡,脾乃傳肝木之氣於腎,而腎見其子之氣,乃相助而作惡,忘其自損母氣也。紅自相閒者,肝不藏血而紅見,腎不藏精而白見也。惟是肝內之血無多,腎中之精有限,何以能綢繆不斷,如水之傾,如泉之湧也,不知六腑畏肝木之橫,五臟助腎之困,交相成之也。治法急平其肝氣之怒,少佐袪穢之藥,則肝氣不降而腎氣頓收。不必止痢,脾胃之土自安,脾胃既安,何懼痢之有?方用平肝止痢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梔子二錢 枳殼一錢 車前子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痢輕,再劑痢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全不去治痢,但去平肝而痢自止。蓋痢之來也,始於肝;痢之成也,本於腎。平肝則肝氣平,肝平而腎氣亦平。肝腎之氣平,而脾胃烏有不平者乎。今人但去治脾胃也,所以痢不能遽止耳。   此症用和腹湯亦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枳殼三錢 廣木香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人有夏秋之間,先瀉後痢,腹中疼痛,後重之極,不痢不可,欲痢不得,口渴飲水,小便艱澀,小腸作脹,人以為火邪之重也,誰知是濕熱之盛乎。蓋夏傷於熱,必飲水過多,熱雖解於一時,濕每留於腸胃,迨至秋天,寒風襲於皮毛,熱必秘於臟腑,於是熱欲外泄而不能,熱不得不與濕相合。然而濕與熱非好相識也,相合相爭,而疼痛生矣,熱欲下出,濕欲相留,彼此牽掣放大腸之閒,而後重現矣。熱欲出而不得出,則熱必上焚,不得不求救於水。然而濕留於下焦,而火則忌水也,使水不能傳入於膀胱,水火戰鬥,仍從大腸而出,此小腹之所以發脹耳。治法分解其濕熱,俾濁者趨於大腸,清者入於小腸,不必用澀藥以止痢也。方用分解濕熱湯:   車前子一兩 厚朴三錢 黃連一錢 甘草一錢 枳殼一錢 檳榔一錢 滑石末三錢 水煎服。一劑後重除,二劑疼脹止,三劑口渴解,痢亦全愈。   此方用車前以利水,用黃連以清熱,用厚朴以分清濁,餘則止穢去滯,調和於邪正之閒,以解紛爭也。君、相、佐、使既用之攸宜,安有不取效之捷哉!   此症用二黃湯亦神效。   澤瀉二錢 車前子五錢 大黃 檳榔 滑石各二錢 黃連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濕熱作痢,大渴引飲,飲後又不甚快,心中懊憹,小便不利,紅自相閒,似膿非膿,似血非血,此是火熱未解之故也。夫濕熱之極,始成痢疾,但其中有濕輕熱重,熱輕濕重之分耳。如此等之痢,明是濕熱兩重之症,單消水則熱存而水難降;單清火則濕在而火難除,必須兩瀉之,熱與濕俱不能獨存也。然而瀉熱必致傷陽,瀉濕必致傷陰。治法必於補陰之中,佐以瀉熱濕之劑,則陰既不虧,陽亦無害。大瀉之既能損傷陰陽,則補陰亦宜補陽矣,何僅補其陰,即能不傷其陽也?不知陰陽原兩相根也。瀉熱之藥,仍走於大腸之內,雖損其陽,仍損其陰也。今補其陰,則陰不傷矣,何害於陽乎?此補陰之所以不必再補陽耳。方用滋陰止痢丹: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大黃三錢 車前子五錢 檳榔二錢 蘿蔔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膿血減,二劑懊憹除,三劑口渴解,而痢亦頓止矣。   此方奇在大黃與蘿蔔子並用,逐瘀穢實神,分清濁甚速,用之於白芍、當歸之內,補以行攻,有攻之益,無攻之失也。   此症用通快飲亦佳。   黃連 茯苓各三錢 白芍一兩 黃芩 車前子 枳殼各二錢 厚朴一錢 水煎服。

  人有濕熱之極,腹痛作痢,上吐不食,下痢不止,至勺水難飲,胸中悶亂,人以為噤口之痢也,誰知是胃中濕熱之毒乎。夫痢宜下行,下利宜也,何以上吐而不能入乎?此蓋胃中之火,得濕而蘊結不宣,一旦作痢,本欲下行,乃投之以飲食,則火反上熾而不降,以致胃口閉塞,而成噤口也。然而胃火之盛者,由於心火之旺,心火最惡濕,一得濕則火鬱而不通,則停住於胃口;胃中之火,愈增其薰蒸之氣,二火相合,則熱之勢固結而不散,濕亦停住於腸胃之內,胸中交戰,安得不悶亂乎?治法必須開鬱火之門,而門不能易開,必須引火開門之為捷耳。方用引胃湯:   人參一錢 黃連三錢 吳茱萸三分 菖蒲三分 各為細末,滾水調入於茯苓末中,大約茯苓須用五錢,一匙一匙調如稀餬者嚥之。初時嚥下必吐,吐後仍嚥,藥一受則不吐矣。即將前藥服完,上下俱開門矣。然後用靖亂湯:   白芍一兩 車前子五錢 黃連一錢 甘草一錢 枳殼一錢 木通一錢 廣木香五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二劑痢止,不必三服也。   前用引胃湯者,以心火喜燥。黃連雖寒,然其性正燥也。以燥投燥原非所惡。況吳茱萸性熱而燥,以火入火,同性豈有扞格之虞?況入之人參、菖蒲之中乎?蓋胃中之火,乃邪火,而心中之火實正火也。居於邪正之閒,非得正人君子之藥,則邪不能散於頃刻,非得導引之使,則心火不能返於故宮。況胃氣之閉,正胃氣之虛也。人參補胃氣之聖藥,胃虛逢補,不啻如饑者之得食,關一開而良將勇士奪門而入,邪自驚走矣。後用靖亂湯者,譬如以計奪門,若後無大兵相繼,則敵且欺寡不敵眾,未必不狹巷而戰,死鬥而不肯遁,今又以利水、逐穢、平肝之藥濟之,是前鋒既勇於斬關,而後隊又善於蕩寇,安得不成功哉。   此症用啟關散亦效。   黃連 人參 茯苓各二錢 木香三分 吳茱萸五分 水煎服。緩飲之,隨飲即愈。

  人有濕熱作痢,數日之後,腹不疼痛,如膿如血,陣陣自下,手足厥冷,元氣欲絕,此是火變為寒而陰絕也。夫痢無止法,古人之語也。然痢實不同:有初起即宜止者,有日久而不可止者,未可執痢無止法一語,竟不用止也。然不止痢,不過久病之難痊;若止痢,每至變生於不測,是痢又不可輕言止也。此等之症,正不可不止者,蓋腹中作痛為邪,腹既不痛,何邪之有?腹不痛而膿血陣陣自下,乃氣脫而欲崩也。手足厥冷,乃氣脫而不能運也。必須看其舌之滑燥何如耳,熱極則舌必燥,寒極則舌必滑也。熱變為寒其舌必滑,須先止其痢以救脫,不可瀉其痢以攻邪矣。方用止脫救痢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白芍一兩 肉桂三錢 茯苓一兩 甘草二錢 赤石脂末三錢 水煎服。一劑手足溫,二劑膿血止,三劑痢全愈。減各藥一半,去赤石脂,再服十劑,元氣如故矣。   此等之痢,世不常有,不可執此方以治痢。余論症不敢不備質於天師,以存此治法,救萬人中之一人也。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效。   人參 白朮各二兩 肉桂三錢 北五味子三錢 茯苓一兩 甘草三錢 水煎服。

  人有受暑濕之毒,水穀傾囊而出,一晝夜七、八十行,膿血稠黏,大渴引水,百杯不止,人以為腸胃為熱毒所攻也,誰知是膀胱熱結而氣不化乎。夫水濕之邪,從膀胱而出,乃上由於肺氣之清肅下行,膀胱奉之而能化也。今胃受暑熱之毒,蒸薰於肺,肺不能受,乃移其熱於大腸,而大腸奔迫,必鬱結於膀胱矣。膀胱熱結,則氣不化而小溲短赤,邪熱邪濕,盡趨於大腸而出,不啻如決水轉石之驟猛地。治法必須清膀胱之熱,以迅利其小便。但肺與大腸為表裏,肺熱而大腸始熱,故不若先清肺經之熱也。方用清源止痢湯:   黃芩三錢 茯苓五錢 紫參三錢 訶黎勒三錢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地榆三錢 水煎服。一劑減半,三劑痢止。   此方清肺金化源之方也。用黃芩、地榆以涼肺,即所以涼大腸之熱也。紫參療腸胃之熱,能消積聚,而通大小之便。訶黎勒能固腸脫,合而用之於茯苓、甘草諸藥之內,則通中有塞,而塞中又有調和之妙,所以奏功特神也。   此症用迅行湯亦神。   王不留行 茯苓 豬苓 黃芩各三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人有下痢純血,色如陳腐屋漏之狀,肛門大開,不能收閉,面色反覺紅潤,唇似硃塗,人以為痢疾之死症也。然治之得法尚可獲生,以其症雖見死象,而氣猶未絕,有可續之機也。凡下痢純紅,開手即宜用補陰之藥,因人執痢無補法,以至如此不知痢症何常不可補也。用補陽之藥以治痢,則有宜有不宜。用補陰之藥以治痢,則實無不宜也。若一見紅白,不問虛與不虛,動用攻邪逐穢之劑,以致白變紅,紅變陳腐屋漏之色也。夫下痢純血,原是陽旺陰虛之症。不補陰以制陽,反助陽以攻陰,則陰氣愈虛,虛極則陰氣但有降無升矣。肛門大開,不能收閉,正有降無升之明驗也。面色紅潤,唇如硃塗,正陽在上而陰沈下之顯徵也。陽宜降而反升,陰宜升而反降,則陰陽不交,不死何待乎?然能奄奄不死者,以其陰氣雖降,而未絕也。治法急救其陰,以引其陽氣之下降,兼補其陽,以提其陰氣之上升,未必非死裏求生之法也。方用補陰升提湯:   人參一兩 熟地一兩 白芍三兩 茯苓一兩 升麻二錢 甘草一錢 山藥一兩 北五味子三錢 山茱萸一兩 訶黎勒三錢 水煎服。一劑痢減半,再劑痢止。倘服之仍如前之痢也,則陰已絕而陽不能交,不必再服。   論此方乃救陰之奇方,提氣之聖藥。苟有陰氣未絕,未有不可續之,而升提者也。正不可因一用之無功,竟置此方於不用。如一見純紅之症,急以此方減半投之,何至有死亡之嗟哉。   此症用續絕湯甚佳。   人參五錢 熟地 山茱萸 山藥 芡實各一兩 甘草一錢 北五味二錢 水煎服。

  人有貪酒好飲,久經歲月,濕熱所積,變成痢疾,雖無崩奔之狀,而有溏鶩之苦,終年累月而不愈,人以為酒積之在脾也,誰知是腎泄之病,乃濕熱之酒氣薰之也。氣薰於腎之中,腎即醉於酒之味,正不必其濕熱之盡入之也。然而濕熱之侵,由於腎衰之故,腎不能敵,乃移其濕熱於脾,脾又久受濕熱之困,不能再藏,乃釀成酒積而作痢矣。雖其積在脾,病實在腎。但治脾而痢不能愈,必須治腎。然徒治其腎,病亦不能愈,必須解酒之毒,分消其濕熱之氣,則不治痢,而痢自止。方用化酒止痢湯: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山茱萸五錢 黃連一錢 茯苓五錢 柞木枝五錢 白芍五錢 檳榔五分 薏仁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痢疾自愈,不可多服。愈後仍須忌酒,否則暫止而仍發也。   論此方實解酒毒,然力止能解於目前,不能解於日後,非藥之過也。蓋酒氣薰蒸於腎,受毒最深。用此方以解酒毒,則脾胃有更甦之氣。倘不遵酒戒,仍然酣飲,則酒入於脾胃,其剋伐之性較前更甚,蓋已傷而不可再傷也。此酒積之病,酒徒每每坐困,不得享長年之樂,可不慎哉!   此症用萸朮杜柞湯亦佳。   山茱萸 白朮各一兩 柞木枝 杜仲各一錢 水煎服。十劑可愈。

  人有長年累月,裏急後重,而作痢者,乍作乍止,無有休歇,人以為休息之痢,誰知是正氣已復,而邪氣尚存之故哉。夫痢不可妄止,必須因勢利導之。苟邪火、邪水未曾滌盡,一旦用補塞之藥遽止之,則痢雖遏於旦夕,邪在腹中,時動時靜,靜則安,動則發,亦其常也。況益之厚味之貪饕,勞役之妄作,安得不成休息之痢乎?治法必宜以利為主,利小便,不若利大便也。蓋正氣已復,膀胱之氣必能氣化以分水,何必再利其小便?邪之不盡者,火留於大腸也,利大腸則邪且盡下。然而利大腸之藥,必先從胃而入脾,由脾而入大腸。吾恐湯劑之入大腸,不遽受益,胃與脾先受其損矣。方用盡穢丹:   大黃一錢 滑石一錢 厚朴一錢 地榆二錢 檳榔一錢 各為細末,用蜜煮老為丸,一次服盡。服後即用膳以壓之,不便留於胃中。必得微利為度,一利而痢病頓除。   此方專下大腸之濕熱也。邪原在大腸,所以一用奏功。倘畏損傷脾胃,用人參湯送下更妙。然亦止宜於虛弱之人,不宜於健旺之客也。   此症用緩攻湯亦神。   白芍一兩 枳殼五分 大黃一錢 檳榔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

  人有中氣不順,口中作噯,下痢不止,人以為濕熱作痢,誰知是氣逆作痢乎。夫痢疾多是濕熱,然濕熱之所以停積於腹中者,氣阻之也。凡人大便,氣閉則結,氣逆則瀉。有濕熱而更兼氣逆,徒用消濕瀉熱之藥,不用理氣之味,則過於下行,氣必更滯矣。治法必須利氣,佐之消濕瀉熱之劑為妙。雖然氣之所以逆者,以下多亡陰,陰血虧損,氣乃不順,遂因之作逆也。欲氣逆而仍反為順,必須補陰以生血。然而血不可以遽生,陰不可以驟長,用順氣之藥,加入於補陰補血之中,則陰血漸生,痢可速止矣。方用蓽撥散:   蓽撥三錢 芍藥五錢 當歸五錢 牛乳半斤 同煎。一半空腹頓服。一劑痢止,再劑不再痢也。   蓋蓽撥最能順氣,且去積滯更神,入之於歸、芍之中,更能生長陰血。佐之牛乳者,牛乳屬陰,乳乃血類,無形之陰血不能遽長,用有形之陰血以滑其腸中之迫急,則血即無陽,陰又不損,轉能佐氣以去其結滯,故奏功甚捷,取效獨奇耳。此症用順氣湯亦效。   廣木香三錢 烏藥 甘草 枳殼各一錢 白芍五錢 炒梔子 車前子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腸澼下血,另作一派噴唧而出,且有力而射遠,四散如篩,腹中大痛,人以為陽明氣沖,熱毒所作也,誰知是氣血下陷之極乎。夫清氣上升,則濁物自降,惟清陽之氣,既不能上升,則濁陰之物,必留滯於腸中而不化。況助之濕熱之毒,則血不能藏,乃下注而噴射矣。或疑血不上藏,洞瀉宜矣,何下出如篩乎?此乃濕熱之毒,氣火盛,逞其威作其勢也。至於另作一派,唧血遠射者,邪與正不兩立,正氣化食,而邪氣化血,正氣既虛,不敢與邪相戰,聽邪氣之化血,不與邪氣同行以化食,邪氣遂驅腸中之血以自行,腸中之食既不得出,乃居腹而作痛,邪氣奪門而出,是以另行作一派遠射有力也。治法升其陽氣,瀉其濕熱之毒,則正氣盛而邪自衰,邪衰而血亦不下也。方用升和湯:   陳皮五分 熟地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二錢 丹皮一錢 升麻一錢 甘草五分 黃芪三錢 白芍五錢 車前子三錢 黃芩一錢 水煎服。二劑血止,再二劑全愈。   此方名為升陽,其實補陰。但升陽而不補陰,則陽氣愈陷,以陽氣之升,升於陰氣之充也。蓋下血既久,其陰必亡,惟用當、芍、二地以補陰,而後益之黃芪之補氣,則氣自升舉,即不用升麻之提,而陽已有躍躍欲舉之勢。矧助升麻又加車前之去濕,丹皮、黃芩之散火,則濕熱兩消,何氣之再陷乎?此升陽全在和之之妙也。   此症升陷湯亦神。   人參 當歸各五錢 熟地 白芍各一兩 丹皮 荊芥 車前子各三錢 甘草 黃連各五分 水煎服。

  人有痢久不止,日夜數十行,下如清涕,內有紫黑血絲,食漸減少,脈沈細弦促,人以為濕熱之毒未除,誰知是瘀血未散乎。夫痢成於濕熱,未聞痢成於瘀血也。不知血喜流行,若不流行且化瘀矣。況因內外之傷以成瘀,欲其不化為痢難矣。世人不知成瘀之故,試舉其一二言之:如飽食之後復加疾走,或飲酒之餘更多叫號,或毆傷忍痛,或跌磕耐疼,或大怒而氣無可泄,或遇鬱而愁無可解,或餐燔炙之太多,或受訶責之非分,皆能致瘀而成痢也。及致成痢,以治痢之藥投之,絕無一驗者,以所成之痢,乃似痢而非痢也。治法但治其瘀,不治其痢則得耳。方用消瘀神丹:   乳香一錢 沒藥一錢 桃仁十四箇 滑石三錢 廣木香一錢 檳榔一錢 白芍五錢 神麯 餬為丸。米飲下百丸,連服二日,即下穢物而愈。倘二日少痊,不全愈者,此瘀盛也。用大黃一錢煎湯,送前丸二百丸,無不愈矣。   此方治瘀,而痢未常不兼治也。凡治痢久不愈者,可用此丸以下其瘀血,要在人消息之也。   此症用分瘀湯亦神。   大黃 車前子各三錢 丹皮五錢 當歸一兩 枳殼 柴胡各一錢 水煎服。

癥瘕門 八則

  人有肝氣甚鬱,結成氣塊,在左脇之下,左腹之上,動則痛,靜則寧,歲月既久,日漸壯大,面色黃稿,吞酸吐痰,時無休歇,人以為痞塊也,誰知木鬱而成癥瘕乎。夫肝木之性,最喜飛揚,不喜閉滯。肝氣一鬱,必下剋脾胃。脾胃受剋,則氣不能暢行於臟腑,遇肝之部位,必致阻滯而不行,日積月累,無形化為有形,非血積而成瘕,必食積為癥也。治法舒其肝中之鬱,助其脾胃之氣,則有形仍化為無形矣。倘見有形,誤認為食與血,妄用消食敗血之劑,則脾胃之氣大傷,而肝之鬱仍不能解,勢必其形愈大,往往有致死不悟者,不重可悲乎?方用平肝消瘕湯治之。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朮一兩 柴胡一錢 鱉甲三錢 神麯一錢 山查一錢 枳殼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四劑塊小,又有四劑而塊又小,十劑塊全消矣。   此方全去平肝以解鬱。鬱氣一舒,不來剋脾胃之土,則土氣自安。加白朮以健脾開胃,則脾胃氣旺,不畏肝氣之剋,則氣自通,肝何阻滯之有。況用鱉甲、山查皆是攻堅去穢之神藥,何至有鬱悶不舒哉。   此症用化痞膏外治亦可。   大黃五錢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枳實三錢 丹皮二錢 鱉甲一兩 神麯一兩 山查五錢 麥芽五錢 厚朴三錢 當歸一兩 白芍一兩 使君子肉三錢 兩頭尖二錢 蒲公英一兩 金銀花一兩 生甘草二錢 檳榔二錢 防風一錢 川烏一箇 香油三斤 鍋熬以上藥,煎數沸,用白布將藥渣灑出,再煎,油滴水成珠,然後再入後藥末:   薄荷葉二錢 乳香 沒藥各五錢 麝香一錢 赤石脂二兩 冰片二錢 阿魏三錢 血竭三錢 各為末,入油內再煎,又入炒過、水飛過黃丹末一斤,收之成膏矣。   貼痞塊,止消一箇即消。其膏藥須攤得厚,不可大也。

  人有脾氣虛寒,又食寒物,結於小腹之閒,久不能消,遂成硬塊,已而能動,人以為癥結而生瘕也,誰知是命門火衰不能化物乎。夫脾乃濕土,必藉命門之火薰蒸。倘命門火衰,則釜底無薪,何以蒸腐水穀哉。譬如陽和之地,有太陽之照,則萬物發育。處於陰寒幽冷之區,則草木萎稿,安得有萌芽之達耶?又譬如淤泥濕田,非遇烈日炎氛,未易爍乾,是土必得火而燥也。人身脾土何獨不然,無火則所用之飲食停積於中,而癥瘕生焉。若用攻逐之法,則虧損脾陰,勢所不免。何若仍補命門之火,扶助脾土,則旺土自能消化,不必攻逐而癥瘕自開,更覺漸移默奪之為勝哉。方用溫土消瘕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枳實二錢 人參五錢 巴戟天五錢 山查一錢 水煎服。二劑塊少減,又二劑塊又減,十劑消化於烏有矣。   此方用巴戟天、肉桂溫補命門之火,火旺則陰霾自滅。人參、白朮、茯苓健脾又能利濕,濕去而土燥溫和,寒蟲水怪何所潛形。況有枳實、山查之類,原能攻逐乎。此方殆治其源,而又治其標者也。   此症亦可用化塊丹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二兩 肉桂 神麯各二錢 荸薺一兩 鱉甲三錢 水煎服。

  人有胃氣虛弱,食不能消,偶食堅硬之物存於胃中,久則變為有形之物腹中亂動,動時疼不可忍,得食則解,後則漸大,雖有飲食亦痛,人以為痞塊成鱉也,誰知似鱉非鱉乎。蓋痛之時,以手按之宛如鱉身之背,四足之齊動也。夫鱉動物也,豈肯久安於一處,其非鱉也,明甚。何形之宛似乎?蓋胃屬土,土中所生之物,大約四足者居多,土中所生之物,喜靜而不喜動,故安土重遷,形如鱉而不移也。但既不喜動,何以亂動?蓋性雖喜靜,而覓食充饑,則動靜之物相同,試看其得食則減,而不亂動,非索食之驗乎。日用飲食以供其口腹,則身形日大;身形既大,所用之飲食,何足以供之?自然囓皮傷肉,安得不痛哉?治法自當以殺蟲為主。然殺蟲猶攻邪也,攻邪必傷正氣。補正以殺蟲,又何疑乎。方用攻補兩益湯:   榧子十箇 白薇三錢 雷丸三錢 神麯三錢 檳榔二錢 使君子十箇 白朮一兩 人參五錢 水煎服。一劑腹必大痛,斷不可飲之茶水,堅忍半日,如渴再飲二煎藥汁,少頃必將蟲穢之物盡下而愈,不必二劑。   此方神奇,方中盡是殺蟲之味,用之於人參、白朮之中,且以二味為君主之藥。蓋沖鋒破陣之帥,必得仁聖之君,智謀之相,籌畫於尊俎之閒,始能奏凱成功耳。倘舍人參、白朮不用,徒用殺蟲之味,亦未必無功,然斬殺過傷,自損亦甚,非十全之師也。   此症用化鱉湯亦效。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白薇 百部各三錢 麝香 枳殼各一錢 檳榔二錢 鰻魚骨炒黑為末 煎汁服。

  人有氣虛下陷,飲食停住於脾胃之間而成塊者,久則其形漸大,悠悠忽忽,似痛不痛,似動不動,人以為痞塊也,誰知是陽氣不升之故乎。夫脾胃之氣,日動宜升,不可一朝下陷。倘饑飽勞役,以傷其形,房幃秘戲,以傷其骨,加之厚味醇醪,不節口腹,則脾胃之氣何能升哉。於是陽閉於陰之中,陰離於陽之內,陰陽兩不交接,飲食不易消化矣。即能消化而氣結不伸,亦能成形,但其形外大而內歉,按之如空虛之狀,見假象以惑人也。治法不必治塊,惟升提陽氣,則脾胃無下陷之虛,氣塊不消而自化矣。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三錢 黃芪一兩 當歸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一兩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補中益氣湯乃提陽氣之聖藥也。此病原是氣虛,故用黃芪補氣為君。用白朮一兩者,以塊結於腹,取其利腰臍,以通上下之氣。參、歸助芪、朮以健脾胃之土。土氣既旺,用升、柴提之,則氣尤易升。癥瘕之塊,未必無痰涎之壅。加半夏入於陳皮、甘草之中,則消痰而又不耗氣。同群共濟,發揚陽氣之升,即有邪結無不散矣。況原係氣塊,而非食塊,有不立時消化者哉?多亦不過數劑,便可奏功也。   此症亦可用加減六君子湯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 茯苓各五錢 甘草 山查 麥芽 厚朴各一錢 陳皮 枳殼各五分 神麯一錢 水煎服。

  人有正值飲食之時,忽遇可驚之事,遂停滯不化,久成癥瘕者。醫有作痞塊治之不效,用補藥治之亦不效,蓋驚氣之未收也。夫少陽膽氣,主發生者也,一遇驚則其氣鬱結不伸。膽與肝為表裏,膽病而肝亦病,必加怒於脾胃之土。脾胃畏木氣之旺,不能消化糟粕,於是木土之氣兩停於腸胃之閒,遂成癥瘕而不可解也。治法必須開少陽之鬱為先,佐之平肝之劑,則脾胃不畏肝膽之剋,自能分消水穀,何至癥瘕之不散哉?方用逍遙散治之。   白朮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柴胡二錢 陳皮一錢 半夏一錢 鱉甲三錢 甘草五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十劑全愈。   逍遙散乃解鬱之神藥也。肝膽二經之鬱結開,則脾胃之癥瘕不攻自破矣。   此症用消瘕湯亦神效。   白芍一兩 白朮 鱉甲各五錢 甘草 鬱金各一錢 枳殼五分 天花粉 丹皮 香附各二錢 茯苓 巴戟各三錢 白豆蔻二粒 廣木香五分 水煎服。

  人有偶食難化之物,忽又聞驚駭之事,則氣結不散,食亦難消,因而痰裹成瘕,人以為痞也,誰知是驚氣之閉結乎。夫驚則氣下,疑有食必隨氣而下矣,胡為因驚反多留滯耶?不知氣乃無形,食乃有形也。無形之氣,隨驚而下降;有形之物,隨驚而上升。且驚則氣下於肝中,而不下於脾中也。氣下於肝,則肝之氣不散,而下剋脾土,即無物相閒,尚留物不化,況原有難化之物,受於未驚之前,安得即化乎,此癥瘕所以生也。治法必去驚駭之氣,大培脾胃之土,則癥瘕不攻自散也。方用培土化瘕湯:   白朮一兩 柴胡一錢 茯苓三錢 山藥四錢 神麯二錢 山查一錢 枳殼五分 兩頭尖三錢 厚朴一錢 鱉甲一錢五分 白薇一錢 何首烏生用二錢 白芍五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十劑癥瘕消半,再服十劑全消。   此方用白朮以培土,何又用白芍以平肝?蓋脾弱由於肝膽之相制,用白芍以平肝膽,正所以培脾胃之土也。肝既不剋脾胃之土,則土氣升騰,無物不化,況益之消瘕破癥之味,何塊之不除哉?且方中柴胡一味,已抒肝膽之氣,膽氣揚而肝氣快,總有驚駭,不知消歸何處,寧患癥瘕之固結哉。   此症亦可用消瘕湯治之。

  人有飽食即睡於風露之閒,睡未覺腹中飽悶不舒,後遂成痞,人以為食未消而成痞也,誰知風露之邪裹痰於胃中乎。夫風邪陽邪也,露邪陰邪也。二邪合,而不陰不陽之氣最難化物,故往往停積腹中而不散。治法通其陰陽,使陽邪入於陰之中,陰邪出於陽之外,則陰陽正氣兩不相損,庶痰氣開而邪易遁也。第陽邪易散,而陰邪難散。然雖有陰陽之分,而袪邪何論陰陽。但補其陰陽之正氣,則邪不袪而自袪矣。方用兩袪丹:   白朮一兩 人參三錢 何首烏生用三錢 鱉甲末三錢 地栗粉三錢 神麯二錢 茯苓二錢 當歸三錢 半夏一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痞塊全消。   此方脾胃雙治之法也。脾胃俱屬陰,奈何置陽不問乎?不知陽邪入於陰分,已全乎為陰矣。全乎為陰,是忘其為陽也,故治陰而不必治陽。然方中雖是治陰,未常非治陽之藥,所以能入於陰之中,又能出乎陰之外,而陰邪陽邪兩有以消之也。

  人有食蔬菜之類,覺胸膈有礙,遂疑有蟲,因而作痞,人以為蟲子之作祟也,誰知是心疑而物不化乎。夫脾胃主化物者也,毋論蔬菜入胃俱化,即蟲子之類,到胃入脾安有不化者乎?蟲即消化,何能成痞?蓋疑心害之也。夫脾胃之所以能化物者,全藉乎先後天之火氣也。後天火氣在心包,先天火氣在命門,心包之火生胃,命門之火生脾。脾胃有二經火氣,而後能化糟粕而出精微,土得火而生也。食蔬菜而動疑,則心動矣。心包代心出治,主動而不主靜。今心動而心包反不敢動,心包不代心君以出治,則火氣不入於胃。胃既不能化物,而脾遂不為胃以運行,其所食之物,又安能化?自然停住於腹,而成痞矣。若不解其疑,止去健脾消痞,則癥瘕寧易蕩除哉。方用釋疑湯:   人參三錢 巴戟天五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五錢 白薇二錢 甘草一錢 使君子三枚 砂仁三粒 肉桂一錢 廣木香三分 菖蒲五分 水煎服。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全消。   此方全去溫補心包之氣,心包氣旺,則心包之火自必升騰,寧肯自安於無為,而不代心君以宣化哉。心包火氣宣於胃中,而命門之火翕然相從,不啻如夫婦同心,內外合力,齊心攻擊,雖有癥瘕,不立時消化,吾不信也。   此症亦可用加味四君湯治之。   人參 遠志 山藥各三錢 白朮五錢 甘草 枳殼各一錢 茯苓五錢 菖蒲一錢 山查二十粒 神麯一錢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八

瘧疾門 十則

  人有發瘧,先腰痛頭疼且重,寒從背起,先寒後熱,熱如火熾,熱止汗出,不能即乾,遍身骨節無不痠痛,小便短赤,世俗皆稱脾寒,此乃太陽膀胱經之瘧也。夫風邪從太陽經而入,即瘧邪也。惟是冬月風邪入太陽而成傷寒,若夏秋風邪入太陽而成瘧耳。蓋冬月之風乃至寒之風,夏秋之風乃至熱之風也,風不同而病亦異。總之無食、無痰不能成瘧。夏秋之閒,明是熱風作祟,裹住痰食不化,行於陰而作寒,行於陽而作熱也。夫痰食之類,遇寒則停住,遇熱宜流通。何反裹痰食而不化?此乃寒熱酷烈,因脾胃之衰盛,以分勝負。邪旺之極,正不能敵邪,遂至狼狽,無津液以養身體,骨節所以痠痛也,正既不能敵邪,邪勢更張,反堵截其關津路口,小便不能遽出,而邪火入之,此所以短赤也。治法健脾胃之土,散太陽之邪,消痰化食,邪無所恃而自散矣。方用開邪散: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前胡一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豬苓二錢 人參一錢 青皮一錢 枳殼一錢 白豆蔻三分 山查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再劑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健脾胃之氣,則土旺敢與邪戰。健脾胃之中,用利水化濕之藥,引邪直走於膀胱太陽之經,邪從太陽而入,仍從太陽而出,在本經尤易分消耳。方中不專散太陽之邪,而兼表少陽之鬱。蓋少陽乃太陽之去路,旱斷其竄走之途,則邪不得不仍趨太陽原路而去。況消痰化食之品,無不用之得宜,則堂堂之陣,自然望旗幟而驚遁矣。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甚效。   人參 甘草 桂枝各一錢 白朮 茯苓各五錢 半夏二錢 水煎服。

  人有發瘧之時,身先發熱,頭疼鼻乾,渴欲飲水,目眴眴不得眠,其則煩躁,畏火光,厭聽人聲喧嘩,人謂熱病,誰知是陽明胃經之瘧乎。夫陽明胃土也,邪入陽明,其勢自大。蓋陽明多氣多血之經,其容水穀亦至盛,宜足以容邪,何邪入反能作祟?蓋水穀之氣盛,正足資盜賊之糧也。譬如賊居深山,勢不甚張,及至入於城市,則妄行流毒,恣其擄掠無有止足也。陽明胃經之邪,亦復如是。若胃中水穀未足充其飢渴,必索水以救其內炎。渴甚多飲,則水停於心胃之中,心氣為水所遏,不得下交於腎,則心腎兩開,何能寐乎?心不能下交於腎,則腎畏火炎,何敢上交於心,以滋心中之液,自然心無所養而煩躁生。火邪更熾,傷火畏火,喜靜而不喜動,人聲喧嘩安得不惡?總皆陽明熱邪作祟也。治法可不急瀉其陽明之熱邪乎。然而火邪居於胃中,爍乾津液,胃氣必虛,但瀉其邪,不補其正,則正氣消亡,邪益跳梁,是終無痊可之日也。故必須補中以瀉其火熱之邪,則正不傷,而邪亦易解也。方用平陽湯:   乾葛二錢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貝母三錢 橘紅一錢 石膏三錢 麥冬五錢 柴胡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一劑輕,再劑又輕,四劑全愈。   此方以人參、白朮助脾胃之氣,乾葛、石膏瀉陽明之火邪,貝母、橘紅消陽明之痰食,麥冬滋肺經之炎,柴胡舒膽經之鬱,茯苓泄太陽之滯,既攻補兼施,復彼此相制,邪安得不退避哉。   此症用伐邪湯亦效。   石膏 人參各三錢 半夏 柴胡各二錢 麥冬五錢 茯苓一兩 甘草 厚朴 枳殼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瘧病初發之時,往來寒熱,口苦耳聾,胸脇脹悶作痛,或嘔或不嘔,人以為火熱之瘧也,誰知是少陽膽經之瘧乎。夫風邪入於人身,不敢遽入於臟,每伏於半表半裏之間,乘人虛弱而後深入,進退於表裏,而寒熱生焉。故進與陰相爭則寒,出與陽相爭則熱。半表半裏者,少陽之地也。瘧發之時,必有寒熱之兆,寒熱之往來,適在少陽所主之位;口苦者,膽汁外泄也;耳聾者,膽氣不舒也;胸脇脹悶作痛者,膽血有滯也;或嘔或不嘔者,膽邪挾痰食而上沖也。治瘧之法甚多,烏可舍少陽而別治。然治少陽之瘧,有偏陰偏陽之分,偏陰則多寒,偏陽則多熱。有純熱無寒,有純寒無熱之時,補偏救敝,總不可離少陽而求協其和平也。方用和瘧湯:   柴胡三錢 當歸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半夏一錢 甘草五分 生薑五錢 白芍五錢 山查一錢 青皮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無一味不入少陽之經絡,又無一味不入脾胃之臟腑,袪邪復能輔正,解表隨可固裏,真和解之仙丹,非特袪瘧之神劑也。   此症用首攻湯亦效。   白芍五錢 當歸二錢 茯苓五錢 半夏二錢 香附三錢 羌活五分 甘草 神麯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發瘧之時,先寒作顫,寒後變熱,面色蒼白,善起太息之聲,甚者狀如欲死,或頭疼而渴,人以為寒熱相間之瘧,誰知是厥陰肝經之瘧乎。夫肝經之瘧,由少陽膽經而入。若肝木自旺,則少陽之邪何敢深入,今因肝木之虛,邪遂乘機突入矣。肝氣本急,邪入肝中,宜有兩脇脹滿之兆。茲安然不見有此等之病,是肝之大虛也。蓋肝旺必怒,不怒而起太息之聲者,是肝弱之極,不敢怒而又不能制其邪,故反生太息也。甚如欲死者,因氣逆不能發聲也。氣逆則火升於上,而不易下降,咽喉自存火氣而作渴矣。治法自宜急補肝以袪邪,不可縱邪以伐肝也。方用補肝袪瘧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何首烏生用一兩 鱉甲三錢 茯苓五錢 青皮一錢 柴胡一錢 半夏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全愈。   此方全不袪邪,純補肝氣,肝氣旺而邪氣難留。得柴胡引出於少陽之分,則邪有出路,自然易解矣。   此症用護肝湯亦效。   熟地 鱉甲各五錢 山茱萸二錢 何首烏三錢 白芥子三錢 當歸一兩 柴胡一錢五分 水煎服。

  人有發瘧之時,先寒後熱,寒從腹起,善嘔,嘔已乃衰,熱過汗出乃已,人以為感邪作瘧,誰知邪盛於太陰之脾經乎。夫脾乃濕土,原易生痰,食即難化,又得風邪合之,自易成瘧。夫各經之瘧,俱宜兼顧脾土,豈脾土自病,反置脾於不補乎。惟是脾乃濕土,其性原濕,單補脾土,則土不能遽健,痰濕之氣不能驟消,嘔吐之逆未易安也。必須兼補命門之火,則土得溫和之氣,而痰濕自化,風邪無黨難於作威,欲久踞脾而不可得矣。故治法不治脾不可,單治脾亦不可也。方用溫脾袪瘧湯: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人參三錢 肉桂一錢 炮姜一錢 橘皮一錢 半夏一錢 甘草一錢 白豆蔻三粒 水煎服。一劑嘔吐定,二劑寒熱除,三劑全愈。   夫瘧病多本於脾寒,此方尤治脾寒聖藥,凡是脾胃虛寒而得瘧症者,將方煎服無不神效,正不必問其一日、二日之瘧也。   此症用加味朮苓湯亦效。   白朮二兩 茯苓五錢 半夏三錢 肉桂二錢 生薑一兩 白豆蔻三粒 水煎服。

  人有發瘧之時,寒熱俱盛,腰痛脊強,口渴,寒從下起,先腳冷,後由腿冷至臍,由臍冷至手而止,其頸以上則不冷,人以為寒瘧也,誰知是足少陰腎經之瘧乎。此瘧最宜早治,亦須補陰為主,倘不補其陰,開手用袪邪之藥,必變為四日兩發之瘧也。蓋此瘧原是內傷於陰,邪乘陰虛而入之。初起時,陰不甚虛,即用補陰之劑,加入散邪之味,則隨手奏功。無如人但去袪邪,不知補正,遂至陰愈虛而邪益深也。雖然邪乘陰虛深入,吾仍補其陰,陰日盛而邪日退,何不可治之有?夫邪既深入,尚且補其陰而邪退,況邪初入之時,補陰而邪有不速退者乎?方用退邪湯:   熟地一兩 何首烏生用,一兩 當歸五錢 鱉甲五錢 茯苓五錢 山藥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五分 人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四劑全愈。   此方補腎中之陰,何加入柴胡、人參舒少陽之氣,健脾胃之土耶?不知邪入於腎,必須提出於少陽半表半裏之間,風邪易於消散。又恐柴胡入於至陰,而提出於至陽,非用人參則升提無力,故用之以健其脾胃,則脾胃有生氣,陽足以升陰也。況鱉甲、首烏,俱是入陰攻邪之藥,邪見陰分之中無非能征善戰之將,何敢久戀於陰而不去乎?越出於陽分,陽氣不虛,豈容邪之存住,陰陽並攻,邪見之卻走矣。   此症用四瘧散亦效。   熟地二兩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山茱萸一兩 人參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三分 荊芥一錢,炒黑 水煎服。

  人有四日兩頭發瘧者,終年累月不愈,但有熱而不寒,雖有汗而不渴,每發於夜,人以為陰虛之極,誰知是陽衰之極乎。夫邪入人身每乘陰陽之虛,然瘧之初入,必先入陽,而後入陰,入於陽則發近,入於陰則發遠,入於至陰之中,則其發更遠。四日兩發者,乃《內經》所云間二日之瘧。即邪入於至陰也,最難袪逐,以陽氣衰微,不敢與邪相戰,邪得安居於至陰之中耳。夫邪正原不兩立,正不容邪,而邪每欺正。今邪居於至陰,譬如強梁之輩,僑寓人家,欺主人之軟弱,鵲巢鳩居,心忘主人於戶外矣。四日兩發之瘧,情形實有相似。故治法必須大補陽氣,後益之以攻陰邪之藥,則邪出而與陽相角,始可成功。倘以為陰虛,惟用滋陰之藥,則邪且樂得相資,雖佐之袪邪之味,彼且謹閉至陰之藏而不出矣。方用提陰升陽袪邪湯: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何首烏生用,一兩 鱉甲一兩 茯苓五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肉桂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二劑反覺寒熱交戰而病重,再服二劑,寒熱不生,全愈矣。   此方雖陰陽雙補,而意重補陽。陽旺則敢與邪鬥,故初服之而病重者,正陽氣與邪氣交戰也。兼補陰者,助其陰氣之旺,則陰旺而邪不敢重回於至陰之內。用柴胡於補陰、補陽之中者,提出陰氣以交於陽,則邪亦從陰俱出,一遇陽氣,則彼此大鬨。又有鱉甲、何首之輩,起勇絕倫,邪有不披靡而遁哉。故一戰不勝,連戰未有不勝者也。   此症用遠瘧湯亦佳甚。   人參 山茱萸 鱉甲 當歸各一兩 白朮 熟地各二兩 山藥五錢 附子一錢 柴胡五分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人有哀哭過傷,病後成瘧,困倦甚疲,人以為瘧母之未消,誰知是陰陽兩虧乎。夫瘧之盛衰,全視乎陰陽之衰旺也。下多亡血,亡其陰也;悲哀傷氣,傷其陽也,陰陽兩虧,正氣虛極,何能與邪氣相爭,惟聽瘧邪之往來,邪盛則盛,邪衰則衰。治法宜助正以袪邪,倘惟事攻邪,而不知補正,則正氣愈虛,汗必大出,陰虛陽散,欲不亡得乎?方用救正湯: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白朮二兩 炙甘草一錢 當歸五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連服數劑瘧止,十劑全愈。   夫瘧邪之久居不散者,正藉痰氣之彌滿耳。補正氣以消痰氣,則正氣自旺,痰氣自消,此瘧之更易痊也。此方全在用半夏之神,補非呆補,消非峻消矣。   此症用救哀湯亦效。   黃芪一兩 白朮二兩 人參五錢 茯苓一兩 鱉甲 山茱萸 白芍各五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

  人有一時病瘧,自卯足寒,至酉分方熱,至寅初乃休。一日一夜止甦一時,人以為風邪之入於營衛也,誰知是寒氣之入於陽明乎。夫足陽明與衝脈,合宗筋而會於氣街,行房之後,陽明與衝脈之氣,皆奪其所用,其中空虛,寒邪相犯,即乘虛而入舍於二經之間,二經過脛會足跗上,因邪之相合,而二經之陽日虧,不能滲榮其經絡,故痁行而不能止也。治法補二經之虛,兼散其寒邪,則陽氣自旺,寒邪難居,得汗可解。然而足跗道遠,藥力未易驟到,非多加藥餌,何能取勝哉。方用解寒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附子三分 蒼朮三錢 川芎二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二劑汗出而愈。   此方用參、朮以大補其氣,佐之蒼朮、川芎、柴胡以發其汗,用附子以引至陽明、衝脈、宗筋、氣街之所,自然氣因補而無秘塞之憂,邪得散而無閉結之患矣。   此症用參朮附半湯亦效。   人參一兩 附子二錢 半夏三錢 白朮二兩 水煎服。二劑全愈,不必再服。

  人有瘧病發寅、申、巳、亥之時者,人以為痰瘧也,然亦知為陰中之陽,與陽中之陰乎。夫同一瘧病,何以分其陰陽哉?大約晝發者,為陰中之陽;夜發者,為陽中之陰也。故晝發者發於巳而退於申,巳陽而申陰也;夜發者發於亥而退於寅,亥陰而寅陽也,以此而辨別陰陽,斷不少誤。然則症既分陰陽,治法烏可合治之乎?吾以為未常不可合治也。雖陽病在於氣虛,陰病在於血少,然而無痰、無食,終不成瘧,消化痰食,寧有異哉。且痰食之不消而結成瘧母,要不離乎肝氣之鬱結,以下剋夫脾土也。疏肝以健土,則脾之氣旺,而痰與食自化,是治肝以治瘧,陰陽正不可異也。方用疏肝兩消湯:   白芍三錢 白朮五錢 陳皮一錢 半夏一錢 當歸三錢 厚朴一錢 柴胡二錢 茯神三錢 白芥子一錢 氣虛者加人參三錢,血虛者加熟地八錢,水煎服。八劑必發大汗而愈。   此方陰陽兩治之法也。陰中引陽以出於陽分,而陰又不傷;陽中引陰以離於陰分,而陽又無損,兩相引而陰陽之正氣日盛,自然兩相制而陰陽之邪氣日消。況氣虛加人參以助陽,血虛加熟地以滋陰,又陰陽之分治,何瘧之不除哉?人見其治瘧之神也,遂以此方能統陰陽而治瘧也,誰知單消痰食,止疏其肝氣之鬱結乎。   此症用散母湯亦效。   人參 何首烏 半夏 鱉甲各三錢 白芍 白朮各五錢 柴胡一錢 青皮 神麯各二錢 水煎服。

虛損門 十三則

  人有多言傷氣,咳嗽吐痰,久則氣怯,肺中生熱,短氣嗜臥,不進飲食,骨脊拘急,疼痛發痠,夢遺精滑,潮熱出汗,腳膝無力,人以為癆怯之症也,誰知其先傷於氣乎。夫傷氣者,傷肺也。肺傷則金弱不能生水,腎經無滋化之源,何能分餘潤以養臟俯乎?肺金生熱,則清肅之令不行,膀胱之氣不化,脾胃俱失其運化之權;土虧而金益弱,金弱而水益虛,水難養肝而木燥,水難灌心而火炎;木強則侮金,火勝則剋肺,欲氣之旺也得乎?氣衰則不能攝精,精涸則不能收汗,汗出則不能生力,此骨脊之所以痠疼,飲食懈怠而嗜臥也。治法必須先補其肺,更宜兼補脾胃。蓋肺氣不能自生,補其脾胃,則土能生金,脾胃為肺金之母也。方用益肺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當歸三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三分 柴胡五分 荊芥五分 山藥三錢 芡實三錢 水煎服。四劑而脾胃之氣開,又四劑而咳嗽之病止,又服四劑痠疼之疾解,又四劑潮熱汗出之症痊,再服十劑,氣旺而各恙俱愈。   或疑損其肺者益其氣,未聞損其氣者益其肺也?不知益肺實益氣也,肺衰則氣衰,肺旺則氣旺,氣衰烏可不補肺哉,若補肺何能舍脾胃而他補乎?   此症亦可用壯氣湯治之。   人參三錢 麥冬一兩 甘草三分 百合一兩 貝母三分 水煎服。

  人有失血之後,不知節勞慎色,以致內熱煩渴,目中生花見火,耳內蛙聒蟬鳴,口舌糜爛,食不知味,鼻中乾燥,呼吸不利,怠惰嗜臥,又不安貼,人以為癆瘵之漸也,誰知是傷血而成之乎。夫肝藏血,失血者乃肝不藏血也。然其由,非大怒以動其血,即大勞以損其血也。雖動與損不同,而補血、養血必宜合一。無如酒、色、財、氣,無非動血之媒;耳、目、口、鼻,無非損血之竅。養血者既無其方,補血者又缺其藥,此失血者,往往難痊,因循誤治,不至於死亡不已也。倘一見失血,即用平肝、止血之藥治之,何至於瀕傷不救。但失血成損,苟徒補其血,則血不可以驟生,而耗血之臟腑損於內,爍血之情慾損於外,亦必死之道也。蓋補血必須補氣,而養血必宜益精,使陰陽兩資於上下,而中焦肝臟之血已損者能增,未損者能固也。方用緩中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人參一兩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五錢 三七根末三錢 荊芥炒黑,一錢 炒黑薑炭五分 水煎服。一劑睡臥安,二劑煩渴止,十劑病減半,二十劑又減半,三十劑全愈。   此方氣、血、精同補之藥也。然補氣藥少於補精血之藥者,以失血之病,畢竟陰虧,吾重補其陰,而少補其陽,則陽能生陰,陽不至於大亢;陰能制陽,陰不至於太微,自然氣行於血之中以生血,即血固於氣之內以藏血也,寧尚有走失之患哉。況方中原有荊芥之引經,薑炭、三七根之止血,又用之無不咸宜者乎。   此症用八物湯亦佳。   白芍 山藥各五錢 當歸 熟地 麥冬各一兩 甘草五分 丹皮 沙參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入房縱慾,不知葆澀,以致形體瘦削,面色痿黃,兩足乏力,膝細腿搖,皮聚毛落,不能任勞,難起床席,盜汗淋漓,此損精而成癆症也。夫陰精足者其人壽,未有精虛而能長年者也。然而精足者,舉世絕無其人,所以腎有補而無瀉,其或病或不病,亦分之於能節與不能節耳。世人貪片刻之歡,至於死亡無論也。泄精未至於死亡,烏忍其病而不救,要不能舍填精而別求異術也。然而填精實難,泄精既多者,不特傷腎,必且傷脾,脾傷胃亦傷矣。胃為腎之關門,胃傷則關門必閉,雖有補精之藥,安能直入於腎宮,是補腎必須補胃;胃與脾為表裏,補胃而補脾在其中,故墳精之藥,斷宜合三經同治耳。方用開胃填精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熟地一兩 麥冬三錢 山茱萸三錢 北五味一錢 巴戟天一兩 茯苓三錢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   連服十劑,精神生,飲食知味,胃氣大開。再用十劑,可以起衰。再用十劑,前症頓愈。   此方雖非起死之方,實係填精妙藥。填精而精足,精足人可不死,然則此方正起死之方也,人亦加意而用之乎。   此症用扶弱湯亦妙。   熟地一兩 石斛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巴戟天 菟絲子各三錢 山茱萸五錢 水煎服。

  人有行役勞苦,動作不休,以至筋縮不伸,臥床呻吟,不能舉步,遍身疼痛,手臂痠麻,人以為痿症之漸也,誰知是損筋之故乎。夫筋屬肝,肝旺則筋旺,肝衰則筋衰,損筋是損肝也,補肝其可緩乎?然肝之所以衰旺者,乃腎之故也。腎水生肝木,腎水足而肝氣旺,腎水虛而肝氣衰,故筋衰者必補其肝,而肝衰者必補其腎。雖然補其腎,肝受益矣;但肝又去生心,吾恐補腎以生肝,尚不暇養筋也,更須補其心氣之不足,則肝不必去生心,肝木得腎之滋,枝葉條達,筋有不潤者乎。方用養筋湯:   白芍一兩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炒棗仁三錢 巴戟天三錢 水煎服。   二劑筋少舒,四劑筋大舒,十劑疼痛痠麻之症盡痊矣。   此方心肝腎三經同治之藥也。凡三經之病,均可用之,非獨治傷筋不足之症,在人通用之耳。   此症用舒筋湯亦效。   白芍 熟地各一兩 甘菊 丹皮 牛膝 秦艽各二錢 白朮五錢 枸杞二錢 葳蕤五錢 水煎服。

  人有久立腿痠,更立而行房,則兩足必然無力,久則面黃體瘦,口臭肢熱,盜汗骨蒸,人以為瘵病也,誰知起於傷骨乎。夫骨中藉髓以能堅,骨無髓則骨空矣,又何所恃而能立乎。然而傷骨亦能耗髓,況立而行房則骨與髓兩傷矣,何能不病哉。且傷骨中之髓者,即傷腎中之精也,髓涸者,腎水先涸也。腎涸不能化髓,骨中所以空虛也。故欲補骨中之髓,必先補腎中之精。方用充髓丹: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金釵石斛五錢 地骨皮三錢 沙參五錢 牛膝三錢 五味子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此方填補真陰,使腎水充足,精滿髓充而骨健也。倘用冷藥以損胃,或用熱藥以助陽,則熬乾津液,燥以益燥,必成為癆瘵而不可救矣。   此症用龜鹿飲亦效。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金釵石斛 牛膝 虎骨 龜膏 杜仲各三錢 山藥 鹿角膠 菟絲子 白朮各五錢 水煎服。

  人有過於歡娛,大笑不止,遂至唾乾津燥,口舌生瘡,渴欲思飲,久則形容枯槁,心頭出汗,人以為陰虛火動也,誰知是陽旺火炎哉。夫心屬陽火,腎屬陰水,陰水遇陽火而爍乾,陽火必得陰水而灌溉。是心火非腎水相交,不能止其炎上之性,惟是心中無液則心必燥矣。何心頭偏能出汗耶?不知喜主心,而喜極反至傷心。蓋喜極則心氣大開,液不上行於唇口,盡越於心頭之皮肉矣。故腎中之津到於心即化為汗,何能上濟於廉泉之穴,以相潤於口舌之閒乎。明是心氣之傷,截流而斷塞也。然則治法不必補腎水之源,仍補其心氣之乏,而廉泉之穴自通矣。方用通泉飲:   炒棗仁一兩 麥冬一兩 天門冬三錢 北五味一錢 人參三錢 丹參三錢 遠志一錢 當歸五錢 甘草一錢 柏子仁三錢 水煎服。一劑口潤,再劑心頭之汗止,三劑諸症全愈。   此方補心氣之傷,又具生津、生液之藥,何必補腎以通源哉。   此症用玄參蓮棗飲赤佳。   玄參三兩 丹皮 炒棗仁各一兩 丹參五錢 柏子仁 蓮子心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用心太過,思慮終宵,以至精神恍惚,語言倦怠,忽忽若有所失,腰腳沉重,肢體困憊,人以為怯症之成也,誰知是勞心以至傷神乎。夫心藏神,神之久安於心者,因心血之旺也。思慮無窮,勞其心矣。心勞則血必漸耗,而神無以養,恍恍惚惚,有無定之形。且神宜靜不宜動,神動則心更動,心動而血益虧,血虧而神愈動,雖有腎水之資,而血不能滋;雖有肝木之養,而被不能入,寡弱之君,無以自立,雖有良輔而四體不能強健,此腰腳肢體所以沉重而困憊也。治法必急救其心,而救心必以安神為主。方用定神湯:   人參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丹參五錢 遠志一錢 生棗仁五錢 丹砂末一錢 柏子一錢 巴戟天三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山藥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心安,二劑神定,十劑而身健矣。   此方心、脾、胃、肺、肝同治之藥也。蓋心為孤主,非得心包戴擭則神恐有下堂之走。今得脾、胃、肺、肝之同治,則扶助有力,心血易生,心神自旺矣。   此症用龍齒安神丹亦妙。   人參 麥冬各一兩 黃連二錢 柏子仁三錢 龍齒火煅,醋焠,為未,一錢炒棗仁三錢 甘草五分 北五味子一錢 水煎服。

  人有終日勞心,經營思慮,以致心火沸騰,先則夜夢不安,久則驚悸健忘,形神憔悴,血不華色,人以為心氣之弱也,誰知是心血之虧乎。夫心宜靜而不宜動,靜則火不自炎,腎水自然來濟;若動則心腎兩不相交矣。蓋腎水非火不生,然而腎得溫火而水易生,腎得烈火而水易竭。心過勞而火動,正烈火而非溫火也。腎畏避之不暇,敢來上升,以受火之威逼乎。水不上升,心愈乾燥,必且自焚,虛損之症成矣。夫五臟之損,損至心而亡。今損不由五臟,心先自損,宜為不治之症。然而心宮寧靜,原取給於各臟腑也,各臟未損,正有生機,補各臟之氣,自然虛者不虛,損者不損也。治法專補其脾、腎、肺、肝之氣。方用衛主生氣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五分 白芍一兩 白芥子二錢 炒棗仁三錢 玄參一兩 水煎服。二劑心血生,心氣亦旺矣。   此方五臟兼補之藥也。然而兼補五臟,又是獨補心宮,所以為奇,倘止補心而不補餘臟,或單補一、二臟,而不五臟之兼補,反有偏勝之憂,非善補心傷虛損之法也。   此症用益心丹亦可治。   人參 當歸各五錢 麥冬 炒棗仁各一兩 天花粉 北五味 遠志 神麯 丹砂各一兩 菖蒲五分 菟絲子三錢 水煎服。

  人有過於好色,入房屢戰,以博歡趣,則鼓勇而鬥,不易泄精,漸則陽事不剛,易於走泄,於是骨軟筋麻,飲食加少,畏寒之症生,人以為氣虛之故,誰知是腎中之水火兩損乎。夫腎中相火藏於命門之中,乃水中之火也,腎中水火,不可兩離。頻於泄精者,似乎損水而不損火,殊不知火在水中,水去而火亦去也。凡人火動之極,而水泄之,水泄之極,而火無水養,則火更易動而易泄,水火兩傷,欲腎之不損得乎?治法必須大補腎中之水,不可補夫腎中之火。蓋水雖生於火,而水涸之時,驟補夫火,則水不能制,而火且炎上,亦足以害之也。惟大補夫水,使水足以制火,而火亦自生。方用六味湯大劑煎飲,服至兩月,然後加入附子、肉桂,以培補命門之真火,則水火有既濟之妙,庶幾兩受補陰、補陽之益也。世人認八味丸為補陽之藥,然仍於水中補火,是補陽而兼補陰之藥也。所以補火無亢炎之禍,補水無寒冷之虞耳。   此症用菟絲地萸湯亦神。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菟絲子一兩 巴戟天五錢 水煎服。

  人有易於動怒,雖細微飲食,瑣碎居處,家人父子之閒,無不以盛氣加之,往往兩脇滿悶,其氣不平,遂致頭疼面熱,胸膈脹痛,人以為肝氣之勝,誰知是肝血之損乎。夫肝性最急,得血以養。惟肝中無血,則肝氣抑鬱而不舒,遂易動怒矣。蓋肝氣最不能藏而喜泄,肝氣藏則肝血必然外越,肝血藏則肝氣必然外疏;肝氣泄則肝血必然內生,肝血泄則肝氣必然內鬱,是二者原相反而相成者也。今易於動怒者,是肝血欲藏而不能藏,肝氣欲泄而不能泄矣。治法補肝血以使之藏,平肝氣以使之泄而已。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白芍一兩 白朮五錢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茯苓 當歸各五錢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半夏一錢 荊芥炒黑,三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血藏於肝中,氣攄於肝外,兩得其宜也。   蓋此方原善疏肝經之鬱氣,鬱解而氣自和。況清其火,血有寧靜之氣;引其經,血有返還之思。重用白芍、當歸以生其新血,輕用柴胡、半夏以解其逆氣,所以兩收其功也。   此症用加減生熟二地湯亦妙。   生地 熟地各一兩 白芍 麥冬各五錢 山萸三錢 北五味一錢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人有不食則腹中若饑,食則若飽悶,吞酸溏瀉,日以為常,遂至面色痿黃,吐痰不已,人以為胃氣之傷也,誰知是脾氣之損乎。夫脾為胃土代行其傳化者也。胃之氣全藉脾氣之運動,胃乃得化其精微,不特脾受益,而各臟腑之氣,無不受其益也。今脾氣受傷,不能為胃以代行其傳化,不特胃之氣無以生,而脾不得胃氣之化,則脾亦受損而不受益,勢必至脾胃兩損,何能分其津液,以灌注夫各臟腑之氣耶?治法必大健其胃,兼補夫脾。蓋胃與脾為表裏,兩者宜合不宜離者也。方用益脾湯:   人參一錢 山藥五錢 芡實三錢 巴戟天三錢 砂仁一粒 半夏三分 茯苓二錢 扁豆一錢 神麯一錢 肉果一枚 白朮三錢 水煎服。   服三月胃氣開,再服三月脾氣壯,但見有益不知有損矣。此方開胃之藥多於補脾,以脾損由於胃虛,故補胃而自益其脾也。   此症用果腹飲亦效。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破故紙一錢 砂仁一粒 茯苓三錢 芡實五錢 水煎服。

  人有終朝咳嗽,吐痰微喘,少若行動則短氣不足以息,人以為心火之刑肺,誰知是肺氣之自損乎。夫肺主氣,五臟七腑,雖各自有氣,皆仰藉肺中清肅之氣,以分布之也。今肺金自損,自衛不足,何能分給於各臟腑乎。且腎水非肺金之氣不生,肺既自顧不暇,不來生腎,腎無肺氣而水涸,肺又分其氣以救子而不足,自然子病而母之氣亦盡矣。治法宜大補肺氣,兼補腎水。方用六味湯加麥冬、五味子,大劑與之。久服腎旺而肺亦旺也。夫六味湯補腎之藥,即加五味、麥冬之補肺,而入於六味丸湯中仍是補腎者也。補腎以治肺,此勝於治肺者也。腎旺而肺不必顧子,況又有麥冬、五味之滋,肺受益正無盡也,何損之不愈哉。   此症用延息湯亦佳。   人參 百合各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牛膝二錢 北五味五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貪用飲食,甚至遇難化之物而不知止,逢過寒之味而不知節,遂至胸腹脹悶,已而作痛生疼,後至起噯吞酸,見美味而作嗔不欲食者,人皆以為脾氣之困,誰知是胃氣之損乎。夫脾胃雖為表裏,然一主人,而一主出,能入而不能出者,脾氣之衰;能出而不能入者,胃氣之乏也。雖脾胃交相傷損,然治法不可概治,必分別其何經之傷,使損者多獲其益,則胃易開而脾易健。蓋脾胃同屬一土,而補土實有兩法;脾虛屬腎寒,胃虛屬心冷也,故補脾者必須補腎,而補胃者必須補心,不可混也。今見美味而嗔,明是胃虛,而非脾虛矣。治法補其心火,而胃氣自開。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炒棗仁 茯苓各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半夏一錢 乾薑炒二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連用十劑,胃中溫和。再服十劑,前症頓去。   此方雖仍是統治脾胃之藥,然加棗仁、乾薑、附子之類,是補心者居其重,補脾者居其輕矣。名是脾胃兼治,實偏於治胃者也。   此症用生氣湯亦妙。   人參二錢 白朮一錢 巴戟天二錢 陳皮三分 甘草二分 茯苓二錢 砂仁一粒 穀芽一錢 炮薑五分 水煎服。

癆瘵門 十七則

  人有縱欲傷精,兩脛痠痛,腰背拘急,行立足弱,夜臥遺泄,陰汗痿靡,精神倦怠,飲食減少,而其颼颼如聽風聲,人以為傳尸之癆瘵也,誰知是自傷於腎,為初起之癆瘵乎。夫人之貪色,或立而行房,或勞而縱送,或一泄未已而再泄,或已勞未息而再勞,或興未來而黽勉強合,或力已竭而帶乏圖歡,或天分原薄,服春藥而快志,或材具本小,學展龜以娛心,或行疫辛苦猶然交會,或思慮困窮借以忘憂,一宵之歡遂成終身之疾,原不在婦女之眾,與泄精之多也,不知節便即成癆矣。必致失血,兼之吐痰咳嗽,使熱盜汗,畏寒畏熱,似瘧非瘧,胸中似饑非饑,似痛非痛,飲饌之類,既不能多,復不能化。失情失緒,骨蒸火動,又思色以洩其火,見色而動其意,鬼交夢遺而不可止,於是發寒發熱,骨髓之中遂生癆蟲,因循至死,深可傷也。治法補真精之乏,開胃氣之衰,加之殺蟲之藥,安在將死者之不可救乎。方用救瘵湯:   熟地五錢 白芍二錢 山藥二錢 沙參三錢 地骨皮五錢 麥冬二錢 北五味十粒 人參五分 白薇五分 白芥子一錢 鱉甲一錢 茯苓一錢 水煎服。十劑蟲死,二十劑胃氣大開,連服二月,精神漸旺。服一年而愈,然必須斷色慾也。   此方補陰居多,少加人參以助胃氣,則補陰而無膩滯之憂。即所用殺蟲之藥,非狼虎毒味可比,消弭於無形,所以有益無損也。此方看其平常,配合精良,以治初起之癆,實有神功耳。   此症用救敗湯治之。   地骨皮 丹皮各五錢 人參三分 白芍三錢 山藥一兩 甘草二分 水煎服。   前病用前方妙矣,然傷腎以成前病者,世人頗多,恐一方不足以概治也。我更受異人之傳,尚有一方以治前病甚效,因并誌之。異人謂傷腎以致生癆蟲者,必須先殺其蟲,後用補腎之藥。則腎經受益,否則徒補其精也。蓋蟲不去,則所生之精,僅足以供蟲之用,蟲得精之旺,蟲之勢愈大,與其於補中殺蟲,不若先殺其蟲,後補其陰之為勝。惟是殺蟲之藥,未有不更傷其陰者。吾方則不然,雖死其蟲,而於陰仍未有損,且能開胃。方名袪祟丹:   鰻魚一條,重六兩 懷山藥三兩 芡實一兩 水煮極爛,少加青鹽同食,食完不必吃飯,一日必須食完,連湯汁飲之。一次之後,隔七日再照前食之。三次則骨中之蟲無不死者,然後另用起瘵湯: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麥冬三錢 北五味子十粒 生棗仁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二錢 巴戟天二錢 白芍一錢 白芥子五分 沙參一錢 水煎服。服一月精漸旺矣。再服一月全愈。   此方平中有奇,前方奇中實平,皆異人所傳,余不敢隱,願與世共之,以救初起腎癆之病云。

  人有夜臥常驚,或多恐怖,心懸懸未安,氣吸吸欲盡,淫夢時作,盜汗日多,飲食無味,口內生瘡,胸中煩熱,終朝無力,惟思睡眠,唇似硃塗,顴如脂抹,手足心熱,液燥津乾,人以為腎經之癆瘵,誰知腎傳於心,而心初受病乎。夫心宮寧靜,邪不可侵,邪侵於心,則神必越出於外。腎癆生蟲,無形之邪氣犯心,尚不可救,烏容有形之蟲深入哉。不知蟲雖有形,而蟲之氣亦無形;腎氣既交於心,而腎中之蟲氣,烏得不上交哉。蟲之氣與腎之氣自是不同,腎氣交心,而心受益;蟲氣交心,而心受損,何必蟲入心而心始病乎?然則治法不必治心,仍治腎可也。然而徒治腎而蟲在,則蟲之氣仍在腎,心仍受蟲之害也。故救心必須滋腎,而滋腎必須殺蟲。方用起瘵至神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一兩 茯苓五錢 山藥五錢 芡實三錢 肉桂三分 白朮三錢 杜仲一錢 鱉甲五錢 百部二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癆蟲死矣。再服一月,腎氣旺而心氣安。再服一月全愈。   此方全是補腎安心之劑,惟鱉甲、百部乃殺蟲之藥。鱉甲深攻,引百部直入於至陰之內,又是補陰而不傷於髓,蟲以為養身之味,詎知是殺身之味耶。蟲死而腎無異氣,則心氣受益;而又有麥冬、茯苓、白朮之相扶,自然慶安奠於宮中,喜敉寧於殿上也。   此症用安養湯亦效。   人參 百部各一錢 山藥一兩 甘草三分 麥冬五錢 北五味十粒 白朮二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人有咳嗽吐痰,氣逆作喘,臥倒更甚,鼻口乾燥不聞香臭,時偶有聞,即芬鬱之味,盡是朽腐之氣,惡心欲吐,肌膚枯燥,時作疼痛,肺管之內,恍似蟲行,乾皮細起,狀如麩片,人以為肺經癆瘵也,誰知是心癆而傳之肺乎。夫肺為嬌臟,最惡心氣之剋,心以正火刑肺,肺尚受病,況以尸蟲病氣移而刑肺,肺安得而不病乎?然而肺氣之傷者,傷於心之火氣也。心受蟲氣之傷,心自顧不遑,何能分其蟲氣以剋肺?不知心嫌蟲氣之侵,乃不自受,即以蟲氣移入於肺,而自避其毒也。況肺為腎之母,肺原能自交於腎,而腎之蟲氣,何獨不交於肺乎。此心腎交侵,癆瘵之勢,倍重於腎之傳心矣。治法消心中之蟲氣,不若仍消腎中之蟲氣也。然而心腎兩傷,又消兩經之蟲,藥必先經於胃,蟲未必殺而胃氣先亡,則肺金大失化源,非治之善也。法宜健胃,則分布精液,心腎有益,胃又無損,則蟲可得而誅矣。方用健土殺蟲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二錢 白薇二錢 萬年青一片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山茱萸三錢 生棗仁三錢 車前子二錢 貝每一錢 水煎服。二劑氣喘少平,又二劑咳嗽漸輕。又二劑知香臭,又二劑疼痛漸止,服三月全愈。   此方補胃氣又不助陽,消蟲氣又不損液,腎足以制心,而心不至於刑肺,實治癆傳肺之妙法也。   此症用擭肺飲亦佳。   白朮 人參 百合各二錢 白薇 天冬各一錢 麥冬三錢 款冬花五分 天花粉 桔梗各六分 水煎服。

  人有兩目䀮䀮,面無血色,兩脇隱隱作痛,熱則吞酸,寒則發嘔,痰如鼻涕,或清或黃,臭氣難聞,淚乾眥澀,嘗欲合眼,睡臥不安,多驚善怖,人以為肝經之癆瘵也,誰知是肺癆次傳於肝乎。夫肺金剋肝木者也,使肝木本旺,肺何能剋之。無如腎癆之後,久不生肝,則肝木無滋潤之氣,肝弱可知。肺即乘其弱,將蟲氣交於肝,肝欲拒之而無力,不得已順受其蟲氣矣。肝為腎之子,腎見肝子已受蟲氣,惟恐肝氣不敵,乃移其腎氣以生肝,而蟲氣即因腎氣之移,而同移入於肝矣,蟲蝕肝血,肝又何養乎?治法仍須救腎以生肝,兼之生肝以殺蟲也。方用援瘵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茯苓五錢 鱉甲五錢 白薇二錢 水煎服。十劑少痊,二十劑更痊,服三月乃愈。   此方肝腎兩治之湯也。止鱉甲、白薇乃殺蟲之味,不寒不熱,既無偏勝之虞,能補能攻,又是兩全之道。殺蟲於無形,起死於將絕者也。或謂痰色青黃,方中消痰逐穢之品似不可少。不知蟲入腎肝,非真救二經,何能奪命;況消痰逐穢之品,用之益傷脾胃,肝既受蟲之侵,正欲移傳於脾,倘再傷之,不引蟲入於中州乎?故寧大補腎肝,使二臟受益,其痰自化,斷不敢輕用消痰逐穢之品,以再傷脾胃耳。   此症用療瘵湯亦佳。   白芍 熟地各五錢 當歸四錢 鱉甲三錢 饅魚骨,燒黑灰,三分 北五味十粒 水煎服。

  人有胸前飽悶、食不消化,吐痰不已,時時溏瀉,肚痛腹脹,空則雷鳴,唇口焦乾,毛髮乾聳,面色黃黑,微微短氣怯難接續,便如黑汁,痰似綠涕,人以為脾經之癆瘵也,誰知是肝癆而傳於脾乎。夫五臟之癆,傳入於脾,本不可救,不必更立救脾癆之法也。雖然人有胃氣一線未絕,無不可接續於須臾,脾與胃為表裏,胃絕則脾絕,萬無生理,脾絕而胃未絕,尚有生機,正不可因其肝蟲之入脾,印諉於天命之絕也。余自行醫以來,曾救一婦人得此症,脈又細數,眾醫皆以癆病傳脾,為必死之症,其夫亦棄之不治。余見飲食知味,謂其夫曰:尊正尚有一線可救,何忍看其死而不一援乎?其夫曰:眾醫皆棄而不治,非我不欲生之也。余勸其單服二白散,用:   山藥 芡實各等分,約各四斤 萬年青四大片 各炒、磨為細末,入白糖一斤,滾水調服。   遇饑即用,無論數次。其婦聞之如法喜吞,頭一日即服五大碗。約五月,每日如此,脾氣漸服漸愈,竟得不死。間其前後所服幾何?約百斤也。後見余稱謝。因備誌之,以助行醫方法之窮。二味既能健脾,尤能補腎,腎脾兼治,所以奏功。況萬年青殺蟲於無形,入之於二味之中,蟲亦不知其何以消滅於無蹤也。此方不特單治脾癆,但不可責其近功耳。若加入人參二兩以助胃氣,則胃氣更健,脾氣尤易援耳。   此症用援怯湯亦妙。   白朮 山藥各一兩 茯苓三錢 人參三錢 芡實五錢 白薇一錢 饅魚骨末五分 肉桂三分 水煎調服。

  人有陰虛火動,每夜發熱如火,至五更身涼,時而有汗,時而無汗,覺骨髓中內炎,飲食漸少,吐痰如白沫,人以為骨蒸之癆瘵也,誰知是腎水不能制火乎。夫腎中水火,必須兩平,火之有餘,水之不足也;水不足,火始有餘。骨蒸之病,正坐於火旺水虧耳。治法不必瀉腎中之火,但補其腎中之水,則水足濟火,腎既不熱,骨髓之內外何能熱乎。方用涼髓丹:   地骨皮一兩 丹皮一兩 麥冬五錢 金釵石斛三錢 牛膝二錢 茯苓二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內熱輕,再服四劑內熱盡除,服一月而前症盡愈。   此方用地骨、丹皮,不特補腎中之水,且取其能涼骨中之髓,與消骨外之血也。夫骨中髓熱,必耗其骨外之血;骨外血熱,必爍其骨中之髓。故兼用二味,則髓與血兩治,無太熱之虞,腎中寧獨熱哉。況石斛,牛膝,無非補腎陰之味。陰旺則陽平,水勝則火退,骨蒸不蒸,而癆瘵何能成哉。   此症用純陰湯亦佳。   玄參 麥冬 丹皮 地骨皮 熟地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氣虛,氣息短促不足以息,與勞役形體氣急促者迥殊,懶於語言,飲食無味,身體困倦,人以為氣癆也,誰知是陽虛下陷,由於內傷其元氣乎。夫元氣藏於關元之中,上通肺而下通腎。元氣不傷,則腎中真陽自升於肺而肺氣始旺,行其清肅之令,分布於五臟七腑之間。若元氣一傷,不特真陽不能上升,且下陷於至陰之中以生熱矣。此熱乃虛熱,非實熱也。實熱可瀉,虛熱宜補,故必用甘溫之藥以退其虛熱。然而單用甘溫以退其熱,不用升提之味以挈其下陷之陽,則陽沉於陰,而氣不能舉,雖補氣亦無益也。即升提其氣矣,不用補氣之味,則升提力弱,終難輕舉其氣也。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炙黃芪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升麻二分 柴胡三分 加貝母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升,二劑氣旺,十劑生力,胃氣大開,前病頓失。   補中益氣湯乃李東垣一生學問全注於此方,妙在用柴胡、升麻於參、朮、芪、歸之內,一從左旋而升心、肝、腎之氣,一從右旋而升肺、脾、胃、命門之氣,非僅升舉上、中二焦之氣也。   此症用提陷湯亦效。   黃芪 麥冬各五錢 白朮 人參各二錢 甘草三分 桔梗一錢 神麯五分 水煎服。

  人有血虛者,面無色澤,肌肉焦枯,大腸乾燥,心多怔忡,健忘不寐,飲食少思,羸瘠不堪,夜熱無汗,人以為血癆也,誰知是肝燥而生火乎。夫肝中火盛,往往自焚,終由於腎水之不能生木,非失血吐於外,即耗血燥於內耳。肝既自燥,火生木中,正可火生木外,似乎心火得肝木之火而旺矣。無如木中有水,則肝可生心;木中有火,則肝能焚心。故火在心中可取給於肝,而火在肝中則自顧之不暇耳。然則治法必先治腎,而治腎必先補水也。方用:   玄參一兩 丹皮五錢 沙參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甘菊花三錢 茯苓三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十劑夜熱除,二十劑燥症解,三十劑各病均愈。   此方名為滋肝飲,實補腎以滋肝也。肝得腎水之滋,則肝木之火不發,何致自焚而成癆哉。   此症用加減四物湯:   白芍 當歸 生地各五錢 熟地一兩 丹皮三錢 水煎服。

  人有過於貪饕燔熬烹炙之物,馨香甘肥之品,盡精恣食,以至食不能化,胸中飽悶,久則結成痞滿,似塊非塊,似瘕非瘕,見食則憎,每飯不飽,面色黃瘦,肢體日削,人以為因食成癆,誰知是脾衰而不能化乎。夫食未至而思餐者,胃氣之強也;食已下而難知受者,脾氣之弱也。過於貪饕,正胃氣之強耳。人恃胃氣,不論精粗、生冷,盡皆食之,未免損傷胃氣。胃與脾為表裏,未有胃傷而脾不傷者。然人有腎氣旺者,雖胃傷而脾不能傷,以腎中之火能生脾氣。故脾氣不足,往往補其腎火而愈。今食不能消,至於見食則憎,是脾傷而胃亦傷,單補腎中之火,恐僅能生脾土,而不能生胃土耳。蓋脾土非腎水不生,而胃火非心包之火不能長也。治法必須補心包以生胃土,補命門以生脾土也。方用助火生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黃芪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一錢 巴戟天五錢 菖蒲五分 山查十粒 神麯五分 遠志八分 水煎服。二劑脾氣健,又二劑胃氣開,十劑脾胃之氣大旺矣,又十劑全愈。   此方上補心包,下補命門,中補脾胃,火生而土健,土健而食消,不易之理也。世人不知補火之道,更不知補火而有心包、命門之異,所以日健脾而脾不健,日開胃而胃不開,必成癆而始止也,豈不可歎息哉!   此症用溫化湯亦佳。   人參 茯苓 巴戟天 鱉甲各三錢 白朮 黃芪各一兩 肉桂 神麯各一錢 枳殼五分 白豆蔻一粒 山查十粒 水煎服。

  人有遭遇坎坷,或功名蹭蹬,或柴米憂愁,以致鬱結,胸懷兩脇脹悶,飲食日減,顏色沮喪,漸漸肢瘦形凋,畏寒畏熱,人以為因愁而成瘵也,誰知是肝氣不宣,木剋脾胃乎。夫肝木最喜飛揚,一遇寒風、遇憂愁,皆鬱而不伸也。然而肝氣不肯自安於不伸,於不伸之中而求其伸,於是上不得展舒以生心,下不得不刑剋而傷脾矣。脾土既傷,胃氣亦弱,胃氣既弱,而飲食自少,何能分潤於臟腑哉?人見其悠悠忽忽,不飲不食,疑是蟲之作祟,乃用消蟲逐穢之藥,肝氣不開,脾胃反損,愈加困頓,變成癆疾而死者比比也。治法亦仍開其鬱結而已矣。方用順適湯:   白芍一兩 白朮三錢 人參五分 白芥子一錢 當歸二錢 鬱金一錢 陳皮三分 甘草五分 茯苓三錢 香附一錢 川芎八分 水煎服。二劑脾胃開,四劑寒熱除,十劑鬱結之症盡散矣,二十劑全愈。   此方專入肝經,又能入脾、入胃,舒木氣之滯,宣土氣之沉,所以能奏功之神也。若欲殺蟲袪祟,此症本無蟲與祟也。甚矣!鬱癆之易治,無如人之不知治鬱何哉。   此症用適志湯亦效。   白芍 茯苓各五錢 甘草 枳殼 半夏各五分 砂仁一粒 神麯 香附 人參各二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

  世有尼僧、寡婦、失嫁之女、丈夫久出不歸之妻妾,相思鬱結,欲男子而不可得,內火暗動,爍乾陰水,肝血既燥,必致血枯經斷,朝熱夜熱,盜汗鬼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飲食懈怠,肢體困倦,肌膚甲錯,面目暗黑,人以為瘀血之癆也,誰知是乾血之瘵乎。凡婦女慾火一動,多不可解。慾火者雷火也;雷火一動而天地變、陰陽乖,水隨火而沸騰,火得水而炎上,有不燒乾者乎?婦女之慾火乃起於肝;肝火者木中之火也。雷火喜劈木者,以火從木中出也。夫肝火宜藏,以肝藏血也,肝火動則血不能藏矣。火動則血泄,況火不動則已,動則不能遽止,故火屢動而血屢泄,動之不已,則泄之不已,血安得不乾乎?治法似宜泄木中之火矣,然而火止可暫瀉以止炎,不可頻瀉以損木。方用消愁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葳蕤一兩 玄參 柴胡各一錢五分 丹皮三錢 地骨皮五錢 白芥子一錢 熟地一兩 水煎服。連服數劑,肝氣不燥。再服數劑,肝火可平。更服十劑,血枯者不枯,諸症可漸愈也。   此方補肝木而兼補腎水。水旺而木得其養,木平而火息其機,不必治癆而癆自退。補肝、補腎之中而仍有開鬱、達鬱之藥也。彼徒補肝血、徒瀉肝火者,尚隔一層耳。   此症用散思湯亦佳。   生地一兩 白芍 丹皮各五錢 白朮一兩 地骨三錢 柴胡一錢 當歸五錢 陳皮五分 炒梔子二錢 荊芥一錢 水煎服。

  人有濕熱積於脾胃,又加生冷之物存而不化,久則變成寸白之蟲,或結成蛔蟲之類,以致腹痛肚疼,面黃肌瘦,盜汗淋漓,氣怯身弱,此是蟲積而不散也。夫蟲生,雖因於濕熱之化,而濕熱之積,實因於脾胃之虛。土堅之處,蟲不能生;土鬆則水入,水入則濕留,濕積則熱,熱則蟲生矣。然則治法不必用殺蟲之藥,但健脾胃之土,則蟲宜皆去。然蟲居土之中,既已成穴,則子孫繁庶可知。使單健其脾胃之土,土氣薰蒸,蟲未必不死。吾恐不能盡死也,故健其脾胃,仍須佐以殺蟲之味,則拔本塞源,亦斬草除根之道也。方用滅蟲湯:   白朮一兩 檳榔二錢 使君子二十箇 人參三錢 楝樹根三錢 陳皮五分 神麯三錢 炙甘草二錢 黃連三分 百部一錢 水煎服。一劑蟲下,二劑蟲大下,三劑蟲盡滅矣,不必四劑也。   此方殺脾胃中濕熱之蟲,非殺脾胃中血肉之蟲也。血肉之蟲,每有靈機;濕熱之蟲原無知識。小治尚可建功,況以治癆蟲之法以治之乎。毋怪元氣既回,而殺蟲又捷也。   此症用饅羹飲亦效。   鰻魚一斤,煮湯四碗。另用:   山藥 白朮各一兩 茯神 神麯各三錢 百部二錢 肉桂一錢 湯二碗,煎一碗服;渣再用湯二碗,煎一碗。   服二劑全愈。

  人有好耽麯蘖致成酒積,脾氣損傷,五更作瀉,久則淹淹忽忽,飲食少思,時多嘔吐,盜汗淋漓,人以為酒癆之病,誰知是脾腎兩虧乎。夫酒從胃入,似宜傷胃,不知酒雖入於胃,而受之者脾也。脾所惡者濕,而酒性正濕,是脾之所惡也。乃移而之腎,腎雖水臟,藏精而不藏濕。酒氣薰蒸,腎受酒氣之毒,仍傳於脾,而脾又不能受,遂傳大腸而出;大腸又惡酒氣之濕,不肯久留而遄發矣。飲酒既多,下瀉必甚,下多亡陰,人安得不病乎?人之貪酒而不啻肺腑之親,日飲如故,有加無已,不至腐腸爛胃而不止。然則治法必須先戒酒,而後以化酒之藥以解酒毒,仍似健脾、益腎之品以救其火土之衰,則酒癆之病,庶幾其可瘳乎。方用消酒散:   白朮一兩 山茱萸一兩 葛花二錢 薏仁一兩 肉桂三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十劑瀉輕,又十劑瀉止,又十劑而酒積除,又十劑全愈。   此方脾腎兩補,分解酒濕,而消其毒也。惟是酒性大熱,今不特不解其熱,并且用肉桂以助其熱者,以濕之不行,由於命門之火衰也。真火衰而邪火自盛,真火盛而邪火自衰,則邪水自流矣。   此症用解蘖湯亦可治之。   白朮二兩 茯苓五錢 肉果二枚 柞木枝五錢 水煎服。十劑愈。

  小兒多餐水果,恣食肥甘,以致成疳,身體黃瘦,毛豎膚焦,形如猿猴,狀如刺猬,食土食炭,人以為兒癆也,誰知是脾胃虛寒之病乎。小兒純陽,本不宜虛寒也。然而先天無虧,而後天每不能無損。蓋先天屬腎,後天屬脾胃也。小兒餐水果,食肥甘,正坐於傷脾胃耳。脾胃一傷,五臟之氣不能行,六腑之氣不能運。小兒性格不常,何知樽節,水果仍餐,肥甘仍食,欲不成癆,何可得乎?治法補其脾胃之氣,調其飲食之傷,原可隨手奏效,寧至兒癆之病哉。無如世醫以膽草、蘆薈、胡黃連之類以瀉其火;以半夏、枳殼、檳榔、厚朴之類以降其痰;以麥芽、山查、大黃之類以逐其食;以梔子、楝根、烏梅以殺其蟲,以至兒不勝任,反消損其真元之氣,無異下之石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救之。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三分 附子一分 黃芪三錢 神麯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兒之神氣轉,再劑而兒之神氣生,連服十劑無不全愈,正不必多劑也。   此方原是補氣之劑。補氣者,補脾胃之氣也。小兒之病,原傷於脾胃也。先天實未常傷,脾胃之氣一轉,是後天無損,先天何不接續哉。此癆病之所以易愈耳。   此症用神人散亦甚效。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甘草五分 肉桂三分 白豆蔻一枚 神麯五分 半夏三分 山查五枚 水煎服。

  人有感染尸蟲,遂至釀成癆病,其症與所感之病入無異,世為傳尸癆者,男子自腎傳心,由心而肺,由肺而肝,由肝而脾;女子自心傳肺,由肺而肝,由肝而脾,由脾而腎,五臟復傳六腑而死矣。此古人之言也,而孰知不然。傳戶癆症,感病人之蟲,視蟲所入之臟,即於是臟見病,無不傳於脾而死,不必五臟之皆傳也。彼五臟之皆傳者,乃自傷於腎,由腎而傳心,心而肺,肺而肝,肝而次於脾耳。以自傳而為傳尸之病,則誤之甚矣。所以治傳戶之病,不必同於治自傳之症也。雖然傳尸之蟲,雖不擇臟而入,治法必須補胃腎為主,而佐之殺蟲之味。蓋胃氣不敗而津液能生,腎氣不涸,而火氣能伏。且胃為腎之關門,胃土能消,而腎水始足。傳尸之病,未有腎水不竭者也。此腎與胃之二經,必宜兼補耳。方用移尸滅怪湯:   人參一兩 山茱萸一兩 當歸三錢 乳香末一錢 䖟蟲十四箇 水蛭火煅死,十四條 二蠶沙末三錢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服百丸,此藥服完,而傳尸之蟲滅跡矣。   古人傳袪逐癆蟲之藥,多至損傷胃腎,所以未能取效。今用人參以開胃;用山茱萸以滋腎,且山茱萸又是殺蟲之味;同䖟蟲、水蛭以蟲攻蟲,則易於取勝。尤恐有形之物,不能深入於尸蟲之內,加當歸以動之,乳香以開之,引其直入而殺之也。復慮蟲蝕補劑以散藥味,更加二蠶沙者,乃蟲之糞也,蟲遇蟲之糞,則棄而不食,而人參、歸、萸得行其功,力助諸藥以奏效也。   此症用逐尸飲亦神。   人參三分 白朮二錢 山茱萸五錢 鰻魚骨燒灰,一錢 水煎服。

  人有傳染鬼疰者,闔家上下、大小無不生尸蟲之病,是重於傳尸也。蓋傳尸止病於一人,一人死而一人又病,非若鬼疰之重也。此等之病,雖是冤鬼相纏,然初起之時,未常非尸蟲引之也。夫尸蟲作祟,已能殺人,況又有鬼邪相輔,變動不一,其為害也更甚。其症使人夢遺鬼交,泄精淋瀝,沉沉默默,不知所苦,而無處不惡,經年累月漸就困頓,以至於死,一家傳染,多至滅門絕戶,實可傷也。葛稚川曾傳獺肝散以救人,然止可救傳染之初起,不可救傳染之已深。余逢異人傳方,名為三清九:   蒼朮半斤 炒人參三兩 山茱萸一斤 白薇三兩 䗪蟲三兩 阿膠三兩 白芍十兩 鱉甲十兩 鰻魚骨三兩 白朮一斤 柏子仁不去油,四兩 地骨皮十兩 沙參五兩 肉桂一兩 地栗粉一斤 神麯三兩 貝母二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每日早晚各服三錢。   服一月而鬼氣散,服二月而尸蟲死矣。一家盡服之,斷不致有絕門滅戶之禍也。   此方補陽氣以制陰,則鬼不敢近,滅尸氣以殺蟲,則祟不敢藏,有攻之益,無攻之損,起白骨而予以生全,救闔家而令其壽考,功實偉焉。   此症用散疰飲亦佳。   鱉甲炒為末五錢 狐心末一錢 人參二錢 甘草三分 神麯二錢 白朮五錢 山茱萸五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一月即愈不再傳。

  人有花前月下兩相盟誓,或阻於勢而不能合,或盡於緣而不能逢,遂思結於心中,魂馳於夢寐,漸而茶飯懶吞,語言無緒,悠悠忽忽,終日思眠,面色憔悴,精神沮喪,因而畏寒畏熱,骨中似疼非疼,腹內如餒非餒,人以為癆病之已成也,誰知是相思之惡症乎。夫相思之症,原不必治,遇情人而鬱開矣。然而情人何易急得,醫道豈竟無他治哉。大約相思之病,先傷於心,後傷於肝,久則傷於脾胃,欲治相思之症,宜統心、肝、脾、胃四經治之,治此四經,多有得生者。未可信古人之言,以相思之症為不可治之病也。夫傷心之病,本不可治,如何相思之傷心,猶為可救?蓋思其人而不得,必動肝火,火動生心,其實一線之延,正藉此肝木之火以生心也。用平肝解鬱之品,佐之補心安神之味,益之開胃健脾之藥,則肝氣一舒,心火自發,不必去生脾胃之土,而相思病可逐漸而衰也。倘更加人事之挽回,何病之不可愈哉。方用遂情湯:   香附三分 白芍一兩 荊芥五分 麥冬三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三錢 生棗仁三錢 人參五分 神麯三分 甘草一分 柴胡五分 白芥子五分 水煎服。   十劑肝氣開,又十劑心氣開,又十劑脾胃之氣大開矣。   此方補多於散,貴在調和,不貴在爭戰也。倘作癆瘵治之,反無生機矣。   此症用鬱蓮散亦甚佳。   白芍一兩 柴胡八分 香附五分 鬱金一錢 生棗仁一錢 茯神二錢 巴戟二錢 蓮子心三錢 麥冬五錢 丹參三錢 水煎服。

夢遺門 七則

  人有用心過度,心動不寧,以致夢遺者,其症口渴舌乾,面紅顴赤,眼閉即遺,一夜有遺數次者,疲倦困頓,人以為腎虛之過也,誰知是心虛之故乎。夫心喜寧靜,不喜過勞,過勞則心動,心動則火起而上炎,火上炎則水火相隔,心之氣不能下交於腎,腎之關門大開矣。蓋腎之氣必得心氣相通,而始能藏精而不洩。今心不能攝腎,則精焉得而不走乎。雖然心未常不惡腎之不藏也,無如心欲攝腎,而力不能也。然則治法何必治腎,補心中之虛,而夢遺自止矣。方用靜心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神五錢 炒棗仁 山藥各一兩 芡實一兩 甘草五分 當歸三錢 北五味十粒 麥冬五錢 水煎服。二劑遺止,十劑永不再遺也。   此方大補心氣之虛,全不去瀉心之火。蓋火之動,由於心之過勞,是火乃虛火,非心之實火也。實火可瀉,虛火宜補。世人以實火瀉之,此夢遺之所以不能止也。   此症用斷遺神丹亦效。   人參一兩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人有朝朝縱慾,漁色不厭,遂至夢遺不能止。其症腰足痿弱,骨內痠疼,夜熱自汗,終宵不乾,人以為腎火之作祟也,誰知是腎水涸竭乎。夫腎中水火兩得其平,久戰尚不肯泄,夢中之遺,實水火之不得平耳。火衰而水旺者亦能遺:火盛而水衰者亦能遺也。二者相較,火衰而遺者輕,火盛而遺者重。輕者略補火而即痊,重者非大補水而不能愈。蓋火易接續,而水難滋益也。治法不必瀉火,補腎水以制火可耳。方用旺水湯:   熟地一兩 沙參五錢 北五味一錢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茯苓五錢 地骨皮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不遺矣。   此方純是補精,絕不入澀精之藥,以夢遺愈澀而愈遺也。補其精則水足以制火之動,火不動精能自止,何必澀之。今不特不澀,且用通利之藥者,以夢遺之人精竅大開,由於尿竅之閉也,火閉其尿竅,則水走其精竅矣,通其尿竅,正所以閉其精竅也。倘用澀藥,精竅未必閉,而尿竅反閉矣,何日是止精之時哉。   此症用熟地添精丹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 山藥 芡實各一兩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人有怒氣傷肝,忽然夢遺,久而不止,凡增煩惱,泄精更多。其症兩脇多悶,火易上升於頭目,飲食倦怠,發躁發脹,人以為肝氣之動也,誰知是肝血之燥乎。夫肝中有火,得血則藏,何無血則不能藏也?蓋肝中之火,木中之火也,木缺水則木乾,肝少血則肝燥,肝燥之極,肝中之火不能自養,乃越出於外,往來心腎之間,遊魂無定而作夢。其夢每多淫夢者,因肝氣之虛也。治法補肝血而少瀉其火,則火不旺而魂自歸,何夢而再至於遺也。方用潤木安魂湯:   當歸一兩 白芍一兩 甘菊花三錢 北五味五分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炒梔子一錢 金櫻子三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二劑肝火平,又二劑肝血旺,又二劑夢遺止矣。再用十劑,永不再發。   此方寓瀉於補之中,寓止於通之內,反能歸魂而入於肝,澀精而收於腎也。倘不知補而徒瀉之,不知通而單止之,則肝無血養,魂安能歸哉?魂既不歸,搖搖靡定,夢難斷絕,遺亦寧有止日耶?   此症用芍藥潤燥丹亦可。   白芍 山藥各一兩 炒梔子三錢 芡實一兩 水煎服。

  人有心氣素虛,力難久戰,然又思慕美色,心中怦怦,遂至夢遺。其症陽痿不振,易舉易泄,日日夢遺,後且不必夢亦遺,見美婦而心動,聞淫語而色移,聽女音而神馳,往往走失不止,面黃體瘦,自汗夜熱,人以為心腎之兩虛也,誰知是心包之火大動乎。夫心包為心君之相臣,代君行令者也。心氣旺則心包奉君令,而不敢上奪其權;心氣衰則心包奉君令,而反行其政矣。治法必須補心經之衰,瀉心包之火,則夢遺可斷,而自遺亦可止也。方用強心湯:   人參一兩 茯神五錢 當歸五錢 麥冬三錢 巴戟天五錢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玄參五錢 北五味五分 蓮子心三分 水煎服。連服四劑,夢遺少矣。再服四劑,自遺少矣。再服一月,夢遺自遺均愈。服三月不再發。   此方補心者居其七,瀉心包者居其三。蓋心包之旺,原因於心氣之衰,補其心則心旺,而心包自衰。故少加玄參、蓮子以瀉心包之火,而君相兩得其平矣。但必須多服始能奏功,積弱之勢成非一日,其由來者久也,漸移默奪之功,烏可責旦夕哉。   此症用蓮心清火湯亦效。   玄參 生地各五錢 丹參三錢 山藥 芡實各一兩 蓮子心二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五分 天冬一錢 水煎服。

  人有素常縱慾,又加勞心思慮終宵,仍然交合,以致夢遺不止。其症口渴引水,多飲又復不爽,臥不安枕,易驚易懼,舌上生瘡,腳心冰冷,腰痠若空,腳顫難立,骨蒸潮熱,神昏魂越,人以為心腎之虛也,誰知是心腎二經之火一齊俱動乎。夫心中之火正火也,正火必得腎水以相制;腎中之火虛火也,虛火必得心火以相伏。故心火寧靜,而腎火不能動也。腎火之動,由於心火之衰耳。心腎兩動,則二火相合,豈能久存於中?火性炎上,自然上勝而不肯止矣。一火動,水猶不升,兩火齊動,安望水之下降乎?火升之極,即水降之極也。心腎之氣不開,則玉關大開,安得止之。然則何以救之耶?仍補其心腎,氣足而關自閉也。方用兩益止遺湯:   人參一兩 熟地二兩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白朮一兩 生棗仁一兩 黃連五分 肉桂五分 水煎服。二劑遺即止,服二月諸症全愈。   此方乃心腎交合之聖劑。心腎交則二火自平,正不必單止其遺也。況止遺必用澀藥,內火煽動,愈澀而火愈起矣。   此症亦可用兩寧湯: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黃連一錢 肉桂三分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水煎服。

  人有專攻書史,誦讀不輟,至四鼓不寢,遂成夢遺之症,久則玉莖著被,精隨外泄,不著則否,飲食減少,倦怠困頓,人以為心火之盛也,誰知是腎火隨心火之奔越乎。夫心火易動而難靜,人一日之內,無刻不動心也。動心一日,仝藉夜分之安寢,則心之血歸於肝中,而腎水來滋,雖腎水本來養肝,而不養心,然心氣既歸於肝中,腎即養肝,肝有不養心者乎?自然以養肝者養心矣。心既得養,則心猶不動也,惟過勞其心則心血耗損,血不能歸肝而火熾,腎見心火之沸騰,腎不來交矣。況腎未必平日之積畜,則水源有虧,水虧而火更旺,火以引火,心火乘熱而入腎,客於下焦,以鼓其精房,於是精不閉藏而外泄矣,此正氣虛絕欲脫之象也。方用絕夢丹:   人參三錢 麥冬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三錢 熟地一兩 芡實五錢 山藥五錢 北五味一錢 玄參一兩 菟絲子三錢 丹參三錢 當歸三錢 蓮子心三錢 炒棗仁三錢 陳皮三分 沙參三錢 水煎服。十劑輕,二十劑更輕,三十劑疾如失。   此方安心之聖方,即補腎之妙劑,蓋合心腎而兩救之也。人疑火盛之極,宜用止火之味矣。不知火起勞心,火乃虛火,而非實火,虛火可補不可瀉,故大補心腎虛火自安。倘執君火為實火,妄用大寒過涼之藥,則生機頓失矣。   此症用養儒湯亦妙。   熟地一兩 金櫻子 芡實 山藥 玄參 麥冬各五錢 牡蠣末三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

  人有至夜脊心自覺如火之熱,因而夢遺,人以為河車火燒也,誰知是腎水之涸乎。夫河車之路,即脊骨之椎也。腎之路走夾脊者,乃腎水之路,亦腎火之路也。水火相濟,而河車之路安,水火相勝,而河車之路塞。路塞者,無水以灌注之也。無水相通,則火氣上炎而成熱,脊心安得清涼哉?火炎於上,自然水流於下矣。治法救在上之火炎,必先沛在下之水涸,水足火息,黃河始可逆流也。方用挽流湯:   熟地二兩 山藥一兩 白朮一兩 澤瀉三錢 玄參一兩 北五味二錢 山茱萸五錢 水煎服。十劑熱解,二十劑遺絕。   此方純是補水之味。過於酸收者,取其收斂以止遺者。夫夢遺之症,愈澀愈遺,此何用酸收而不顧乎?不知河車之路,最喜酸澀,非酸澀則水不逆流。終日夢遺,水成順流之勢,水順流之至,則火逆衝之至矣。酸收之味,用之於瀀渥之中,則逆流而上,可以救中谷之焚。火降而水更升,何至下遺之靡止乎,故脊熱除而夢遺亦斷也。   此方用充脊湯亦佳。   山茱萸 熟地 山藥 芡實各一兩 北五味三錢 金櫻子 白朮各三錢 水煎服。

陰陽脫門 五則

  男子久戰不已,忽然樂極情濃,大泄不止,精盡繼之以血,氣喘而手足身體皆冷,人皆以男脫精為陽脫,女脫精為陰脫,其實男女俱有陰陽之脫,不必分男女以治之也。大約脫症俱宜治陽。蓋精脫之後,精已盡亡,是無陰也。而陽氣亦在將脫未脫之際,若不急救其陽氣,則陽氣一散,歸陰甚速。況陰性遲而陽性速,徒補其陰則迂緩之極,何濟於事乎?倘執補陰之說,陰已盡泄,內絕真陰之根,又從何處補起?是補陽可以續陰,而補陰難以引陽也。然陰盡繼之以血,似乎血亦宜止。而止血之藥,要不外澀藥以閉之,但內已無陰,何從閉塞?不若用補氣之劑,以助其陽氣,陽旺而陰自能生,陰陽交濟,氣血交通,自然精生血閉,不澀之澀也。方用續陰救絕湯:   人參二兩 白朮三兩 附子一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一劑血止,二劑陰生,連服四劑,可以不死。   此方補陽氣之聖藥也。用人參回絕,續於無何有之鄉,用白朮以通利其腰臍之氣,用附子以追其散失之元陽,用巴戟天補其心腎之陰,仍是補陽之藥,則陽回而陰亦回也。倘不用人參,止用附、朮、巴戟,亦可奪命於須臾,然無參為君主之味,則附子之熱無以駕馭,恐有陽旺陰消之弊,倘能以補陰之藥濟其後,亦不至有偏勝耳。   此症用參附五味湯亦大效。   人參三兩 附子二錢 北五味子三錢 水煎服。

  有婦人愛風月者,盡情浪戰,以致虛火沸騰,陰精下脫,死去更甦,頭目昏暈,止存遊氣,人以為陰脫也,誰知是陽脫乎。婦人主靜不主動,最難泄精,以婦人滿身純陰,腎中獨存陽氣也。男子成仙者,採婦人之陽氣,以為丹母,然而採者多,而能得之者絕少。凡婦人泄精必自動之極,而漏泄之時,其樂有不可言者,正泄其陽氣也。陽氣之泄,將一身骨髓之真陽,盡從胞胎之管而噴出,然亦止泄其氣,而非泄其精也。惟火動之極,則肝氣大開,血不藏矣,血不藏則精亦不能固,而腎中之真陰,亦隨之俱洩。當此之時,婦人乃動極而不能自止,情願身死以殉,故愈動而愈泄,而及至精盡一笑而亡。惟藉男子緊抱其身,以嘴哺氣,陽不離陰之戶,然後死去還魂,是陽脫而陰尚未絕耳,可不急救其陰乎。然而救陰不能回陽,必須仍救陽也。方用回陽救陰丹:   人參三兩 黃芪三兩 當歸一兩 茯神五錢 生棗仁三錢 北五味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陽回,二劑陰生。然後方中再加熟地一兩,山茱萸五錢,一劑煎飲,連服一月,可以還元如故。   此方先用參以挽回於一時,後用熟地、山藥以善後於平日。蓋人參實能救脫以回陽,而不能救涸以填陰。先補陽而後補陰,則已脫之精可生,未脫之氣易長,庶不至陽旺而陰消也。   此症用參朮湯亦可救。   人參三兩 白朮三兩 水煎服。

  人有小便之時,忽然寒噤脫去,雖無陰精之泄,然氣泄即精泄也。人以為中風之症,誰知是陰陽兩脫乎。夫膀胱氣化,殆能小便,此氣即腎中之氣也。人過泄精,則氣不能旺矣。氣衰則精易泄,精泄而氣益微,小便之時脫去者,未有不因過於交感泄情所致。交感時泄精以脫者,因於樂極情濃;交感後當小便而脫者,必戰敗陽痿之人。故脫於男女身上者,多有回生;脫於坑廁之地者,每難救死。蓋彼有陰陽之根,此無陰陽之倚也。然脫有不同,倘脫去昏暈,外勢縮入者,尚可救援,急以手拽出龜頭,不使縮入,後用生人湯救之。方用:   生棗仁五錢 人參二兩 附子三錢 白朮四兩 菖蒲五分 水煎服。一劑再甦,二劑更健,改用調陰回陽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白朮一兩 茯神三錢 人參一兩 肉桂一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調理二月而愈。   前方回陽于無何有之鄉,後方生陰於正可續之際,自然陽回而陰不至於驟絕,陰生而陽不至於太旺耳。或謂龜頭縮入,明是寒極宜死之兆,不知猶有生機者,以內有陽氣未絕耳。使陽已絕矣,則龜頭反不深入。龜頭之深入者,陰欲入陽之兆也,故以陽藥急救之而更甦矣。   此症用參朮附子湯亦可效。   人參 白朮各二兩 附子三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之時,一時昏暈而脫者,兩目上視,手足冰冷,牙關不收,不能語言,人以為中風不語也,誰知是陰脫之症乎。夫大便之能開闔者,腎主之也。腎水足,大便無燥結之虞;腎水衰,大便有滑利之患。是大便之燥潤,全責之腎也。然大腸之病何能遽絕?不知大腸過燥,則火爍其水而陰絕;過滑則水制其火而陰亦絕也。且大腸陰絕,仍絕於腎耳,故腎脫而大腸亦脫,惟救其腎絕而已。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茯苓八錢 丹皮六錢 山藥一兩 澤瀉六錢 水煎服。   一劑昏暈甦,再劑言語出,連服一月全愈。   此方非救脫之藥也。然腎水枯而腎始絕,大滋其腎水,枯槁之時得滂沱之澤,則溝洫之間,無非生意,是補水正所以救腎之絕,豈大腸得水而反不能救其脫乎。   此症用兩援湯亦可治。   熟地二兩 當歸 人參 白朮各一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並不與婦人交感,一聞婦女之聲音,而淫精流出,雖非陰陽脫症之重,然亦脫症之漸也。夫陰陽不相離者也,久戰不泄者,腎火與腎水俱旺也,惟腎水衰,而火易動,腎火衰而水難固。久戰不泄者,非為腎中水火之旺,亦心中水火之旺也。心火旺,腎火不敢奪其權;心水旺,腎水不敢移其柄。惟心中水少,而腎中之水始有下竭之憂;心中火少,而腎中之火始有下移之患。聞婦女之聲淫精即出,此心中水火虛極而動也,而腎中水火隨心君之動而外泄矣。若流而不止,此陰陽將脫之候尤為危症,苟不急治,亦與鬼為鄰。治法宜大補其心腎。方用交濟湯: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一兩 柏子仁三錢 龍骨醋焠,二錢 黃連五分 肉桂五分 當歸五錢 黃芪五錢 水煎服。   十劑雖聞婦女之聲亦止而不流矣,更服二十劑全愈。   此方心腎兩補,少加澀精之味,使玉門自閉,不至經絡之大開也。蓋心腎不交,而玉門之關既易開;心腎易交,而玉門之關反難閉。聞聲流精者,其精原先離於腎宮,故隨聞隨出,亦其中之關門大開故耳,所以宜用澀於補之中也。   此症用葆精丸亦佳。   人參五兩 白朮 黃芪各一斤 山藥 熟地 芡實各一斤 北五味三兩 遠志四兩 炒棗仁 山萸肉 巴戟天 菟絲子 麥冬各八兩 龍骨三兩,醋焠 金櫻子四兩 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吞服,各六錢,一料全愈。

淋證門 七則

  人有小便流白濁者,如米泔之汁,如屋漏之水,或痛如刀割,或澀似緘刺,溺溲短少,大便後急,此膀胱之火壅塞也。此症大約得之入房不使暢泄而忍精者居多。夫人精泄之時必由腰腎而上趨夾脊,透泥丸而下喉嚨,百節骨髓,無不同趨下走於陰器而出。倘少遏抑之,則精即止遏於中途而不得散,欲反原舊之百骸而不可得,于是不得已而走膀胱之路,欲隨溺而泄也。夫膀胱化水而不化精,且與腎為表裏,尤不肯將腎中之精外泄,故閉塞其口而精不得出。膀胱因精在門外,不敢化水而水不行,水不行而火乃熾,于是熬乾水液,精色變而為濁。遂得下潤于膀胱,而膀胱仍不受也,乃自流於陰器而出矣。治法瀉膀胱之火,佐之以利水之味,則火隨水流,精亦隨火而散矣。方用散精湯:   劉寄奴一兩 車前子五錢 黃柏五分 白朮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愈。   此方用白朮以利腰臍之氣,用車前以利水,用黃柏以泄膀胱之火,用寄奴以分清濁,而此味性速,無留滯之虞,取其迅逐行水止血,不至少停片刻也。   此症用桂車湯亦效。   車前子一兩 肉桂三分 知每一錢 王不留行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通。

  人有小便流赤濁者,似血非血,似溺非溺,溺管疼痛,人以為血淋也,誰知是氣虛血壅乎。夫氣旺則血行,氣衰則血閉。然氣虛之人,多不能忍精而戰,不能忍而必欲忍,則精塞水竅,氣衰不能推送以出,由是積而內敗,化為膿血矣。精化為血,而血無所歸,仍流於膀胱,膀胱不能化血,隨其自流。精化之血,相火猶存,火性作祟,所以疼痛也。雖然精即化血,精何能多,血亦宜少,何終日流而不能止?不知精與血同類也。精既化血,則血以引精,何有底止乎。治法急宜止血為主,然不可徒止血也。止血必須補氣,蓋氣能化血也。方用斷血湯: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三七根末三錢 茯苓三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一劑血淋止,二劑全愈。   此方用黃芪以補氣,用當歸以補血。氯既旺,無難推送夫敗濁矣。況所化精血,久已外出,所流者乃舊血,而非敗血也。今用補氣、補血之藥,以生新血,新血一生,舊血自止,況有三七根之善於止血乎。方中用丹皮以清血中之火,茯苓以分其水中之血,自然清濁不至混雜,壅阻得以疏通也。世人不知治血淋之法,以濕熱治之,往往至於困頓耳。   此症用玄車丹亦甚效。   玄參 車前子各一兩 水煎服。二劑即愈。

  人有小便之中溺沙石者,其色不同,而堅實如石投之熱湯之中,頃刻不能即化,其欲溺之時,必疼痛欲死,用盡氣力始得溺出而後快,其症大約得之入房,而又行路涉水,或加沐浴而成之者,人以為砂石淋也,誰知是腎火煎熬之故哉。夫腎火之盛,由於腎水之衰也。入房泄精,水虧之後,其火未能遽息,復加行役以勞其筋骨,則火且大動而不可止。沐浴涉水,似乎外水可以制火,詎識腎火乃虛火也,外水乘腎氣之虛直入以遏其火,火乃不敢外散,反閉守於腎宮。腎水乃至陰之水,猶天地之海水也。海水得火而成鹽之塊,腎水得火而成石之淋,又何足怪乎。惟是外水澹水也,腎水鹹水也,腎火喜鹹而畏澹,一遇澹水之侵,腎火閉結而不得伸,乃行其氣於膀胱,煎乾鹹水而成石也。治法通其腎中之氣,利其膀胱,則腎火解而砂石自化矣。方用化石湯:   熟地二兩 茯苓一兩 薏仁五錢 山茱萸一兩 澤瀉五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水煎服。一劑、二劑輕,十劑全愈。   此方不去治淋,反去補腎,以茯苓、薏仁淡滲之藥解其鹹味;以麥冬、玄參微寒之品散其火氣;以地黃、山萸甘酸之珍滋其陰水,又取其甘能化石,而酸能消石也。又慮其性滯而不行,留而不走,益之澤瀉之鹹,鹹以入鹹,且善走攻堅,領群藥趨於腎中,又能出於腎外,迅逐於膀胱之裏,而被其塊也。倘不補腎而惟治膀胱,且氣不能出,烏能化水哉。   此症用化沙湯亦效。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甘草二錢 澤瀉 車前子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感濕氣而成淋者,其症下身重,溺管不痛,所流者清水而非白濁,人以為氣虛成淋,誰知是濕重成淋乎。五淋之中,惟此淋最輕,然而最難愈,以濕不止在膀胱之經也。夫濕從下受宜感於足。今足不腫而變為淋,是濕不入於皮膚,而入於經絡,且由經絡而入於臟腑矣。然治臟腑之濕,而經絡之濕宜乎盡散,何淋症最難愈耶?蓋濕之能入於臟腑者,乘虛而入也。瀉濕必損臟腑之氣,氣損則不能行水,濕何能瀉耶?濕既難瀉,淋何能即愈哉?故治濕必須利氣,而利氣始能去淋也。方用禹治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車前子三錢 水煎服。   此方利水而不耗氣,分水而不生火,勝於五苓散實多。蓋五苓散有豬苓、澤瀉,未免過於疏決;肉桂大熱,未免過于薰蒸,不若此方不熱不寒、能補能利之為妙也。大約服此場至十劑,凡有濕症無不盡消,不止淋病之速愈也。   此症亦可用氣化湯治之。   白朮一兩 茯苓 豬苓 車前子各三錢 黃芪一兩 升麻五分 水煎服。

  人有春夏之間,或遭風雨之侵膚,或遇暑氣之逼休,士熱下濕,交蒸鬱悶,遂至成淋,絕無驚懼,忍精之過,人以為濕熱之故也,誰知是腎虛而感濕熱乎。夫腎虛者,腎中之火虛也。腎寒則火不足以衛身,外邪得以直入于腎。幸腎中之水,足以外護,不至於深入,乃客于腎之外廓。腎與膀胱為表裏,腎之外即膀胱也。濕熱外邪,遂入於膀胱之中,代腎火之氣,以行其氣化之令。然膀胱得腎氣而能化,得邪氣何能化哉?故熱不化水濕,且助火不為溺而為淋矣。治法急宜逐膀胱之濕熱,以清其化源。然而膀胱之濕熱去,而腎氣仍弱,何能通其氣于膀胱?淋症即愈,吾恐有變病之生矣,故於利濕、利熱之中,更須益腎中之氣也。方用通腎袪邪散: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瞿麥一錢 薏仁五錢 萹蓄一錢 肉桂三分 車前子三錢 水煎服。   此方分解濕熱,又不損腎中之氣,故腎氣反通轉,能分解夫濕熱也。淋症去而腎受益,何至變生不測哉。   此症用散淋湯亦效。   白朮二兩 杜仲一兩 茯苓一兩 豨薟二錢 薏仁五錢 黃柏一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人有交感之時,忽聞雷轟,忽值人至,不得泄精,遂至變為白濁,溺管疼痛,宛如鍼刺,人以為腎精之內敗也,誰知是膽氣之阻塞乎。夫膽喜疏泄者也,今膽氣受驚,則收攝過多,而十二經之氣皆不敢外泄,精亦阻住而不得流逐,畜積于膀胱、陰器之間,而膽氣不伸,自顧未遑,何能為十二經決斷耶?所以精變為淋,壅塞而艱于出也。治法抒其膽氣,少加導水之藥,則膽氣既伸,得決其一往莫禦之氣,自然水通而精亦化也。方用助膽導水湯:   竹茹三錢 枳殼一錢 車前子三錢 白芍五錢 蒼朮三錢 滑石一錢 木通二錢 薏仁三錢 豬苓二錢 水煎服。二劑少愈,四劑全愈。   方中雖導水居多,然導水之中仍是抒膽之味,故膽氣開而淋症愈耳。   此症用順膽湯亦效。   柴胡 黃芩各二錢 白芍 車前子各五錢 茯神 澤瀉 炒梔子 蒼朮各三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下痢之時,因而小便閉塞,溺管作痛,變為淋者,人以為濕熱太盛也,誰知是清濁之不分乎。夫夏感暑熱,多飲涼水,或過餐茶、瓜,皆能成痢,是痢疾固濕熱所成。惟是濕熱留于腸胃,宜從大便而出,今從小便而出者,是濕熱過盛,其大勢雖趨于大腸,而奔迫甚急,大腸不及流,乃走膀胱,而膀胱得濕熱之氣,則肺金清肅之令不行,欲化溺而不得,遂變為白濁而滲出者也。故清濁不分者,專言膀胱,非大小腸也。然水入膀胱,清濁之分,全責其滲化之奇,今因濕熱不能化,非膀胱之病乎。夫膀胱氣化能出,氣者火也,濕熱非火乎,何得火而反變為白濁耶?不知膀胱寒而溺頻出,膀胱熱而溺不能出,白淋是熱而仍出者,以其有濕以相雜耳。且膀胱得火而化溺者,乃真火而非邪火也。真火化溺而易出,邪火爍溺而難出耳。濕熱之火,正邪火而非真火也。治法清膀胱之邪火,兼逐大腸之濕熱,則痢止而淋亦止矣。方用五苓散加減治之。   茯苓三錢 豬苓二錢 澤瀉五錢 白朮五分 炒梔子三錢 白芍五錢 檳榔二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少輕,再服二劑又輕,更服二劑全愈。   此方利水之藥多於治痢,何以痢先愈而淋反後愈也?蓋痢本濕熱所成,利其水則濕熱易解。水不走大腸,而盡走於膀胱,則膀胱反難滲水之速,故少遲奏效耳。   此症用分濁飲亦效。   蘿蔔子一兩 白茯苓 澤瀉 車前各五錢 甘草 黃柏各一錢 炒梔子三錢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九

大便閉結門 九則

  人有大便閉結者,其症口乾舌燥,咽喉腫痛,頭目昏暈,面紅煩躁,人以為火盛閉結也,誰知是腎水之涸乎。夫腎水為肺金之子,大腸與肺為表裏,肺能生子,豈大腸獨不能生水乎?不知金各不同,金得清氣則能生水,金得濁氣不特不能生水,反欲得水以相養,放大腸得氣之濁,無水則不能潤也。雖然大腸之開闔,雖腎水潤之,亦腎火主之也。而腎火必得腎水以相濟,無腎火,而大腸洞開矣。無腎水以濟腎火,則大腸又固結而不得出,故腎虛而大腸不通,不可徒瀉大腸也,瀉大腸愈損其真陰矣。此等之症,老人最多,正以老人陰衰乾燥,火有餘而水不足耳。治法但補其腎中之水,則水足以濟火,大腸自潤矣。方用濡腸飲:   熟地二兩 當歸一兩 肉蓯蓉一兩,水洗澹水浸,一日換水五次 水煎,空腹服。   一連數劑,無不通者。   此方用熟地補腎,用當歸生血潤腸,用蓯蓉性動以通便,補陰而非亡陰,於老人尤宜,而少年腎虛之輩,亦何獨不利哉。   此症用濡腸湯亦效。   熟地 當歸各一兩 升麻五分 牛膝三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結,小腹作痛,胸中曖氣,畏寒畏冷,喜飲熱湯,人以為火衰閉結也,誰知是腎火之微乎。夫大腸屬金,金宜畏火之刑,何無火而金反閉耶?不知頑金非火不煆,所以大腸必得火始能開闔。大腸者,傳導之官也,有火則轉輸無礙,無火則幽陰之氣閉塞,其輸輓之途,如大溪臣壑,霜雪堆積,結成冰凍,堅厚而不可開,倘得太陽照臨,則立時消化,非大腸有火則通,無火則閉之明驗乎。然而大腸本經,不可有火也。火在大腸,則大腸有太熱之虞;火在腎中,則大腸無大寒之懼。倘腎中無火,則大腸何以傳化水穀哉。治法必須補腎中之火,不必通大腸之結也。方用溫腸開閉湯:   巴戟天一兩 白朮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附子二錢 水煎服。   此方用巴戟、熟地、山茱萸以補腎,至陰之中,仍有至陽之氣,又用白朮以利腰臍。因附子直通其腎,迅達於膀胱,則火氣熏蒸。陽回黍谷,雪消冰泮,何至固結閉塞哉。   此症用煖陽湯亦效。   白朮 肉蓯蓉各一兩 附子一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結,煩躁不寧,口渴舌裂,兩目赤突,汗出不止,人以為火盛閉結也,誰知是胃火之沸騰乎。夫陽明胃火一發,必有爍乾腎水之禍。大便不通,正胃火爍乾腎水也。似宜急救息其火,但火性炎上,若以細微之水潑之,則火勢愈烈而不可止,必得滂沱大雨,傾盆倒甕,淋漓澆灌,則燎原之火庶几盡息。方用竹葉石膏湯:   石膏一兩 知母三錢 麥冬一兩 甘草一錢 茯苓二錢 人參五錢 竹葉一百片 粘米一撮 水煎服。一劑火瀉,二濟便通,改用清肅湯: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白芥子三錢 竹葉三十片 甘菊花二錢 生地三錢 陳皮五分 丹皮二錢 水煎服。十劑大便永無閉結之苦。   前用白虎湯,以火勢太盛,不得已暫救腎中之水也。但石膏辛散,而性又猛烈,頻用多用,反致損耗真陰,真陰一耗,則前火雖消,後火又將復起,況火之有餘,水之不足也。與其瀉火以損陰,何若補水以制陽之為得,所以改用清肅湯,補水以息陽火之餘燄耳。   此症用潤胃丹亦效。   石膏五錢 知母一錢 玄參一兩 生地五錢 牛膝三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結,胸中飽悶,兩脇疼痛,嘔酸作吐,不思飲食,人以為火之作祟也,亦知為肝火之故乎。夫肝屬木,木易生火,火旺似宜生脾胃之土,土又生金,何至大腸無津,成閉結之症?不知肝中之火,乃木中之火,半是雷火也。雷火最能爍水,試看連陰久雨,必得雷電交作,始散陰霾,正爍水之明徵也。故肝火不動則已,動則引心包之火而沸騰,引陽明之火而震動,火多而水有不涸者乎,水涸而大腸安得不閉結哉。故欲開大腸之閉,必先瀉肝木之火,則肝氣自平,不來剋土,胃脾之津液,自能轉輸於大腸,而無阻滯之苦矣。方用散火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炒梔子三錢 柴胡三分 大黃一錢 地榆二錢 水煎服。一劑大便通,二劑肝火盡散,不再閉結也。   此方專入肝以瀉火,又能舒肝之鬱,蓋肝不鬱則肝火必不旺。肝火一散,各經之火無不盡散,豈獨留大腸一經之火哉。況方中原有地榆,又專解大腸之火者也。   此症用丹黃湯亦神。   炒梔子 丹皮各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結,口乾唇裂,食不能消,腹痛難忍,按之益痛,小便短澀,人以為大便之火閉也,誰知是脾火之作祟哉。夫脾乃濕土,得火則燥,宜為脾之所喜,何反成閉結之症?不知土太柔則崩,土太剛則燥;土崩則成廢土,士燥則成焦土也。然而土焦,非陽明之燄下逼,必命門之火上炎,二火合攻,脾之津液涸矣。水穀之入,僅足供脾之用,何能分潤於大腸乎,大腸無津液之潤,則腸必縮小,不能容物,安得不閉結哉。治法須急救脾土之焦,又必先瀉陽明、命門之火,始脾土得養,自易生陰,陰生而津液自潤,何必通大腸之多事哉。方用救土通腸湯:   玄參二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知母一錢 厚朴一錢 升麻五分 大麻子三十粒 水煎服。二劑大便必通,減去大麻子與知母,再用四劑,脾火盡散,大便不再結矣。   此方玄參、生地補脾土之陰,又是瀉命門、脾胃之火,當歸取以潤腸,知母、厚朴取其下行以解熱,升麻提脾土之氣,則陽升而陰自降,大麻子最潤大腸而引火下行,不使陰氣上升,正助升麻以提陽氣。陽既升而陰又降,則津液無乾澀之虞,何患大腸之不通哉。   此症用助陰湯亦效。   玄參 當歸 生地各五錢 知母一錢 牛膝三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結,舌下無津,胸前出汗,手足冰冷,煩悶發躁,大眥紅赤,人以為大便之火閉也,然亦知是心火之焚燒乎。夫心與小腸為表裏,未聞心與大腸有妨礙也。然大腸雖不與心為表裏,實與肺為表裏,心火之盛刑肺,即刑大腸矣。蓋大腸屬金,心火太盛,則心不能受,自分其火與大腸。而大腸又最畏心火,火盛爍金,可立而待也。雖肺能生水,肺與大腸有表裏之關切,豈無津液之降,以救大腸之枯渴。無如肺先受心火之刑,自救不遑,親子如腎,尚不能分潤,安有餘波以及兄弟,來救援大腸乎?此大腸之所以不通也。治法宜急瀉火,但徒瀉其火,無汪洋甘澤之降,恐不足以濟大旱之渴也。必須以大雨淋之,則旱魃之氣頓除,而河渠盡通矣。方用掃氛湯:   黃連三錢 玄參三兩 沙參一兩 當歸一兩 麥冬一兩 丹皮一兩 瓜蔞二錢 水煎服。一劑心火降,大便即通,不必二劑。   此方用黃連以直解其心中之熱。然徒用黃連,不益之玄參,則黃連雖寒而性燥,火雖解而大腸之燥如故也。得玄參之潤,以匡贊黃連,則浮遊之火,不特盡除,且潤以去燥,不啻如夏熱之時,忽得大雨,既去火炎,又霑瀀渥也。至於沙參生陰,當歸生血,麥冬涼肺,丹皮涼腎,無非斷四路之氛,使其不來助心中之燄。加入瓜蔞,使火存於心中者,盡隨濡潤之藥下降而消滅之也。火滅水生,則大腸之炎氛頓掃,欲不通得乎,所以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散襟湯亦效。   黃連 丹皮各三錢 當歸 麥冬各一兩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塞不通,咳嗽不寧,口吐白沫,咽喉乾燥,兩腳冰冷,人以為三焦之火旺也,誰知是肺經之火旺乎。夫肺屬金,大腸相表裏最為關切者也。肺火之旺,何竟傳入於大腸?不知肺乃嬌臟,僅可徵火熏蒸,不可猛火鍛鍊,故一遇火生,即移其熱於大腸也。且肺主皮毛,肺氣少虛,風寒襲之,因肺中正氣與邪氣相戰,寒變熱而風變邪,肺因生火,自爍其津,肺與大腸既相唇齒,肺之津涸,大腸之液亦竭矣。治法但宜輕治肺火,而不可重施。以輕清下降之味,少抑其火,庶胃中之火,不來助炎,心中之火,不來添旺,則肺火自散,陰液自生,大腸不必通而自通也。方用抑火湯:   山豆根二錢 黃芩三錢 麥冬一兩 天門冬五錢 當歸一兩 升麻五分 水煎服。   二劑肺火清,又服二劑,大腸之閉開,再服二劑全愈。   此方抑肺金之火,又不傷肺金之氣,肺金得養,津液通而大腸潤矣。   此症用芩麻地冬湯亦效。   麥冬二兩 黃芩 天門冬各三錢 升麻 甘草各一錢 生地五錢 水煎服。

  人有大腸閉結不通,飲食無礙,并無火症之見,亦無後重之機,有至一月不便者,人以為腎中之無津也,誰知是氣虛而不能推送乎。夫大腸無津,固不能潤,而氣弱亦不能行。陽氣一衰,則陽不能通陰,而陰與陽相隔,水穀入於腸,各消各化,不相統會,故留中而不下也。治法不可滋陰以降之,亟當助陽以升之也。方用升陽降濁湯:   人參五錢 黃芪五錢 白朮五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三分 荊芥五分 麥冬五錢肉桂一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一劑大通。   此方純是補陽分之藥,止麥冬、當歸少益其陰,則陽氣勝陰,始有偏旺之勢,又得附子、肉桂直入於至陰之中,引柴胡、荊芥升提其陽氣也。陽氣一升,陰氣立降,安能阻塞之哉。   此症用潤輸湯亦效。   黃芪五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五錢 升麻五分 紅花五分 麥冬 肉蓯蓉各五錢 水煎服。

  人有大便閉結不通,手按之痛甚欲死,心中煩躁,坐臥不寧,似乎有火,然小便又復清長,人以為有便屎留於腸中也,誰知有畜血不散乎。夫畜血之症,傷寒多有之,今其人並不感風寒之邪,何亦有畜血之病?不知人之氣血,無刻不流通於經絡之中,一有拂抑,則氣即鬱塞不通,血即停住不散,於是遂遏於皮膚而為癰,留於腸胃而成痛,搏結成塊,阻住傳化之機,隔斷糟粕之路,大腸因而不通矣。治法宜通大腸,佐之逐穢之味,然而草木之藥,可通無形之結,不能通有形之結也。血乃有形之物,必得有形相制之物,始能入其中而散其結。方用抵當湯治之。   水蛭三錢,剪碎如米粒大,炒黑 虻蟲二錢,各為末 桃仁十四粒,研碎 大黃五錢 水煎調服。一劑而大便通,頓失痛楚矣。   蓋大黃泄下,其勢最猛,得水蛭、虻蟲、桃仁破血之味相佐,其破堅逐穢之效更神。此等閉結,不速通利,必有發狂之變。但何以辨其為畜血之病乎?全在看其小便之利與不利耳。蓋畜血之病,小便必利,以血不能入於膀胱之中,故膀胱之氣能行能化,無害其下出之水道耳。故見小便利而大便結者,用抵當湯萬無差謬耳。   此症用大黃散瘀湯亦神。   水蛭炒黑,三錢 大黃 丹皮各三錢 當歸一兩 紅花三錢 桃仁十四個 生地五錢 水煎服。

小便不通門 六則

  人有小便不通,點滴不能出,急悶欲死,心煩意躁,口渴索飲,飲而愈急,人以為小腸之熱極也,誰知是心火之亢極乎。夫心與小腸為表裏,小腸熱極而癃閉,乃熱在心而癃閉也。蓋小腸之能開闔者,全責於心腎之氣相通也。今心火亢熱,則清氣不交於小腸,惟烈火之相迫,小腸有陽無陰,何能傳化乎。小腸既不能傳化,膀胱何肯代小腸以傳化耶。況心腎之氣,既不入於小腸,亦何能入於膀胱,以傳化夫水哉。治法瀉心中之火,兼利其膀胱,則心腎氣通,小便亦通矣。方用涼心利水湯:   麥冬一兩 伏神五錢 蓮子心一錢 車前子三錢 水煎服。二劑水出如注,四劑全愈。   此方補心之藥,即涼心之藥也。在心既無太亢之虞,在小腸又寧有大乾之患。況又有滑利澹滲之味以通其水,則心氣自交於腎,腎氣自交於膀胱,氣化易於出水,豈尚有不通之苦哉。

  人有小腸不通,眼睛突出,面紅耳熱,口渴引飲,煩躁不寧,人以為上焦之火盛也,誰知是膀胱之火旺乎。夫膀胱與腎為表裏,膀胱必腎氣相通,而後能化水,是膀胱之火,即腎中命門之火也。膀胱無火不能化水,何火盛反閉結乎?不知膀胱得正火,則水易分消,得邪火而水難通利。蓋膀胱乃太陽之經也,太陽最易入邪,一入邪而寒變為熱。熱結於膀胱,乃邪將散之時也。邪既將散,宜火隨溺而泄矣,何反成閉結之症?蓋因邪將出境,惟恐截殺去路,故作威示強,屯住於膀胱耳。治法不必泄腎火,但利膀胱,則邪去如掃。方用導水散:   王不留行五錢 澤瀉三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一劑通達如故,不必二劑。   此方逐水至神,因王不留行性速善走,故用之以袪除耳。閉原在膀胱,利膀胱而閉自開,何用張皇輕投迅利之劑耶。

  人有小便閉結,點滴不通,小腹作脹,然而不痛,上焦無煩躁之形,胸中無悶亂之狀,口不渴,舌不乾,人以為膀胱之水閉也,誰知是命門之火寒乎。夫膀胱者決瀆之官,腎中氣化而能出,此氣即命門之火也。命門火旺,而膀胱之水通;命門火衰,而膀胱之水閉矣。或曰:小水之勤者,由於命門之火衰也。火衰正宜小便大利,何反至於閉塞也?不知命門之火,必得腎水以相養,腎水衰而火乃旺,火旺者,水無力以制之也。無水之火,火雖旺而實衰;無火之水,水欲通而反塞。命門火衰而小水勤,衰之極者,勤之極;勤之極者,閉之極也。人見其閉,錯疑是膀胱之火,反用寒劑,愈損其命門之火,膀胱之氣益微,何能化水。改投利水之藥,轉利轉虛矣。治法必須助命門之火。然徒助命門之火,恐有陽旺陰消之慮,必須於水中補火,則火生於水之中,水即通於火之內耳。方用八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丹皮三錢 山藥五錢 澤瀉三錢 茯苓五錢 肉桂二錢 附子一錢 水煎服。一服即如注。   八味湯乃水中補火之聖藥也。水中補火,而火無大炎之懼;火中通水,而水無竭澤之虞。即久閉而至于胞轉,以此方投之,無不奏功於眉睫,況區區閉結哉。   此症用行水湯亦甚效。   熟地二兩 巴戟天 茯神 芡實各一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人有小便不通,目晴突出,腹脹如鼓,膝以上堅硬,皮膚欲裂,飲食不下,獨口不渴,服甘淡滲泄之藥皆無功效。人以為陽盛之極也,誰知是陰虧之至乎。夫陰陽不可離也。淡甘滲泄之藥,皆陽藥也。病是無陰,而用陽藥宜乎,陰得陽而生矣。然而無陰者,無陰中之至陰也。陰中之至陰,必得陽中之至陽而後化。小便之不通,膀胱之病也。膀胱為津液之府,必氣化乃能出。是氣也,即陽中至陽之氣也。原藏於至陰之中,至陽無至陰之氣,則孤陽無陰,何以化水哉。治法補其至陰,而陽自化也。方用純陰化陽湯:   熟地一兩 玄參三兩 肉桂二分 車前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小便如湧泉,再劑而閉如失。   此方又勝於滋腎丸,以滋腎九用黃柏、知母苦寒之味以化水,不若此方用微寒之藥以化水也。論者謂病勢危急,不宜用補以通腎,且熟地濕滯,不增其閉澀之苦哉。詎知腎有補無瀉,用知母、黃柏反瀉其腎,不虛其虛乎。何若用熟地純陰之品,得玄參濡潤之助。既能生陰又能降火,攻補兼施,至陽得之,如魚得水,化其亢炎而變為清涼,安得不崩決而出哉。或謂既用熟地、玄參以生陰,則至陽可化,何必又用肉桂、車前子多事。然而藥是純陰,必得至陽之品以引入於至陽,而又有導水之味,同群共濟,所以既能入於陽中,又能出於陽外也。矧肉桂止用其氣以入陽,而不用其味以助陽,實有妙用耳。   此症用加生化腎湯亦神。   熟地四兩 生地二兩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人有小便不出,中滿作脹,口中甚渴,投以利水之藥不應,人以為膀胱之火旺也,誰知是肺氣之乾燥乎。夫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上焦之氣不化,由於肺氣之熱也。肺熱則金燥而不能生水,投以利水之藥,益耗其肺氣,故愈行水而愈不得水也。治法當益其肺氣,助其秋令,水自生焉。方用生脈散治之。   人參一兩 麥冬二兩 北五味子一錢 黃芩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水通矣。   生脈散補肺氣以生金,即補肺氣以生水是矣。何加入黃芩以清肺,不慮伐金以傷肺乎。不知天令至秋而白露降,是天得寒以生水也。人身肺金之熱,不用清寒之品,何以益肺以生水乎。此黃芩之必宜加入於生脈散中,以助肺金清肅之令也。   此症用麥冬茯苓湯:   麥冬三兩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人有飲食失節,傷其胃氣,遂至小便不通,人以為肺氣之虛也,誰知是胃氣下陷於下焦,不能升舉之故乎。夫膀胱必得氣化而始出,氣升者,即氣化之驗也。氣之升降,全視乎氣之盛衰,氣盛則清氣升,而濁氣降;氣衰則清氣不升,而濁氣不降矣。若胃者多氣之府也,摹氣皆統之,胃氣之盛衰,尤為眾氣之盛衰也。所以胃氣一虛,各經眾氣多不能舉。故脾胃虛而九竅皆為之不通,豈獨前陰之閉水哉。治法必須提其至陽之氣,而提氣必從胃始也。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二錢 黃芪三錢 白朮三錢 當歸二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三分 柴胡一錢 升麻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小便通矣,再劑全愈。   此方用參、芪甘溫之味,補其胃氣;以升麻、柴胡從化原之下而升提之,則清升濁降,而肺氣不虛,自能行其清肅之令,何至有閉結之患哉。

內傷門 二十三則

  人有好食肥甘烹炙之物,遂至積於胸胃久而不化,少遇風邪,便覺氣塞不通,人以為傷風之外感也,誰知是內傷於食,因而外感乎。凡人胃氣若強,則土能生金,肺氣必旺,外邪不能從皮毛而深入也。惟胃氣之虛,則肺金亦虛,邪始能乘虛而入。然胃不能自強,必假飲食之助,故胃氣開則食易消,胃氣閉則食難化,食易消則胃強,食難化則胃弱。世人多食,本欲助胃也,誰知多食反以損胃乎。胃損則胃弱,胃弱則肺何能強以外衛夫皮毛乎。是邪因內傷而入,非邪無引而直入也。治法烏可純治外感哉。方用護內湯: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麥芽一錢 山查五粒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枳殼五分 神麯八分 肉桂二分 水煎服。一劑氣塞通,二劑全愈。   此方乃消食神劑,又能法逐外邪,且不傷胃氣,真治內傷感邪初起之良法也,所以二劑奏功耳。   此症用參茯甘桔湯亦效。   山查十粒 麥芽 入參 桔梗各一錢 枳殼 甘草各五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饑飽勞役,傷損津液,以致口渴舌乾,又感風邪,頭痛發熱,人以為外感也,誰知是內傷於陰乎。夫人身非血不養,血足而津液自潤,傷血而津液自少,血少則皮膚無養,毛竅空虛,風尤易入。然風雖入於皮膚,而不熊驟進於經絡,以陰虛而陽未衰也。陽與邪戰而發熱,故頭痛耳。治法不必補陽,補其陰血之虛少,佐之袪風之味,則陰陽和合,邪安能久留哉?方用養陰辟邪丹: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蔓荊子五分 川芎三錢 天花粉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邪解,二劑全愈。   此方補血以養陰,則津液自生,原因津液之虧而邪入,津液足而邪有不出者乎。況川芎、蔓荊子能袪頭上之邪,柴胡、炙甘草更善解紛之妙,天花粉與茯苓善消痰利濕,引邪盡從膀胱而去。治陰虛內傷感邪,莫良於此。倘用攻於補陽之中,則陽旺陰消,邪轉熾矣,烏能速愈哉。   此症養津湯亦可用。   柴胡 半夏 甘草 蔓荊子各一錢 丹皮 麥冬各三錢 玄參四錢 神麯五分 水煎服。

  人有饑飽勞役,又感冰雪之氣,或犯霜露之感,遂至腹痛畏寒,身熱不解,人以為外感之症也,誰知是陽氣之內傷乎。凡人陽氣壯盛者,雖受冰雪霜露而亦不懼,惟饑飽損其脾胃,勞役困其體膚,則臟腑經絡自先虛冷,此邪之所以易入也,雖有外邪,俱作正虛治之。況腹痛畏寒,尤是虛冷之驗,外身雖熱,內寒又何疑乎,方用加味六君子湯治之。   人參一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半夏五分 肉桂一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痛止,而蕩其內寒也。   倘疑身熱而外邪之盛,純用袪風利濕之劑,則損傷陽氣,不啻下石,勢必變症蜂起,成不可治之症矣。   此症用雙桂湯亦效。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肉桂 甘草各一錢 桂枝 羌活各五分 水煎服。

  人有懷抱素鬱,悶悶昏昏,忽然感冒風寒,身熱咳嗽,吐痰不已,雖似外感,誰知是肝氣不舒,因召外感邪。夫肝氣最喜條達,一遇憂鬱之事,則澀滯而不可解,正喜外風之吹動,則內鬱可舒。無如內鬱之甚,則木中生火,風火相合,而熱乃熾也,故感冒風寒,所以作熱。風火作威,肝不畏金之剋,反去侮肺,肺氣不甘,兩相戰鬥,肺又懼火刑,呼救於腎子,而咳嗽生矣。雖有津液,又為肝中風火所耗,而津液變為痰涎。治法自宜急散肺中之風,然風雖散,而火尤存,則火以引風,非救本之道也。尤宜舒肝之鬱,則火息而風尤易散也。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當歸二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二錢 炒梔子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身熱解,二劑咳嗽除,三劑全愈。   此方解鬱之聖藥,亦袪風之神劑也。直入肝中,舒泄其湮鬱之氣,鬱解而風自難留。加入半夏以消痰,梔子以退火,更能相助為理,所以奏功益捷也。   此症用舒解散亦效。   白芍 當歸各二錢 天花粉 香附各一錢五分 青皮 神麯各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人有忍饑受餓,腹中空虛,時遇天氣不正,時寒時熱,遂至胸膈悶塞,宛如結胸,人以為外邪相侵,誰知是內傷其胃氣乎。夫胃為水穀之海,雖多氣多血,然亦因能受水穀而氣血始旺。故水穀多受而胃強,水穀少受而胃弱。今既饑餓強忍,則胃無水穀,胃火沸騰,遏抑之而不舒,則胃氣消亡,天時不正之寒熱,自易相感,乘虛入於胃中而不散,因現悶塞之狀。治法必須助胃弱而使之強,則邪不戰而自退也。方用加味四君子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分 柴胡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全愈。   論理既感寒熱,自宜用熱藥以袪寒,用寒藥以散熱。然而用寒用熱之藥,必皆先入於胃,胃既空虛,寒熱相戰,必以胃為戰場矣,胃弱何能堪乎。故寒熱兩有所不用,惟以健胃為主,佐之和解之味於補中散之也。   此症用和腹湯亦效。   人參 柴胡 甘草 神麯 厚朴各一錢 白朮二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人有素耽麯蘖,日在醉鄉,忽感寒疾,不可以風,人以為外傷於風也。誰知內傷於酒乎。夫酒醉之時,熱性可以敵寒;酒醒之時,邪風易於浸正。蓋酒能散氣,氣散則陽虛,而腠理、營衛無不空虛,邪所以易入也。故好飲之人,無不氣虛,氣虛而邪入,助其氣而邪自出矣。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二錢 黃芪三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三分 陳皮五分 升麻三分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旺,不畏風矣,二劑全愈。   東垣先生制此方,以治內傷而兼外感實神,以之治傷酒而感冒風邪者,尤為相宜。便不用此方以升提陽氣,而專用袪風逐邪之味則散盡真氣,風邪轉不肯出,必至輕變重,而重變死也,何不慎歟。

  人有貪戀房幃,縱情色慾,遂至感冒外邪,傷風咳嗽,睡臥不寧,人以為外感於風也,誰知內傷於腎乎。夫腎為肺子,泄精過多,必取給於肺母,腎虛而肺亦虛,肺氣不能充於毛竅,邪即乘虛而入。倘以為外邪之盛,日用散風之劑,則肺氣益虛,腎水又來取資,是內外盜肺之氣,肺金安得不困乎。肺氣既困,不特不能生腎中之水,且反耗腎中之氣,遂至變勞、變怯者比比也。治宜補其肺金,更補其腎水,使腎不盜母氣,則肺自得子援,子母兩旺,外邪自衰,不戰而遁矣。方用金水兩滋湯:   麥冬一兩 天門冬三錢 桔梗一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茯苓三錢 山藥五錢 肉桂三分 白朮三錢 紫菀一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睡臥安,四喇咳嗽除,十劑全愈。   腎虛感邪最難愈之病也,以散邪之藥,不能直入於腎經耳。詎知腎虛感邪,邪不遽入於腎,仍在肺乎。散肺經之邪,仍補其腎中之水,腎得其益,肺又無損,正善於散邪也。   此症用增減六君湯亦效。   人參 熟地 白朮各五錢 甘草 陳皮 神麯各五分 柴胡一錢 茯苓三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人有防危慮患,日凜恐懼之懷,遂至感冒風邪,畏寒作顫,人以為外感於風也,誰知內傷於心膽乎。夫恐起於膽,懼起於心,過於恐則膽氣先寒,過於懼則心氣先喪。膽寒則精移,心喪則精耗,精移精耗,心與膽不愈虛乎。心膽氣虛,邪易中矣。夫膽屬少陽,膽氣既怯,則邪入少陽,膽不勝任,故畏寒而作顫。倘再用袪風之藥,則耗損膽氣,膽耗而心氣更耗矣。心膽二經之氣耗,邪又何所畏,肯輕出於表裏之外乎。治法自宜急助其膽氣之壯,膽不寒而心亦不喪,則協力同心,袪除外邪,自易易耳。方用加減小柴胡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茯神五錢 麥冬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一劑膽氣壯,二劑心氣安,三劑風邪盡散。   此方用柴胡以和解膽中之邪,實佐白芍、茯神、麥冬補膽氣之弱,而即補心氣之虛也。二經得補而氣旺,恐懼且不畏,又何懼於外邪哉。   此症用攸利湯亦可治。   白芍五錢 茯神三錢 甘草 半夏 人參各一錢 青皮五分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人有處得意之境,過於顴娛,盡情喜笑,遂至感寒畏風,口乾舌苦,人以為外感也,誰知內傷於心包乎。夫心包乃膻中也,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是歡娛者,正心包之職掌,喜樂何至相傷?惟喜樂太過,大笑不止,未免津乾液燥耳。夫心包護君以出治者也。心包乾燥,必盜心之氣以自肥,將內府空虛,則宵小之輩,乘機竊發,而邪易入矣。治法自宜急補心中之氣,心氣既旺,心包亦必同旺。蓋國富而家自不貧,自然協力同心以禦外,何至有四郊之多壘哉。方用衛君湯:   人參二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菖蒲一錢 蘇葉一錢 半夏一錢 桔梗一錢 丹參一錢 水煎服。一劑津液生,二劑風邪散,三劑全愈。   此方心與膻中均補之藥也,心與心包原不可分,治內寧何愁外擾乎。   此症用滋生湯亦效。   人參 柴胡 天花粉各一錢 巴戟天 茯神 白朮各二錢 甘草 神麯各五分 肉桂三分 麥冬三錢 水煎服。

  人有終日思慮憂愁,致面黃體瘦,感冒風邪,人以為外感之病,誰知是內傷於脾腎乎。夫人後天脾胃,先天腎也,二經最不宜病,然最易病也。天下無不思之人,亦少無愁之客,但過於思慮,則脾土之氣不升,胃土之氣不降,食乃停積於中州而不化,何能生津生液,以灌注於五臟乎?甚矣!思慮之傷人也,而憂愁更甚。蓋思則傷脾,憂則傷腎。腎傷則腎水不能滋肝,而肝無水養,仍剋脾胃之土,故憂思二者相合,則脾腎兩傷,而外邪尤易深入,欺先後二天之皆虛也。人至先後二天皆虛,其元虛之弱,為何如乎。治法烏可散邪,而不扶正哉。方用脾腎雙益丹: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山藥一兩 茯苓五錢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肉桂五分 山茱萸三錢 水煎服。二劑風邪全散,十劑全愈。   此方補土之中,有補水之味,補水之內,有散邪之劑。有補之益,而無散之傷,實乃治憂思內損之神方,非止治憂思外感之妙藥也。   此症用復正湯亦妙。   熟地 白朮各五錢 柴胡 山茱萸 茯苓 丹皮各二錢 甘草一錢 山藥三錢 神麯五分 貝母五分 水煎服。

  人有動多氣惱,大聲罵詈,覺飲食坐臥居處晉接,無非可怒之場,遂至感觸風邪,身熱胸滿,兩脇作脹,人以為風邪外感,誰知是肝經內傷乎。夫肝性急,氣惱則肝葉開張,氣愈急矣。急則氣不能順而逆作,血不能藏;逆則氣不能舒而脹生,血亦不暢。木鬱不泄,木乃生火,火鬱不宣,火乃生風。內風與外風齊動,則內火與外火同焚,此風邪之所以易入,不可徒袪於外也。方用風火兩消湯: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柴胡二錢 天花粉二錢 甘草一錢 車前子二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全愈。   此方治肝經之內火、內風也。然而外來風火,未常不可兼治,故兩治之而奏功也。倘不用白芍為君,單用柴胡、梔子之類,雖風火亦能兩平,肝中氣血之虛,未能驟補,風火散後,肝木仍燥,怒氣終不能解,何如多加白芍,既能補肝,又能瀉風火之得哉。   此症用卻忿散亦妙。   柴胡 半夏 甘草 薄荷 黃芩 神麯各一錢 當歸 茯苓各三錢 白芍四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

  人有晝夜誦讀不輟,眠思夢想,俱在功名,勞瘁不自知,饑餓不自覺,遂至感入風邪,咳嗽身熱,人以為外感之症,誰知內傷於肺乎。夫誦讀傷氣,氣傷則肺虛,而腠理亦虛,邪即隨虛而入於肺。肺虛不能敵邪,呼腎子以相救,腎水亦正無多,力難上灌於肺,而肺氣往來於肺腎之間,故咳嗽而不自安也。治法急補其肺氣可也,然肺為邪所侮,補肺則邪更旺,而肺愈難安。必兼補胃土之氣,以生肺氣,則邪不能奪,然補胃而不佐以散邪之品,則肺畏邪侵,未必能受胃氣之益,惟於胃中散邪,則邪畏土氣之旺,聽肺氣自生,而邪乃遁矣。方用助功湯:   人參二錢 茯苓三錢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一錢 半夏一錢 黃芩五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肺胃同治也。助胃中之氣,即助肺中之氣;瀉肺中之火,即瀉胃中之火;袪肺中之邪,即怯胃中之邪。邪入肺中,未有不入陽明者也。肺中邪散,寧有遁入陽明者乎。   此症亦可用來復湯。   人參 茯苓 白朮 天花粉各三錢 遠志 甘草各一錢 黃連三分 麥冬一兩 陳皮三分 蘇葉一錢五分 水煎服。

  人有終日高談,連宵聚語,口乾舌渴,精神倦怠,因而感冒風寒,頭痛鼻塞,氣急作喘,人以為風邪外感,誰知是氣血內傷乎。夫多言傷氣,而血生於氣,氣傷而血未有不傷者。況多言則津液盡耗,津液亦陰血之餘。氣屬肺,血屬肝,氣血兩傷,即肺肝之兩傷也,往往邪入之而最易。惟是邪既乘肺肝之虛,深入於二經之中,使氣逆於下,而上不通。將何以治之?仍治其肺肝之虛,少佐散邪之藥則得矣。方用兩治湯: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麥冬五錢 人參一錢 甘草一錢 桔梗二錢 蘇葉八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此方入肝、入肺,補氣、補血、消淡、消火各各分治。二劑便可奏功,正不必多也。   此症用加減補中湯亦妙。   生地 人參 茯苓各三錢 白朮 當歸各五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黃芪一兩 川芎一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人有貪眠樂臥,終日倘徉枕蓆之上,遂至風邪襲之,身痛背疼,發熱惡風,人以為風邪外感,誰知脾氣之內傷乎。夫脾主四肢,四肢倦怠,多欲睡眠,以脾氣之不能運動也。略為睡臥,亦足養脾氣之困,然過於睡臥,則脾氣不醒,轉足傷氣,已虛益虛,安得不招外風之入乎。專治其風,必至損傷脾氣,脾氣因虛而招風,袪風而重傷脾氣,邪且欺脾氣之虛而不肯出。人不知用補脾之法,往往變證蜂起也。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   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白朮五錢 當歸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升麻三分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一劑經,二劑又輕,三劑全愈。   補中益氣湯正益脾聖藥。況睡臥既久,脾氣下陷,正宜用之以升提下陷之氣。加半夏、神麯者,以久睡脾氣不醒者,飲食多致生痰,二味最善醒脾,故用之也。   此症用加味益氣湯亦妙。   人參二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人有終日呼盧,長夜鬥頁,筋痠背痛,足重腹饑,以至感冒風邪,通身皆痛,身發寒熱,人以為風邪外感,誰知血氣內傷乎。凡人日用尋常,原易損傷氣血,況呼盧鬥頁,勞其心神,損傷氣血為尤甚。無奈,世人借此為消閒適意之具,以致耗散氣血,邪已入身,猶然不悟。為之醫者,復昧其內傷之因,惟治其外感之病,正氣益虧,邪氣愈旺,非變為癆瘵之疴,必成為怯弱之疾矣。故治法須大補氣血,少加以和解之品,則正氣足以袪邪,而邪自外遁也。方用十全大補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川芎一錢 當歸三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陳皮五分 白芍三錢 熟地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汗解,二劑熱退,連服數劑全愈。   此方乃氣血兼補之方,氣血不足,舍此原無第二之劑。原方有肉桂以補命門之火,但呼盧鬥頁之人,未免火有餘而水不足,故去肉桂易之柴胡,於補中和之,則邪尤易散也。   此症用兩治湯亦效。   生地 人參各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半夏 川芎 柴胡各一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水煎服。

  人有爭強好鬥,或赤身不顧,或流血不知,以致風入皮膚,畏寒發熱,頭疼脇痛,人以為風邪外感,誰知筋骨之內傷乎。夫筋屬肝,骨屬腎,肝血足而筋舒,腎水滿而骨健,是筋骨必得髓血之充也。世人之耗髓血者,無過泄精,人盡知之。鬥毆以耗髓血,人未盡知也。蓋鬥毆之時,必多動怒,怒起而肝葉開張,血多不藏,而血自耗;肝血既耗,必取給於腎水,腎水供肝,木火內焚,又易乾爍。腎且資肝血之不足,何能分潤於骨中之髓乎?血與髓兩無有餘,筋安得舒,骨又安得健乎?人至筋骨兩無旺氣,風邪乘虛而侵,不能拒絕。治法宜急救其虛,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當歸五錢 川芎一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牛膝三錢 金釵石斛二錢 丹皮二錢 白芥子一錢 水煎服。   四物湯補血之藥,亦補髓之藥也。原因髓血虛而入邪,補髓血而邪自易出,故少加柴胡和解風邪,隨手即散。彼專治風邪,不補髓血者,尚昧于治內傷之法也。   此症用護骨散效。   牛膝 丹皮各三錢 金釵石斛 山萸各二錢 熟地 白芍 當歸各五錢 柴胡 天花粉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終日捕魚,身入水中,時而發熱,畏寒惡冷,人以為風濕之外感也,誰知是肺氣之閉塞乎。夫肺本主氣,氣旺則周流一身,從皮毛外泄,雖有外邪之感,不能損傷。倘肺氣少虛,則氣有停住之虞矣。身入水中,遏抑皮毛,則虛氣難以舒轉,濕且中之。夫濕本外受,今從皮毛旁入,致使一身之氣閉塞不通,此畏寒惡冷之所以起也。肺氣既虛,則皮毛不能外衛,水冷金寒,肺氣與濕邪相戰,則身熱生矣。此熱乃肺氣之虛,不能敵邪而身熱也。治法補其肺氣為主,兼帶利水之味,則正旺而邪自易散。方用利肺湯:   紫蘇一錢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一錢 半夏一錢 神麯三分 附子一分 水煎服。一劑熱解,二劑寒冷俱不畏矣,三劑全愈。   此方補肺氣之不足,不見利水,水自從膀胱而去。惟其內傷以致邪入,故不必治外感耳。   此症用宣閉湯亦效。   黃芪 茯苓各五錢 人參 猪苓各三錢 澤瀉二錢 半夏 肉桂 羌活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憂思不已,加之飲食失節,脾胃有傷,面色黧黑不澤,環唇尤甚,心中如飢,然見食則惡,氣短而促,人以為內傷之病,誰知是陰陽之相逆乎。夫心肺居於上焦,行榮衛而光澤於外;腎肝居於下焦,養筋骨而強壯於內;脾胃居於中焦,運化精微,灌注四臟,是四臟之所仰望者,全在脾胃之氣也。倘脾胃一傷,則四臟無所取資,脾胃病而四臟俱病矣。若憂思不已,則脾胃之氣結;飲食不節,則脾胃之氣損。口者,脾氣出入之路,唇為口之門戶,脾氣通於口而華於唇,金水反侮土,故黑色著於唇,非陰陽相反而成逆乎。不惟陽明胃脈之衰而面焦已也,是脾胃陰陽之氣兩有所虧,烏可不急救其中州之土乎。方用和順湯:   升麻五分 防風三分 白芷三分 黃芪三錢 人參二錢 甘草三分 白芍三錢 白朮五錢 茯神三錢 炮薑五分 午前服。連服十劑,黑色盡除,再服十劑,諸病全愈。   此方乃補中益氣之變方,升陽氣以散陰氣之治法也。凡陽氣下陷於陰中,則用補中益氣之方升提陽氣。倘陰氣上浮於陽中,則用此方升散其陰氣,皆能奏功之甚速也。   此症用調逆湯亦效。   人參 茯苓 白芍 生地 沙參各三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五分 蘇子 神麯各一錢 荊芥二錢 水煎服。

  人有怔忡善忘,口淡舌燥,多汗,四肢疲軟,發熱,小便白而濁,脈虛大而數,人以為內傷之病也,誰知是由思慮過度而成之者乎。夫君火者,心火也;相火者,膻中之火也。膻中手厥陰之經,性屬陰而主熱,古人以厥陽名之,以其火起之不可遏也。越人云:憂愁思慮則傷心。心氣一傷,心血自耗,心血既耗,心氣遂不能自主,每欲寄其權於相火,而相火欺君火之弱,即奪心之權而恣肆矣。治法宜以水濟火。然見火勢之熾張,用寒涼以濟之,則心氣益虛,愈激動其焦焚之害矣。宜亟補其心氣之虛,大滋其腎水之涸,則心火寧靜,相火不安而自安矣。方用坎離兩補湯: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菟絲子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五錢 丹皮二錢 炒棗仁三錢 北五味子一錢 茯苓三錢 桑葉十四片 山藥五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連服數十劑而愈。   此方心腎兩補,腎水上濟於心,水足而火無亢炎之禍,自然火息而有滋潤之樂也。心中清淨而外有轉輸,則心包何敢竊柄,勢必相合而得生也。   此症用鎮神湯亦效。   人參 炒棗仁 茯苓 山藥各五錢 遠志一錢 巴戟天三錢 甘草五分 黃速三分 水煎服。

  人有勞倦中暑,服香薷飲反加虛火炎上,面赤身熱,六脈疾數無力,人以為暑火之未消也,誰知是內傷於中氣乎。凡人中氣充足,則暑邪不能相犯,暑氣之侵,皆氣虛招之也。然則內虛發熱,烏可不治虛而治邪哉。況夏月伏陰在內,重寒相合,反激動虛火之升上,此陰盛隔陽之症也。治法宜補陽退陰,然而陰盛陽微之際,驟用陽藥,以入於眾陰之中,未必不扞格而不相入,必熱因寒用,始能不違陰寒之性,以奏其助陽之功也。方用順陰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附子二錢 乾薑一錢 青蒿二錢 白扁豆三錢 水煎,探冰冷服之,必出微汗而愈。   此方用薑、附入於參、朮之中,未免大熱,與陰氣不相合,乃益之青蒿之寒散,投其所喜,且又熱藥冷服,使上熱得寒,不至相激,及到中焦,寒性除而熱性發,不特不相格,及至相宜耳。   此症用參朮二香湯亦效。   人參三錢 香薷一錢 甘草一錢 砂仁一粒 神麯五分 白朮二錢 陳皮五分 藿香五分 水煎服。

  人有形體素虛,忽感風邪,遍身淫淫,循行如蟲,或從左腳腿起,漸次而上至頭,復下行於右腳,自覺身癢有聲,人以為奇病也,誰知內傷而氣不足乎。夫氣血自行,周流不息,何至生病?惟氣血止而不行,皮毛之間,即有淫癢之病生矣,此氣血之衰也。氣血大衰而皮毛焦,氣血少衰而皮毛脫。氣血既衰,又少有微邪,身欲自汗,邪又留而不去,兩相爭鬥,拂抑皮膚之間,因而作癢,不啻如蟲之行,非真有蟲也。傷寒症中,汗多亡陽,亦有身如蟲行之病。夫傷寒本是外感,然至於亡陽,則外感變為內傷矣。今非傷寒,亦現蟲行之象,非內傷而何?治法大補氣血,氣血行而身癢自愈也。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白朮五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升麻五分 柴胡一錢 玄參三錢 桑葉二十片 水煎服。十劑全愈。   補中益氣湯原是大補氣血之神劑,多用參、芪尤為補氣,氣旺而血自旺,更能流行也。方中加玄參、桑葉者,身癢多屬於火,能退浮遊之火也,桑葉善能止汗,汗多者發癢,止其汗而癢自止也。   此症用蠶蝎歸芪湯亦效。   當歸 黃芪各五錢 茯苓三錢 僵蠶 半夏各一錢 全蝎一個 陳皮五分 水煎服。

  人有色白神怯,秋間發熱頭痛,吐瀉食少,兩目喜閉,喉啞昏昧,不省人事,粥飲有礙,手常搵住陰囊,人以為傷風重症也,誰知是勞倦傷脾之故乎。夫氣本陽和,身勞則陽和之氣變為邪熱,不必有外風襲之而身始熱也。諸陽皆會於頭,陽氣一虛,則清陽之氣不能上升,而邪熱遂乘之,熏蒸於頭而作痛,不必有外風犯之,頭始痛也。清氣不升,則濁氣不降,上下拂亂,安得不吐瀉哉。人身之脈,皆屬於目,眼眶屬脾,脾氣既傷,日無所養,欲不閉而不可得也。脾之絡連於舌本,散布於舌下,脾傷則舌之絡失養,此言語之難也。咽喉雖通於肺,然脾虛則五臟皆虛,肺虛而咽喉難司出入,心之神明亦因之昏瞀矣。陰囊屬肝,脾虛則肝欲來侵,頻按其囊者,惟恐肝木之旺,土虧之極,反現風木之象也。治法大健其脾土,則風木之象自消矣。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黃芪五錢 當歸三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五分 柴胡一錢 升麻三分 製附子三分 水煎服。二劑輕,十劑全愈。   病本內傷,用補中益氣湯自中病情。方中加入附子者,蓋參、芪、歸、朮非得附子則其功不大,建功亦不甚神。況用止三分,亦無太熱之虞,轉有反正之速也。   此症用加減歸脾湯亦效。   人參 當歸 茯苓 白朮 白芍 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五分 川芎二錢 白豆蔻一粒 柴胡 遠志 棗仁各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人有日坐於圍爐烈火之邊,以致汗出不止,久則元氣大虛,口渴引飲,一旦發熱,人亦以為外感於風,誰知是肺金受火之傷乎。夫肺本屬金,最畏火氣,外火雖不比於內火,然肺氣受二火之煎逼,自然不得其養矣。況肺乃腎水之母,肺自難養,何以能生腎水,腎水不生,日索母乳,母病不能應,則子亦病矣。子母兩病,勢必至皮膚不充,風邪易入,不必從膀胱風府之穴而後進也。然則治法何必治風,但補其肺氣,大滋其腎水,則肺金得養,內難藏邪,風從皮膚而入者,仍從皮膚而出矣。方用安肺散:   麥冬五錢 桔梗二錢 生地三錢 白芍三錢 茯苓三錢 紫蘇二錢 款冬花一錢 天門冬三錢 紫苑一錢 黃芩三錢 熟地三錢 山茱萸二錢 玄參五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   而身熱解,二劑全愈。   此肺腎同治之法,安腎正所以安肺。倘不顧肺氣,一味袪邪,是因傷益傷矣,不變為勞怯者幾希矣。   此症用蘇桔湯亦效。   蘇葉 桔梗 甘草各一錢 生地三錢 沙參 白芍各五錢 黃芩 天花粉各二錢 當歸三錢 玄參一兩 水煎服。

疝氣門 附奔豚八則

  人有感浸寒濕,睪丸作痛者,冷即發痛不可忍,此濕氣之入於腎經也。夫濕侵於腎,宜病在腰,何以腰不痛而痛在睪丸乎?不知睪屬腎,腎氣不至睪丸,則外勢不能振興。蓋因腎得濕則寒,寒在腎即寒在睪丸,而氣結於腰腎之中,宜睪丸之不應矣。其睪丸作痛者,因疝氣之成,雖成於腎氣之寒,亦成於睪丸之濕也。當日泄精之後,人坐於寒濕之區,內外兩感,睪丸獨受之矣。治法溫其腎中之寒,消其睪丸之濕,病去如掃矣。方用救丸湯:   肉桂二錢 白朮二兩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橘核一錢 水煎服。一劑、二劑輕,三劑痛除,十劑全愈,不再發也。   此症乃少陰腎經之病,腎中寒極,而腎氣不通;腎中濕重,而腎氣更滯。去其寒濕,而腎氣自行於睪丸之內。況肉桂、橘核尤善入睪丸,自然手到功成也。   此症亦可用桂荔湯:   白朮二兩 肉桂二錢 山藥一兩 小茴香二錢 荔枝核三個,敲碎 水煎服。

  人有感浸濕熱,亦睪丸作痛,遇熱即發,然痛不至甚,此熱氣之入於腎經也。夫腎最惡熱,腎中虛火自旺,尚有強陽不倒之虞。況邪火相侵,熱以濟熱,睪丸作痛,烏能免哉。但火性甚急,火痛宜不可久,何終年累月不愈,即或暫時無恙,遇熱復發者何為也?蓋因熱而又得濕耳。熱性急而濕性遲,濕熱交攻,熱欲散而濕留,濕欲潤而熱燥,睪丸之內,竟成陰陽乖異,求其不痛得乎。治法去其濕熱之氣,疝病自除矣。方用利丸湯: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沙參二兩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十劑斷根,不再發也。   此方以茯苓、薏仁分消其濕氣,以沙參化其腎中之熱,且沙參善能治疝,故兩用之而成功耳。   此症用沙參湯亦甚效。   茯苓 白朮 沙參各一兩 甘草一錢 丹皮五錢 肉桂二分 水煎服。

  人有睪丸作痛,氣上沖於肝,兩脇脹滿,按之益疼,人以為陰寒在腹,誰知是厥陰之氣受寒也。蓋睪丸不獨通腎,而且通肝。陰器者,宗筋之聚也。筋屬肝,睪丸可升可降,其膜實聯絡於陰器之間,故肝病而筋亦病,筋病而睪丸亦病矣。睪丸之痛,上沖於肝者,正顯同氣者其病亦同,乃肝氣之沖於睪丸耳。方用睪丸湯:   白芍二兩 小茴香三錢 橘核一錢 柴胡一錢 沙參五錢 水煎服。一劑痛少止,二劑痛大止,三劑兩脇之脹滿盡除,四劑全愈。   此方平肝氣而不沖於睪丸,得小茴香、橘核、沙參之類散睪丸之邪,兩丸安奠,何至上下相連而痛哉。   此症用解疝湯亦神。   肉桂二錢 白芍 白朮各二兩 柴胡一錢 沙參五錢 水煎服。

  人有膀胱閉癃,小水不利,睪丸牽痛,連於小腸相掣而疼者,皆云小腸之氣,誰知是膀胱之熱結耶。夫膀胱化水者也,膀胱寒則水不化,熱亦不化,水不化而熱結膀胱,水必分於經絡。水人睪丸,丸乃日大,往往有囊大如斗而不能消者,是必分消其水矣。然但消其水,不解其熱,則膀胱之火,直趨睪丸,其疼更甚。方用散丸湯:   茯苓一兩 野杜若根枝一兩 沙參一兩 水煎服。一劑痛除,二劑丸漸小,連服二劑,水泄如注,囊小如故矣。   此方之奇,奇在杜若,非家園之社若也,乃野田間所生藍菊花是也。此物性寒而又善發汗,且能直入睪丸以散邪,故用以助茯苓、沙參既利其濕,又瀉其熱,所以建功特神。惟是此藥發汗,服此方後,即用當歸補血湯數劑,以補氣血,則自無太虛之患也。   此症用散癃湯亦佳。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三錢 肉桂二分 萆薢二錢 甘草一錢 黃柏 知母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睪丸作痛,後變為不痛不疼者,名曰木腎,乃寒極而氣不通也。此症初起,必感寒濕,因而行房,又感寒濕,則濕入於睪丸之中,寒結於睪丸之外,遂至不痛不疼。此種疝氣,非用桂附不能直入睪丸,以通其氣。然無散邪之藥,雖用桂附,止可興陽,而睪丸之邪終久難散。且散邪之藥甚多,而能散睪丸之藥甚少,此世人所以治木腎之病,不能多效耳。方用化木湯: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肉桂一錢 杜若根一兩 柴胡一錢 水煎服。即擁被而臥,身必發汗,必至雙腎之外,汗出如雨而後止。一劑即愈也。   此方白朮利腰臍之氣,杜若根發睪丸之邪,得附子、肉桂通達內外,柴胡解其肝中之濕,故一劑奏功如神耳。   此症用衛睪丹亦妙。   附子 甘草 玄胡索 柴胡各一錢 白朮三兩 肉桂三錢 黃芪一兩 水煎服。

  人有生狐疝者,日間則縮入而痛,夜間則伸出而安,且能強陽善戰,此乃真正狐疝。若日縮夜伸不能久戰者,仍假狐疝也。假狐疝乃寒濕之症,用前救丸湯治之即愈。至於真狐之疝,成於神道之旁行房,或於星月之下交感,乃祟憑之也。疝既不同,治亦宜異,大約狐疝淫氣未散,結於睪丸之內,狐最淫而善戰,每於夜間媚人,蓋狐屬陰也。日間縮入不可以戰,戰則疼痛欲死,此祟禁之也。凡祟亦屬陰,入夜則陰主令矣。人身之陽氣,入於陰之中,陰與祟之陰相合,則同氣相得,祟不禁焉,反得遂其善戰之歡,及至精泄陽氣奔出,純陰無陽又復作痛矣。治法似宜袪逐其祟,然祟之入也,必乘其虛,不補虛而逐祟何能愈乎。方用逐狐湯:   人參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三分 橘核一錢 白薇一錢 荊芥三錢 半夏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全愈。   此方純助其陽,陽氣旺,則陰氣自消,狐疝不逐自愈矣。或謂夜伸善戰,正陽火之旺也,助其陽氣,未必非增其妖氣也,何助陽而祟滅乎?蓋日間陽氣用事,祟乃遏抑其陽氣而不敢出,至夜乃乘陰氣,借交合而聚於陰器之間,乃陽旺之假象,非真旺也。吾助其陽氣,則陽氣勃發身中,晝夜皆是陽氣,祟亦何敢附之。況方中又益以舒鬱逐邪之味,消痰解祟之品,此陰不敵陽,祟棄之而去矣。非助陽,而烏得奏功之神如此哉。   黃芪二兩 肉桂三分 甘草 柴胡各一錢 貝母三錢 沙參一兩 水煎服。二劑即愈。

  人有外感寒邪,如一裹之氣從心而下,直至於陰囊之間,名曰奔豚,言其如豕之奔突,其勢甚急,不可止遏,痛不可忍,人為外寒之症,誰知是心包、命門二經之火衰乎。夫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一在心,一在腎,二火未常不相通也。入有此二火相通,則寒邪不能侵,二經火衰,寒邪得而中之矣。然寒氣入內,宜先犯心,何反下趨於腎囊乎?蓋腎氣虛寒,脾經又濕,寒與濕同氣相親,故逢濕則急趨而下,勢甚便也。此等之症,痰如風雨之來,乃一時暴病,非長年之久疾也。似疝而非疝耳。治法不可作疝治,補心腎之虛,溫命門、心包之火,去脾經之濕,不必治奔豚而自愈也。方用安豚丹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山藥一兩 巴戟天五錢 蛇床子三錢 附子五分 茯苓三錢 遠志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安,二劑全愈。   此方補心、補腎,則心腎氣足,後用桂、附熱藥,始足以駕馭其猛烈之氣,轉易袪除。然邪勢既急,而藥過於猛烈,則急以治急,未免有太剛之懼,加入甘草之緩,緩急相濟,邪不難制,無有死鬥之失也。   此症亦可用參苓桂朮湯。   白朮二兩 肉桂二錢 人參五錢 半夏五分 茯苓二錢 水煎服。

  人有小水甚勤,睪丸縮入,遇寒天更痛者,此膀胱之寒結也。夫膀胱之化水,命門之火化之也。似乎命門寒,而膀胱始寒,膀胱之寒結,獨非命門之寒結乎,孰知膀胱亦能自寒也。此症多成於人坐寒濕之地,寒氣襲入於膀胱而不能散,雖有命門之火,亦不能化。蓋命門之火止能化內濕而不能化外濕耳。外濕既留於膀胱,勢必與命門之真火相戰,邪盛正衰而痛作矣。治法必須直袪膀胱之寒濕,則睪丸舒展,痛亦自止。方用辟寒丹:   肉桂三錢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橘核三錢 荔枝核三個,搗碎 同水煎服。   二服即少減,四服全愈。   此方用肉桂為君,既能溫命門之火,復能袪膀胱之寒;白朮、茯苓又是利水之劑;橘核、荔核更善定睪丸之痛;非肉桂相引,不能直入而散其寒結也。   此症用朮桂湯亦妙。   白朮二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

陰痿門 五則

  人有交感之時,忽然陰痿不舉,百計引之,終不能鼓勇而戰,人以為命門火衰,誰知是心氣之不足乎。凡入房久戰不衰,乃相火充其力也。陰痿不舉,自是命門火衰,何謂是心氣不足?不知君火一動,相火翕然隨之,君火旺而相火又復不衰,故能久戰不泄。否則君火先衰,不能自主,相火即慫恿於其旁,而心中無剛強之意,包絡亦何能自振乎。故治陰痿之病,必須上補心而下補腎,心腎兩旺,後補命門之相火,始能起痿。方用起陰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黃芪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熟地一兩 肉桂一錢 遠志一錢 柏子仁一錢 山茱萸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陽舉矣,再服四劑而陽旺矣,再服四劑,必能久戰不敗,苟能長服至三月,如另換一人,不啻重堅一番骨,再造一人身也。   此方大補心腎之氣,不十分去溫命門之火,而火氣自旺。世人不識補心以生火,則心氣既衰,火旺則焚心矣。不識補腎以生火,則腎水既虧,而火旺則損腎矣。心焚而腎損,雖火旺何益乎?及足以燒乾陰血,勢必陽旺陰消,而不可救耳。   此症用濟陽丸亦妙。   人參六兩 黃芪半斤 鹿茸一個,酒浸切片,又切作小塊,粉炒 龜膏半斤 人胞一個,火焙 麥冬四兩 北五味一兩 炒棗仁三兩 遠志二兩 巴戟天半斤 肉桂三兩 白朮八兩 菟絲子一斤 半夏一兩 砂仁五錢 黃連八錢 神麯一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服一月陽舉矣,且能善戰。

  人有精薄、精冷,雖亦能交接,然半塗而廢,或臨門即泄,人以為命門之火衰,誰知是脾胃之陽氣不旺乎。夫脾胃屬土,土生於火,脾胃之陽氣不旺,仍是命門之火衰。蓋命門之火乃先天之火,脾胃之土乃後天之土也。後天之土,本生於先天之火,先天之火不旺,則後天之土不能生。然脾胃之土雖屬後天,而其中未常無先天之氣,命門之火寒,則脾胃先天之氣,何能生哉?命門既不能生脾胃先天之氣,而脾胃後天之氣益加衰微,欲其氣旺而能固,精厚而不薄,烏可得乎。治法必須補先天命門之火,更補後天脾胃之土,則土氣既旺,火又不衰,庶幾氣溫精厚乎。方用火土既濟丹: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山茱萸一兩 菟絲子一兩 山藥五錢 巴戟天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而精厚矣,再服十劑而精溫矣,再服三月永不再弱。   是方健脾胃之土,仍是補命門之火,濕氣去而精純,寒氣去而精煖,寒濕既除,除氣消亡而陽氣健旺,何至成怯弱之病哉。   此症用旺土丹亦甚佳。   人參六兩 白朮 黃芪各一斤 巴戟一斤 茯苓五兩 山萸肉半斤 菟絲子八兩 肉豆蔻二兩 北五味一兩 肉桂三兩 破故紙四兩 杜仲八兩 山藥八兩 芡實八兩 神麯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服一月,陽事改觀,而精亦不薄冷矣。

  人有年少之時因事體未遂,抑鬱憂悶,遂至陽痿不振,舉而不剛,人以為命門火衰,誰知是心火之閉塞乎。夫腎為作強之官,技巧出焉,藏精與志者也。志意不遂,則陽氣不舒。陽氣者,即腎中之真火也,腎中真火,原奉令於心,心火動而腎火應之,心火抑鬱而不開,則腎火雖旺而不能應,有似於弱而實非弱也。治法不可助命門之火,如助命門之火,則火旺於下,而鬱勃之氣不能宣,必有陽旺陰消之禍,變生癰疽而不可救,宜宣通其心中之抑鬱,使志意舒泄,陽氣開而陰痿立起也。方用宣志湯:   茯苓五錢 菖蒲一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生棗仁五錢 遠志一錢 柴胡一錢 當歸三錢 人參一錢 山藥五錢 巴戟天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心志舒矣,再服二劑而陽事舉矣,不必多劑也。   蓋此病原因火閉而悶其氣,非因火寒而絕其燼也,故一升火而陽痿立起矣。   此症用啟陽娛心丹甚佳。   人參二兩 遠志四兩 茯神五兩 菖蒲一兩 甘草 橘紅 砂仁 柴胡各一兩 菟絲子 白朮各八兩 生棗仁 當歸各四兩 白芍 山藥各六兩 神麯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服一月,陽不閉塞矣。

  人有天分最薄,無風而寒,未秋而冷,遇嚴冬冰雪,雖披重裘,其身不溫,一遇交感,數合之後,即望門而流,此命門之火太微也。夫命門雖是先天之火氣,而後天功用實可重培。第命門藏於腎中,乃無形之火也。有形之火,宜以火引火;無形之火,宜以水引火。以火引火,而火反不旺;以水引火,而火自難衰,此補命門之火,與補他火實不同也。方用扶命生火丹:   人參六兩 巴戟天一斤 山茱萸一斤 熟地二斤 附子二個 肉桂六兩 黃芪二斤 鹿茸二個 龍骨醋焠,一兩 生棗仁三兩 白朮一斤 北五味四兩 肉蓯蓉八兩 杜仲六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每日早晚各用五錢。服三月,自然堅而且久。   此方填精者,補水以補火也。何加入氣分之藥?不知氣旺而精始生,使但補火而不補氣,則無根之火,止能博旦夕之歡,不能邀久長之樂。惟氣旺則精更旺,精旺則火既有根,自能生生於不已。況氣乃無形之象,以無形之氣,補無形之火,則更為相宜,所以精又易生,人亦易長耳。   此症用壯火丹亦甚佳。   人參五兩 巴戟天八兩 白朮炒 熟地各一斤 山茱萸八兩 肉蓯蓉 枸杞各八兩 附子一個,用甘草三錢煎汁泡過,切片,炒熟 肉桂三兩 破故紙炒 茯苓各四兩 北五昧一兩 炒棗仁三兩 柏子仁二兩 山藥 芡實各五兩 龍骨醋焠,為末,一兩 各為末,蜜為丸。服二月,堅而且久。

  人有中年之時陽事不舉,雖婦女捫弄而如故,即或振興,旋即衰敗,此心包之火氣大衰也。夫心包之火相火也。心包火旺,力能代君行事;若心包火衰,心火雖動,如相臣臥病,氣息奄奄,欲其奮身勤王,其可得乎。且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正相通也,未有心包寒而命門能獨熱者,所以心包之火微有扶之而不起者。治法溫其心包,不必溫其命門也。方用:   人參一兩 巴戟天一兩 肉桂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二錢 茯神一錢 良薑一錢 附子一錢 柏子仁二錢 黃芪五錢 當歸三錢 菟絲子二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興趣自生,服二十劑,陽旺不倒矣。   此方名為救相湯,專治心包虛寒之症,不止振舉其陽也。方中雖治心包,實皆統治心者。蓋補其心君,則君王富足,而相臣自強,相助為理矣。   此症用輔相振陽丸亦佳。   人參五兩 巴戟天十兩 炒棗仁 麥冬各五兩 菟絲子十兩 遠志 柏子仁 肉桂各二兩 茯神 枸杞各三兩 黃芪八兩 當歸 仙茅各四兩 白朮六兩 人胞一個 陳皮五錢 陽起石火煆,醋焠,一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各服四錢,滾水下。三月陽事振發。

痰證門 二十一則

  人有腸胃之間,瀝瀝有聲,飲水更甚,吐痰如湧,人以為痰飲之病,誰知是胃氣之虛乎。夫胃為水穀之海,飲食無不入於胃中,遊溢精氣,上輸脾胃,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此胃氣之旺而然也。倘胃氣一虛,僅能消穀,不能消水,由是水入胃中,不存於胃而下流於腸,故瀝瀝有聲也。其症初猶不覺,久之水之精華,變為混濁,遂成痰飲,團聚於呼吸難到之處而上湧矣。然則痰之來也,由於胃氣之虛;痰之成也,由於水氣之盛。治痰必先消水,消水必先健胃,但徒補胃土,而胃氣不能自旺。蓋胃氣之衰,由心包之氣弱也,補胃土必須補心包之火耳。方用散痰湯:   白朮三錢 茯苓五錢 肉桂五分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薏仁五錢 山藥五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   此方即二陳湯之變也。二陳湯止助胃以消痰,未若此方助心包以健胃。用肉桂者,不特助心包之火,且能引茯苓、白朮入於膀胱,以分消其水濕之氣,薏仁、山藥又能燥脾,以洩其下流之水,水瀉而痰涎無黨,不化痰而化精矣,豈尚有痰飲之不愈哉。   此症用運痰湯亦效。   人參 半夏各三錢 茯苓一兩 陳皮三分 益智仁五粒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人有水流脇下,咳唾引痛,吐痰甚多,不敢用力,人以為懸飲之病,誰知是胃氣之怯乎。夫飲水宜入於腸,今入於脇,乃胃氣之逆也。第胃不怯,則胃之氣不逆,胃氣旺而水怯,胃氣怯而水旺。欲使水逆而歸於順,必使胃旺而後可導其水勢之下行,提其胃氣之上升,自然怯者不怯,逆者不逆也。方用弱痰湯:   人參一錢 茯苓五錢 荊芥一錢 薏仁一兩 陳皮五錢 天花粉三錢 枳殼三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   上能消膜膈之痰,下能逐腸胃之水,助氣則氣旺,而水降矣。倘徒用消痰之藥,不補其胃氣之虛,則氣降而水升,泛濫之禍不止矣。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效。   人參 白芍各三錢 白朮 茯苓各五錢 陳皮五分 益智仁一錢 甘草三分 水煎服。

  人有痰涎流溢於四肢,汗不出而身重,吐痰靡已,人以為溢飲之病,誰知是胃氣之壅乎。夫天一生水,流灌無處不到,一有瘀蓄,則穢濁叢積,水道泛濫而橫流旁溢矣。凡水必入胃,胃通而水何能積。惟胃土有壅滯,水不走膀胱而順流,乃由胃而外滲於四肢,四肢無泄水之路,必化汗而出。然水能化汗,由於胃氣之行也。今胃既壅阻,胃氣不行,何能化汗,水又何從而出。身重者,正水濕之徵也。四肢水濕不能出,自然上湧而吐痰矣。治法必順其性,因勢利導之,庶几泛濫之害可除。開胃土之壅,而膀胱小腸之水道自通。然土壅由於肝木之剋,宣肝氣之鬱,補胃氣之虛,胃壅可開矣。方用啟閉湯:   白朮三錢 茯苓五錢 白芍三錢 柴胡五分 豬苓一錢 厚朴一錢 澤瀉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痰消,再服四劑而身輕矣。   此方即四苓散之變也。加入柴、芍以舒肝,加入厚朴以行氣,加入半夏以消痰,自然氣行而水亦行,氣化而痰亦化矣。   此症用白花飲亦佳。   白朮五錢 薏仁 茯苓各一兩 甘草五分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人有咳逆倚息短氣,其形如腫,吐痰不已,胸膈飽悶,人以為支飲之症,誰知是胃氣之逆乎。夫胃為水穀之海,宜順不宜逆,順則水化為精,逆則水化為痰。然逆有深淺之不同,逆淺而痰入於胸,逆深而痰入於膈。然而胃氣之逆,致痰飲上行,竟入於胸膈之間,則其逆亦甚。而逆何以至此也?胃為腎之關,腎虛而氣沖於胃,則胃失其啟闔之權,關門不閉,反隨腎氣而上沖,腎挾胃中之痰而入於肺,肺得水氣而侵,故現水腫之狀,咳逆倚息之病生。其症似乎氣之有餘,而實氣之不足,故短氣而不可以接續也。治法轉胃氣之逆,而痰可降;補腎氣之虛,而胃可順矣。方用轉胃湯:   山藥一兩 薏仁一兩 人參一兩 白朮五錢 牛膝三錢 附子一分 陳皮三分 蘇子二錢 麥冬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胃氣平,二劑胃氣轉,三劑咳逆短氣之症除,四劑全愈。   此方轉胃為名,而實所以轉腎氣之逆也。腎逆而後胃逆,然則轉腎正所以轉胃也。此等之病,非此大劑,則胃之氣必不能通於腎之中,而腎之氣必不能歸於腎之內。倘日日治痰,則耗損胃氣,而腎氣益逆,何日是降痰之時哉,勢不至於死不已也。   此症用加味參朮苓桂湯亦佳。   人參 茯苓 麥冬 山藥各五錢 白朮一兩 破故紙一錢 蘇子 肉桂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終日吐痰,少用茶水則心下堅築,短氣惡水,人以為水在於心,誰知火鬱於心乎。夫心屬火,最惡者水也,若心氣不虛,水之入胃,正足以養心,而水亦不敢直入以犯之。惟心氣之虛,火先畏水,而水即乘其畏以相攻,火欲出而不得出,自鬱於內而氣不得宣,故築動而短氣,非氣之真短也。火既與水相戰,則水正火之仇也,傷水惡水又何疑乎。治法不可徒利乎水也,利水必先消痰,而消痰必至損胃,胃氣損而心氣愈虛,水與痰終難去也。必須補心以生胃,散鬱以利水,則火氣旺而水不能侵,自不至停於心下而變為濕痰也。方用勝水湯: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三錢 人參三錢 遠志一錢 甘草三分 菖蒲一錢 柴胡一錢 白朮一兩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四劑全愈。   此方六君子之變也。補心散鬱並而行之,心氣健而火氣自通,火氣通而胃之氣自旺,土旺自能制水,何畏於水之攻心哉。   此症用加減運痰湯亦效。   人參三錢 茯神一兩 益智仁一錢 菖蒲一錢 澤瀉五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人有口吐涎沫,渴欲飲水,然飲水又不能多,仍化為痰而吐出,人以為水之在肺也,誰知是肺氣之熱乎。夫肺主氣,行營衛,布津液,周流於一身,不可停住者也。惟水邪入之,塞其氣道,氣凝不通,液聚不達,遂變為涎沫。而清肅之令失,肺乃生火以自焚,故引外水以救內火,然內火終非外水可息,外水亦非內火易消,故不化精津,仍變為痰涎而上吐也。治法清肺金之熱,不取給於外水,則水不入肺,而涎沫可解。然肺金失清肅之令,不止水邪之故。蓋水邪之入肺,因心火之剋肺也。肺因火邪相侵,原思水以相濟,水乃乘其渴而入之,故欲解肺金之熱,必須清心火之炎。方用解炎湯:   黃連五分 天花粉二錢 黃芩一錢 麥冬一兩 茯苓五錢 桔梗一錢 甘草三分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一劑渴解,二劑痰消,不必三劑。   此方清心肺之熱,而痰氣過升,亦非所宜。加入茯苓下行於膀胱,則火隨水走,其勢自順,既能消痰,又能降火,何至肺氣之壅塞乎。且此方雖消痰降火,不耗損肺金之氣,此痰之所以易消,火之所以易降也。   此症用息沸飲亦佳。   麥冬二錢 款冬花一錢 茯神二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三錢 黃芩二錢 天花粉二錢 竹葉三十片 水煎服。

  人有少氣身重,口吐清水、清痰,人以為水在脾也,誰知是脾氣之寒乎。夫脾為濕土,所惡者水,喜者火也。火衰則水旺,水旺則火衰,必然之理也。蓋無火則土為寒土,水不能燥,而且有凝凍之憂,即有徵火,僅可化水,而不能化津,但能變痰,而不能變液。且火既衰微,止可化上焦之水,不能解下焦之凍。此清痰、清水所以上吐而不下行也。濕流於四體,身安得不重乎。治法必須利水清痰,以燥脾土之氣。然而脾中無火,雖脾土之衰,由於腎火之弱也。不補腎中之火,則釜下無薪,土如冰炭,安能大地陽回,變濕污之地為膏壤之區乎。故必須補腎火之旺,而土自燥,土燥而濕自除耳。方用燥土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人參三錢 破故紙一錢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砂仁三粒 益智仁一錢 半夏二錢 水煎服。   此方燥脾者居其七,燥腎者居其三,似乎仍重在補脾,而輕在補腎。不知脾喜燥,而腎惡燥,使燥腎之藥太多,則腎先受損,何以益脾乎,此用藥之妙於權衡也。   此症亦可用加減運痰湯:   人參 茯神各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白豆蔻一枚 陳皮五分 神麯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痰氣流行,脇下支滿,發嚏而痛,輕聲吐痰,不敢重咯,此非水氣在肝,乃鬱氣在肝也。夫肝藏血而不藏水,宜水之所不到。然而肝氣鬱則血不藏矣,血不藏而水乘隙而入肝,而肝終不藏水,水乃留伏於肝之外而不散,肝氣本鬱以招水,又因水而愈鬱,肝氣之逆可知矣。脇下正肝之部位,肝氣已鬱,即無水邪相犯,尚有脹急之症,水停脇下,安得不支滿乎。發嚏而痛者,以火鬱未宣,得嚏則火欲出而不得出,因弔動作痛也。治法必須達肝氣之鬱,少佐以消痰分水之藥,則隨手奏功矣。方用開痰飲: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一錢 陳皮一錢 薄荷一錢 枳殼三分 蒼朮二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二劑肝氣之鬱舒,四劑脇滿之痛去,不必五劑。   此方專解肝鬱,鬱舒火散,自不下剋脾胃之土,上引痰涎之閉矣。寧尚有水停脇下,以增痛滿者哉。   此症可用疏痰湯:   白芍 茯神各五錢 甘草 神麯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水泛為痰,涎如清水,入水即化,人亦不知為腎中之痰,豈知腎寒而精變為痰乎。夫各經之痰,皆外水入而化痰,惟腎中之痰乃內水所成,故心肝脾肺之痰,可以用攻,而獨治腎中之痰,必須用純補之藥,不可少間攻痰之味。蓋腎中之痰,乃純陰之水也,陰火非陽火不能攝。陽火者,水中之火也。陰水泛而火微,陽水旺而火伏,大補其水中之火,不必降痰而痰自降矣。方用八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山茱萸五錢 澤瀉三錢 丹皮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附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水泛為痰者立時即消。   天下治痰之捷效,未有勝於此方者也。然亦止可治腎寒而痰泛者,不可執此方以概治痰也。蓋痰非腎泛,則痰為外邪,何可以治內痰者移而治外痰乎?惟真正是腎水上泛者,用此方實效應如響,然亦必須多用茯苓與熟地之分兩相同,則腎水歸源,而上、中、下三焦之濕氣盡行消化,始無伏留之弊。萬勿執定仲景夫子原方,謂茯苓不可多用,故又表而出之。   此症用復陰丹亦妙。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芡實 山藥各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人有吐痰純是白沫,咳嗽不已,日輕夜重,人以為肺火之痰也,誰知腎熱而火沸為痰乎。此等之痰,乃陰虛火動,大約成癆瘵者居多,即古之所謂吐白血也。其痰一似蠏涎,吐之不已,必色變如綠涕之色,即癆瘵之已成,而不可救療者也。然而癆瘵而吐白沫,是腎絕之痰也。亦有未成癆瘵,與陰虛之火初動,而即成此痰,與癆瘵已成者尚有分別,何可置之不救。世人一味治痰,絕不識治腎中之陰,不變成癆瘵而不止。夫火沸為痰者,成於腎火之太旺,由於水衰之極也。腎可補不可瀉,補腎水之衰,即所以瀉腎火之旺,故用補陰之藥以制陽,不可用瀉陽之品以救陰也。倘見其腎火之旺,而輕用黃柏、知母,毋論火不可以驟息,痰不可以遽消,且擊動其火,以變為癆瘵者比比也。治法但補水以逐痰,則痰消於烏有矣。方用定沸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二錢 茯苓一兩 山藥一兩 玄參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火沸之痰不知其何以去也。此方宜連服十劑,不可見二劑之效,便撤飲不服。   蓋火沸之痰,實本於陰虛,而陰虛之火,非多服補陰之藥,則陰不能大長,火不能急散也。病者以此方為續命之湯,醫者以此方為奪命之劑,幸勿輕棄之也。   此症用歸沫湯亦大妙。   熟地二兩 山萸肉 玄參各一兩 天冬 女貞子 生地 百合各三錢 款冬花一錢 水煎服。

  人有偶感風邪,鼻塞咳嗽,吐痰黃濁,人以為痰塞胸膈也,法宜吐,誰知風邪塞於肺經乎。夫邪在肺,古人亦有用吐而效者,以肺氣閉塞,謂吐中有發散之義也。然必大滿大實之症始可用吐,如瓜蒂散湧出其痰是也。若鼻塞咳嗽,吐痰黃濁,非大滿大實可比,何必用吐法哉。且不宜吐而吐,必有損傷胃氣之憂,胃氣傷而肺氣亦傷。肺胃兩傷,舊疾雖去,而新痰復生,一吐不已而再,再吐不已而三,必變為不可治之症矣。故毋論虛人不可吐,即實人亦不可輕吐,以吐後必須守戒,五臟反覆而氣末易復,一犯戒而變症蜂起也。況肺邪閉塞之痰,亦易於表散。蓋肺氣閉塞於風邪。非閉塞於痰也。散其邪而肺氣自通,肺氣通而痰自化,王道原自平平,尚吐者霸道也。霸道可間用,不可常用,慎勿謂吐法神於表散,而盡用吐也。方用散痰湯:   桔梗三錢 紫蘇二錢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半夏二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鼻塞通,二劑咳嗽止,三劑痰濁化,四劑全愈。   此方名為散痰,其實散肺之邪也。   此症用二紫湯亦效。   紫蘇葉 紫苑各一錢 桔梗二錢 甘草 枳殼 黃芩各一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人有寒氣入胃,結成寒痰,日日嘔吐,人以為寒痰在胃,誰知是胃氣之虛,而寒結為痰乎。凡人胃氣旺,則水穀入而化精,原不生痰。惟胃氣虛,僅能消穀,不能消水,則水積而為痰矣。然而胃虛者,火氣之衰也。火旺則土旺,火衰則土衰,土衰不能制水,故不變精而變痰也。夫胃土自寒,尚且水變為痰,況外寒又侵胃乎。內外之寒合,自然痰涎日多,下不能化,必至上湧而吐矣。袪寒其可緩乎?惟是袪胃土之寒,必須補心火之旺,火旺土堅,何痰不化哉。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三分 半夏一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   六君子湯原是補脾胃之聖藥。胃病而治脾者,脾胃為表裏,脾健而胃更健也。肉桂上補心火,而下尤補腎火也。心火旺而胃溫,腎火旺而脾熱,脾胃兩熱,寒痰有不立消者哉。   此症用加味參朮苓附湯亦甚效。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附子二分 神麯一錢 麥芽一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人有熱氣入胃,火鬱成痰,痰色黃穢,敗濁不堪,人以為熱痰作祟,誰知是胃火之未消乎。夫胃本屬土,胃火之盛,由於胃土之衰也。胃土衰而外熱犯之,似與胃相宜,何以反化為痰乎?蓋胃土既虛,則水穀之入不能生津以潤土,而土氣太乾,必索外水以相救,水多火勝,而不相化,胃土抑鬱而不伸,胃火亦搏結而不發,痰何能消,必變為黃穢敗濁之色矣。然則治法不必治痰,補胃氣之虛,少加散火抒鬱之味,則胃土復強,消痰更易。方用疏土湯:   白朮三錢 茯苓五錢 乾葛五分 人參一錢 甘草三分 陳皮五分 天花粉三錢 竹葉三十片 甘菊二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一劑胃鬱解,二劑胃火散,三劑胃痰消,四劑全愈。   此方補胃重而瀉火輕,以鬱火之痰原未常大旺也。故補胃而火可散,散火而鬱自解,況方中原有葛根、柴胡以解其鬱乎,鬱開痰豁,必至之勢也。   此症亦可用玄石花粉散:   石膏二錢 白朮三錢 茯苓五錢 天花粉 玄參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感雨露之濕,或墻垣土房之濕,以致濕變為痰,成為痰飲。肢節痠痛,背心作疼,臍下有悸,人以為濕痰成病,誰知是脾氣之濕,濕以助濕乎。夫脾最惡濕,必得腎火以燥之,則汙泥之土,始成膏壤,水入脾中,散精而無留伏之害。惟腎火衰微,不能生脾土,而脾土愈濕,土濕自易成痰。又加天地之水氣,兩相感召,則濕以添濕,痰更添痰矣。治法補腎火以生土,補火之藥,仍於補脾之中用之,則火無亢炎之禍,土有健順之宜。方用五苓散治之:   白朮一兩 豬苓三錢 澤瀉二錢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一劑臍下之悸除,二劑肢節、背心之疼痛止,三劑痰飲盡消,四劑全愈。   五苓散乃利水之神劑也。肉桂溫命門之火,更能引濕痰化水,盡趨於膀胱而出。尚恐舊痰已化,而新痰又生,故加入半夏以消之,助苓、朮之醒脾,尤能奏健土之功也。土生火中,火旺土內,一方而火土兩安,脾腎兼補,此五苓散之功也。   此症用制涎湯亦效。   茯苓 薏仁 白朮 山藥各五錢 肉桂一錢 半夏二錢 水煎服。

  人有陰虛枯槁,肺氣困乏,嗌塞喉乾,咯痰動嗽,此肺氣之燥也。夫肺之燥,必非一日,夏傷於熱,秋必病燥。肺屬金,而金最畏火,夏火炎炎,肺金不能敵火氣之剋耳。但金既畏火剋,即宜發燥,何待火退金旺之時反現燥象?不知金畏火刑,而金尚出其肺中之液,猶可以敵火氣之炎,迨火令既過,金無所畏,不足之氣形焉,轉難濟肺氣之乏,勢必求外水以止渴。然而外水止可入胃,給不可以入肺,且肺氣既燥,肺難自顧,何能下生腎水,乃腎中取給又不免,則燥且益燥,咳嗽吐痰之症生矣。治法似宜補脾胃,以生肺金矣。然健脾助胃之藥,性多燥烈,以燥投燥,則肺中之津液未能遽生,反足以添其火炎。必須於潤肺之中而大補其腎水,腎水足而肺金得養,子富而母自不貧也。且肺金之氣,夜藏於腎,向因腎涸,力難迎肺金,以歸藏於腎之內,肺乃取給於腎,而腎之水不足以供肺之用。肺乃半途而返,不忍入於腎子之宮;腎見肺金之燥,出其涸竭之水以濟之。涸竭之水,水中有火也,肺不敢受,於是不變津而變痰。此痰也,肺未常欲其上升,無如上焦火旺,肺液乾枯,不得不取資於痰,以暫救其嗌燥,故咯而升痰。迨痰既上升,而上焦之火,彼此相鬥。嗽又生矣。方用潤燥飲:   麥冬一兩 熟地一兩 蘇子一錢 白芥子二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三錢 天門冬三錢 山茱萸五錢 北五味五分 人參一錢 水煎服。二劑肺潤,四劑腎潤,十劑全愈。   此方用二冬以潤肺,用熟地、茱萸以補腎,肺腎相通,加人參、五味以益氣,氣旺而津液尤易生也。又恐過於補腎,而不上走益肺,故加升提之味,使益肺多於益腎。尚慮用參以助燥,更入蘇子、甘草使之調和於上焦之間,同白芥子以消膜膈之痰,又不動火以增燥,亦何致有痰嗽之患哉。   此症亦可用潤稿湯治之。   熟地 麥冬 葳蕤各一兩 甘草五分 百合五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小兒痰氣壅阻,竅隧不開,手足逆冷,有如風症,人以為慢脾風也,誰知是脾虛而痰盛乎。夫小兒以脾健為主,脾土不旺,則所食之水穀,盡變為痰。痰氣既盛,則經絡之間無非痰結,竅隧閉塞,氣即不能展舒矣。脾主四肢,手足者,脾之所屬也,脾氣既不能展舒,何能運動夫手足乎,此逆冷之所以成,而非外風之中也。風性甚動而且急,使真有風入,則疾風暴雨,勢不可當,安有迂緩舒徐者乎?無奈前人巧立名色,謂是慢驚之風,創造牛黃、犀角、蛇、蝎等藥以療之,遂至殺小兒如草菅,深可痛惜!使早用健脾之劑,少佐之以袪痰之藥,則無兒不可活也。方用健土開涎散:   人參五分 茯苓二錢 陳皮二分 薏仁二錢 乾薑二分 砂仁一粒 白朮二錢 天花粉五分 水煎服。一劑風定,二劑痰消,三劑全愈。   此方健土以消痰,與六君子湯不相上下。然六君子用半夏以消痰,未免有耗氣之失,不若此方專利脾中之濕,又能通氣溫中,更勝於六君子也。倘執此方,概治小兒之痰,庶幾全活者眾矣。   此症用健運湯亦佳。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 枳殼 蘇葉、半夏各三分 益智仁三粒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

  人有老痰結成粘塊,凝滯喉嚨之間,欲嚥不下,欲吐不能,人以為氣不清,誰知是肝氣之甚鬱乎。此等之痰,必成黃穢之色。蓋留於膜膈之上也,老人虛人最多。此痰非舒發肝木之氣斷然難消,然徒舒肝木之氣,不大補肝中之血,則脇間之燥不能除,膜膈之痰亦不能化。然而肝中之血,腎水之所滋也,補肝必須補腎,而兼消痰。方用潤燥破痰湯:   白芍一兩 香附一錢 青黛五分 天花粉二錢 白芥子二錢 玄參五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三錢 水煎服。一劑痰易吐,二劑痰易嚥矣。連服四劑而痰塊開矣,再服四劑而老痰盡消。   此方肝腎兩治,肝氣宣而肝血養,則肝火不搏聚於胸中,自然老痰不凝滯於脇內。惟是老痰最難速化,此方必須多用,但不可責其近功耳。   此症用寬膜湯亦效。   白芍三錢 枳殼三分 甘草五分 神麯三錢 白芥子三錢 炒梔子一錢 白朮二錢 鬱金一錢 水煎服。

  人有痰在膈上,大滿大實,氣塞不能伸,藥袪而不得下,人以為邪在上也,誰知是邪在下乎。夫上病宜療下,何以古人用上治吐法而能愈乎?此亦一時權宜之法,非可常用之道。世人遵張子和之教,一見滿實之症,便用吐藥,誰知儘可不吐哉。凡見滿實之症,下之自愈,但下不同耳。下之者,乃袪入胃中,非袪入腸中也。痰涎上壅於膈,原是胃氣之盛,而本於胃火之盛也。瀉胃火之有餘,自然現胃氣之不足,胃氣無滿實之象,膈中滿實,安能重滿重實耶?勢必痰氣頓消,盡落於胃中矣。何必湧痰上吐,損傷胃氣,使五臟之盡反覆哉。方用降痰舒膈湯:   石膏三錢 天花粉三錢 厚朴一錢 枳殼一錢 半夏一錢 茯苓五錢 益智仁五分 水煎服。一劑滿實平,二劑滿實盡除,痰亦盡下。   此方瀉胃火而降痰,實有奇功。雖其性亦迅烈不平,然勝於吐法實多也,世人欲用吐法者,先用此方,不效後再用吐藥,有益於生命無窮,幸勿哂醫學平庸,謂用藥之膽怯也。   此症亦可用伸膈湯治之。   瓜蔞三錢 半夏三錢 枳殼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人有遍身俱長大小之塊,纍纍不一,人以為痰塊也,誰知是氣之不行,而痰因結之而不散乎。夫怪病多生於痰,身中長塊,亦怪病之一也。然而痰生塊結,必有其故。蓋痰之生本於濕,塊之結成於火,故無濕不能生痰,而無痰不能成塊。第痰之生也,雖生於濕,塊之成也,雖成於火,苟氣旺而濕又何留,濕苟不留,火又何從而起,是消塊不必去火,惟在於消痰,亦不必全消夫痰,又在亟補其氣,蓋氣旺則痰消,痰消則塊亦消也。方用二陳湯加味治之。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五錢 陳皮二錢 半夏三錢 白芥子三錢 薑炒黃連五分 水煎服。十劑消半,三十劑全消。   此方本消痰之聖藥,亦消塊之神劑,塊成於痰,消痰即所以消塊也。   此症亦可用礬石消壘散。   澤瀉 半夏各三錢 茯神 白朮各五錢 薏仁一兩 附子二分 人參二錢 甘草五分 白礬一錢 黃連三分 水煎服。十劑自消,

  人有性喜食酸,因多食青梅,得痰飲之病,日間胸膈中如刀之刺,至晚而胸膈痛止,膝䯊大痛,人以為胃中之寒,誰知痰飲隨氣升降而作痛乎。夫痰在上宜吐,痰在中宜消,在下宜降。今痰飲在胸膈之間,是痰在上焦也。不可用消痰、降痰之法,必當用吐藥吐之。惟是吐痰必傷其氣,毋論大吐之後,使臟腑反覆,多傷胃氣。而多食酸味之人,則肝木必旺,而恣肆其橫逆之勢,以傷中州之土矣。土傷則胃氣更損。雖久積之痰頓失,新長之痰安保其不再聚乎。治法於吐中而仍行其補胃、平肝之法,使痰去而正又不虧之為得也(症傷於酸,必用吐法以開之也,乃吐不傷經,尤善用吐也。)。方用:   參蘆一兩 瓜蒂七枚 白芍一兩 白芥子一兩 竹瀝二合 水煎服。一劑必大吐,盡去其痰,其痛如失。然後用二陳湯調理,不再痛。   前方名為倒痰湯,用參蘆以扶胃土,用白芍以平肝木,用白芥子、竹瀝共入於瓜蒂之中,吐痰即用消痰之藥,使餘痰盡化,舊痰去而新痰不生,得治痰之益,又絕其傷氣之憂也。   此症用蔞蘇飲亦佳。   瓜蔞三錢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蘇葉三錢 竹瀝一合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人有偶食難化之物,忽然動驚,因而飲食減少,形體憔瘁,面色黃瘦,顛寒作熱,數載不愈,人以為勞瘵之症也,誰知痰裹其食而不化乎。夫傷食之病,未有手按之而不痛者,況痰裹其食,其痛尤甚,何以經歲、經年而人未知也?且食至歲月之久,宜當消化,何久留在腹乎?不知食因驚而留於腹者,食存於兩脇之旁,外有肋骨護之,手按痛處不能及也。食因痰裹,痰既不消,食亦不化,故有留中數載,仍為舊物,人所未知也。兩脇之地,乃肝木之位,痰食積於中,自生如瘧之症,發寒發熱,狀似勞瘵,以勞瘵治之,則驚氣不解,而痰食如故,病何能愈哉。治法開其驚,降其痰食,數載之病一朝可去。方用釋驚湯治之。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青木香三錢 大黃三錢 枳實一錢 白芥子三錢 茯苓三錢 枳殼一錢 甘草五分 麥芽一錢 山查十粒 水煎服。一劑而痰食盡下,不必再劑。   此方消痰降食,專走於兩脇之間,開其驚氣,故奏功如神耳。   此症用易消散亦效。   山查三錢 麥芽三錢 白朮一兩 鱉甲一兩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十

鶴膝門 二則

  人有足脛漸細,足膝漸大,骨中痠疼,身漸瘦弱,人以為鶴膝之風,誰知水濕之入骨乎。夫骨最堅硬,濕邪似難深入,何竟入於膝乎?此因立而行房所成也。凡人行房,必勞其筋骨,至於精泄之後,則髓必空虛,髓空則骨空,邪即乘其虛空而直入矣。若膝則筋骨聯接之處,骨靜而膝動,動能變而靜不能變也。不變者形消,能變者形大。但其病雖成於腎精之虛,而治病斷不可單治其腎,因所犯者濕耳。濕乃陰邪,陰邪必須以陽氣袪之。腎之精,陰水也。補精則精旺,陰與陰合,陰無爭戰之機,不戰而邪何能去?故不當補精而當補氣。方用蒸膝湯:   生黃芪八兩 金釵石斛二兩 薏仁二兩 肉桂三錢 水煎二碗,先服一碗,即擁被而臥,覺身中有汗意,再服第二碗,必兩足如火之熱,切戒不可坐起,任其出汗,至汗出到湧泉之下,始可緩緩去被,否則萬萬不可去也。一劑病去大半,再劑病全愈。   此方補氣未免太峻,然氣不旺不能週遍於一身,雖用利濕健膝之藥,終不能透入於邪所犯之處,而袪出之也。第大補其氣,而不加肉桂之辛熱,則寒濕裹住於膝中,亦不能斬關直入於骨髓而大發其汗也。至於絕不治風者,以此病原無風也。若作風治,愈耗其氣,安得取效哉。   此症用加味芪桂湯亦妙。   黃芪三兩 肉桂三錢 破故紙二錢 牛膝三錢 水煎服。服必有大汗如雨,二服愈。   鶴膝之症有二,一本於水濕之入骨,一本於風濕之入骨也。前條乃言水濕入骨,未言風濕入骨之症。大約水濕之病,骨重難移;風濕之症,骨輕可走,至於痠痛則一也。雖然痠痛亦有微別,水濕之痛在一處而不遷;風濕之痛移來移去而無定。治法不可徒治風濕也,用散膝湯治之。   黃芪五兩 防風三錢 肉桂五錢 茯苓一兩 水煎服。服後亦擁被而臥,聽其出汗,不必驚惶,汗出愈多,去病愈速。   夫黃芪原畏防風,得防風而功更大。吾多用黃芪,正恐人之難受,加入防風,能於補中以行其氣。得肉桂之辛散,引入陽氣,直達於至陰之中。又得茯苓共入膀胱,利水濕之邪,內外兼攻,內既利水而外又出汗,何風濕之不解哉。惟是大汗淋漓,人恐有亡陽之懼,誰知用散藥以出汗,若為可慮,今用黃芪補氣以出汗,乃發邪汗而非損正汗也。邪汗能亡陽,正汗反能益陽耳,所以二劑而收全功也。   此症用薏朮防桑湯亦效。   防風三錢 桑葉二兩 陳皮一錢 破故紙二錢 薏仁一兩 白朮一兩 水煎服。   亦必出大汗而愈,只消一劑也。

癘風門 二則

  人有頭面身體先見紅斑,後漸漸皮破流水成瘡,以致鬚眉盡落,遍身腐爛,臭穢不堪,人以為大麻風也,誰知是火毒結成之病乎。大麻風之病,南粵甚多,以其地長蛇虫,熱毒之氣裹住於皮膚之間,濕蒸之氣又藏遏於肌骨之內,故內外交迫,蘊結不能遽宣,反致由斑而破,由破而腐也。此係最惡之病,不特南粵多生此病也。蓋毒氣何地蔑有,濕熱乃天地所成,正不可分南北也。治法必以解毒為先。然而近人元氣虛者甚眾,徒瀉其毒,未必不先損其正,惟是補正又恐引邪入內,要當於補中散邪為妙。方用散癘湯:   蒼朮三錢 熟地一兩 玄參一兩 蒼耳子三錢 車前子二錢 金銀花二兩 薏仁五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可半愈也。再服十劑,必全愈。   此方補腎健脾,又有散風、去濕、化毒之品,則攻補兼施,正旺而邪退也。倘純用寒涼,或全用風藥,鮮有奏功者矣。   此症用黃金湯亦效。   大黃五錢 金銀花半斤 水煎汁三碗,分作三次服,一日服完,必然大瀉惡糞,後單用金銀花三兩,連服十日全愈。

  人有生大麻風者,不必盡在兩粵之中,往往居於兩粵之外而亦生者,人以火毒之入身也,誰知感酒濕之毒而成之者乎。夫酒氣薰蒸,最能害人,或臥於酒槽之上,或坐於酒缸之邊,皆能成病,大約多得之行房之後。蓋行房泄精,則毛竅盡開,酒氣易中,其病與大麻風無異。但兩粵之病,必相傳染於家人、父子之間,獨感酒毒而成者,止在本人,而他人無恙也。治法雖瀉火毒,仍須兼化酒毒為妙。方用解癘神丹:   茯苓三錢 白朮五錢 薏仁五錢 黃連一錢 玄參一兩 金銀花三兩 柞木枝三錢 水煎服。連用十劑,未爛者可愈;已爛者,再服二十劑可愈也。   此方健脾去濕,化毒解酒,正氣無傷,邪氣易退,倘認癘風純是火毒,單用袪毒、瀉火之味,置酒濕於不問,非善治之法也。然酒濕之毒,何以別之?聞酒香而生憎,飲美醞而添疼,此乃感酒毒而成者也。倘若聞酒香而流涎,飲美醞而作癢者,非感酒毒,乃感火毒也。   此癘成於酒毒,亦可用黃金湯加柞木枝五錢,照前服之,得瀉而愈。

遺尿門 三則

  人有夜臥遺尿者,其人畏寒喜熱,面黃體怯,大便溏泄,小水必勤,人以為小腸之虛,誰知腎氣之虛乎。夫腎與膀胱為表裏,膀胱之開闔,乃腎主之也。蓋膀胱奉令於腎,腎寒則膀胱自不尊腎之令,故臂不閉而膀胱亦不閉也。治法約腎之水而水寒,不若溫腎之水而水縮也。方用溫泉飲: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益智仁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遺,連服四劑,不再遺矣。   此方脾腎兩補之法。肉桂溫命門之寒,益智斷膀胱之漏,且白朮通腰臍之氣,自然病與藥宜。蓋遺尿之病,雖成於腎寒,亦由腰臍之氣不通,則水不走於小腸,而竟走於膀胱也。通其腰臍之氣,則水迂迴其途,自走小腸。小腸與心為表裏,而心氣能攝之而不遽遺也。且白朮又上能補心之氣,心氣虛則水瀉,心氣旺而水又難瀉矣。心腎交而泉溫,亦心腎交而泉縮矣。   此症可用萸朮益桂湯治之。   山茱萸五錢 白朮一兩 肉桂一錢 益智仁一錢 水煎服。

  人有年老遺尿者,不必夜臥而遺也,雖日間不睡而自遺,較前症更重,此命門寒極不能制水也。夫老人孤陽,何至寒極而自遺乎?蓋人有偏陰偏陽之分,陽旺則有陰虛火動之憂,陽衰則有陰冷水沉之患。少年時,過泄其精,水去而火又何存。水火必兩相制者也,火無水制則火上炎,水無火制則水下泄。老人寒極而遺,正坐水中之無火耳。惟是補老人之火,必須於水中補之,以老人火衰,而水亦不能甚旺也。方用八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五錢 茯苓二錢 澤瀉一錢 丹皮一錢 附子一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溺即止矣,服十日全愈。約照此方分兩,修合丸散,每日服一兩,永不再遺。   八味地黃湯正水中補火之聖藥。水中火旺,則腎中陽氣自能通於小腸之內,下達於膀胱。膀胱得腎之氣,能開能闔,一奉令於腎,何敢私自開關,聽水之自出乎?氣化能出,即氣化能閉也。惟是八味湯中,茯苓、澤瀉過於利水,老人少似非宜,丹皮清骨中之熱,遺尿之病助熱而不可助寒,故皆略減其分量,以制桂附之橫,斟酌得宜,愈見八味湯之妙。然此方但可加減,而不可去留,加減則奏功,去留則寡效也。   此症亦可用助老湯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一兩 益智一錢 肉桂二錢 遠志一錢 炒棗仁五錢 人參三錢 北五味二錢 水煎服。

  人有憎熱喜寒,面紅耳熱,大便燥結,小便艱澀作痛,夜臥反至遺尿,人以為膀胱之熱也,誰知是心火之炎亢乎。夫心與小腸為表裏,心熱而小腸亦熱。然小腸主下行者也。因心火太盛,小腸之水不敢下行,反上走而顧心,及至夜臥,則心氣趨於腎,小腸之水不能到腎,只可到膀胱,以膀胱與腎為表裏,到膀胱即是到腎矣。然而膀胱見小腸之水,原欲趨腎,意不相合,且其火又盛,自能化氣而外越,聽其自行,全無約束,故遺尿而勿顧也。治法將瀉膀胱,而膀胱無邪,將補膀胱,而膀胱又未損正。然則奈何?瀉心火之有餘,而遺尿自止矣。方用清心蓮子飲加減治之。   茯苓三錢 麥冬三錢 竹葉三十片 蓮子心三錢 黃連二錢 白芍五錢 陳皮五分 丹皮二錢 天門冬三錢 紫苑一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少利,再劑大利,三劑全愈。   此方專清心火,不去止小腸之水,蓋此等遺尿,愈止而愈遺也。   此症亦可用加減逍遙散治之。   茯苓 白芍 當歸 車前子各五錢 山藥 丹皮各三錢 柴胡 黃連各一錢 人參五分 陳皮三分 甘草五分 水煎服。

脫肛門 二則

  人有脫肛者,一至大便,則直腸脫下,而不肯收,久則澀痛,人以為腸虛下陷也,誰知陽氣之衰,不能升提乎。夫脫肛之症,半成於脾泄,泄多則亡陰,陰亡必至下墜,而氣亦下陷,腸中濕熱之污穢,反不能速去為快,於是用力虛努,過於用力,直腸隨努而下矣。迨至濕熱之邪已盡,脫肛之病已成,必須升提陽氣,佐之去濕去熱之劑。然而,提氣非用補氣之藥則氣不易升,補氣不用潤腸之味則肛無難脫,要在兼用之為妙也。方用提腸湯:   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當歸三錢 白芍一兩 升麻一錢 茯苓三錢 槐米一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肛腸漸升而入。再服四劑,不再脫。   此方補氣以升提,則氣舉於上焦,一身之滯氣自散。潤腸則腸滑,濕熱自行矣。   此症亦可用加味補血湯:   黃芪 當歸各五錢 升麻一錢 北五味子十粒 連服十劑全愈。

  人有不必大便而脫肛者,疼痛非常,人以為氣虛下陷也,誰知大腸之火奔迫而出之乎。夫大腸屬金,原屬於肺,肺與大腸為表裏,休戚相關。大腸不勝火氣之炎燒,不得已欲求救於肺,兩肺居膈上,遠不可救,乃下走肛門,聊為避火之計。肛門既屬於肺,大腸畏火,豈肛門獨不畏火耶。況魄門與大腸,既有同氣之好,禍難相救,寧忍坐棄,故以己之地方甘心讓客,而己身越境,以避其氣,此肛門、直腸所以脫出於糞門之外也。疼痛者,火焚被創,無水以養,故乾燥而益疼也。此等之病,用升提之法,全然不效,反增其苦楚。蓋升提之藥,多是陽分之品,陽旺則陰虛,陰虛則火益勝,安有取效之日哉。治法宜急瀉其腸中之火,火息而金自出矣。然而大腸之火不生於大腸也。胃火盛而大腸之火亦盛,腎水乾而大腸之水亦乾,單治大腸之火,而不瀉胃中之火,單治大腸之水,而不益腎中之水,則大腸之水不生,而大腸之火亦不息,何以使大腸之氣返於腹中,肛門之腸歸於腸內哉?方用歸腸湯:   玄參一兩 石膏三錢 熟地一兩 丹皮三錢 當歸三錢 地榆三錢 槐花二錢 荊芥炒黑,三錢 水煎服。一劑痛安,再劑腸升,三劑全愈。   此方胃腎同治,兼去清大腸之火。水源不斷,則火氣自消,有不急返者乎。客去而主歸,此必然之理也。   此症用榆地玄歸湯亦效。   地榆三錢 當歸一兩 玄參一兩 生地一兩 水煎服。連用十劑全愈。

強陽不倒門 二則

  人有終日舉陽,絕不肯倒,然一與女合,又立時泄精,精泄之後,隨又興起,人以為命門之火,誰知陰衰之極乎。夫陰陽原兩相平者也。無陽則陰脫而精泄,無陰則陽孤而勢舉,二者皆能殺人。彼此相較,陰脫之症驟而死,陽孤之病緩而死。似乎驟而死者難治,緩而死者易醫。而孰知陰脫之症,其陽不絕,補陽可以攝陰;陽孤之病,其陰已涸,補陰難以制陽。蓋陽生陰甚速,陰接陽甚遲,故脫陰留陽者,往往可援,孤陽無陰者,每每不救耳。雖然陰根於陽,補陽而陰可生,安在陽不根陰,而補陰即不能生陽乎。使強陽不倒之人,尚有一線之陰在,則陰必可續而可生,陰既生矣,則陽不為孤陽,陰日旺而陽日平,誰謂非死裏求生之妙法乎。方用平陽湯:   玄參三兩 山茱萸一兩 沙參二兩 地骨皮一兩 丹皮一兩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陽不甚舉矣。又服四劑,陽又少衰矣。再服四劑,陽平如故。   此方純是補陰之藥,更能涼其骨中之髓。又恐過於純陰,與陽有格格不入之意,復加入山茱萸,陰中有陽也,使其引陰入陽,以制其太剛之氣,真善於制剛也。倘見其火旺之極,妄用黃柏、知母以寒涼折之,毋論水不可以滅火,反激動其龍雷之怒,陰不能入於陽之中,陽反離夫陰之外,有不至於死亡而不可得也。   此症亦可用濟陽湯治之。   熟地二兩 玄參 麥冬 沙參各一兩 久服自安。

  人有終日操心,勤於誦讀,作文之時,刻苦搜索,及至入房,又復鼓勇酣戰,遂至陽舉不倒,胸中煩躁,口中作渴,兩目紅腫,飲之以水不解,人以為陽旺之極,誰知心腎二火之齊動乎。夫心腎無一刻不交,心交於腎,則腎火無飛騰之禍;腎交於心,則心火無亢烈之憂。若日勞其心,則心不交於腎;夜勞其腎,則腎亦不交於心。心腎不交,則水火無既濟之好,覺一身上下,無非火氣,於是心君失權,腎水無力,而命門之火與心包之火反相合而不相離,骨中髓動,髓海煎熬,肝中龍雷之火亦起而相應,三焦之火亦且附和,以助其炎上之勢,火盡上升,陽無所寄,勢不得不仍歸於下,下又難藏,因走於宗筋陰器之間,陽乃作強而不可倒矣。此等之病,至危之症也,非迅解二火,陽何能倒。然解火又禁用寒涼以直折其火,蓋二火乃虛火,而非實火。惟有引火歸經,少用微寒之品,以退其浮遊之火,則火自歸源,而鮮決裂之虞。方用引火兩安湯:   玄參一兩 麥冬二兩 丹皮五錢 沙參一兩 黃連一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火少衰,二劑而陽乃倒矣。連服四劑,而火乃定。減黃連、肉桂各用三分,再服數劑,兩火不再動矣。   此方補陰以退陽,補陰之中又無膩重之味,得黃連、肉桂同用,以交心腎,心腎合而水氣生,水氣生而火自解。況玄參、麥冬、沙參又是退火之味,仍是補水之品,所以能退其浮遊之火,解其亢陽之禍也。   此症亦可用加減濟心丹:   人參 炒棗仁各五錢 熟地 玄參 麥冬 丹皮各一兩 蓮子心 茯苓各三錢 水煎服。四劑即安。

發斑門 二則

  人有身不發熱,胸脇之間發出紅斑,不啻如絳雲一片,人以為心火熱極,誰知胃火之鬱極乎。夫胃火本宜炎上,何鬱滯不宣?蓋風寒外束之也。火欲外出,遇寒遏抑之則火不得出而內藏。然而火蘊結於胃中,終不能藏之也,於是外現於皮膚,發紅雲之斑矣。此時以涼藥逆投之,則拂其熱之性,而變為狂;以熱藥治之,則助其火之勢,兩增其橫。必須以風藥和解之為得,又不可竟用風藥也。大約火旺者水必衰,不補其水,僅散其火,則胃中燥熱何以解氛,不得風而愈揚乎。誠於水中散其火,則火得水而有制,水佐風而息炎,斑且消滅於烏有,斷不至發汗亡陽,以成不可救之症也。方用消紅湯:   乾葛二錢 玄參一兩 當歸一兩 芍藥五錢 升麻一錢 生地一兩 麥冬一兩 甘草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此方補陰以制火,涼血以化斑,但用散而不用寒,但用和而不用戰,自然鬱宣而熱減,水旺燥除,何斑之不盡消哉。   此症用散雲湯亦神。   葛根三錢 青蒿五錢 生地一兩 玄參一兩 升麻一錢 貝母三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滿身發斑,非大塊之紅赤,不過細小之斑,密密排列,斑上皮膚時而作癢,時而作痛,人以肺火之盛也,誰知肺火之鬱乎。蓋肺主皮毛,肺氣行而皮毛開,肺氣鬱而皮毛閉。其所以鬱者,以心火刑金,外遇寒風之吹,肺火不得達於皮毛,而斑乃現矣。然則肺之生斑,仍是內熱之故,治法仍宜瀉火。然火鬱於皮毛,不用解表,而驟用瀉火之品,反能遏抑火氣,不向外達反致內攻,勢必至表症變為裏症,尤可虞也。故必須散表之中,佐以消火,則散斑自速也。方用散斑飲:   玄參五錢 升麻二錢 白芷一錢 荊芥二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生地一兩 黃連一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斑消,二劑全消。   此方散多於清者,以清火則火愈鬱,而氣不宣,散風則風盡解,而火亦息也。   此症亦可用蘇葉解斑湯:   蘇葉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桔梗二錢 升麻一錢 貝母二錢 當歸五錢 水煎服。二劑愈。

火丹門 三則

  人有身熱之後,其身不涼,遍身俱紅紫之色,名曰火丹,人以為熱在胸膈,誰知熱在皮膚乎。夫火丹似與發斑相同,何分二名?不知二病熱雖相同,而症實各異。蓋發斑者,紅白相間也;火丹者,一身盡紅也。發斑,熱鬱於內而發於外;火丹,熱鬱於外而趨於內。發於外者,有日散之機;趨於內者,有日深之勢。故發斑之症輕,火丹之病重。然不知消火之法,輕者未必不變為重,苟知散鬱之方,重者亦變為輕也。故治火丹之病,補其水之不足,散其火之有餘,使火外出,不在內攻可也。方用消丹飲:   玄參三兩 升麻二錢 麥冬一兩 桔梗二錢 生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丹化,不必二劑。   此方用玄參解其浮遊之火,以麥冬滋其肺金之氣,用桔梗、升麻表散於毛竅之間,用甘草調和於臟腑、經絡之內,引火外行,所以奏功神速耳。   此症亦可用防桔湯治之。   防風一錢 麥冬 玄參各一兩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天花粉二錢 黃芩二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赤白遊風,往來不定,小兒最多此症,似乎發斑,但發斑有一定之根,赤白遊風無一定之色,人以為三焦之實火,誰知是胃火之鬱熱乎。夫胃火不鬱,必有發汗亡陽之禍,正惟火鬱不宣,則熱不在外而在內矣。然而火盛自必由內達外,而外又不可遽達,於是或發於此而移於彼,或現乎白而改乎紅,竟無有定象耳。論其治法,自宜以清熱為主,而清熱必須涼血。然血寒則凝滯不行,雖血能止火,而終難散火,必須行血以舒熱耳。方用清火消丹湯:   生地一兩 丹皮三錢 甘草一錢 玄參三錢 牛膝二錢 赤芍三錢 荊芥二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丹消矣,再服二劑全愈。   此方涼血而兼行血,清火而并散火,既無大寒之虞,自無甚熱之慮,鬱易開而火易達矣。   此症用荊芥袪風湯治之。   荊芥二錢 甘草一錢 半夏五分 麥冬五分 當歸三錢 白芍三錢 水煎服。

  人有滿身發斑,色皆黃白,斑上有水流出,時而作疼,久之皮爛,人以為心肝二經之火,誰知脾肺之濕熱乎。蓋火丹原有二症,一赤火丹,一白火丹也。赤丹皮乾,白丹皮濕,赤丹屬心肝之火,白丹屬脾肺之濕。然而熱鬱於皮毛,則赤白、乾濕一也。夫濕從下受,其病宜在下身,何上身亦成黃白之丹乎?蓋脾為肺之母,脾病子願代母以受其苦,將濕氣分散於皮毛,火熱亦隨之而外越,然而脾病,肺尚不至十分之切膚,所以濕熱之邪,畏肺氣之健,不敢徑從皮毛而泄,反留戀於皮毛之中,而色乃外現黃白耳。治法利其水濕之氣,解其火熱之炎,仍從膀胱下走,皮毛正不必外逐也。蓋濕熱之盛,原在脾不在肺,母逐其仇,子有不隨之而共逐者乎。所以袪其脾之濕熱,而肺中之濕熱不逐自散。方用除濕逐丹湯:   防風三分 蒼朮三錢 赤茯苓五錢 陳皮五分 厚朴一錢 豬苓一錢 山梔子三錢 甘草三分 白朮三錢 薄桂三分 水煎服。連飲數劑,丹退而愈。   此方利水多於散火者,以濕重難消,水消則火亦易消也。   此症用桑白分解散亦效。   薏仁二兩 澤瀉三錢 升麻一錢 天花粉三錢 桑白皮三錢 神麯三錢 水煎服。

離魂門 三則

  人有心腎兩傷,一旦覺自己之身分而為兩,他人未見,而已獨見之,人以為離魂之症也,誰知心腎之不交乎。人身之心腎,無刻不交。心不交於腎,則夢不安;腎不交於心,則神發躁。然此猶心病而腎不病,腎病而心不病也。故夢雖不安,魂猶戀於心之中;神雖發躁,魂尚依於腎之內,魂欲離而不能離也。惟心腎之兩虧,則腎之精不能交於心,而心之液不能交於腎,而魂乃離矣。雖然魂藏於肝,未聞藏於心腎也。心腎虧而肝氣未傷,則肝能藏魂,何便至於離哉?不知肝之母腎也,肝之子心也。肝居於心腎之間,腎虧則無水以生肝,而肝傷矣。心虧則無液以耗肝,而肝又傷矣。肝傷則血燥,血燥則魂不能藏,往來於心腎,母不能生,子不能養,魂安得不離哉。治法似宜大補其肝血,以引其魂之入肝矣。然而魂雖入肝,心腎未補,仍耗損肝木之氣,魂即暫歸而復離,必須兼補心腎之為得也。方用攝魂湯:   生棗仁五錢 麥冬一兩 熟地一兩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山茱萸五錢 人參一兩 茯神五錢 遠志二錢 巴戟天五錢 柏子仁三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魂合為一矣。連服數劑,不再離也。   此方心肝腎兼治,腎水潤而肝不燥,肝血旺而心不枯,心欲交於腎,而肝通其氣,腎欲交於心,而肝導其津,自然魂定而神安,袖安而目一,不至有歧視之分也。   此症用合魂丹亦可治。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一兩 熟地二兩 蓮子心五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魂合矣。

  人有終日思想情人,杳不可見,以至夢魂交接,醒來又遠隔天涯,日日相思,宵宵成夢,忽忽如失,遂覺身分為兩,能知戶外之事,人以為離魂之症,誰知心肝之氣鬱乎。夫肝本藏魂,氣鬱則肝氣不宣,宜乎魂之不出矣。不知肝鬱必至剋脾,思想又必傷脾,脾土一傷,即不能輸精於心肝之內,而心氣必燥,肝又因鬱而血乾,無津以潤心,則心更加燥,心燥則肝氣不安,日欲出氣以顧心,而情人不見,心中拂抑,愈動其鬱,鬱極火炎,而魂不願藏於肝中,乃隨火外出之為快。魂既外出,而軀殼未壞,故能回顧其身,視身為二也。治法必須舒肝氣之鬱,滋心氣之燥,兼培其脾土,使土氣得養生津,即能歸魂矣。方用舒魂丹:   人參一兩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朮五錢 茯神五錢 麥冬五錢 丹砂末一錢 菖蒲一錢 柴胡一錢 鬱金一錢 天花粉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魂定,二劑而身合為一矣。   此方心、脾、肝同治之法也,而舒肝為甚。病成於鬱,解鬱而神魂自定,然則舒魂丹即舒肝之丹也。   此症用歸魂飲亦效。   白芍二兩 人參五錢 貝母 香附各三錢 鬱金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魂歸矣。

  人有狂症初起,身在床上,能知戶外之人,口中罵詈,嫌家人不出戶迎入,人亦為離魂之病,誰知胃火犯心乎。夫心火本生胃土,有母子之誼,何故犯心,使心神之出外?不知胃土乃心之嬌子也,胃弱則心火來湊於胃,胃強則心火反避夫胃矣。蓋心火寧靜,胃火沸騰,當胃火焚燒之時,胃且自身不顧,安顧其父母乎?其犯上作亂,弒逆之事,往往不免,故心君姑息,寧下堂而走,以避胃火之焚燒,所以心神外出,成離魂之危病也。夫魂既離身,宜隨出隨死,何尚有一、二日之苟延?因心神雖出,而心氣猶未絕耳。救法舍人參竹葉石膏湯別無二法。然必須大劑煎之,恣其酣飲,庶几可救,否則尚在生死之間也。   方中最宜多者,石膏也;其次必多用人參。大約石膏宜用二兩,人參須用一兩,兼而施之,實奪魂之妙藥也。倘因循不用,或用此方畏首畏尾,少用石膏、人參,均無濟於返魂也。或謂多用石膏,少用人參,未為不可。嗟乎!定狂原止藉石膏之多,返魂非人參不可,蓋魂已外越,一時回宮,心搖搖靡定,若不多用人參,何以安神,使之不再離耶?此人參之所以必當多用耳。   此症單用玄參三兩,水煎服,二劑而魂不離也。

疰夏門 二則

  人有時值夏令,便覺身體昏倦,四肢無力,朝朝思睡,全無精神,腳痠腿軟,人以為疰夏之病,誰知腎水之虧乏乎。夫夏令火炎,全藉腎水之潤,則五臟六腑得以灌注,不至有乾燥之患。然而夏日正當水衰,人之腎水,未有全旺者也。凡人至夏,雖多困倦,但未若疰夏之甚。疰夏者,腎水虧乏,乃冬不藏精之故也。精不藏於冬,火難盛於夏。故困乏矣。雖然夏令火勝,多傷脾胃,人之困乏,自是脾胃之氣衰弱故也。與腎水似乎無涉,詎知腎中無水,不能分潤於脾胃,則脾胃水乾,何能制外火之旺乎。火無水制,脾胃受火之刑,則脾胃無津,僅可自顧,勢難轉輸於手足,四肢無力,精神倦怠,亦其宜也。治法必須健脾開胃為主。脾健胃開,則所用飲食,自然變化精微,以生腎水,又得補腎之藥,以蒸動脾腎之氣,則水土不相剋而相生,何慮疰夏之病哉。方用勝夏丹:   白朮二錢 茯苓二錢 陳皮三分 人參五分 北五味子三分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二錢 神麯三分 白芥子一錢 山藥三錢 芡實三錢 炒棗仁一錢 水煎服。每日一劑,服十劑,精神煥發矣。再服十劑,身體健旺。   此方視之,若平平無奇,而輕重多寡,配合入妙,既無陽勝之虞,又無陰衰之弊,醒脾胃之氣,生心腎之津,可久餌以取效,方可近服以圖功也。   此症用鼓神湯亦效。   熟地 麥冬各五錢 白芍 地骨皮 沙參各二錢 甘草 貝母各三分 人參 神麯各五分 白朮三錢 丹皮一錢 水煎服。日服一劑,服一月,精神自旺,不困倦矣。

  人有三伏之時,悠悠忽忽,懶用飲饌,氣力全無,少貪美味,腹中悶脹,少遇風涼,大便作瀉,人以為疰夏之病,誰知脾氣之困乏乎。夫人之先天乃腎,後天乃脾也。脾氣健,則所用飲食自化精微,足以供腎水之不足。苟或春冬之際,先傷脾土,則土衰難以化物,所用飲食勢必停住於胃中,腎水無脾土之資生,則腎氣更涸,何能分布於筋骨,此精神氣力之倦乏也。似乎治法宜急補其脾矣,然脾土非腎火不生,腎火非腎水不長,故補脾者,必須補腎中之水火也。方用八味丸:   熟地八兩 山茱萸四兩 山藥四兩 澤瀉 丹皮 茯苓各三兩 附子一枚,甘草水製之肉桂二兩 蜜為丸。每日晚服八錢,服半月健飲,服一月飽悶除矣,服兩月疰夏之病全愈。   夫肉桂補火,而六味丸則純補水者也。補水之味多於補火,則火得水之益而不燥,土得火之利而不濕矣。此仍補先天以益後天之法也。   此症用健脾飲亦效。   白朮 葳蕤各五錢 茯苓 山茱萸 白芍各三錢 人參二錢 甘草五分 當歸 牛膝 麥冬各三錢 北五味三分 肉桂一錢 水煎服。連服一月,精神自健。

腳氣門 一則

  人兩跗忽然紅腫,因而發熱,兩脛俱浮,作疼作痛,人以為傷寒之病,誰知是腳氣之症乎。夫傷寒症中原有腳氣之門,然而腳氣非傷寒也。腳氣感染濕熱,先從不受;傷寒感冒風寒,先從上受,故傷寒乃陽症,而腳氣乃陰病也。夫濕熱下感,宜從下治,若用風藥散之,濕邪反致上犯,以風藥多陽升之藥也。陽升陰邪,一至犯心即死,非陰變陽之謂也。所以治腳氣之病,斷不可以傷寒法治之,宜下消其濕熱,濕從下行,身熱自解。方用消跗散:   茯苓一兩 茵陳一錢 防己一錢 炒梔子一錢 薏仁一兩 澤瀉三錢 木瓜一錢 水煎服。一劑小便利,二劑身熱解,再用二劑而腳腫消,再服二劑全愈。   此方利小便之水,使濕熱之氣盡從膀胱下泄,總有邪氣,無不盡散,不必又去散邪也。夫膀胱者,太陽之經也,風邪初入,多在膀胱,膀胱大利,邪又何居。況腳氣原無風邪,不過膀胱氣壅,下不行而上發熱。今治下而下通,士何不通之有。上下氣通,身熱自解,一用風藥,則引陰濕而入於陽分,反成不可治之症矣。散邪之藥,斷斷不可用也。是以腳氣之病,即生於冬月,尚不可用散邪之藥,矧春、夏、秋之令哉。   此症用順導湯亦佳。   茯苓 澤瀉各五錢 肉桂三分 木瓜一錢 龍膽草一錢 車前子三錢 水煎服。

中邪門 六則

  人有無端見邪,口中大罵,以責自己,口吐頑涎,眼目上視,怒氣勃勃,人不可犯,人以為中邪之病,誰知是中肝氣之邪乎。夫邪各不同,大約不離五行者近是,而此病中邪,實中木氣之邪也。但邪之中人,必乘人氣之虛而入,倘人之肝氣不虛,則木邪何從而入哉。故治木邪者,必須補正,正氣旺而邪氣難留也。雖然邪氣甚旺,一味補正,則邪且格拒而不許入。須於補正之中佐之袪邪之味,則邪自退舍,而正氣日旺,邪不必爭戰而暗散矣。方用逐客湯:   柴胡二錢 茯苓五錢 半夏三錢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菖蒲一錢 枳殼一錢 神麯三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白礬二錢 水煎服。一劑神定,二劑怒平,三劑罵詈止,痰涎漸消,四劑全愈。   此方平肝氣而瀉火,補肝血而化痰,痰火既清,邪又何藏。況方中半是攻邪之藥,木邪既旺,何敢爭戰乎,有棄之而去矣。   此症用定魂湯亦妙。   白芍二兩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肉桂三分 枳殼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魂定矣。

  人有猝然遇邪,一時臥倒,口吐痰涎,不能出聲,發狂亂動,眼珠大紅,面如火燒紅色,髮或上指,此中心氣之邪也。夫心屬火,邪中心,宜火邪之犯心也。然心君清淨之宮,不可犯,邪一犯即死,斷不能邪附於身,多延時日而不死者。此乃火邪犯膻中之府,非犯心君之臟也。第膻中為心君之相臣,邪入膻中,逼近於心,包絡犯邪,心中驚戰,謹閉其臟,何能頒發討邪之令哉?為相臣者,惟恐貽害於心君,怒氣填胸,上現於面,目眥盡裂,憤極而髮乃上指,此邪激之使然也。雖然邪之入也,膻中招之,不治膻中之虛,而惟瀉火邪,則正氣愈虧,邪氛益旺,非治法之善也。方用助腑袪除湯:   人參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生棗仁三錢 遠志二錢 半夏三錢 黃連二錢 枳殼一錢 白薇二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二劑邪退。   此方助膻中之正氣,益之瀉火消痰之品,則邪不敵正,邪且自遁,消滅於無蹤矣。   此症用涼心丹亦神。   人參 茯苓 丹參各五錢 黃連 半夏各三錢 吳茱萸五分 菖蒲一錢 生薑五片 麥冬一兩 水煎服。二劑即安。

  人有一時中邪,目見鬼神,口出胡言,或說刀斧砍傷,或言弓矢射中,滿身疼痛,呼號不已,人亦以為中邪,誰知是中肺氣之邪乎。夫肺屬金,邪盛乘肺氣之虛而入,自是金氣之邪,其神必金甲將軍,其鬼必猙獰之狀,或斷頭折臂,帶血淋漓者有之,似乎邪從外入,非由內召也,然而肺藏魄者也,肺氣一虛,魄且外遊,魄屬陰,與神鬼原為同類,其感召諸邪,尤易入體。且肺主皮毛,肺氣虛,皮毛之竅盡開,邪乘空竅而入於腑,由腑而入於臟,又何難哉?故治此邪,必須治肺氣也。但肺為嬌臟,治肺之藥,不能直入於肺,則攻邪之藥,何能直達於肺乎。肺之所畏者,火也;肺之所喜者,土也。補其脾胃之土,則肺之正氣自旺;瀉其心經之火,則肺之邪氣自衰,於補土、瀉火之中,少佐以消痰、逐邪之味可也。方用助金袪邪丹:   麥冬一兩 茯苓五錢 黃連五分 蘇葉一錢 桔梗二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人參一錢 陳皮一錢 天花粉三錢 神麯二錢 水煎服。一劑心清,二劑魄定,三劑邪散矣。   此方心、肺、脾、胃四經同治之法也。攻邪之中,不傷正氣,所以正氣既回,邪氣即散矣。   此症用安魂散亦神。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青黛五錢 百部一錢 山豆根一錢 人參三錢 茯苓五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安。

  人有猝中邪氣,眼目昏花,或見婦女之妖嬈,或遇兒童之嬌媚,兩目注戀,彼此調笑,遂至心魂牽纏,譫語淫亂,低聲自語,忽忽如失,皆謂中邪,然此邪乃腎氣之水邪也。夫邪每乘人邪念而入,古人云:心正何懼邪侵。故正氣未衰,則邪正兩途,烏能相併,惟正氣既虛,而邪念又起,是予邪以入門之機也。但腎有補無瀉,今人之腎氣無不虛者,腎虛宜正氣亦虛矣。腎之有補無瀉者,言腎之真陰,非言腎之正氣。正氣虛而邪火旺,邪火旺而邪氣生,所以正氣未漓者,雖真陰少虧,邪不能入。惟真陰大虧,正氣又喪,邪始得而憑之。治法必須補腎之正氣,邪氣不必治也。蓋攻腎中之邪,必損腎中之正,故攻邪之法,不在攻腎,而在攻胃,以胃為腎之關也。邪在腎之關門,而腎之正氣,不能上通於心,故作鄭聲之語,搗其關門之邪,正所以救腎也。方用搗關救腎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薏仁一兩 白芥子三錢 澤瀉三錢 半夏三錢 玄參五錢 知母一錢 厚朴一錢 水煎服。一劑痰涎消,二劑心魂定,三劑全愈。   此方治胃之邪,仍是治腎之藥,雙治之法也。或謂治腎不宜治胃,以胃在上而腎在下也,何以治胃而能愈?不知入腎之藥,必先入胃後入於腎,故瀉胃邪即所以瀉腎邪也。今兼治之,則二經之間,邪俱無藏身之地,是以不必多劑,即能奏功耳。   此症用益智助神湯亦效。   白朮 熟地各一兩 白芥子 天花粉 炒黑荊芥各三錢 山茱萸 巴戟天各五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感邪氣於一時,即狂呼大叫,見人則罵,大渴索飲,身體出汗,有似亡陽,然而亡陽之症,必然躁動,中邪之病,惟高聲呼叫,而身臥於床,絕無有登高踰垣之事,聽木聲而大笑,聆人語而開顏,見天光而若畏,瞻日色而如驚,人以為陽明之熱病也,誰知是中土氣之邪乎。夫脾胃屬土,脾屬陰,胃屬陽,土邪多不正之氣,故病兼陰陽,所以難治也。攻其陽而陰邪未去,必有逗遛之患;搗其陰而陽邪仍在,更多狂越之炎,必兼陰陽兩治,邪始不敢停留耳。方用兼攻湯:   石膏五錢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厚朴二錢 天南星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麥冬一兩 水煎服。一劑神定,二劑神安,三劑全愈。   此方脾胃兼治,瀉陽火以平胃,袪陰痰以養脾,脾胃氣旺,則邪難侵正。人生以脾胃為主,土邪之相侵,以土附土也,何反稱難治?不知正土之氣,得邪土之氣相間,則正土必崩,土之正氣衰,以致土之邪氣入,可不急補正氣乎。故諸邪襲人,皆宜急補正氣,而土邪尤宜補正。倘徒攻其邪,則十人十死,不可不戒也。   此症用培土飲治之亦神效。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半夏三錢 附子三分 玄參一兩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為鬼魅所憑,經歲不愈,裸體瞠目,大詬且袪人,不使近醫,藥治之即傾於地,無可如何,人以為邪氣之入心也,誰知是火熱之在胃乎。夫胃火一發,多不可救,何鬼魅憑之,反不發狂乎?蓋狂症乃自己發狂,非己不欲狂而代為之狂者也。代為之狂,仍是祟而非病也。第無祟者可以治狂,而有祟者治狂,而藥不能入口,將奈何?夫狂病未有不胃熱也,熱病見水,未有不心快朵頤者也。吾用水以解熱,即用水以定狂。方用軫水散:   用蚯蚓數十條,搗爛投水中攪勻,少頃去泥。取此淨水一大盆,放於病者之前,切不可勸其飲水,病者見之色喜,必自飲之而安臥,醒來狂定,祟亦去矣。   夫祟最喜潔而惡穢,蚯蚓入水則水穢矣。穢宜鬼魅之所惡,然而水則投病者之喜,病者欲自飲,祟不得而禁之也。蚯蚓解胃中之惡,又善清心,故入口爽然也。心清而熱又解,祟又安能憑而復狂哉。   此症用解魅丹亦神效。   白礬二錢 甘草 藜蘆一錢 水煎。執病人灌之。一劑必大吐而愈,不可再劑也。

中妖門 六則

  人有偶遇妖狐,歲久纏綿,不肯遽去,以致骨瘦形枯,與死為鄰者,本難治療,以妖狐惟盜人之精也。精為人生根本,根實先撥,僅存軀殼,安得久乎?雖然狐媚之盜人精者,必使人昏迷而後取,是乘人夢中竊之也。苟用藥得宜,尚可接續,以夢中竊盜,腎根未漓也。若大補病人之精,仍為狐媚所取,漏卮又何能補?必須用內外兼治之法,狐媚可袪也。內治方名為斷媚湯:   巴戟天一兩 人參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日日一劑。   外治方名為卻媚丹:   花椒一錢 生附子三分 麝香一分 砂仁三粒 細辛三分 瓜蒂三枚 三柰一錢 各為細末,用蜜調。男搽陰莖頭上,并根下,女搽陰門內外,狐見之必大罵而去,不敢再犯。一連七日敷之,若來即敷,其跡自斷,而斷媚湯必須服一、二月也。   內治之藥,不過補其心腎之虧,用外治方者,以狐媚迷人,先以唾送入人口,人嚥其津,即刻昏迷,彼即乘人之迷,乃用舌戰,人亦如夢非夢,聽其口吮,樂甚而忘其泄精也。外治之藥,皆狐媚所畏,吾即因其所惡而制之也。   此症用輸精湯亦妙。   熟地二兩 巴戟天一兩 肉蓯蓉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一兩 水煎服。服後童便漱口即去。

  人有感遇蛇妖,綢繆繾綣,數月之後,身體乾枯,皮膚燥裂,宛如蛇皮之斑,此蛇祟也。蛇係至陰之物,能盜至陽之氣。肺屬氣,肺氣盡為蛇妖所吸,則肺氣不能生津,津枯則肺無所養。皮毛者,肺之所主也,內既不能養肺,肺將何津以養皮毛乎?此燥裂如斑之形見也。治法必須補肺氣之不足。然而補氣益助邪之所喜,不若用解毒之藥,入之健脾利水之中,則邪氣易散,正氣可回耳。方用逐蛇湯:   白芷一兩 白朮二兩 蒼朮一兩 車前子一兩 水煎服。小便中必有黑氣噴出,隨溲而泄也。一連四服,則皮膚之斑少軟。後以雄黃二兩 白芷二兩 各研細末,滾水煮數沸,乘熱薰洗之。如是者三日,斑乃盡消。仍服逐蛇湯,四劑而愈。   愈後,再用四君子湯加味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生甘草二錢 茯苓三錢 麥冬一兩 天門冬五錢 百合一兩 沙參五錢 水煎服。一月可復元也。否則,蛇毒雖解,羸弱之極恐變成癆瘵矣。或   問服逐蛇湯,蛇妖禁不許服,奈何?不知蛇最懼者,白芷也。將前藥在病人房中煎之,被聞氣而疾遁矣,何敢作祟乎。但煎藥之時,不可令病人知道,備藥之時,亦不可令一人知也,人苟不知,妖斷斷不覺耳。   此症用蒼黃散亦神。   人參三錢 蒼朮 雄黃各一兩 煎湯沐浴,數日即止祟。

  人有身體伶仃,有皮無肉,胸脇間長成鱗甲,然健飯如故,人以為與龍交也。然人與龍交,則其人身雖變成鱗甲,必然有肉,蓋其人為龍所愛,豈有喪人性命之理。且人與龍交,龍必轉與之精氣,其人久且變龍,遇風雨而化去。蓋龍壽萬年,龍亦水中之仙也,人變為龍,即人化為水仙耳,安有僅存皮骨者乎。然則前症非龍交也,乃龍盜人之氣,故肉盡消耳。雖然真氣為龍所盜,則人宜死矣,何故猶存人世,而胸脇長成鱗甲耶。不知龍止吸人之氣,不吸人之精,龍屬陽而惡陰,人之精水屬陰,故龍不食也。胸脇生鱗甲者,龍吸人之氣,不能一口吞嚥,呼吸之間,以龍氣回沖,而龍涎偶沾濡於人之胸脇,遂至生長鱗甲耳。治法必須化龍之毒,大補其真氣,則無氣可以生氣,無肉可以長肉也。方用解鱗丹:   人參三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一兩 生甘草五錢 肉桂二錢 白礬二錢 丹砂末三錢 麥冬五錢 當歸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鱗甲盡消,再劑氣旺,減藥之半,連服十劑,人之肉生,再服十劑全愈。   此方補氣為君,少佐之白礬、丹砂,龍毒何以易消乎?蓋白礬最能軟堅而化痰,丹砂最化魚龍之毒,二味入於補氣之中,全無干礙,所以合用成功也。但丹砂必須同藥共煎,切不可生用調服,蓋丹砂生用無毒,熟用則有毒,取其以毒攻毒也。或問龍吸人之氣,則人之陽氣盡散,宜胃氣消亡,不宜健飯如故,詎識胃為腎之關,腎精未喪,則腎火猶存,腎火上蒸,而胃火接續,胃氣升騰,所以可救。倘胃氣消索,雖有解鱗湯之奇,亦無可如何矣。   此症用增味補氣湯亦神。   人參 當歸各一兩 黃芪二兩 蒼朮三錢 雄黃一錢 水煎服。服十日而鱗甲隱矣,漸生肉也。

  人有山林之間偶遇少婦,兩情眷顧,遂與野合,泄精如注,倦極困臥,醒來少婦已失所在,玉莖微痛,明日大痛,三日之後,腫如黃瓜之樣,人以為野合浪戰之傷,誰知是花妖之毒哉。夫花木之精有何毒?不知樹木歲久,始能成精,物經長久,未有無毒者。況花木經數千百年之後,其孔隙之間,安保無蛇蟲所居,得日月之靈氣,雖已成精,而毒氣留存未化也。雖然木氣慈仁,花妖每不殺人,不過盜人精氣,以圖自化其身,不意孔隙之間,留毒尚在,以致玉莖腫痛。花木之精,不皆陰物,有化老人者,有化道士者,有化秀士者,不止化女人,以迷惑男子也。化女者,多使人玉莖腫痛,化男者,反無恙耳。所以老樹成精,往往得婦人之精氣,便能立變為人,或投胎奪舍而去。惟化女者,未免貽害男子,天所以惡其過,而使斬伐之也,故花妖每不能成人耳。樹妖與花妖均盜人精氣,而樹妖得成正果者,以其求道心切,又不壞人,天所以恕而成之也。倘樹妖純盜人精氣,不死不休者,仍為天之所怒,非遭斧斤之厄,即遇霹靂之震耳。玉莖腫痛,妖再不至者,畏天耳。然人何以治之乎?方用安陰湯:   生甘草五錢 茯苓五錢 蚯蚓二條 蔥二枝 黃柏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消,不必再劑也,以渣再煎湯洗之。   此方用生甘草以解毒,用茯苓以利水,蚯蚓者,最善消腫,黃柏袪火,蔥能發散,同群共濟,引毒直走膀胱,從陰器而出,毒出而腫自化矣。   此症用麝柏丹外治亦佳。   炒黃柏五錢 麝香一錢 生甘草一錢 各為細末,香油調搽,三日愈。

  人有邂逅少艾,目挑心許,或投以佩帶,勾以語言,遂至引入家門,兩相配合,晨夕肆淫,形體消瘦。初不知其為山魈也,久則時隱時現,常去常來。彼必自稱仙子,號曰真人,且能體病人所欲,飲饌金物等項,心思得之,立時猝至,皆可用之而無疑。惟是山魈來時,必欲人盡去其衣,裸體而戰,不似他妖之喜掩飾也。此等之怪,甚於花木之妖,輕於狐狸之祟。蓋狐狸盜人之精,不盡不止;山魈止吸人之氣,適可而止也。然而,狐狸之祟易袪,山魈之魅難遣,以山魈亦具神通,未便以草木之藥治之也。夫山魈,陽妖耳,陽妖自必喜陽,而山魈則喜陰,故逢女則易合也。然其性最喜潔惡穢,裸體而戰者,正恐女子之穢其體也。治法即以穢治之。方用善穢湯:   犬肉二兩,先煮湯二碗 入:人參一兩 紅鉛紙一片 肉蓯蓉三錢二 蠶沙三錢 雞卵二枚 山羊血一錢 龍骨末一錢 秋石一錢 水煎服。   山魈知煎此湯,必在房中大罵,須令人鑼鼓喧天,大鬧於房外,彼必大笑。然后以此湯灌病人之口,得飲一口,山魈知之,大笑而去。乘其去後,急以狗血塗病人之面,與下身不便之處。少頃,彼必再來,見此等形狀,斷必絕交,不再至也。此乘其好潔而亂之也。   此症用蒼狗湯治之亦神。   蒼朮一斤 狗血一斤,和在一處,水一斤,再和合一處,煎數沸,將病人身體遍擦,彼必大罵而去。所擦之人,亦將血水擦面,妖即不能暗擊矣。但煎藥之時,須在鄰舍無人處煎之,妖不能知也。

  人有遊於洲渚之間,或遇矮人,或見長老,鬚眉頒白,道貌可觀,引至其家,談心論性,時往時來,莫能蹤跡,此有道之士,即是怪物,何必拒之。間有化秀士以鬥風流,變妖姬以逞姣好,乃美言相挑,以珍物相贈,人為所惑,遂至野合,久之採戰吸精,盡情縱慾,人逐之而不避,人罵之而生嗔,飛沙走石,壞屋倒廬,世多不識其怪,誰知是魚鱉元龜之族哉。夫水族之怪,不能離水,何以登岸而作祟耶?不知凡物之偷生於世者,年至千歲,皆能變化為人。既能變化,有何陸之不可遊行乎。千歲之物,往往出而迷人者,亦其慕道之心太切耳。蓋人之氣最靈,物得之可以入道。但其初,心亦不過欲竊人之靈氣,未常有害人之念也,故天亦置而不問。迨既與人接,欲盡取之而後快。遂動殺人之心,於是作祟興妖之事起,人始知是妖,而謀共逐之矣。治法又不同於袪他妖之法,以他妖生於陸內,魚鱉元龜生於水耳。方用:   硫黃數兩,研末,煎湯。遍洒於病人之室與病人之家房中,時時燒之,使氣味充閭,彼必畏縮而不敢入。更用蒼朮一兩,白朮二兩,煎湯,日與病人服之。更將二味之渣雜之硫黃,煮薰病人之衣服褥被,自此永絕其跡矣。   二朮乃純陽之氣,妖聞之最惡,況加入硫黃相剋之物,安得不畏避哉。   此症用遠邪餅亦神。   胡椒四兩 乾薑一斤 炒蒼朮一斤 各為末,取蘆柴燒灰,和勻成餅,在房內焚餅薰之,三日即斷跡矣。如無蘆柴,用炭末亦妙。

中毒門 十二則

  人有服砒霜之毒,疼痛欲死,苟不急救,必至腐腸爛胃,吐嘔紫血而死。蓋砒霜乃天生之石,未常經火煅煉,何以毒至如此?不知砒霜生於南岳之山,鍾南方之火毒,又經火氣,則其氣大熱,毒而加熱,則酷烈之極,安得不殺人耶。且其性又善走,下喉必升降於腸胃之上下,腸薄皮穿,人乃死矣。天下毒藥之橫,莫此為甚。救法必須吐出其毒。然而雖經吐出,不能盡出其毒,必須用解毒之味。世人往往用羊血以吐之,亦有能生之者。但初下喉之人可救,食之多時,久入胃中,則無益矣。我有一方,得之異人所傳,久暫皆可救。方名救死丹:   生甘草二兩 瓜蒂七個 玄參二兩 地榆五錢 水煎服。一下喉即吐,再煎渣服之,又吐,砒霜之毒必然全解。   甘草最善解毒,得瓜蒂必上湧而吐,砒霜原能上升,故引之而盡出也。然而砒霜又善下行,得玄參、地榆最解大腸之火毒,砒之大毒從上而出,走下者不過餘毒耳。又得玄參、地榆而解之,則上下共相解氛,毒何能施其燥烈之虐哉。況玄參、地榆俱是潤中解毒,所以能制其酷也。大約此方用之十人中,斷可救八人。惟服下不能吐者,此腸胃已壞,不可救矣,非藥之無效也,幸人急救之可耳。倘藥不及煎飲,於飯鍋中煮前藥汁灌之,庶不致因循失救也。   此症用苦參湯救之亦神妙。   苦參二兩,煎湯一碗,一氣服之,即大吐而愈。

  人有服斷腸草者,初則胸前隱隱作疼,久則氣不能通,及至腹痛,大小便俱不能出而死。夫斷腸草即鉤吻也,至陰之物,狀似黃精,但葉有毛鉤子二個。此物最善閉氣,猶能使血不行動,氣血閉塞,故爾人死,非腸果能斷也。閩廣之間,多生此物。婦女小忿,往往短見,偷食覓死如飴,取其不大痛楚也。世亦以羊血灌之,得吐則生。然亦有服羊血不肯吐者,往往不救。不知斷腸之草,殺人甚緩,苟用解毒通利之藥,無不生者,不比砒毒酷烈。方用通腸解毒湯救之。   生甘草一兩 大黃一兩 金銀花一兩 水煎服。一瀉而愈,不必二劑。   此方用金銀花、生甘草以解其毒,用大黃迅逐以通其氣,毒解氣通,斷腸之草何能作祟哉。   此症用白礬湯亦神。   白芍三兩 白礬五錢 當歸 丹皮各一兩 柴胡三錢 附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通即愈。

  人有食漏脯充飢,致胸膈飽滿,上吐下瀉,大腸如刀割疼痛,瀉不可止而死者有之。夫漏脯,即隔宿之肉食,屋漏之水滴入而名之也。似乎無甚大害,何以成毒殺人?此言歲久之屋,樑塵甚多,屋上必有蛇蝎行走,塵灰倒掛,係蜘蛛蛸蠨結成,無非毒物。天雨之水,順流而下,凡毒氣得水則化,然化於水中也。水入肉食之內,毒將何往,自然結於脯中而不化矣。以毒物充飢,安得不變生不測哉。但世多食漏脯不死,又是何故?其屋必非歲久之屋,未曾經蛇蝎行走故耳。食之雖不至死,病則斷不能免,所以漏脯為太上所戒。倘人誤食,疼痛吐瀉,急用解毒之藥,可以得生。方用化漏湯:   山查三錢 生甘草五錢 大黃三錢 厚朴三錢 白芷二錢 麥芽二錢 水煎服。一劑毒盡出矣,二劑痛定,不必三劑。   此方消其肉食,則脯易變化,後以大黃推蕩之,白芷、甘草從中解毒,則順流利導,易於袪除也。   此症用苨查湯妙。   薺苨汁三大碗,用山查肉三錢,神麯三錢,麥芽、生甘草各三錢,水一碗,連汁同煎,取二碗,頓服之,吐瀉止即愈。

  人有飲吞鴆酒,白眼朝天,身發寒顫,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狀,心中明白,但不能語言,至眼閉即死。夫鳩毒乃鳩鳥之糞,非鳩鳥之羽毛,亦非鶴頂之紅冠也。鴆鳥羽毛與鶴頂紅冠皆不能殺人,不過生病,惟鳩糞則毒。此鳥出於異國,異國之人,恐言鳥糞,則人必輕賤,故但名為鳩,以貴重之也。此鳥非蛇、蝎不食,故毒勝於孔雀之糞。孔雀之糞,沖酒飲之,有死有不死,鳩酒飲之,則無不死矣。蓋鳩毒性熱而功緩,善能閉人之氣,所以飲之,人即不能語言。發寒顫者,心中熱也。心脈通於眼中之大眥,心熱則目必上視。眼閉而死者,心氣絕而目乃閉也。幸其功緩可施救療之法,無如世人未知,鐸逢異人之傳,何敢自隱。飲鳩酒者,倘眼未閉,雖三日內,用藥尚可活,方用消鳩湯:   金銀花八兩,煎湯取二碗 用:白礬三錢 寒水石三錢 菖蒲二錢 天花粉三錢 麥冬五錢 再煎一碗灌之。一時辰後,眼不上視,口能出言。再用前一半,如前法煎飲,二劑而愈,斷不死也。   嗟乎!鴆毒之殺人,醫經并未有言及可以救療者,世人服鴆毒亦絕少,似可不必傳方。然而人事何常,萬一有誤飲鳩酒者,以此方救之,實再生之丹也。   此症用加味連草湯亦可救。   黃連三錢 生甘草一兩 菖蒲一錢 貝母三錢 生薑汁半茶鍾 竹瀝半茶鐘 水煎一碗,服之即解,不必二服,得吐猶愈之速也。

  人有食鱉而腹痛欲死,往往有手足發青而亡者。夫鱉雖介屬,本無大毒,然鱉之類多屬化生,有蛇化者,有龜化者,有魚化者。龜、魚所化,俱能益人;惟蛇最毒,其鱉腹之下必有隱隱蛇皮之狀,且其色大紅,斷不可食,食必殺人。人苟誤食,腹必大痛,以毒氣之攻腸也。手足發青者,手足屬脾,毒中於脾,外現於手足也。治法不可解鱉之味,而仍當解蛇之毒。方用:   白芷三錢 雄黃末三錢 山查一錢 丹砂末一錢 枳實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一劑疼痛止,二劑穢毒出矣,不必三劑。   此方白芷、雄黃俱是制蛇之藥,而山查、丹砂善化魚肉之味,合而用之,則鱉毒易消。加入枳實、茯苓者,枳實最能去積,茯苓尤能利水,水族之物,毒隨水化,更易於解散耳。   此症用駒溺湯甚神。   馬尿一碗 生甘草一兩 水煎服。得吐即愈,不吐即再飲二煎,無不愈者。

  人有道途之間,悞服濛汗之藥,以致頭重腳輕,口吐涎沫,眼瞪不語,此迷心之故也。山東村店,最多此藥。乘其一時心迷,以取財物。醒來多不記憶,恍恍惚惚,辨別不真。其藥大約用天仙子為君,加入狐心等物,雖不至殺人,然久迷不醒,亦為可畏。世人以涼水解之,亦能少醒,但涼水入心,水停心下,倘係虛人,必變他症,非解法之善也。方用止迷湯:   茯苓五錢 生甘草三錢 瓜蒂七枚 陳皮五分 水煎服。即大吐而醒。其從前情景,斷不遺亡,不似涼水之解,如醉如痴也。   蓋茯苓通其心,生甘草解其毒,陳皮清其痰,寬其中,又得瓜蒂上通,使藥不停心,一吐,氣清神朗,不至五臟反覆也。或問濛汗藥必是痰迷心竅,宜用生薑以開之,何故不用?未審止迷湯中,可少投薑汁,否耶。不知濛汗藥中用天仙子居多,天仙子得姜而愈迷其心矣,故中毒者,斷不可輕與薑湯,反致久迷耳。   此症用解濛湯亦神效。   黃連 枳殼各一錢 天花粉 白芥子 神麯 人參各三錢 生甘草 瓜蔞各二錢 茯神五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一劑即解。

  人有遊兩粵之間,或與婦女交好,或與男子成仇,多下蟲毒於飲食之中,人食之則面目漸黃,飲食倦怠,或一年,或三載,無藥解之,必至暴死。世傳蠱毒,土人將各毒蟲與蛇、蝎等物投於缸中,聽其彼此相食,食完止存一物,不死者,取之以為蠱母,此訛也。蓋彼地別有蠱藥,乃天生之毒也。土人治蠱,有方法可解,大約皆用礬石以化蠱,惟恐外人知之,故秘而不言。礬石清痰,又善化堅,蠱積於腹中,內必堅硬,外以痰包之。所以一物兩用,奏功頗神。惟是人身柔弱者多,剛強者少,又得蠱毒結於胸腹之間,必然正氣大虛,倘徒用礬石,不更虛其虛乎。必須於補氣補血之中,而加用消痰化蠱之藥,則有益無損,始稱萬全。方用破蠱全生湯:   人參一兩 茯苓五錢 當歸一兩 生甘草三錢 白礬三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一劑胸腹爽,再劑胃氣開,三劑蠱毒漸消於烏有矣。   此方補氣血之虧,化痰涎之塊。正氣既旺,邪氣自消,況有攻堅、消蠱之品,蠱何能再聚而不散哉。   此症用散蠱丸亦佳妙。   白礬入於鴨蛋內,火煅為枯礬後用 茯苓一斤 白朮一斤 枯礬四兩 同為絕細末,米飲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三錢,不須服完愈。

  人有悞食竹間之蕈,或輕吞樹上之菌,遂至胸脹心疼,腹痛腸瀉而死。夫蕈、菌之物,亦芝草之類。竹根、樹柯生蕈、生菌者,以土之濕熱也。其下必叢聚蛇、蝎、惡蟲,其氣上騰,蕈、菌得氣,溫而不寒,易於生發,故較他產更加肥壯,其味最美,而其氣實毒也。方用解菌湯救之。   生甘草二兩 白芷三錢 水煎服。服後,乃用鵝翎掃其咽喉,引其上吐,必盡吐出而愈。即或已過胃中,鵝翎探引不吐,亦必腹疼下瀉,可慶安全。   蓋生甘草原是解毒之神品,又得白芷,最解蛇毒,相助同攻,自易下逐而盡消也。   此症用:   白礬五錢 瓜蒂七枚 水煎服。非吐即瀉而愈。

  人有食牛、犬之肉,一時心痛,欲吐不能,欲瀉不可,此毒結於心胃,不升不降也。論理亦宜用吐法,然亦有探吐之不應者。夫牛、犬乃資補精血之物,何以有毒?此必牛、犬抱病將死未死之時,又加束縛,以激動其怒氣,毒結於皮肉心肝之間,人不知而食之,適當其處,故食而成病,重至暴亡也。治法消化其肉食,佐之以解毒之品,則脹悶一寬,即可不死。方用消肉化毒丹:   山查三錢 枳殼一錢 神麯三錢 雷丸三錢 厚朴一錢 大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大下之,則犬、牛之肉盡消而出,不必二劑。   然此方乃下逐之神方,倘可上湧,不必用此。苟用吐法不效,急用此方,無不可救療也。   此症用黃蘿飲亦神效。   大黃 當歸各五錢 山查肉 蘿蔔子各三錢 枳殼 檳榔各一錢 柴胡五分 丹皮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一時短見,服鹽滷之毒,必至口鹹作渴,腹中疼痛,身踡腳縮而死。夫鹽能補腎,何便殺人?不知鹽滷味苦,苦先入心,心遇鹽滷,心氣抑鬱不通,鹽滷見心不受,乃犯於腎,腎見其味苦,腎又不受,遂往來於心腎之間,心腎之氣不交,而鹽滷流入於腸,而不可救矣。蓋大小腸最惡鹽滷,入之必縮小其腸而成結,腸結而氣又不通,安得不踡曲而死乎。治法必用甘以解之,方用:   生甘草三兩 煎湯救之。如服滷未久,生甘草湯中加淡豆豉一兩,同煎飲之,必吐。如服已久,生甘草湯中加入當歸二兩,同煎飲之,腸潤未必皆死也。要在人活變耳。   此症方可用叮冬枋草沿拉之。   生甘草二兩 當歸一兩 麥冬一兩 地榆五錢 水煎服。

  人有恣飲燒酒,大醉而死,其身體必腐爛臭穢。夫酒為大熱之物,況燒酒純陽無陰,尤為至熱者乎。多飲過度,力不能勝,一時醉倒,熱性發作,腐腸爛胃,往往不免。必須用井水頻撲其心胸。解其頭髮,浸頭於冷水之中,候溫即易涼水,後用解炎化酒湯救之。   人參一兩 柞木枝二兩 黃連三錢 茯苓五錢 菖蒲一錢 寒水石三錢 水煎,服一碗,以冰水探冷灌之,得入口中,即不死矣。   此方以柞木解其酒毒,黃連、寒水石解其火毒,菖蒲引入心中,用茯苓以分消其酒濕之氣,然必用人參以固真氣者,使氣不隨酒俱散。蓋燒酒係氣酒也,熱極則氣易散越,因其真氣,而火可瀉,毒可解也。倘止瀉其火而解其毒,火瀉毒解而氣脫矣。氣脫而身將何在哉?此人參之所以必用。苟無人參,以黃芪二兩代之可也。   此症用地龍湯救之亦神妙。   蚯蚓二十條 蔥四十條 同搗爛如泥,以井水二碗漉過,取汁一碗,灌醉人口中,即可保其不死也。

  人有愛食河魨,以致血毒中人,舌麻心悶,重者腹脹而氣難舒,口開而聲不出,若久不治,亦能害人。大約肝經血燥,而胃氣又弱者,多能中毒。蓋河魨乃魚中之最善怒者也,食之自能動氣。況肝經血燥之人,則肝氣自急,以急投急,安有不增其急暴之氣乎。氣急而腹難舒,故心悶也。氣急而聲難出,故舌麻也。治法吐出其肉,則氣舒腹寬,聲出而口閉,何至有心悶、舌麻之症哉。方用瓜蒂散加味治之。   瓜蒂七枚 白茅根一兩 蘆根一兩 水煎汁飲之。必大吐,吐後前證盡解,不必再服。   古人有拚死食河魨之語,亦是愛食之也。其實河魨不能殺人,但與性怒者不甚相宜耳。   此症用蘆姜湯救之亦神效。   神麯三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蘆根汁一碗 生薑汁一合 水煎。一劑即安。

腸鳴門 三則

  人有腸中自嗚,終日不已,噯氣吞酸,無有休歇,人以為脾氣之虛也,誰知是肝氣之旺乎。夫肝木不鬱,則脾氣得舒,腸亦安然輸輓,順流而下,何至動不平之鳴耶。惟肝木剋脾土,則土氣不能伸,而腸乃鳴矣。蓋坤道主安寧者也,惟地中有風震動之,聲出如霆如雷,非明驗乎。故治腸嗚之病,不必治腸,治脾土而已。亦不必專治脾土,治肝木而已。肝木之風靜,脾土之氣自靜也。方用安土湯:   白芍一兩 白朮一兩 柴胡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蒼朮二錢 神麯二錢 炮薑一錢 水煎服。一劑少止,二劑全止,不必三劑。   此方脾肝同治之法。肝平而脾氣得養矣,脾安而腸氣得通矣。不必止鳴而嗚自止者,妙在行肝氣之鬱居多,所以奏功特神耳。   此症用香梔平肝飲亦佳。   炒梔子三錢 茯苓 白芍 白朮各五錢 陳皮 甘草各一錢 香附二錢 水煎服。

  人有飢餓之後,腹中腸嗚,手按之鳴少止者,人以為大腸之虛也,誰知胃氣之虛乎。蓋胃氣者,陽氣也。胃與大腸同合陽明之經,胃屬足陽明,大腸屬手陽明也。故陽明胃燥,大腸亦燥,陽明胃虛,大腸亦虛。大腸之糟粕,必由胃而入,大腸氣虛,必得胃氣來援。今胃氣既虛,僅可自顧,安能分布於大腸,此大腸匱乏,所以呼號,求濟於同經之胃而頻嗚也。治法必須助胃氣之弱。方用實腸湯:   黃芪一兩 茯苓五錢 山藥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神麯二錢 五味子一錢 肉果一枚 水煎服。一劑而腸鳴止,連服四劑不再發。   此方大補胃中之氣,絕不去實大腸,治胃而腸鳴自止,故即謂之實腸湯。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妙。   白朮三錢 茯苓二錢 人參 穀芽各一錢 甘草 神麯各五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人有腸中作水聲者,如囊裹漿狀,亦腸鳴之病也,誰知是水畜於大腸乎。夫大腸之能開能闔者,腎火操其權也,腎熱而大腸亦熱,腎寒而大腸亦寒。大腸寒而水乃注於中而不化,故作水聲也。雖然大腸能容糟粕,而不能容水,水入大腸,必隨糟粕而出,何以但作水聲,不隨糟粕而即出耶?蓋大腸之下為直腸,直腸之下為魄門,乃肺操其政,非腎操其政也。肺憐腎之弱,欲救之而無從,未常不惡邪水之入腸也。肺居上游,不能禁邪水之不入於腸,實能斷邪水之不出於腸。況大腸與肺為表裏,肺氣不下行,大腸之氣亦因之而不洩。魄門正肺之門也,肺門謹鎖,大腸之水又何從而出乎?所以愈積於其中,作裹漿之聲也。治法補命門之火,兼利其水,則水從膀胱而化矣。方用五苓散治之。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豬苓 澤瀉各一錢 肉桂三錢 一劑而膀胱之水若決江河而大出矣,二劑而腹中之水聲頓息。   蓋五苓散本是利水之聖藥,我多加肉桂,則腎氣溫和,直走膀胱,水有出路,豈尚流入大腸哉?故不必治大腸而自愈也。   此症用消漿飲亦效。   茯苓 山藥各一兩 芡實五錢 肉桂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

自笑門 附自哭三則

  人有無端大笑不止,或背人處自笑,異於平素者,人以為心家有邪熱也,誰知心包之火盛乎。其狀絕似有祟憑之,孰知絕非祟也。倘祟憑其身,必有奇異之徵,不止一自笑而已。膻中為心之相,過熱則權門威赫,妄大自尊,縱欲窮奢,無所不至,隨地快心,逢人適意,及其後,有不必喜而亦喜,不可樂而亦樂,是豈相臣之素志,亦權大威傾,勢驅習移而然也。膻中火盛,發而自笑,正相彷彿耳。治法惟瀉心包之火,笑自止矣。方用止笑丹:   生棗仁三錢 黃連二錢 犀角屑五分 丹砂末一錢 丹皮三錢 生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茯神三錢 丹參二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笑可止,二劑笑全止,三劑全愈。   此方瀉心包之火,仍是安心君之藥。蓋心中清明,包絡自不敢有背主私喜之事,故安心正所以安心包也。   此症用蒲柏飲亦效。   菖蒲一錢 玄參 麥冬各一兩 柏子仁三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笑哭不常,忽而自哭,忽而自笑,人以為鬼祟也,誰知積痰類祟乎。夫心虛則不能自主,或哭或笑之病生。蓋心氣虛而不能生胃,而胃氣亦虛矣。胃氣既虛,水穀入胃,不化精而化痰,痰將何往?勢必仍留於胃中,胃苦痰濕之蕩漾,必取心火之氣以相資,而心虛不能生土,痰即乘勢入於心宮,心惡痰之相犯,堅閉不納,又恐胃土之沉淪,故心痗而作痛也。痛至則哭,痛失則笑,何祟之有?治法以化痰之藥動其吐,痰出而哭與笑皆愈矣。方用: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三錢 陳皮三錢 半夏三錢 竹瀝二合 水五碗,煎三碗,頓服之,以鵝翎掃其咽喉,必吐痰升許而愈。   蓋痰在上焦,非吐則痰不能出,非用二陳湯為吐藥,則舊疾雖出,新痰又積,笑哭正無止期。惟用二陳湯為吐藥,則新舊之病一治而永愈也。   此症用加味參茯飲亦效。   人參 茯苓各五錢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竹瀝二合 附子一片 水煎服。

  人有無故自悲,涕泣不止,人以為魅憑之也,誰知為臟燥之故乎。夫臟燥者,肺燥也。《內經》曰:悲屬肺,肺之志為悲。又曰:精氣併於肺則悲。是悲泣者,肺主之也。肺經虛則肺氣乾燥,無所滋潤,哀傷欲哭之象生。自悲出涕者,明是肺氣之匱乏也。肺虛補肺,又何疑乎?然而肺乃嬌臟,補肺而肺不能遽受益也,必須補其肺金之母,土旺而金自旺矣。虛則補母,正善於補肺耳。方用轉愉湯:   人參三錢 甘草二錢 小麥五錢 大棗十枚 白朮五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此方用參、朮、茯、甘補脾土也,土旺而肺金安有再弱之理。惟肺燥善悲,不潤肺解燥,反助土生火,不益增其燥乎?不知助土生火,正助金以生氣也,氣旺而肺之燥自解。大麥成於麥秋,有秋金之氣焉。入於參、朮、苓、甘之內,全無真火之氣,所以相濟而成功也。   此症用加味參朮湯妙。   人參 天花粉 生地各五錢 白朮 麥冬各一兩 水煎服。

惱怒門 二則

  人有少逢拂意之事,便覺怒氣填胸,不能自遣,嗔惱不已,人以為肝氣之逆也,誰知肝血之少乎。夫肝性急,宜順不宜逆,惱怒之事,正拂抑之事也。拂抑必致動怒,怒極必致傷肝,輕則飧泄,重則嘔血者甚多。然此乃猝然而至,肝經因怒而成病者也。若肝血少者,不必有可怒之事而遇之大怒,不必有可惱之人而見之甚惱。蓋血少則肝燥,肝燥則氣逆也。故同一氣惱之症,須分虛實以治之。前症乃實,後症乃虛也。雖然,實者火實,非血之實也;虛者血虛,非火之虛也。所以虛實之症,前後若有異,治虛、治實之法,實彼此無有殊耳。方用解怒補肝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澤瀉一錢 柴胡一錢 荊芥一錢 甘草一錢 枳殼三分 丹皮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氣平,連服數劑,自然不易怒也。   此方全是平肝之藥,非瀉肝之品也。肝得補而血生,鬱得血而易散,肝氣不鬱,惱怒何能動乎。即或天性多乖,平時無病,尚多氣惱,安得惱怒之不生哉。然多服此藥,亦可免嘔血、飧泄之症也。   此症用加味歸芍湯亦效。   當歸 白芍各一兩 生地 麥冬各五錢 天花粉 炒梔子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晨夕之間,時多怒氣,不必有可怒之事而心煩意躁,不能自遣,至夜則口乾舌燥,止有一更睡熟,餘則終夜常醒,人以為肝血之少也,誰知是腎水之匱涸乎。夫肝為腎子,肝子不足,由於腎母之不足也。蓋肝屬木,而木必得水以灌溉,則枝葉敷榮。今腎水日日耗去,腎且自顧不遑,則肝木零仃,勢所不免,況有境遇之拂抑,自然肝益加燥,無津液以養心,此臥之所以不安也。治法必須大滋腎水,甘霖大降,則田疇瀀渥,槁者立蘇,萌芽條達,無非快心之景也。自然心火取給於腎,腎水足濟夫心,而肝木之氣,往來相通,而順適矣。方用潤肝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五味子一錢 玄參三錢 丹皮三錢 炒梔子一錢 水煎服。十劑夜臥安,又十劑而怒氣息,又十劑,雖遇可怒之事亦且不怒矣。   是方補腎者六,補肝者四也。絕不去治心,而心氣自交於腎者,因腎水之足,則心不畏木火之炎,可通其交腎之路也。   此症用萸芍熟地湯亦效。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白芍一兩 水煎服。

瘖啞門 三則

  人有口渴之極,快飲涼水,忽然瘖啞,不能出聲,人以為心火亢熱也,誰知肺氣之閉乎。夫肺主氣,氣通則聲音響亮,氣塞則聲音瘖啞。蓋肺屬金,金實則不鳴耳。但肺金最惡心火,火來刑金,宜為金之所畏,金不敢出聲,理也。何得水而反閉耶?不知水來剋火,則火必為水所剋,金雖幸水之剋火,猶恐火之刑金,肺氣隨水氣而下降,金沉於水底,何能自鳴耶?此種瘖啞,乃水抑肺氣而不升,非肺氣之自敗。治法宣揚肺氣,分消其水濕,不治瘖啞,而瘖啞自嗚矣。方用發聲湯:   枇杷葉五片 貝母二錢 茯苓五錢 百部一錢 蘇葉一錢 麥冬三錢 甘草一錢 玄參五錢 桑白皮三錢 水煎服。一劑聲少出,再劑聲大出矣,三劑全愈。   此方宣通肺氣,則肺氣自揚。分消水勢則火氣自降。火降水消,金無所畏,肺亦何所顧忌而不鳴哉。   此症亦可用冬茯蘇貝湯:   蘇葉三錢 麥冬二兩 貝母三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二劑而聲出。

  人有勞損弱怯,喘嗽不寧,漸漸瘖啞,氣息低沉,人以為肺氣之絕也,誰知是腎水之涸乎。夫肺為腎之母,本生腎者也。肺母自病,何能乳子?腎又不足,日來取資於肺,則子貧而母益貧矣。子母兩貧,伶仃苦弱,氣息奄奄,所謂金破不鳴也。世醫謂金破必須補土,然而脾胃雖能生金,而補土之藥多屬陽藥,用陽藥以補土,則陽旺而陰愈消,反有損於肺矣。治法必須大補腎子之水,子富而母自不貧。況肺氣夜歸於腎子之宮,將息安寧,勞瘁之肺,忽變為逸樂之肺,而又有津液以供肺母之用,則肺金頓生,自必氣息從容,重施其清肅之令矣。方用助音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子一錢 甘草一錢 蘇子一錢 天門冬二錢 貝母三分 款冬花五分 沙參五錢 地骨皮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喘少平,四劑而嗽少止,連服二十劑聲出矣。再服二月,斷不瘖啞也。二月後,前方加人參五分,山藥一兩,茯苓二錢,再服半年,可變癆怯為平人矣。   此方補腎之中,意仍注於補肺,然補肺之中,仍是補腎,所以能收已敗之功,克奏將壞之績也。   此症亦可用留線湯治之。   熟地五錢 款冬花一錢 山茱萸二錢 麥冬五錢 地骨皮五錢 貝母 蘇子各一錢 山藥 芡實各三錢 百部三分 水煎服。

  人有口渴之甚,舌上無津,兩唇開裂,喉中乾燥,遂至失音,人以為肺火之旺也,誰知心火太旺乎。夫肺屬金,最畏者心火之剋肺也,金氣已衰,心中之火過於大旺,未免刑金太甚,煅煉銷爍,金無清肅之氣,惟有焚化之形,欲求其音聲之疏越,何可得耶?治法必須瀉心火之有餘,滋肺金之不足,則火易息,而肺可安矣。雖然又不可徒瀉心火也,蓋心之所以有餘者,實因腎水之不足耳。水衰不能制火,火得遂其炎上之性,倘不補水而徒瀉其火,則火無水制,服寒涼之藥反增其助火之焰,所謂因激而成其橫也。方用:   黃連三錢 麥冬五錢 玄參五錢 生地五錢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聲出,二劑聲響,不必三劑。   方名鳴金湯。瀉火而補腎存其中,全不見補腎,仍是救肺之藥。蓋肺腎為子母,救肺正所以生腎水也,腎水生而心火降矣。   此症用加味元冬湯亦可治。   元參一兩 丹參三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子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瘟疫門 一則

  世有城市之中,鄉村鎮店之處,傳染瘟疫,多至死亡。其症必頭痛眩暈,胸膈膨脹,口吐黃痰,鼻流濁水,或身發紅斑,或髮如焦黑,或嘔涎如紅血,或腹大如圓箕,或舌爛頭大,或脇痛心疼,種種不一,象形而名,人以為天災流行,誰知皆人事召之也。此症雖奇奇怪怪,不可執一而論,然皆火熱之毒不宣,鬱而成之耳。蓋火性炎上,鬱則火氣不伸,拂抑其性,蘊藏於腹中,所以大閉作熱,熱閉成毒,其由來者,非一日也。治法自宜大瀉其火毒,以快泄其鬱悶之氣。第瀉火之藥,未有不大寒者也,不先用表散之味,遽用寒涼,火轉閉塞而不得達,適所以害之也。故必須於散中用瀉,則疫去如掃耳。方用散瘟湯:   荊芥三錢 石膏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生甘草一錢 黃芩二錢 陳皮一錢 麥芽二錢 神麯三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一劑病輕,二劑病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瀉肺胃之火者,以瘟疫之熱,多是二經之火也。用荊芥以助石膏、黃芩,瀉火而又散火也,火散則熱發於外矣,火瀉則毒化於內矣,火解毒消,瘟神疫鬼何能作祟哉。   余又聞南陽張真人之教,謂瘟疫自來無方,然方亦可豫定,以瘟病皆熱症也。去火退熱,解邪逐穢,未嘗不可於難定之中以定一可救之劑也。其方用:   大黃一錢 荊芥一錢 生甘草一錢 柴胡 蒼朮 川芎各一錢 白芷五分 水二碗,煎八分。一劑回春。   此方較散瘟湯少異,然散火為主,其意正同。瘟疫治法,不可拘執,又誌此方於後,以便治疫者之採擇也。   伯高太師,別號懷真子,傳鐸元天苦救湯,治前瘟疫亦甚效,并附於後:   苦參五錢 元參一兩 天花粉五錢 三味水煎服。服一劑必無性命之憂。   又云:偶傳瘟疫,眼角忽然大腫,身子驟發寒熱,喉嚨大脹作痛,數日之後,即鼻中出血,口出狂言,見人罵詈,發渴,若飲之水,則又瀉痢不止,不過半月,其人即亡。一見眼角發腫,即用七星湯治之,二劑即愈。若至瀉痢,此方不可救矣。方另用加味朮苓湯救之,痢止則生,否則不救。寧傳方以防疫,不可有疫而無方,故罄述之,不敢隱也。二方載後。   七星湯:治傳染瘟疫,眼角忽然大腫,身驟發寒熱,喉嚨大脹作痛,罵詈發渴。   玄參 麥冬各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荊芥二錢 神麯一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   若鼻中出血,加犀角一錢,切不可用升麻代之,寧用黃芩一、二錢。   加味朮苓湯:治前症瘟疫,鼻中出血後飲水瀉痢。   白朮五錢 茯苓一兩 管仲一兩 甘草二錢 車前子五錢 水煎服。痢止則生,否則不救。

種嗣門 九則

  男子有交感之時,婦人正在興濃,而男子先痿,陽事不堅,精難射遠,人以為命門之火衰也,誰知陽氣之大虛乎。夫氣旺則陽旺,氣衰則陽衰。此氣也乃五臟之真氣,非止命門之火也。蓋命門原有先天之火氣,然非五臟後天之氣不能生。世人戕賊五臟,因而命門之火氣不旺,隨五臟之真氣而消磨矣,又安能助命門之火乎。此所以半塗先痿也。治法似宜急補五臟之陽氣也。然而五臟不必全補也,但補其脾腎之氣,若心、若肝、若肺之氣自旺,五臟氣旺,而命門之火欲不旺得乎。方用助氣仙丹: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當歸三錢 茯苓二錢 白朮一兩 破故紙三錢 杜仲五錢 山藥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氣旺,再服四劑氣大旺,自然久戰,可以壯陽,洩精可以射遠,玉燕投懷矣。   此方補氣,絕不補陰,以病成於陽衰,則陰氣必旺;若兼去滋陰,則陽氣無偏勝之快矣。方又不去助火,蓋氣盛則火自生,若兼去補火,則陽過於勝而火炎,復恐有亢烈之憂,反不種子矣,此立方之所以妙也。   此症用火龍丹長服亦佳。   人參五兩 白朮五兩 巴戟天 杜仲 菟絲子 麥冬各五兩 肉蓯蓉一大枚 破故紙 遠志 肉桂各二兩 黃芪八兩 當歸三兩 北五味一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酒送五錢。服一月即陽舉,可以久戰矣。

  男子有泄精之時,止有一、二點之精,此等之人,亦不能生子,人以為腎水之虧,誰知是天分之薄乎。夫精少之人,身必壯健,予謂天分之薄,誰其信之?殊不知精少者,則精不能盡射於子宮,得天之厚者,果如此乎?天既予人以薄,醫欲逆天而予人以厚,似乎不可得之數矣,然天心仁愛,人苟有遷善之心,醫即有種子之法。蓋精少者,雖屬之於天,未必不成之於人也。恃強而好用其力,若思而過勞其心,多食而反傷其胃,皆足以耗精也。苟能淡漠以死其心,節少以養其胃,益之補精添髓之方,安在精少者不可以多生乎。鐸得逢異人秘傳,實有添精神術,今著書至此,不敢隱忍不傳,傳之以救萬世無子之人也。方用生髓育麟丹:   人參六兩 山茱萸十兩 熟地一斤 桑椹乾者一斤 鹿茸一對 龜膠八兩 魚鰾四兩 菟絲子四兩 山藥十兩當歸五兩 麥冬六兩 北五味三兩 肉蓯蓉六兩 人胞二個 柏子仁二兩 枸杞子八兩 各為細末,蜜搗成丸。每日早晚時用白滾水送下五錢。   服三月,精多且陽亦堅,安有不種子者哉。   此方妙在純用填精益髓之味,又無金石之犯,可以久服而無害,不特種子而得八元,兼可延齡而至百歲,即名為百歲丹,何不可者。   此症用添精嗣續丸,長服亦甚佳。   人參 鹿角膠 龜板膠 山藥 枸杞子各六兩 山茱萸肉 麥冬 菟絲子 肉蓯蓉各五兩 熟地黃 魚鰾 炒巴戟天各八兩 北五味一兩 柏子仁三兩 肉桂一兩 各為末,將膠酒化入之,為丸,每日服八錢。服二月,多精而可孕矣。

  男子有精力甚健,入房甚久,泄精之時,如熱湯澆入子宮,婦人受之,必然吃驚,反不生育者,人以為久戰之故,使婦女興闌,以致子宮謹閉,精不得入,孰知不然。夫胎胞居於心腎之間,喜溫不喜寒,然過寒則陰凝,而胎胞不納;過熱則陽亢,而胎胞難受。交感之際,婦人胎胞之口未有不啟,安有茹而吐之乎。惟是過於太熱,則口欲閉而不能中,欲受而不得,勢不得不棄之於外,以享其清涼之快矣。是以婦人坐娠數十日經來者,正坐於受胎而復墮,非外因之傷,乃精熱之自難存養也。然則欲胎氣之永固,似宜瀉火之有餘矣。而火不可瀉,瀉火必致傷胃,反無生氣,何以種玉乎。治法但補其腎中之水,使水旺而火自平。方用平火散:   熟地一兩 玄參五錢 麥冬三錢 生地二錢 丹皮二錢 山藥三錢 金釵石斛三錢 沙參三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精不過熱,與婦女交接,便可受胎,且慶永安也。   此方補陰而無大寒之虞,瀉火而有生陰之妙,無事解氛,自獲退炎之益,宜男之道,即在於斯。何必加知母、黃柏大苦寒之藥以求奏效哉。   此症用鎮陽丸長服亦佳。   熟地八兩 生地 茯苓 麥冬 山藥 地骨皮 沙參各四兩 牛膝 天門冬 車前子各二兩 玄參八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服一月而精溫和,可以納矣。

  男子有泄精之時,寒氣逼人,自難得子,人以為命門之火衰極,誰知心包之火不能助之耶。蓋命門之火生於下,必得心包之上火相濟,則上下相資,溫和之氣充溢於骨髓之中,始能泄精之時,無非生氣。倘命門有火以興陽,而心包無火以濟水,則命門之氣散,安能鼓其餘火,發揚於精管之中哉。世人治法但去助命門之火,不去益心包之焰,則精寒不能驟復,必難受胎矣。方用溫精毓子丹:   人參二兩 肉桂一兩 五味于一兩 菟絲子三兩 白朮五兩 黃芪半斤 當歸三兩 遠志二兩 炒棗仁三兩 山茱萸三兩 鹿茸一對 肉蓯蓉三兩 破故紙三兩 茯神二兩 柏子仁一兩 砂仁五錢 肉果一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酒送一兩。服一料,精變為溫矣。   夫無子因於精寒,今精寒易為精熱,安有羆熊之無夢者乎。況此溫中有補,雖助心包之炎,仍是益命門之氣,二火同溫,陽春遍體,謂不能生子者,吾不信也。   此症用勝寒延嗣丹長服亦效。   人參六兩 白朮 黃芪 菟絲子 巴戟天 鹿角膠 淫羊藿各八兩 附子一箇 茯苓 炒棗仁各四兩 山藥六兩 遠志 肉桂各二兩 炙甘草一兩 廣木香五錢 肉蓯蓉一大枚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各服三錢。服兩月,精熱而孕矣。   附子:用生甘草三錢煮湯一碗,泡透切片,微炒熟。

  男子有精滑之極,一到婦女之門,即便泄精,欲勉強圖歡不可得,且泄精甚薄,人以為天分之弱也,誰知心腎之兩虛乎。夫入房可以久戰者,命門火旺也。然作用雖屬於命門之火,而操權實在於心宮之火。蓋心火乃君火也,命門之火相火也。心火旺則相火聽令於心,君火衰則心火反為相火所移,權操於相火,而不在君火矣。故心君之火一動,相火即操其柄,心即欲謹守其精,相火已暗送精於精門之外。至於望門泄精者,不特君火衰極,相火亦末常盛也。治法補心火之不足,不可瀉相火之有餘,蓋瀉相火,則君火益衰耳。方用濟火延嗣丹:   人參三兩 黃芪半斤 巴戟天半斤 五味子三兩 黃連八錢 肉桂二兩 當歸三兩 白朮五兩 龍骨一兩,煅 山茱萸四兩 山藥四兩 柏子仁二兩 遠志二兩 牡蠣一兩,煅 金櫻子二兩 芡實四兩 鹿茸一具 各為末,蜜為丸。   每日白滾水送下一兩,不拘時。服一月即改觀,服二月可以堅守,服三月可以久戰,服一年如改換一人。此方心腎兩稱,不專尚大熱之藥,故可久服延年,非惟健陽生子。但服此藥,必須堅守三月不戰,始可邀長久之樂,否則亦不過期月之壯,種子於目前已也。   此症用補天育麟丹亦佳妙。   鹿茸一具 人參十兩 山茱萸 熟地 肉蓯蓉 巴戟天各六兩 炒白朮 炙黃芪 淫羊藿 山藥 芡實各八兩 當歸 蛇床子 菟絲子各四兩 柏子仁 肉桂各三兩 麥冬五兩 北五味 鎖陽各二兩 人胞一箇,火焙 海狗腎一根 蛤蚧兩條 黃連一兩 砂仁五錢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各送五錢,服二月可以久戰生子矣。無海狗腎,可用大海馬二箇代之。不用蛇床子,可用附子七錢代之。附子用甘草三錢煮湯泡浸製。

  男子身體肥大,必多痰涎,往往不能生子,此精中帶濕,流入子宮而仍出也。夫精必貴純,濕氣雜於精中,則胎多不育,即子成形,生來亦必夭殤,不能永壽者也。凡人飲食,原該化精而不化痰,今既化為精,如何有濕氣入之?不知多痰之人,飲食雖化為精,而濕多難化,遂乘精氣入腎之時,亦同群共入,正以遍身俱是痰氣,腎欲避濕而不能也。濕既入腎,是精非純粹之精,安得育麟哉。治法必須化痰為先。然徒消其痰,而痰不易化,蓋痰之生,本於腎氣之寒;痰之多,由於胃氣之弱,胃為腎之關門,非腎為胃之關也。《內經》年久譌寫誤傳,世人錯認腎為胃之關門矣。胃氣先弱,不能為腎閉其關門,腎宮又寒,內少真火之運用,則力難爍乾濕氣,水泛為痰,亦且上浮而不止下降矣。故治痰必當治腎胃之二經,健其胃氣而痰可化;補其腎氣而痰可消矣。方用宜男化育丹:   人參五錢 山藥五錢 半夏三錢 白朮五錢 芡實五錢 熟地五錢 茯苓一兩 薏仁五錢 白芥子三錢 肉桂二錢 訶黎勒五分 益智一錢 肉豆寇一枚 水煎服。服四劑而痰少,再服四劑,痰更少,服一月而痰濕盡除,交感亦健,生來之子,必可長年。   蓋此方補腎者十之三,健胃者十之七,胃健而脾更健,以胃強能分消水氣,何濕之入腎乎。腎又氣溫,足以運用,即有水濕之入腎,自能分泄於尾閭,則精成為純粹之精,生子全美,必然之理也。   此症用純一丸,長服亦妙。   白朮 山藥 芡實各二斤 薏仁半斤 肉桂四兩 砂仁一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   每日服一兩,服一月即可得子。

  男子有面色痿黃,不能生子者,乃血少之故也。即或生子,必多乾瘦,久成兒癆之症,人以為小兒不慎飲食之故,或歸咎於生母乳汁之薄,誰知父無血以予之乎。世人生子,動曰父精、母血,不知父亦有血也。夫血氣足而精亦足,血氣全而精亦全。為父者,氣有餘而血不足,則精之中自然成一偏之精,雖倖成形,烏能無偏勝之病哉。先天無形之血,能生後天有形之血也;若後天有形之血,何能生先天無形之血乎。故雖食母之乳,吞肥甘之物,終不能生兒之血,以全活之也。然則為父者少血,烏可不亟為補之哉。惟是血不能速生,必補其氣,蓋血少者,由於氣衰,補氣生血又何疑乎。方用當歸補血湯:   黃芪五錢 當歸一兩 熟地五錢 水煎服。   夫補血宜用四物湯矣,今不用四物湯者,正嫌四物全是補血,而不補氣也。若補血湯名雖補血,其實補氣。原方用黃芪一兩、當歸五錢者,重在補氣,而輕在補血也。我今用當歸為君,用黃芪為臣,佐之熟地之滋陰,是重在補血,輕在補氣,自然氣以生血,而非血以助氣,氣血兩旺,無子者易於得子,根深本固,寧至有夭殤之歎哉。   此症用滋血繩振丸長服亦效。   黃芪二斤 當歸 麥冬 熟地 巴戟天各一斤 各為末,蜜為丸。   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下各五錢。服二月,血旺生子,必長年也。

  男子有懷抱素鬱而不舉子者,人以為命門之火不宣也,誰知心肝二氣之滯乎。夫火性炎上,憂愁則火氣不揚,歡愉則火氣大發,而木性條達,摧阻則木氣抑而不伸,悠揚則木氣直而不屈。處境遇之坎坷,值人倫之乖戾,心欲怡悅而不能,肝欲坦適而不得,勢必興盡致索,何風月之動於中,房帷之移其念哉。久則陽痿不振,何以生子?雖然人倫不可變,境遇不可反,而心氣實可舒,肝氣實可順也。吾舒其心氣,則火得遂其炎上之性;吾順其肝氣,則木得遂其條達之性矣。自然木火相通,心腎相合,可以久戰以消愁,可以盡歡以取樂,宜男之道,亦不外於是矣。方用忘憂散:   白朮五錢 茯神三錢 遠志二錢 柴胡五分 鬱金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三錢 巴戟天二錢 陳皮五分 白芥子二錢 神麯五分 麥冬三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鬱勃之氣不知其何以解也。   因鬱而無子,鬱解有不得子者乎。方中解鬱末常無興陽、種玉之味,倘改湯為丸,久服則鬱氣盡解,未有不得子者也。   此症用適興丸長服亦佳。   白芍一斤 當歸 熟地 白朮 巴戟天各八兩 遠志二兩 炒棗仁 神麯各四兩 柴胡八錢 茯神六兩 陳皮八錢 香附 天花粉各一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   每日白滾水送服四錢,服一月懷抱開爽,可以得子矣。

  男子有天生陽物細小,而不得子者,人以為天定之也,誰知人工亦可以造作乎。夫陽物有大小者,世分為貴賤,謂貴者多小,賤者多大,造物生人,歉於此必豐於彼,雖然賤者未常無小,貴者未常無大,蓋人之陽物修偉者,因其肝氣之有餘;陽物細小者,由於肝氣之不足。以陰器為筋之餘也,又屬宗筋之會,肝氣旺而宗筋伸,肝氣虛而宗筋縮,肝氣寒則陰器縮,肝氣熱則陰器伸,是陽物之大小,全在肝經盛衰、寒熱之故也。欲使小者增大,要非補肝不可。然而腎為肝之母,心為肝之子,補肝而不補其腎,則肝之氣無所生,補肝而不補其心,則肝之氣有所耗,皆不能助肝以伸其筋,助筋以壯其勢,故必三經同補,始獲其驗矣。方用奪天丹:   龍骨二兩,酒浸三日,然後用醋浸三日,火燒七次,用前酒、醋汁七次焠之;驢腎內外各一具,酒煮三炷香,將龍骨研末,拌入驢腎內,再煮三炷香,然後入人參三兩 當歸三兩 白芍三兩 補骨脂二兩 菟絲子二兩 杜仲三兩 白朮五兩 鹿茸一具,酒浸透,切片又切小塊 山藥末炒五味子一兩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三兩 黃芪五兩 附子一兩 茯苓二兩 柏子仁一兩 砂仁五錢 地龍十條 各為細末,將驢腎汁同搗,如汁乾,可加蜜同搗為丸。每日早、晚用熱酒送下各五錢。服一月即見效。但必須堅忍房事者兩月,少亦必七七日,具大而且能久戰,射精必遠,含胎甚易。半世無兒,一旦得子,真奪天工之造化也。   鐸傳方至此,不畏犯神明之忌者,不過欲萬世之人盡無絕嗣之悲。然天下人得吾方,亦宜敬畏為心,生兒為念,慎莫戲媮縱慾,倘自耗其精,非惟無子,而且獲癆瘵之病,鐸不受咎也。   此症用展陽神丹亦奇絕,并傳於世。   人參六兩 白芍 當歸 杜仲 麥冬 巴戟天各六兩 白朮 菟絲子 熟地各五兩 肉桂 牛膝 柏子仁 破故紙各三兩 龍骨二兩,醋焠 鎖陽二兩 蛇床子四兩 覆盆子 淫羊藿各四兩 驢鞭一具 人胞一箇 海馬兩對 蚯蚓十條 附子一箇 肉蓯蓉一枝 鹿茸一具,照常製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酒送下五錢。服二月改觀,三月偉然,可以久戰而生子矣。但必須保養三月始驗,否則無功。

辨證錄 卷之十一

  婦人科

帶門 五則

  婦人有終年累月下流白物,如涕如唾,不能禁止,其則臭穢,所謂白帶也。夫帶是濕病,以帶名者,因婦人有帶脈不能約束,故以帶名之。帶脈通於任、督之脈,任、督病而帶脈亦病。帶脈者,所以束帶胎之係也。婦人無此,則難以繫胎,故帶脈弱而胎易墮,若損傷帶脈,則胎必不牢。然帶脈損傷,非獨跌、閃、挫、氣也,行房過於縱送,飲酒出於顛狂,雖無疼痛之苦,其中暗耗,則白物自下。故帶病尼師、寡婦、出嫁之女多,處子在閣,未破瓜之女少也。然室女天稟虛弱者,亦有此病。況加之脾氣之虛,肝氣之鬱,濕氣之侵,火氣之逼,安得不患此症哉。夫濕盛火衰,肝鬱脾虛,則脾土受傷,濕上之氣下陷,是以脾精不守,不能化為榮血,變成白滑之物,由陰門直下,欲自禁止而不可得也。治法宜大補脾胃之氣,少佐之舒鬱之味,使風水不閉塞於地中,則地氣自升騰於天上,脾氣健而濕氣自消。方用完帶湯:   白朮一兩 蒼朮三錢 甘草一錢 車前子三錢 山藥一兩 陳皮五分 人參二錢 白芍五錢 柴胡六分 荊芥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二劑輕,四劑止,六劑全愈。   此方脾、胃、肝三經同治之法。寓補於升,寄消於散。開提肝木之氣,則肝血不燥,何致下剋於脾土;補益脾土之元,則脾經不濕,何難分消夫水氣。至於補脾而兼補胃者,脾胃表裏也,脾非胃氣乏強,則脾不能旺,補胃正所以補脾耳。   此症用束帶湯亦效。   雞冠花一兩(鮮雞冠花三兩) 白朮一兩 水煎,二劑即愈。

  婦人有帶下色紅者,似血非血,所謂赤帶也。赤帶亦濕病,火熱之故也。惟是帶脈係於腰臍之間,近於至陰之地,不宜有火。不知帶脈不通腎而通肝,婦人憂思以傷脾,又加鬱怒以傷肝,於是肝火內熾,下剋脾土。而脾土不能運化濕熱之氣,蘊結於帶脈之間,肝火焚燒,肝血不藏,亦滲入於帶脈之內,帶脈因脾氣之傷,約束無力,濕熱之氣隨氣下陷,同血俱下。觀其形象,似血非血,其實血與濕俱不能兩分之也。世人以赤帶屬之心火者,誤耳。治法清肝中之火,扶其脾氣,則赤淋庶幾少愈乎。方用清肝止淋湯:   芍藥一兩 當歸一兩 阿膠三錢 生地五錢 丹皮三錢 黃柏一錢 牛膝二錢 黑豆一兩 香附一錢 紅棗十枚 水煎服。一劑少止,二劑又少止,四劑全止,十劑不再發。   此方但去補肝之血,全不利脾之濕者,以赤帶之病,火重而濕輕也。失火之所以旺者,由於血之衰也。補血足以制火矣。且水與血合成赤帶,竟不能辨其是濕而非濕,則濕盡化為血矣,所以治血可也,何必利濕哉。此方純治血,少加清火之味,故奏功獨奇。倘一利其濕,反引火下行,轉難遽效耳。或問先前言助其脾土,今但補肝木之血,絕不補脾土之氣,何也?不知用芍藥以平肝,則肝氣得舒,自不去剋脾土,是補肝正所以扶脾,何必加人參、白朮之多事哉。   此症用黃白牛車散亦效。   牛膝一兩 車前子三錢 黃柏二錢 白芍一兩 水煎服。四劑愈。

  婦人有帶下而色黑者,甚則下如墨汁,其氣最腥,人以下寒之極也,誰知是火熱之極乎。夫火色宜紅,何成黑色?不知火極似水,乃假象也。其症必然腹痛,小便時必如刀觸,陰門必發腫,面色必紅。久則黃瘦,飲食兼人,口必大渴,飲水少覺寬快。此命門之火,與膀胱、三焦之火合,胃火又旺,四火同煎,安得不熬乾成炭色耶。此等之症,不致發狂者,以腎水與肺金之氣涓涓不絕,足以潤心而濟胃耳。所以飲水下胃,但成帶下之症,火結於下,而不炎於上也。治法惟以瀉火為主,火退而濕熱自舒也。方用利火湯:   大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車前子三錢 王不留行三錢 劉寄奴三錢 黃連三錢 炒梔子三錢 石膏五錢 知母二錢 水煎服。一劑小便大利,二劑黑帶變為白帶矣,三劑白帶亦少減去一半,再服三劑全愈。   此方未免過於迅利,殊不知火盛之時,用不得依違之法。救焚而少為迂緩,則火勢延燒,不盡不止。今用黃連、石膏、知母、梔子一派寒涼瀉火之味,入於大黃之中,則迅速掃除,又得王不留行與寄奴之味,利濕甚急,俱無停住之機。佐白朮、車前子、茯苓,成既濟之功也。   此症用清帶湯亦效。   炒梔子三錢 黃柏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芍一兩 車前子二錢 王不留行二錢 麥冬一兩 玄參二兩 水煎服。四劑愈。

  婦人有帶下色黃者,宛如黃茶濃汁,其氣帶腥,人以為脾經之濕熱,誰知是任脈之濕熱乎。夫任脈本不能容水,如何濕氣入於中,而化為黃帶乎。不知帶脈通於任脈,任脈直上,走於唇齒,唇齒之間,原有不斷之泉,下灌於任脈,使任脈無熱,則口中津液盡化為精,以入於腎中矣。惟有熱以存於下焦之間,則津不化精而化濕。夫水色白,火色紅,今濕與熱合,欲變紅而不能,欲返白而不得,煎熬成汁,因變為黃色矣。黃乃土之色也,真水真火台而成丹,邪水邪火合而成帶。世人以黃帶為脾之濕熱,單去治脾,此黃帶之所以難痊也。方用退黃湯治之。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黃柏二錢 車前子一錢 白果一枚 水煎服。連用四劑,無不全愈。   凡有白帶者,俱可以此方治之,而治黃帶,尤奏奇功。蓋山藥、芡實專補任脈之虛,又能利水,加之白果引入任脈之中,更為便捷,所以奏功甚速。至所用黃柏,清腎中之火,腎與任脈相通,同群共濟,解腎中之火,即解任脈之熱矣。   此症亦可用解帶利濕湯治之。   白果 茯苓各一兩 澤瀉 車前子 炒梔子各二錢 水煎服。

  婦人有帶下色青者,甚則色綠,如綠豆汁,稠黏不斷,其氣亦腥,此肝經之濕熱也。夫肝屬木,木之色屬青,帶下流如綠豆之汁,明是肝木之病,但肝最喜水,濕亦水也,何以竟成青帶之症?不知水雖為肝之所喜,熱實為肝之所惡,以所惡者合之所喜,必有違其性者矣。肝之性既違,則肝之氣必逆,氣欲上升,濕欲下降,兩相牽掣,必停住於中焦之間,於是走於帶脈,從陰門而出。其色青綠者,正乘肝木之氣也。逆輕者,熱必輕,而色青;逆重者,熱必重,而色綠。似乎治青者易,治綠者難。然而解其肝中之火,利其膀光之水,則帶病自愈矣。方用逍遙散加減治之。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五分 陳皮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茵陳三錢 炒梔子三錢 水煎服。二劑色淡,四劑青綠之帶絕,不必多劑也。   夫逍遙散解鬱之方也,何取之以治青帶,如是之神耶。蓋肝經濕熱留之者,因肝氣之逆也。逍遙散最解肝之逆氣,逆氣平則濕熱難留,況益之茵陳之利濕,梔子清熱,肝氣清涼,青綠之帶何自來乎?此方之所以奇而可用也。倘僅治青帶,惟以利濕清熱為事,置肝氣於不問,亦安有止帶之日哉。   此症用利肝解濕湯亦效。   白芍二兩 茯苓一兩 乾雞冠花五錢 炒梔子三錢 水煎服。

血枯門 二則

  婦人有年未至七七之期,經水先斷者,人以為血枯經閉,誰知是心、肝、脾之氣鬱乎。人若血枯,安能久延人世,醫見其經水不行,謂其血枯,其實非血枯,乃血閉也。且經水非血也,乃天一之水,出之腎經之中,至陰之精,而有至陽之氣,故其色紅赤,似血而非血也。世人以經水為血,此千古之誤。倘果是血,何不名之曰血水。古昔至聖創呼經水者,以出於腎經,故以經名之。然則經水早斷,似乎腎水之衰涸,吾以為心、肝、脾之氣鬱者何?蓋腎水之生,不由於三經而腎水之化,實關於三經也。腎非肝氣之相通,則腎氣不能開。腎非心氣之相交,則腎氣不能上。腎非脾氣之相養,則腎氣不能成。倘三經有一經之鬱,則氣不入於腎之中,腎之氣即閉塞而不宣。況三經齊鬱,縱腎水真足,尚有格格難出之狀;而腎氣原虛,何以媾精盈滿,化經水而外泄耶。此經之所以閉,有似乎血枯耳。治之法必須散三經之鬱,大補其腎,補腎之中,仍補其三經之氣,則精溢而經自通也。方用溢經湯: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山藥五錢 生棗仁三錢 白芍三錢 當歸五錢 丹皮二錢 沙參三錢 柴胡一錢 杜仲一錢 人參二錢 水煎服。連服八劑而經通矣。服一月人健,不再經閉,兼易受孕。   此方心、肝、脾、腎四經同治之藥,補以通之,散以開之也。倘徒補,則鬱不開而生火;倘徒散,則氣益衰而耗精。設或用攻堅之味,辛熱之品,不特無益而反害之也。   此症用續補湯亦效。   人參二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三錢 柴胡五分 麥冬五錢 北五味十粒 白朮一兩 巴戟天五錢 炒棗仁五錢 紅花五分 牛膝一錢 沙參三錢 水煎服。十劑必通。

  人有在室未嫁者,月經不來,腹大如娠,面色乍赤乍白,脈乍大乍小,以為血枯經閉也,誰知是靈鬼憑身乎。大凡人心正則邪不能侵,心邪則邪自來犯。或精神恍惚,夢裏求親;或眼目昏花,日中相狎;或假戚屬,暗處貪歡;或明言仙人靜地取樂。其先未常不驚詫為奇遇,而不肯告人;其後則羞赧為淫褻,而不敢告人矣。年深月久,人之精血,使足以供腹中之邪,邪日旺而正日衰,勢必至經閉血枯,死而後已。欲導其經,邪據其腹而經難通,欲生其血,邪飲其精而血難長。醫以為胎而非胎,醫以為瘕而非瘕,往往有因循等待,成為癆瘵之症,至死不悟,不重可悲乎。治法似宜補正以袪邪,然而邪之不去,補正亦無益也,必先去其邪,而後補正為得耳。方用蕩邪丹:   雷丸三錢 桃仁三十粒 大黃三錢 當歸五錢 丹皮五錢 生甘草二錢 水煎服。一劑必下穢物半桶,再用調正湯治之:   白朮五錢 蒼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薏仁五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連用四劑,脾胃之氣轉,經血漸行矣。   前方蕩邪,後方補正,實有次第也。或疑身懷鬼胎,必傷其血,所以血枯而後經閉也。今既墮其胎,乃不補血,反補胃氣者何故?蓋鬼氣中人,其正氣之虛可知,且血不能驟生,補氣自易生血。二朮善補陽氣,陽氣旺而陰氣難犯,尤善後之妙法也。倘服補血之藥,則陰以招陰,吾恐鬼胎雖下,鬼氣未必不再種矣,故不若補其陽氣,使鬼祟難侵,生血愈速耳。   此症用殺鬼破胎湯亦效。   水蛭炒黑,研為細末,三錢 丹皮五錢 當歸尾五錢 大黃三錢 厚朴二錢 紅花五錢 牛膝三錢 生地五錢 桃仁去尖,研碎 水與酒同煎一碗,空腹服。   一劑即下胎。如不下,再服二劑,無不下者,不必用三劑也。

血崩門 八則

  婦人有一時血崩,雙目黑暗,昏暈於地者,人以為火盛動血也,然此火非實火也,乃虛火耳。世人一見血崩,往往用止澀之藥,雖亦能取效於一時,而虛火未補,易於沖擊,隨止隨發,終年終月不能愈者,是止崩之藥,斷不可用。必須於補之中,行其止之法。方用固本止崩湯: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黃芪三錢 人參三錢 當歸五錢 炒黑乾姜二錢 水煎服。一劑崩止,十劑永不再發。倘畏藥味之重,減去其半,則力量甚薄,不能止矣。   方中全不去止血,惟去補血;且不僅補血,更去補氣;非惟補氣,兼且補火,何也?夫血崩至於黑暗昏暈,則血已盡去,僅存一線之氣,若不急補氣,而先補血,則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必且盡散,此所以不補血而先救氣也。然而補氣而不補血,則血又不能易生。補血而不補火,則血且凝滯,不能隨氣而速生也。況乾姜引血歸經,補中有收,所以聞補氣血之藥並用之耳。   此症亦可用補虛寧血湯:   當歸五錢 熟地一兩 黃芪一兩 甘草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崩,四劑全愈。

  老婦血崩,目暗暈地,人以為老婦虛極,因不慎房勞之故也,誰知多言傷氣,不節飲食之故乎。夫老婦原宜節損飲食,復加閉口,始氣不傷而神旺。無奈老婦聞喜事而心開稱譽,不肯閉舌,未免有不宜言而言者,況原有宿疾,安肯無言,故一發而不可救。夫老婦血衰,因氣虛之極而不能生也。況加之多言耗氣,又安能助氣以生血乎。氣益衰而血難長矣。故任衝大開,欲不崩而不可得者。治法必止其血也。誰知血愈止而愈多,以氣衰不能攝血耳。方用助氣斂血湯:   白朮二兩,土炒 黃芪四兩,醋炒 三七末三錢 水煎服。一劑血少止,二劑血止,四劑全愈。   此方補氣不補血,以氣能止血也。加之醋炒芪、朮,專以酸能救血也。加之三七者,以其能斷血也。然必多服始能愈者,以老婦血虧氣衰,不大補何以止其耗散之原陽,使氣旺以生血乎。然此方可以暫止老婦之血,不能久旺老婦之氣也。另用前方去三七而多加當歸,用補血湯朝夕吞服,並行為之得到。

  有老婦血崩者,其症亦與前同,人以為老婦之虛耳,誰知因虛又不慎房幃之故哉。婦人至五十之外者,天癸匱乏,原宜閉關,不宜出戰。苟或適興,草草了事,尚不致腎火大動。倘興酣浪鬥,一如少年時,鮮不血室大開,崩決而墜矣。方用當歸補血湯加味療之。   黃芪一兩 當歸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桑葉十四片 水煎服。二劑而血止,四劑不再發。然必須斷慾也,設再犯忌,未有不重病者也。   夫補血湯乃氣血雙補之神劑,三七根乃止血之聖藥,加入桑葉滋其腎中之陰,又有收斂之妙耳。但老婦陰精既虧,用此方以止其暫時之漏,實有奇功,不可責其永遠之績者,以補精之味尚少也。服此方四劑之後,增入白朮五錢,熟地一兩,山藥四錢,麥冬三錢,北五味一錢,服三月則崩漏可以盡除矣。   此症用閉血湯亦效。   人參 白朮各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北五味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崩,減人參五錢,加熟地一兩,山茱萸五錢,麥冬五錢,再服四劑全愈。

  有少婦甫受孕三月,即便血崩,胎亦隨墜,人以為挫閃受傷而血崩也,誰知是行房不慎哉。少年婦人行房亦事之常也,何便血崩?亦因其氣之衰耳。凡婦人氣衰者,不耐久戰,戰久則必泄精,精泄太多,則氣益不能收攝夫血矣。況加久戰,則虛火內動,精門不關,而血室亦不能閉,於是胎不能固,內外齊動,而血又何能固哉。治法自當以補氣為主,而少佐之止血之味。方用固氣湯: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當歸三錢 熟地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一錢 杜仲三錢 山茱萸二錢 遠志一錢 五味子十粒 水煎服。一劑血止,連服十劑全愈。   此方固氣而兼補其血,已去之血可以速生,將脫之血可以盡攝。凡因虛血崩者,此方最宜通治,非僅治小產之血崩也。茲方不去止血,而止血之味已全於中,所以可通治耳。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 山藥 麥冬各三錢 遠志五分 杜仲 山茱萸各二錢 阿膠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則愈。

  有婦人一交感流血不止者,雖不至血崩之甚,然至終年不愈,未免氣血兩傷,人則有血枯經閉之憂。此等之病,成於月經來時,貪歡交感,精沖血管也。夫血管不可精傷,凡婦人受孕,乃血管已淨之時,倘經初來,其血正旺,被欲出而精射之,則所泄之血盡退而縮入,既不能受孕成胎,勢必至積精化血,遇交感之時,淫氣觸動其舊日之精,則兩氣相感,精欲出而血即隨之俱出矣。治法須通其胞胎之氣,引精外出,益之填精補氣之藥,則血管之傷可以再補。方用引精止血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茯神三錢 車前子三錢 黃柏五分 炒黑乾姜一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炒黑荊芥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即愈,十劑不再發。   此方用參、朮補氣,用熟地、山藥補精,精氣既旺,則血管自然流動。加入茯神、車前,利其尿竅,尿竅利而血竅亦利矣。加入黃柏直入於血管之中,引夙精出於血管之口。再荊芥引敗血出於血管之外。益之炒黑乾姜止其血管之口。一方之中,實有調停曲折之妙,故能除舊疾而去陳疴也。然既服此藥,必須慎房幃三月,則破者不至重傷,補者不至再損,否則亦止可取目前之效耳。慎之哉!   此症用截流丹亦甚效。   茯苓 炒黑荊芥 車前子各三錢 牛膝 人參各三錢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蘄艾一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婦人有懷抱甚鬱,口乾作渴,嘔吐吞酸,而血下崩者,人以火治之,時而效時而不效者,蓋肝氣之結也。夫肝主藏血,氣結宜血結矣,何反致崩漏?不知肝性甚急,氣結其性更急矣,急則血不能藏矣。治法宜開鬱為主。然徒開其鬱,不用平肝之藥,則肝氣大開,肝火更熾,血亦何能止遏也。方用平肝止血湯:   白芍二兩 白朮一兩 當歸一兩 柴胡一錢 三七根末三錢 甘草二錢 丹皮三錢 荊芥二錢 生地三錢 水煎服。一劑嘔吐止,二劑乾渴除,四劑血崩自愈。   白芍平肝,得柴胡而鬱氣盡解;白朮利腰臍,血無積住之慮;荊芥通經絡,血有歸還之樂;丹皮涼其骨髓之熱,生地清其臟俯之炎;當歸、三七於補血之中行止血之法,自鬱散而血止也。   此症用舒肝藏血湯亦佳。   白芍一兩 香附 荊芥 三七根末各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當歸 白朮各五錢 白芥子一錢 水煎調服。

  婦人有升高墜下,或閃跌受傷,以致惡血下沖,有如血崩者,若作血崩治之,用止澀之藥,適所以害之也。其症必然按之疼痛,久則面目痿黃,形容枯槁。治法須行血去瘀,活血止疼,則其血自止。苟不解其瘀痛,即用補澀之品,則瘀血內攻,痛不能止,反致新血不生,舊血作祟也。方用逐瘀止崩湯:   大黃三錢 生地一兩 當歸尾五錢 敗龜板三錢 芍藥二錢 丹皮一錢 枳殼五分 桃仁十粒 水煎服。一劑痛輕,再劑痛止,三劑血亦全止矣,不必服四劑也。   此方於活血之中佐以下治之藥,故逐瘀如掃,止血亦如神也。此跌閃升墮,非由內傷而致,其本實不撥,去標之病可耳,何必顧其本而補其內哉。   此症用靈龜散血湯亦甚效。   敗龜板一兩 生地一兩 大黃一錢 丹皮三錢 紅花二錢 桃仁十四箇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每行人道,經水即來,一如血崩,人以為胞胎有傷,觸之以動其血也,誰知子宮、血海因熱不固之故乎。夫子宮即在胞胎之下,而血海又在胞胎之上。血海者,衝脈也。衝脈寒而血虧,衝脈熱而血沸。血崩之病,正衝脈之熱也。然而衝脈既熱,宜血之日崩矣,何必交接而始血來?蓋脾與肝之無恙也。脾健則能攝血,肝平則能藏血。人未入房,則君相二火寂然不動,雖衝脈獨熱,血不外泄。及至交接,子宮大開,若相之火翕然齊動,鼓其精房,而血海泛溢,有不可止遏之勢,肝欲藏血而不能,脾欲攝血而不得,故經水隨交而至,若有聲應之捷焉。治法必須絕慾者三月,然後用滋陰降火之藥,涼其血海,則終身之病可半載而愈也。方用清海丸:   熟地一斤 桑葉一斤 白朮一斤 玄參一斤 山茱萸八兩 北五味三兩 麥冬十兩 沙參十兩 地骨皮十兩 丹皮十兩 白芍一斤 龍骨醋焠二兩 山藥十兩 石斛八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各送下五錢,服半年全愈。   此方補陰而無浮動之虞,縮血而無寒冷之害,日計不足,月計有餘,潛移默奪,子宮清涼,血海自固也。倘不治其本源,止以髮灰、白礬、黃連、五倍子外治其幽隱之處,吾恐愈塞愈流也。   此症用清火歸經湯亦效。   人參 白芍各一兩 舊棕櫚炒灰二錢 黃柏末二錢 甘草一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   十劑可愈,二十劑全愈。然必須絕慾事三月,否則要犯也。

調經門 十四則

  婦人有先期經來者,其經水甚多,人以為血熱之極也,誰知腎中之水火旺乎。失火旺則血熱,水旺則血多,此有餘之病,非不足之症也。似不藥有喜,但過於有餘,則子宮大熱,亦難受孕,恐有爍乾男精之慮。太過者損之,亦既濟之道也。然而,火不可任其有餘,水斷不可使之不足。治法但少清其火,不必瀉水也。方用:   丹皮三錢 地骨皮五錢 白芍三錢 青蒿二錢 黃柏五分 熟地三錢 茯苓二錢 水煎服。此方名為清經散,服二劑自平也。   方中雖是清火之品,然仍是滋水之味,火瀉而水不與之俱瀉,則兩不損而兩有益也。   此症用損餘湯亦效。   地骨皮一兩 茯苓五錢 黃柏二錢 生地五錢 炒黑荊芥三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   四劑而經調矣。

  婦人有先期經來,其經水止有一、二點,人亦以為血熱之極也,誰知腎中火旺而陰水虛乎。先期者,火氣之沖,多寡者,水氣之驗。故先期之來多,火熱而水有餘;先期之來少,火熱而水不足。倘一見先期,俱以為有餘之熱,但瀉火而不補水,或水火兩瀉,如何不增病哉。治法不必瀉火,專補其水,水足而火氣自消。方用:   玄參一兩 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阿膠三錢 地骨皮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經調矣。   方名兩地湯,以地骨、生地同用耳。二味俱能涼骨中之熱也。骨中之熱,由於腎中之熱,涼其骨髓,則腎氣自寒,又不損傷胃氣,此治之巧也。況所用諸藥,純是補水之味,水盛而火安得不平乎。此條與上條並觀,斷無誤治先期之病矣。   此症用加味純陰湯亦效。   熟地 玄參 麥冬各五錢 山茱萸二錢 北五味子一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可用十劑,經水自多。

  婦人有經來後期而甚多者,人以為血虛之病也,誰知非血虛也。蓋後期之多少,實有不同。後期來少,血寒而不足;後期來多,血寒而有餘。夫經水雖本於腎,而其流則五臟六腑之血皆歸之。故經一來,而諸血盡來附益,以經開而門啟,不遑迅闔,諸血乘其隙而皆出也。但血既出矣,則成不足之症。治法宜於補中溫之,非日後期者俱不足也。方用溫經攝血湯:   白芍一兩 川芎五錢 肉桂五分 熟地一兩 白朮五錢 續斷一錢 五味子三分 柴胡五分 水煎服。二十劑經調矣。   此方大補腎、肝、脾之精血。加肉桂以袪其寒,如柴胡以解其鬱,是補中有散,而散非耗氣;補中有瀉,而瀉非損陰。所以受補之益,收溫之功也。是方凡經來後期者,俱可用,誠調經之妙藥,攝血之仙丹也。倘人元氣虛,加入人參一、二錢,未為不可耳。   此症用溫帶益經湯亦效。   熟地一兩 白朮 杜仲各五錢 肉桂一錢 茯苓 人參各三錢 水煎服。

  婦人有經來斷續,或前或後,無一定之期者,人以為氣血之虛,誰知是肝氣之鬱結乎。夫經水出諸腎經,肝為腎之子,肝鬱則腎亦鬱,腎鬱而氣自不宣,前後之或斷或續,正腎氣之或通、或閉耳。雖然肝氣鬱而腎不應,未必至於如此。然子母關切之病,而母必有顧復之情,肝泄而腎自有繾綣之誼,肝氣之或藏或閉,即腎氣之或去或留,有相因而至者矣。然則治法,舒肝之鬱即所以開腎之鬱也,即所以定經水之流也。方用定經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熟地五錢 山藥五錢 菟絲子一兩 柴胡五分 荊芥炒黑,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二劑經水淨,四劑經期定矣。   此方舒腎肝之氣,非通經之藥也。補肝腎之津,非利水之品也。腎肝氣舒而經通,肝腎津旺而水利,不治之治,正妙於治也。   此症用順經湯亦效。   香附 生地 茯苓 白芥子各三錢 當歸一兩 白芍一兩 車前子二錢 神麯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十劑自調。

  婦人有數月一行經者,每以為常,且無或先或後之異,又無或多或少之殊。人以為異,而不知非異,此乃無病之人,氣血兩不虧損耳。婦人之中,有天生仙骨者,經水必四季一行,蓋以季為數,不以月為盈虛也。婦人之經水不泄,則黃河便可逆流。真氣內藏,則坎中之陽不損。倘加以煉形之法,一年之內便易飛升。無如世人不知煉形之法,見經水之不來,誤認作病,妄用藥餌,往往無病而成病。余聞異人之教,特為闡揚,使世人見此等行經,在不必治之列,萬勿疑為氣血之不足,而輕施醫療也。雖然天生僊骨之婦,世正不少,而嗜慾深者,天分損也,又不可不立一救療之方。方名助仙丹:   白朮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山藥三錢 陳皮五分 白芍三錢 杜仲一錢 菟絲子二錢 水煎,服二、四劑而仍如其舊,不可再服。   此方平補,健脾益腎,解鬱消痰,不損天然之氣血,便是調經之大益,何必用重劑以助火,用熱藥以通經哉。   此症用肝腎雙治湯亦佳。   白芍三錢 當歸 山藥 熟地各五錢 甘草五分 陳皮三分 茯苓 山茱萸各二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自然如期矣。

  婦人至五十之外,或六、七十歲者,忽然行經,或如紫血之塊,或如紅血之淋,人以為老婦行經是還少之期,誰知乃血崩之漸乎。婦人至七七之外,天癸已窮,又不服補陰濟陽之藥,如何能使精滿化經,一如少婦乎。不宜行經而行經者,乃肝不藏血、脾不統血也。非泄精而動命門之火,必氣鬱而發龍雷之炎。二火發動,血乃奔失,有似行經而實非行經也。遇此等之病,非大補脾肝則血不能驟止。然而補肝脾者,不可全補血以止血,尤當兼補氣以止血也。方用安老丹: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甘草一錢 木耳灰一錢 當歸五錢 阿膠一錢 香附五分 荊芥一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一劑少減,二劑又減,四劑全止,十劑全愈。   此方補益肝脾之氣,氣足自然生血,且能攝血也。況且大補腎水,腎水足而肝氣益舒,肝氣舒而脾氣得養,肝藏血,脾統血,安有漏泄乎。血既無漏泄之失,何慮於血崩乎。   此症亦可用芪朮調經散治之。   人參 三七根末各三錢 白朮 當歸 黃芪各一兩 生地五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四劑愈。

  婦人有經水忽來忽斷,時痛時止,往來寒熱,人以為血結之故,不知乃肝氣不舒耳。夫肝屬木,最惡者寒風也。婦人行經,則腠理大開,適逢風吹,則肝氣閉塞,經水之門亦隨之而俱閉,於是腠理經絡各皆不宣,而作寒熱。氣行於陽而熱生,氣行於陰而寒生也。然此猶感寒之輕者,倘外寒更甚,則內熱益深,往往有熱入血室,變為似狂之症,一如遇鬼之狀。今但往來寒熱,是寒未甚而熱未深耳。治法補肝中之血,通鬱而散其風,則病隨手而效也。方用加味四物湯:   熟地一兩 川芎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延胡索一錢 丹皮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此方用四物以滋脾腎;用柴胡、白芍、丹皮以宣揚風鬱;用甘草、白朮、延胡利腰臍以和腹痛。入於表裏之間,通於經絡之內,用之得宜,自然奏功如響也。   此症用開結湯亦佳。   柴胡 續斷 神麯各一錢 香附 川芎 丹皮各三錢 當歸 熟地各一兩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婦人有經前疼痛數日後行經者,其經水多是紫黑之塊,人以為熱極也,誰知鬱極而火不能化乎。夫肝中有火鬱則不揚,經欲行而肝氣不應,則拂抑其氣而痛生。然經滿則不能內藏,肝中火氣焚燒,內逼經出,而火亦隨之而怒泄。其色紫黑者,水火兩戰之象也。成塊者,火煎成形之狀也。經失其為經,正鬱火內奪其權耳。治法似宜大瀉肝中之火矣。然瀉肝之火,不解肝之鬱,則熱之標可去,熱之本未除也。方用宣鬱調經湯: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香附一錢 鬱金一錢 丹皮五錢 白芥子二錢 甘草一錢 黃芩一錢 炒梔子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下月斷不先腹痛而後行經也。   此方補肝之血,又解肝之鬱,利肝之氣,又退肝之火,所以奏功如神耳。   此症用香草散亦佳。   香附 茯神各三錢 玄胡索 甘草 神麯 天花粉各一錢 炒梔子 黃芩各二錢 白朮 生地 麥冬各五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婦人有經後小腹作痛,人以為氣血之虛,誰知是腎氣之涸乎。夫經水乃天一之水,滿則溢,空則虛,亦其常也,何以虛能作痛哉?蓋腎水一虛,則水不能生肝,而肝必下剋於脾土,土木相爭而氣逆,故作痛也。治法亦須舒肝氣為主,而益之補腎之味,則水足而肝氣益安矣。方用後調湯:   阿膠三錢 荊芥三錢 巴戟天一錢 山藥五錢 白芍三錢 當歸三錢 甘草一錢 山茱萸三錢 水煎服。   此方平調肝腎,既能轉逆於須臾,尤善止鬱痛於頃刻,經後以此方調理最佳,不止治經後腹痛也。   此症用填經止痛丹亦神。   熟地二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三錢 甘草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婦人有行經之前一、二日,忽然腹痛而吐血,人以為火盛之極也,誰知肝氣之逆而不順行而上吐乎。夫肝之氣最急,宜順不宜逆,順則氣安,逆則氣動,血隨氣而俱行。若經逆從口上出,乃少陰之火急如奔馬,得肝中龍雷之氣直沖而上,其勢最捷,反經為血,又至便也,不必肝不藏血,始成吐血之症。但此等吐血,不同各經之吐血,各經吐血乃內傷而成,此逆經吐血者,乃內溢而激之使出也。其症絕有異同,而逆氣則一也。治法似乎治逆以平肝,不必益精以補腎。雖然逆經而吐血,雖不損夫血,而反覆顛倒,未免傷腎之氣,而血又上泄過多,則腎水亦虧,必須於補腎之中,以行其順氣之法也。方用順經湯:   當歸五錢 白芍三錢 熟地五錢 茯苓三錢 牛膝三錢 丹皮五錢 沙參三錢 荊芥炒黑,三錢 水煎服。一劑吐血止,二劑經順,連服十劑,不再逆經也。   此方於補腎、補肝之中用引血歸經之藥,肝氣不逆,腎氣自順也。腎氣既順,經何能逆哉。   此症用順肝藏血丹亦效。   白芍 當歸 熟地各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牛膝 人參 茯苓各二錢 柴胡五分 烏藥五分 澤瀉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順行矣。

  人有經水將來三、五日前,臍下疼痛,狀如刀刺,寒熱交作,下如黑豆汁,既而經來,因之無娠,人以為血熱之故,誰知是下焦寒濕相爭耶。夫寒濕之氣乃邪氣也,婦人有任、衝之脈,居於下焦,衝脈為血海,任脈主胞胎為血室,皆喜正氣之相通,最惡邪氣之相犯,經水由二經而外出。若寒濕之氣彌滿於二經之外,勢必兩相爭而作疼痛矣。邪感正衰,寒氣生濁,下如豆汁之黑者,見北方寒水之象也。治法利其濕而溫其寒,衝、任無邪,何至搏結作痛哉。方用溫臍化濕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巴戟天五錢 山藥五錢 扁豆三錢 白果十枚 蓮子三十粒,連心用 水煎服。然必須經未來前十日服之,四劑而邪去,經調兼可種子也。   此方用白朮以利腰臍,更用巴戟、白果以通任脈,再用山藥、扁豆、蓮子以衛衝脈,故寒濕盡去,經水自調矣。倘疑腹痛為熱邪之作祟,妄用寒涼,則衝、任虛冷,血海變為冰海,血室成為冰室,毋論艱於生育,疼痛何有止日哉。   此症可用朮桂草玄丹:   白朮二兩 肉桂一錢 甘草一錢 玄胡索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婦有經水過多,行後復行,面色痿黃,人倦無力,人以為血熱之故也,誰知血虛而不歸經乎。夫血旺則經多,血少則經縮。然血歸於經,雖血旺而經亦不多;血不歸經,雖血衰而經亦不少。世人以經水過多為是血旺,此治之所以錯也。惟多是虛,故再行而不勝其困乏。血損精散,骨中髓空,不能華於面也。治法大補其血之不足,引其歸經,寧有經後再行之病哉。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川芎五錢 白芍三錢 當歸五錢 荊芥三錢 山茱萸三錢 白朮五錢 續斷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血歸經矣。十劑之後,加人參三錢,再服十劑,下月行經適可而止,不再行也。   四物湯乃補血之神藥,加白朮、荊芥行中有利;加山茱萸、續斷止中有補;加甘草而調和得宜,所以血足而歸經,經歸而血淨也。   此症用加味補血湯亦佳。   當歸 黃芪各一兩 荊芥三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四劑人健,十劑全愈。

  婦有行經前先瀉三日,而後行經,人以為血旺之故也。誰知是脾氣之虛乎。夫脾統血,脾虛則氣不能攝血矣。且脾屬濕土,脾虛則土不實而濕更甚,經水將動,而脾氣先不能固,脾血欲流注於血海,而濕氣先乘之,所以先瀉水而後行經也。調經之法在先補其氣,蓋氣旺而血自能固,亦氣旺而濕自能瀉。方用健固湯:   人參五錢 茯苓三錢 白朮一兩 巴戟五錢 薏仁三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而經行不瀉矣。   此方補脾氣以固脾血,則血攝於氣之中,脾血日盛,自能運化其濕、濕既化為烏有,何能作瀉哉。   此症用朮苓固脾飲亦佳。   白朮一兩 茯苓 人參 山藥 芡實各五錢 肉桂五分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   經未瀉前服此則不瀉矣。多服為妙。

  婦人有行經之前一日大便出血者,人為血崩之症也,誰知經入於大腸乎。夫大腸與行經之路徑各別,何以能入於其中乎。蓋胞胎之系,上通心而下通腎,心腎不交,則胞胎之血兩無可歸,心腎二經之氣不來照攝,聽其自便,血乃不走小便而走大便矣。治法單止其大便之血,則愈止而愈多,反擊動三焦之氣,拂亂而不可止。蓋經之妄行,原因心腎之不交,今不使心腎之既濟,而徒安其胞胎,則胞胎之氣無所歸,而血又安有歸經之日哉。故必須大補心腎,使心腎之氣接,而胞胎之氣不散,則大腸之血自不妄行也。方用歸經兩安湯:   人參三錢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二錢 巴戟天一錢 白朮五錢 麥冬五錢 荊芥炒黑,三錢 升麻四分 水煎服。一劑血止,三劑經止,兼可受娠。   此方大補心、肝、腎三經之藥,全不去顧胞胎,而胞胎有所歸者,以心腎之氣合也。心腎虛而氣乃兩分,心腎足而氣乃兩合。心腎不離,而胞胎之氣聽令於二經之靜攝,安有亂動之形哉。然則補心腎可也,何兼補夫肝木耶?不知肝乃腎之子,心之母也。補其肝血,則肝氣往來於心腎之間,自然上引心而入於腎,下引腎而入於心,不啻如介紹之歡也。   此症用加味歸芎散亦神效。   當歸 白朮 生地各一兩 川芎五錢 升麻一錢 一劑即止血而經行矣,二劑全愈。

受妊門 十則

  婦人有瘦怯身軀,久不孕育,一交男子,臥病終朝,人以為氣虛之故也,誰知血虛之故乎。夫血藏肝中,精涵腎內,若肝氣不開,則精不能泄,及精既泄,肝氣益虛,以腎為肝之母,母既泄精,不能分潤以養肝木之子,而肝燥無水,則火且暗動以爍精,腎愈虛矣。況瘦人多火,又加泄精,則水益少而火益熾,水難制火,腰腎空虛,所以倦怠而臥也。此等之婦,偏易動火,然而此火出於肝木之中,又是雷火,而非真火,不交合則已,交則偏易走泄,陰虛火旺,不能受胎。即偶爾受胎,逼乾男子之精,有隨種而隨消者也。治法必須大補腎水,平其肝木,水旺而血亦旺,血旺而火亦減也。方用養陰種玉湯:   熟地五錢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茯苓二錢 山茱萸五錢 甘菊花一錢 丹皮二錢 山藥三錢 杜仲二錢 牛膝一錢 水煎服。服一月便可受孕,服三月身健,斷斷可以種子。   此方不特補血,純於填精,精滿則子宮易於攝精,血足則子宮易於容物,皆有子之道也。惟是世人貪慾者多,節慾者少,服此藥必保守者二月,定然坐孕,否止可身健,勿咎藥品之未靈也。   此症用五美丹亦效。   熟地一兩 當歸 山茱萸 麥冬 山藥各五錢 水煎服。十劑可以受胎矣。

  婦人有飲食少思,飽悶倦怠,惟思睡眠,一行房事,呻吟不已,人以為脾胃之氣虛也,誰知腎氣之不足乎。夫氣宜升騰,不宜降陷。升騰於上焦,則脾胃易於分消,降陷於下焦,則脾胃難於運化。人無水穀之養,則精神自然倦怠。惟是脾胃之氣,實生於兩腎之內,無腎中之水氣,則胃氣不能騰,無腎中之火氣,則脾氣不能化,故宜亟補腎中水火之氣。然僅補腎而不用補脾胃之藥,則腎中水火二氣不能提於至陽之上也。方用兼提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黃芪五錢 枸杞二錢 柴胡五分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服一月腎氣大旺,再服一月,未有不可受孕者。   此方補氣之藥多於補精,似乎以補脾胃為主,孰知脾胃健而生精自易,是補脾胃正所以補腎也。脾胃既旺,又加補精之味,則陰氣既生,陽氣易升,不必升提,氣自騰越於上焦,況原有升提之藥乎。陽氣不下降,無非大地之陽春,隨遇皆是生機,安得不受育哉。   此症用旺腎湯亦甚效。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巴戟天各四錢 白朮 人參各五錢 茯苓三錢 砂仁二粒 水煎服。   服一月自可受孕。

  婦人有下身冰冷,非火不煖,交感之時,陰中絕不見有溫熱之氣,人以為天分之薄也,誰知胞胎之寒乎。夫寒冰之地,不生草木,重陰之淵,不長魚龍,胞胎寒冷,何能受孕哉。即茹之於暫,不能不吐之於久也。蓋胞胎居於心腎之間,上系於心,下系於腎,胞胎之寒冷,乃心火之微,腎火之衰也。故治胞胎者,仍須補心腎之二火。方用溫胞散: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破故紙二錢 杜仲三錢 菟絲子三錢 芡實三錢 山藥三錢 肉桂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連服一月,胞胎熱矣。   此方補心即補腎,溫腎即溫心,心腎氣旺,則心腎之火自生,心腎火生,則胞胎之寒自散。原因胞胎之寒,以致茹而即吐,胞胎既熱,豈尚有施而不受者乎。倘改方為丸,朝夕吞服,則尤能攝精,斷不至悲伯道無兒之嘆也。   此症用春溫湯亦佳。   人參 巴戟天 白朮 杜仲各五錢 破故紙三錢 肉桂一錢 菟絲子五錢 水煎服。   服十劑自然溫和,可以受胎矣。

  婦人有素性恬澹,飲食用少,多則難受,作嘔作瀉,胸飽悶脹,人以為天分之薄也,誰知是脾胃之虛寒乎。夫脾胃虛寒,亦是心腎之虛寒也。胃土非心火不生,脾土非腎火不化,心腎之二火衰,則脾胃失其生化之權,即不能傳化水穀,以化精微矣。脾胃既失生化之權,不能化水穀之精微,自無津液以灌注於胞胎,欲胞胎有溫煖之氣,以養胎氣,必不得之數也。總能受胎,而帶脈之間,斷然無力,亦必墜落者也。然則治法,可不亟溫補其脾胃乎。然脾之母在於腎之命門,胃之母在於心之包絡,溫補脾胃,必須溫補二經之火,蓋母旺而子不弱,母熱而子不寒也。方用溫土毓麟湯:   巴戟天一兩 覆盆子一兩 白朮五錢 人參三錢 神麯一錢 山藥五錢 水煎服。連服一月,可以種子。   蓋所用之藥,既能溫命門之火,又能溫心包之火,火旺則脾胃無寒冷之虞,自然飲食多而善化,氣血日盛而帶脈有力,可以勝任愉快,安有不玉麟之毓哉。   此症用培土散亦效。   肉桂一錢 茯苓三錢 蛇床子二錢 肉豆蔻一枚 北五味子一錢 陳皮五分 神麯一錢 人參 白朮各五錢 肉蓯蓉三錢 水煎服。

  婦人有小腹之間,自覺有緊迫之狀,急而不舒,斷難生子,乃帶脈太急,由於腰臍之不利也。腰臍之不利者,又由於脾胃之不足。脾胃虛而腰臍之氣閉,使帶脈拘急,胞胎牽動,精雖直射於胞胎,胞胎雖能茹納,力難載負,必有小產之虞。且人又不能節慾,安保不墜乎。治法必須利其腰臍之氣,而又大補脾腎,則帶脈可寬也。方用寬帶湯:   白朮一兩 巴戟天五錢 補骨脂一錢 肉蓯蓉三錢 人參三錢 麥冬三錢 五味子三分 杜仲三錢 蓮肉二十個,不可去心 熟地五錢 當歸二錢 白芍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腹無緊迫之狀,服一月,未有不受胎者。   此方脾腎雙補,又利其腰臍之氣,自然帶脈寬舒,可以載物勝任。或疑方中用五味、白芍之類酸以收之,不增帶脈之急乎?不知帶脈之急,因於氣血之虛。血虛則縮而不伸,氣虛則攣而不達。芍藥酸以平肝,則肝不剋脾,五味酸以生腎,則腎能益帶,似乎相礙而實能相成也。   此症用寬帶湯亦效。   白朮二兩 杜仲一兩 甘草二錢 水煎服。服四劑無急迫之狀矣。

  婦人有懷抱素惡,不能生子,乃肝氣之鬱結也。夫有子之心脈必流利而滑,肝脈必舒徐而和,腎脈必旺大鼓指,未有三部脈鬱結而能生子者。即心腎二部之脈不鬱不結,而肝部之脈獨鬱獨結,即非喜脈矣。肝氣不舒,必下剋脾土,脾土之氣塞,而腰臍之氣不利,何能通任脈而達帶脈乎。帶脈之氣閉,而胞胎之口不開,精到門亦不受。治法必須開其胞胎之口,但舍開鬱,無第二法也。方用開鬱種子湯:   香附三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丹皮三錢 陳皮五分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連服一月則鬱結之氣盡開,無非喜氣之盈腹,自然兩相好合,結胎於頃刻矣。   此方解肝氣之鬱,宣脾氣之困,腰臍氣利,不必通任脈而任脈自通,不必達帶脈而帶脈自達,不必啟胞胎而胞胎自啟也。   此症用鬱金舒和散: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鬱金 香附 神麯各一錢 枳殼三分 白朮三錢 川芎二錢 水煎服。   鬱開自易得子矣。

  婦人身體肥胖,痰多,不能受孕,濕盛之故耳。夫濕從下受,乃言外邪之濕也。婦之濕,實非外邪,乃脾土內病也。因氣衰肉勝,外似健旺,內實虛損,不能行水,而濕停於腸胃,不化精而化涎矣。且肥胖之婦,內肉必滿,遮隔子宮,難以受精,何況又多水濕,亦隨入而隨流出矣。治法必須以瀉水化痰為主。但不急補脾土,則陽氣不旺,濕痰未必去,人先病矣。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   人參三錢 當歸三錢 黃芪三錢 白朮一兩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半夏三錢 升麻四分 茯苓五錢 水煎服。連服八劑而痰氣盡消,再服十劑而水亦利,子宮涸出,易於受精。   此方提脾氣而升於上,則水濕反利於下行,助胃氣而消於下,則痰涎轉易於上化。不必用消剋之藥以損其肌,不必用濬決之味以開其竅。陽氣旺,自足以攝精;邪濕散,自可以受種也。   此症用敦厚散亦佳。   白朮一兩 半夏 人參各二錢 益智仁一錢 茯苓五錢 砂仁二粒 水煎服。十劑痰消,易於得子。

  婦人口乾舌燥,骨蒸夜熱,遍體火焦,咳嗽吐沫,斷難生子,人以為陰虛火動也,誰知骨髓之內熱乎。夫寒陰之地,不能生物,而火燥旱田之內,何能望禾黍之油油也。然骨髓與胞胎何相關切,而能使人無嗣?蓋胞胎為五臟外之臟,因其不陰不陽,所以不列入於五臟之中。不陰不陽者,以其上系於心包,下系於命門。系心包者,通於心;系命門者,通於腎也。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所以善於變化,生男生女,俱從此出。然必陰陽兩平,不偏不枯,始能變化生人,否則正不能生人也。且骨髓者,腎之所化也,骨髓熱而腎熱,腎熱而胞胎亦熱矣。況胞胎無骨髓之養,則嬰兒何以生,骨髓熱而骨中空虛,惟存火氣,何能成胎而作骨哉。治法必須清骨中之熱。然骨熱由於水虛,補腎中之陰,骨熱自除,胞胎無乾爍之虞矣。方用清骨湯:   地骨皮一兩 丹皮五錢 沙參五錢 麥冬五錢 玄參五錢 北五味子五分 金釵石斛二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連服一月而骨中之熱自解,再服二月,自可受孕矣。   此方補腎中之精,涼骨中之髓,不清胞胎,胞胎無太熱之患矣。陰虛內熱之人,原易受胎,今因骨髓過熱,所以受精變燥,以致難於育子,本非胎之不能受精也。所以少調其腎,以殺其火之有餘,況又益其水之不足,更易種子耳。   此症用解氛散亦效。   地骨皮一兩 丹皮 沙參各五錢 白芥子三錢 山藥一兩 水煎服。服一月骨蒸自退,便可望子矣。

  婦人有腰痠背楚,胸中脹悶,腹內生瘕,日日思寢,朝朝欲臥,百計求子,不能如願,人以腰腎之虛,誰知任、督之困乎。夫任脈行於前,督脈行於後,然皆從帶脈上下而行也。故任、督脈虛,而帶脈墜於前後,雖受男子之精,必多小產。況任、督之間有疝瘕之症,則外多障礙,胞胎縮入於疝瘕之內,往往精不能施。治法必去其疝瘕之病,而補其任督之脈,則提挈有力,足以勝任無虞。外無所障,內有可容,安得不受孕乎。方用升帶湯:   白朮一兩 人參三錢 沙參五錢 肉桂一錢 荸薺粉三錢 鱉甲炒三錢 神麯二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連服一月,任督之氣旺,再服一月,疝瘕亦盡消也。   此方利腰臍之氣,正升補任、督之氣也。任、督之氣升,而疝瘕有難存之勢。況方中有肉桂之散寒,有荸薺齊之袪積,有鱉甲之攻堅,有茯苓之利濕,有形自化於無形,無非升騰之氣,何至受精而再墜乎。   此症亦可用任督兩滋湯:   白朮一兩 人參五錢 肉桂一錢 茯苓三錢 白果十個 黑豆一大把 杜仲五錢 巴戟天五錢 水煎服。十劑而任、督之脈氣旺,可以攝精而受孕也。

  婦人有小水艱澀,腹中作脹,兩腿虛浮,不能坐孕,乃膀胱之氣不能化也。夫膀胱與胞胎相近,水濕之氣必走膀胱,然而膀胱不能自己分消,必得腎氣相通,始能化水從陰器以泄。倘膀胱無腎氣之通,則氣化不行,水濕必且滲入於胞胎,汪洋之田,何能生物哉。治法必須分消胞胎之濕。然腎氣不旺,胞胎之水氣何從而化,故須治腎中之火,使火氣達於膀胱也。方用化水種玉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肉桂二錢 菟絲子五錢 茯苓五錢 車前子二錢 芡實五錢 水煎服。二劑,膀胱之氣化矣,四劑,艱澀之症去,又服十劑,虛脹之形盡消,連服二月,腎氣大旺,易於受胎。   此方利膀胱之水,全在補腎中之氣。然而補腎之藥,多是濡潤之品,不以濕而益助其濕乎。方中所用之藥補腎之火,非益腎之水。補火無燥烈之虞,利水非蕩滌之甚,所以膀胱氣化,胞胎不至於過濕,安有佈種而難於發育者乎。   此症用參朮加桂湯亦效。   茯苓一兩 白朮一兩 肉桂一錢 人參五錢 水煎服。十劑而膀胱通利,腹亦不脹,可以受娠矣。

妊娠惡阻門 二則

  婦人懷妊之後,惡心嘔吐,思酸解渴,見食則憎,困倦欲臥,人以為妊娠之惡阻也,誰知肝血之太燥乎。夫腎一受精,則腎水生胎,不能分潤於他臟,肝為腎之子,日食腎母之氣,一旦無津液之養,則肝氣燥而益急,火動而氣乃逆也,於是惡心嘔吐之症生。雖嘔吐不至太甚,而傷氣則一也。氣傷則肝血愈耗,世人以四物治產前諸症,正以其能生肝血也。然補肝以生血,未為不佳,但恐生血不能生氣,則脾胃衰微,不勝頻嘔。吾恐氣虛血不易生也,故治法平肝補血之中宜用健脾開胃之藥,以生陽氣,則氣能生血,尤益胎氣耳。然雖氣逆而用補氣之藥,氣旺不益助其逆耶。不知懷妊惡阻,其逆不甚,且逆亦因虛而逆,非因邪而逆也。因邪而逆者,助其氣而逆增;因虛而逆者,補其氣而逆轉。況補氣於補血之中,則陰足以制陽,何患於逆乎。方用順肝益氣湯:   白芍三錢 當歸一錢 白朮三錢 人參一錢 茯苓二錢 熟地五錢 蘇子一錢 麥冬三錢 砂仁一粒 神麯一錢 陳皮三分 水煎服。一劑惡阻輕,再劑而平,三劑全愈。   此方肝、腎、脾、胃、肺五經同調之法,其意專主於肝腎,肝平則氣不逆,腎旺則血易生。凡胎不動而少帶惡阻者,俱以此方投之,無不安靜如故,有益於孕婦不淺,實勝於四物之湯也。蓋四物湯專治肝,此方不止治肝,所以奏功尤神耳。   用潤肝安娠湯亦佳。   人參 茯苓 扁豆 山藥各三錢 半夏 熟地 白朮各五錢 川芎 麥冬 丹皮 蘇子 神麯各二錢 白豆蔻一粒 陳皮三分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惡阻止矣。

  妊娠每至五月,肢體倦怠,飲食無味,先兩足腫,漸至遍身,後及頭面俱腫,人以為犯濕而然也,誰知是脾肺之氣虛乎。夫妊娠雖有按月養胎之分,其實不可拘於月數,總以健脾補肺為主。蓋脾統血而肺通氣也,胎非血不蔭,兒非氣不生,脾健則血旺而蔭胎,肺清則氣壯而生子。苟肺衰則氣餒,即不能運氣於皮膚矣。脾虛則血少,即不能運化於肢体矣。氣血兩衰,脾肺失令,飲食難消,精微不化,勢必氣血下陷,不能升舉。而濕邪即乘其所虛之處,聚濕而浮腫矣。治法當補其脾肺之虛,不必以去濕為事。方用補中益氣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當歸三錢 黃芪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分 柴胡一錢 升麻三分 茯苓一兩 水煎服。一劑少脹,二劑即寬,三劑漸消,四劑即愈。十劑不再犯也。   補中益氣湯原是升提脾肺之藥,似益氣而不益血也。不知血非氣不生,況濕氣相犯,未便補血,故補氣而助之利濕之味,則氣升而水尤易散耳。然則少用利水之味可也,何重用茯苓至一兩,不幾以利水為君乎。夫重用茯苓於補氣之中,雖是利水,仍是健脾清肺。凡利水之藥,多耗氣血,茯苓與白朮補多於利,所以重用以分濕邪,即所以補氣血耳。   用土金雙培湯亦效甚。   人參 蘇子 茯苓 穀芽 巴戟天 菟絲子 白芍各三錢 白朮 薏仁各五錢 山藥五錢 神麯二錢 砂仁一粒 甘草二分 柴胡五分 水煎服。四劑全消。

辨證錄 卷之十二

安胎門 十則

  婦人小腹作痛,胎動不安,如下墜之狀,人以為帶脈之無力也,誰知脾腎兩虧乎。夫胞胎雖係於帶脈,而帶脈實關於脾腎,二經虧損,則帶脈力微,胞胎何能勝任乎。然人致脾腎之虧者,非因於飲食之過多,即由於色慾之太甚,不補脾補腎,而帶脈迫急,胞胎所以下墜也。第胞胎通於心腎,不通於脾,補腎可也,何必補脾?不知脾胃為後天,腎為先天,脾非先天之氣不能化,腎非後天之氣不能生,補腎不補脾,則腎之精正不能遽生也。補後天之脾,正所以補先天之腎;補先後天之脾腎,正所以固胞胎之氣。蓋胞胎原備先後天之氣,安可不兼補先後天脾腎哉。方用安奠二天湯: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炙甘草一錢 杜仲三錢 枸杞子二錢 扁豆二錢 水煎服。一劑痛定,二劑胎安,不必三劑。   夫胎動乃脾腎雙虧之症,必須大用參、朮、熟地補陰補陽之味,始能挽回於頃刻。世人往往畏用參、朮,或少用以冀建功,反致寡效,此方正妙在多用也。   用娛親湯亦效。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五錢 杜仲五錢 山藥五錢 水煎服。

  婦人懷妊至三、四月,自覺口乾舌燥,咽喉微痛,無津以潤,以致胎動不安,甚則血流如經水,人以為火動之故也,誰知水虛之故乎。夫胎非男精不結,亦非女精不成,逐月養胎,古人每分經絡,其實不能離腎水以養之也。故腎水足而胎安,腎水缺而胎動,又必腎火動而胎始不寧。蓋火之有餘,仍是水之不足,火旺動胎,補腎水則足以安之矣。惟是腎水不能遽生,必須上補肺金,則金能生水,而水有化源,無根之火,何難制乎。方中少加清熱之品,則胎氣易安。方用潤燥安胎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益母草二錢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生地三錢 阿膠二錢 五味子二分 水煎服。二劑燥減,又二劑胎安,連服十劑,胎不再動矣。   此方專添腎中之精,雖兼於治肺,然補肺無非補腎,故腎精不燥,火不爍胎,安得而不寧靜乎。   用遏炎散亦效。   熟地一兩 玄參 地骨皮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子 甘草各一錢 貝母五分 炒棗仁五錢 水煎服。

  婦人有上吐下瀉,以致胎動下墜,痛疼難忍,急不可緩,人以為脾胃之寒極也,誰知脾胃之虛極乎。夫脾胃氣虛,則胞胎無力,必有崩墜之虞。況加之上吐下瀉,則脾胃愈虛,欲胞胎無恙得乎。然而胞胎雖疼痛,而猶不下者,蓋脾胃雖損,而腎氣尚固也。胞胎系於腎而連於心,腎未損則腎氣交於心,心氣通於胞胎,所以未至於胎墜也。且腎氣能固,則腎之氣必來生脾;心氣能通,則心之氣必來援胃。脾胃雖虛而未絕,則胞胎雖動而未落耳。治法可不急救其脾胃乎。然而脾胃將絕,止救脾胃而土氣難生,更補助其心腎之火,則火能生土,尤易接續也。方用援土固胎湯: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肉桂二錢 山藥一兩 附子五分 炙甘草一錢 杜仲三錢 續斷三錢 枸杞子三錢 山茱萸一兩 菟絲子三錢 砂仁三粒 水煎服。一劑瀉止,二劑吐止,腹中疼痛、急迫無不盡止也。   此方救脾胃之土十之八,救心腎之火十之二。救火輕於救土者,豈土欲絕而火未絕乎?不知土崩,非重劑不能援,火息雖小劑亦可助。熱藥多用,必有太燥之虞,不比溫補之品,可以多用。況懷妊胎動,原係土衰,非係火衰也,何必用大熱之劑,過於助土以傷胎氣哉。   用脾胃兩安湯亦效。   白朮五錢 白茯苓 人參各三錢 陳皮五分 砂仁一粒 山藥一兩 薏仁五錢 水煎服。

  婦人有懷抱憂鬱,以致胎動不安,兩脇悶痛,如子上懸,人以為子懸之病,誰知是肝氣之不通乎。夫養胎半係腎水,然非肝血相助,則腎水亦必有獨力難支之勢。使肝經不鬱,則肝氣不閉,而肝血亦舒,自然灌注於胞胎,以助腎水之不足。今肝因憂鬱,則肝且閉塞不通,子無血蔭,安得不上升以覓食乎。此子懸之所必至,乃氣使之升,非子之欲自懸也。治法不必治子懸以瀉子,但開肝氣之鬱結,補肝血之燥乾,則子懸自定。方用解懸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炒梔子三錢 枳殼五分 砂仁三粒 白朮五錢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薄荷二錢 水煎服。一劑悶痛除,二劑子懸定,三劑全安。去梔子多服數劑尤妙。   此方乃平肝解鬱之聖藥,鬱開而肝不去剋土,肝平而木不去生火。況方中又有健脾生胃之藥,自然水穀生精,四布各臟,肝腎有潤澤之機,則胞胎自無乾澀之患,何至嬰兒之上懸哉。   用通肝散亦佳。   白芍一兩 歸身 川芎 茯苓各三錢 鬱金 薄荷各一錢 香附 神麯各二錢 陳皮三分 蘇葉五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

  婦人有跌閃失足,以致傷損胎元,因而疼痛,人以為外傷之故也,誰知仍是內傷之故乎。凡人跌、撲、閃、挫,亦能動胎,若作跌閃外治,未能奏功。且有因治反墮者,必須大補氣血,少加行動之味,則瘀血自散,胎又得安。然補血宜多,補氣宜少。方用救損湯治之。   歸身五錢 白芍三錢 白尤五錢 人參一錢 生地一兩 甘草一錢 蘇木三錢 乳香末一錢 沒藥末一錢 水、酒煎服。一劑疼痛止,二劑胎不墮矣,不必三劑。   此方既能去瘀,又不傷胎,蓋補血補氣,復無停滯之憂,更少通滑之害。治無胎之跌閃,可建奇功,治有胎之跌閃,尤有殊績者也。   亦可用救傷散治之。   歸身 熟地各一兩 白朮 白芍 生地 杜仲各五錢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婦人有胎雖不動,腹亦不疼,然時常有血流出,人以為血虛胎漏也,誰知氣虛不能攝血乎。失血能蔭胎,胎中之血必藉氣以包之,氣虛下陷,血乃隨氣亦陷矣。夫氣虛則血必旺,血旺則血必熱,血寒則靜,血熱則動,動則必有躍躍欲出之兆,況加氣虛,安得不漏泄乎。猶幸其氣之虛也,倘氣旺血熱,則血必大崩不止,些些之漏出矣。治法補氣之不足,瀉火之有餘,則血不必止而自止。方用助氣補漏湯:   人參一兩 甘草一錢 白芍五錢 黃芩三錢 生地三錢 益母草二錢 續斷二錢 水煎服。一劑血止,再劑不再漏也。   此方用人參以補陽氣,用黃芩以瀉陰火,火瀉則血不熱,無欲動之機,氣補則血能包,無可漏之竅,自然氣攝血而血歸經,寧有漏洩之患哉。   用攝血丹亦效。   黃芪 白朮各五錢 人參二錢 甘草 荊芥 破故紙各一錢 續斷二錢 肉果一枚 水煎服。

  婦人有懷妊至七、八月,忽然兒啼腹中,腹亦隱隱作痛,人以為胎熱之故也,誰知氣虛之故乎。夫兒在胎中,母呼亦呼,母吸亦吸,未嘗有一刻之間斷也。然嬰兒至七、八月,母之氣必虛,兒不能隨母之氣以呼吸,則子失母氣而作啼矣。腹中聲啼,似乎可異,其實不必異也。治法大補其氣,使母之氣能哺於子,則子之氣既安,而子之啼亦息。方用止啼湯: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麥冬一兩 橘紅五分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服即止啼,二服斷不再啼也。   此方用參、芪、歸、冬以補肺氣,以肺主氣也。肺氣旺而胞胎之氣不弱,胞中之子自安矣。所以一、二劑而奏功耳。   用接氣飲亦效。   人參 白朮 黃芪 麥冬各五錢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貝母 神麯各一錢 炮薑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啼,四劑不發。

  婦人有口渴出汗,大飲涼水,煩躁發狂,腹痛腰疼,以致胎動欲墮,此乃胃火熾炎,熬乾胞胎之水故耳。夫胃為水穀之海,多氣多血,以養各臟腑者也。萬物皆生於土,土氣厚而物生,因土中有火也。然則火在胃中,宜乎生土,何以火盛反致太乾以害土乎?不知無火難以生土,而多火又能爍水也。土中有火則土不死,土中無水則為焦土,使胃火過旺,必致先爍腎水,而土中燥裂,何以分潤於胞胎哉。土爍之極,火勢炎蒸,犯心而神越,以致嬰兒逼迫,安得不下墮乎。治法必須急瀉其火,濟之以水,水旺而火自衰,火衰而胎自定也。方用止焚定胎飲:   玄參二兩 甘菊三錢 青蒿五錢 茯苓三錢 生地一兩 知母二錢 白朮五錢 人參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狂少平,二劑狂大定,三劑火盡解,胎亦安也,不必四劑。   此方藥料頗大,恐有不勝之憂,第懷妊而火盛若此,非用大劑之藥,火不肯息,狂不肯止,而胎不肯寧也。然而藥料雖多,均是補水之味,亦正有益無損,不必顧忌耳。   用滋胎飲亦效。   麥冬二兩 黃芩三錢 生地 歸身各一兩 天花粉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二劑狂定,四劑愈。

  婦人懷子在身,痰多吐涎,偶遇鬼祟,忽然腹痛,胎向上頂,人以為子懸之病也,誰知亦有中惡而胎不寧乎。凡不正之氣,最能傷胎。蓋陰邪陽祟多在神宇,潛蹤幽陰岩洞,實其往來之所,觸之最易相犯,故孕婦不可不戒也。治法似宜治痰為主,然而治痰必至耗氣之虛,則痰雖消化,胎必動搖,必須補氣以生血,補血以治痰,少加消痰之味,則氣血不虧,痰又易化,方用消惡安胎湯: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蘇葉一錢 沈香末一錢 乳香末一錢 天花粉三錢 當歸一兩 人參三錢 茯苓五錢 水煎調服。一劑腹痛定,鬼神亦遠矣。   此方大補氣血,惟圖顧本,正足而邪自消,痰清而胎自定也。   用散惡護胎丹亦效。   人參三錢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半夏一錢 貝母一錢 甘草一錢 白薇一錢 管仲三錢 水煎服。一服胎安。

  婦人懷妊之後,未至成形,或已成形,其胎必墮,而性又甚急,時多怒氣,人以為氣血之衰,不能固胎,誰知肝火之盛,常動而不靜乎。蓋木中實有相火也,相火宜靜不宜動,靜則安,動則熾。然而木中之火,又最易動而難靜,況加大怒,則火更動而不可止遏,火勢飛揚,不能生氣化胎,反致食氣傷精,自然難蔭而易墮。治法必須平其肝中之火,大利其腰臍之氣,使氣生血,而血清其火也。方用利氣瀉火湯:   白朮一兩 當歸三錢 甘草一錢 黃芩二錢 人參三錢 白芍五錢 熟地五錢 芡實三錢 水煎服。服二月,胎不墮矣。   此方名為利氣,其實乃補氣也。補氣而不加之瀉火之藥,則氣旺而火不能平,轉害夫氣矣。加黃芩於補氣之中,益以熟地、歸、芍之滋肝,則血不燥而氣益和,氣血既和,不必利氣而無不利矣。況白朮最利腰臍者哉。   用息怒養妊湯亦佳   白芍二兩 茯苓五錢 人參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生地五錢 白朮五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

小產門 五則

  婦人因行房顛狂,遂至小產,血崩不止,人以為火動之極也,誰知是氣脫之故乎。凡懷孕婦人,惟藉腎水蔭胎,水原不足,水不足而火易沸,加之久戰不已,則火必大動。若至顛狂,則精必大泄,腎水益乾,腎火愈熾,水火兩病,胎何能固。胎墮而火猶未息,故血隨火崩,有不可止之勢。治法自當以止血為主,然而火動由於水虧,血崩本於氣脫,不急固其氣,則氣散不能速回,血將何生。不大補其精,則精涸不能遽長,火且益熾。方用固氣填精湯治之。   人參一兩 熟地一兩 白朮五錢 當歸五錢 黃芪一兩 炒黑荊芥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血止,再劑身安,四劑全愈。   此方全不清火,惟補氣補精,救其匱乏,奏功獨神者,以諸藥甘溫能除大熱也。蓋此熱乃虛熱,非實熱耳。實熱可以寒折,虛熱必須溫補,故補氣自能攝血,補精自能止血也。   用固氣止脫湯亦效。   人參 熟地 山茱萸各一兩 白朮 麥冬各五錢 甘草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婦人因跌、撲、閃、損遂至小產,血流紫塊,昏暈欲絕,人以為瘀血之作祟也,誰知是血室傷損乎。夫婦人血室與胞胎相連,胞胎損而血室亦損。然傷胞胎而流血者,其傷淺;傷血室而流血者,其傷深矣。傷淺者,漏在腹;傷深者,暈在心。同一跌閃之傷也,未小產與已小產治各不同。未小產而胎不安者,宜顧其胎,不可輕去其血;已小產而血大崩者,宜散其血,不可重傷其氣。蓋胎已墮矣,血既盡脫,則血室空虛,惟氣存耳。倘又傷其氣,保無氣脫之憂乎。故必須補氣以生血,新血生而瘀血可止也。方用理氣止瘀湯: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紅花一錢 丹皮三錢 炒黑乾姜五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瘀血止,二劑昏暈除,三劑全安。   此方用人參、黃芪以補氣,氣旺而血可攝也。用當歸、丹皮以補血,血生而瘀難留也。用紅花、黑姜以活血,血活而暈可除也。用茯苓以利水,水流而血易歸經也。   用加味補血湯亦神。   黃芪二兩 當歸 人參各一兩 丹皮三錢 荊芥三錢 益母草三錢 水煎服。

  婦人懷娠,口渴煩躁,舌上生瘡,兩唇腫裂,大便乾結,至數日不通,以致腹痛小產,人以為大腸之火也,誰知是血熱爍胎乎。夫血所以養胎者也,然血溫則胎受其利,血熱則胎受其損。兒在胞中,不啻如探湯之苦,如何存活,自然外越下奔,以避炎氛之逼耳。夫血乃陰水所化,血日蔭胎,則取給甚急,陰水不能速生以變血,則陰虛火動,陰中無非火氣,則血中亦無非火氣矣。兩火相合,焚逼兒胎,此胎之所以下墮也。治法清胞中之火,補腎中之精始可矣。蓋胎中純是火氣,此火乃虛火,非實火也。實火可瀉,虛火宜於補中清之。倘一味用寒涼之藥,以降其火,全不顧胎之虛實,勢必寒氣逼人,胃中生氣蕭索,何以化精微以生陰水乎?不變為癆瘵者幾希矣。方用四物湯加減治之。   熟地五錢 白芍三錢 川芎一錢 當歸一兩 山茱萸二錢 山藥三錢 梔子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餘血淨而腹痛全消。   用生地飲亦神。   生地二兩,於未小鹿前救之。若已小產,此方亦可用或減半用之,尤為萬安也。

  娠婦有畏寒腹痛,因而落胎者,人以為下部太寒也,誰知氣虛而又加寒犯,遂至不能攝胎而下墮乎。夫人生於火,亦養於火,然火非氣不充,氣旺而後火旺,氣衰則火不能旺矣。人之坐胎者,受父母先天之火也。先天之火即先天之氣成之,故胎成於氣,亦攝於氣。氣旺則胎牢,氣衰則胎弱,胎日加長,氣日加衰,安得不墮哉。況遇寒氣之外侵,則內之火氣更微,當其腹痛時,即用人參、乾姜之藥,則痛止胎安。無如人之不敢用也,因致墮胎,僅存幾微之氣,不急救其氣,用何法以救之乎。方用黃芪補血湯:   黃芪二兩 當歸一兩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血止,三劑而氣旺,庶不致有垂絕之憂也。   倘認定是寒,大用辛熱之品,全不補其氣血,則過於燥熱,必至亡陽,又為可危耳。   用加味參朮湯亦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一錢 白扁豆三錢 水煎服。

  妊婦有大怒之後,忽然腹痛,因而墮胎,及胎墮之後,仍然腹痛者,人以為肝經之餘火未退也,誰知血不歸經而痛乎。夫肝藏血,大怒則血不能藏,宜失血而不宜墮胎,胡為血失而胎亦墮乎?不知肝性最急,血門不閉,其血直搗於胞胎,而胞胎之系通於心腎之間,肝血來衝,心腎路斷,而胎氣一時遂絕,此胎之所以墮也。胎既墮而血猶未盡,故餘痛無已也。治法引其肝血仍入於肝中,而腹痛自止。然而徒引肝血,不平其肝木之氣,則氣逆不易轉,即血逆不易歸也。方用引氣歸血湯: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炒黑荊芥三錢 白朮三錢 丹皮三錢 炒黑乾姜五分 香附五分 鬱金一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水煎服。   此方名為引氣,其實仍皆引血也。氣血兩歸,腹猶作痛,余不信也。   用歸經佛手散亦神。   當歸一兩 川芎 白朮各五錢 荊芥三錢 炒黑乾姜一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熟地一兩 水煎服。

鬼胎門 一則

  婦人有懷妊,終年不產,面色黃瘦,腹如斗大,肌膚消削,常至二、三年未生者,此鬼胎也。或入神廟山林,起交感之念,皆能召祟成胎。幸其人不至淫蕩,見祟驚惶,遇合愧恧則鬼祟不能久戀,一交媾而去,然而淫氣妖氛已結於腹,遂成鬼胎。其先人尚未覺,迨後漸漸腹大。蓋人身之氣血不行,內外相包,一如懷胎之兆,有似血臌之形,其實非胎非臌也。治法必用逐穢之藥為主。但人至懷胎數年,即非鬼胎,其氣血必衰,況非真妊,則邪氣甚旺,正不敵邪,虛弱可知,烏可以迅利之藥竟用袪蕩乎。自必從補中逐之為得。方用蕩鬼湯:   雷丸三錢 大黃一兩 紅花三錢 枳殼一錢 厚朴一錢 桃仁二十粒 當歸一兩 人參一兩 牛膝三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一劑腹必大鳴,瀉出惡物半桶,再服二煎,又瀉惡物而愈,斷不可用三劑也。   此方用雷丸以袪穢,又得大黃之掃除,佐之紅花、厚朴等藥,皆善行善攻之品,亦何邪能留於腹中,自然盡情逐下。然用參、歸以補氣血,則邪去而正又不傷,否則單用雷丸、大黃以迅下之,必有血崩氣脫之害矣。倘或自知鬼胎,如室女寡婦之人,一旦成形,雖邪氣甚盛,而真氣未漓,可用岐天師新傳紅黃霹靂散:紅花半斤,大黃五錢,雷丸三錢,水煎服,亦能下胎。然未免過傷血氣,不若蕩鬼湯,有益無損之更佳也。亦在人斟酌而善用之耳。   用追祟丹亦神效。   大黃五錢 枳實三錢 丹皮一兩 紅花半斤 附子二錢 當歸尾一兩 人參五錢 牛膝五錢 麝香一錢 鱉甲一兩 半夏三錢 南星三錢 桃仁十四粒 水煎服。   一劑而胎破矣,不須二劑。瀉出惡物之後,單用當歸三兩,紅花一兩,水煎服。   自然敗血淨而新血生也。連用四劑,自慶安然。

難產門 六則

  婦人腹痛數日,不能生產,人以為氣虛力弱,不能送子出產門也,誰知血虛膠滯,胎中無血,兒不易轉身乎。夫胎之成由於腎之精,而胎之養半資於五臟六腑之血,故血旺者子易生,血衰者子難產。所以臨產之前,必須補血,雖血難驟生,補氣正所以生血也。然徒補其氣,不兼補其血,則陽過於旺,而陰反不足,偏勝之害,恐有升而不降之虞。故又宜氣血之兼補,氣能推送,而血又足以濟之,則汪洋易於轉頭,何至有膠滯之憂哉。方用送子丹治之。   黃芪一兩 當歸一兩 川芎三錢 熟地五錢 麥冬一兩 水煎服。二劑子生,且無橫生倒養之病。   此方補氣補血之藥也。二者相較,補血重於補氣,補氣止有黃芪,其餘無非補血之品,無論氣血兩平,陰陽交泰,易於生產。而血旺於氣,則胞胎之內,無非血也。譬如舟遇水淺之區,雖用盡人功,終難推動,忽得春水泛濫,則舟能自行,又遇順風之送,有不揚帆而迅走者乎。血猶水也,氣猶風也,無水則風雖順何益哉,故補氣必須補血耳。   用麥冬升麻湯亦效。   麥冬四兩 升麻二錢 水煎服。而兒身即轉,易於速下也。

  婦人有兒已到門,竟不能產,此危急存亡之時,人以為胞胎先破,水不能推送之故,誰知交骨不開乎。蓋產門之上,原有骨二塊,兩相鬥合,未產之前,其骨自合,將產之際,其骨自開,故交骨為兒門之關,亦為婦人陰門之鍵。然其能開能合者,氣血主之也。無血而兒門自閉,無氣而兒門不開。欲兒門之開闔,必須交骨順滑,自非大補氣血不可。然而閉之甚易,開之甚難。其不開者,因產前之貪色也,過於泄精,則氣血大虧,交骨粘滯而不易開。故開交骨,必須於補氣補血之中用開交骨之藥,兩相合治,不必推生,子自迅下。方用降子散:   當歸一兩 人參五錢 川芎五錢 紅花一錢 牛膝三錢 柞木枝一兩 水煎服。一劑兒門一聲響亮,骨如解散,子乃直降矣。   此方用人參補氣,用歸、芎補血,用紅花活血,用牛膝下降,用柞木開關,君臣佐使,同心協力,所以取效甚神,用開於補之內也。雖單服柞木亦能骨開,但無補氣補血之藥,則開不易合。兒門不關,不無風入之憂,不若用此方而能開能閉之為妙也。至於兒未到門,萬不可先用柞木以開其門,然用降子散亦正無礙,以其補氣、補血耳。若單用柞木,必須俟兒頭到門,而後用之也。   用突門散亦效。   黃芪二兩 敗龜板一箇,搗碎 牛膝 川芎各五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兒門開,兒即生矣。加當歸亦可,加人參更神。

  婦人生產,有腳先下者,有手先出者,人以為橫生倒產,至危之病,誰知氣血甚衰之病乎。凡兒在胎中,兒身正坐,惟男向內坐,女向外坐,及至生時,則頭必旋轉而後生,此天地造化之奇,實非人力所能勉強。雖然先天與後天未常不並行而不悖,天機之動,必得人力以濟之。人力者,非產母用力之謂也,謂產母之氣血耳。氣血足而胎必順,氣血虧而胎多逆。蓋氣血既虧,則母身自弱,子在胎中,何能獨強。勢必子身怯弱,雖轉頭而往往無力,故破胞而出,此手足之所以先見。當是時,急以針刺兒手足,則兒必驚縮而入,急用轉天湯救之。   人參一兩 當歸二兩 川芎五錢 升麻四分 牛膝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兒轉身矣,急服二劑,自然順生。   此方用人參、歸、芎以補氣血之虧,人盡知其義,乃用升麻,又用牛膝、附子,恐人未識其妙。蓋兒已身斜,非用提挈則頭不易轉。然既轉其頭,非用下行,則身不速降,二者並用,非加附子則不能無經不達,使氣血之迅達推生也。   用轉氣催生湯亦神。   人參二兩 川芎五錢 當歸 黃芪 龜膏各一兩 升麻 旋覆花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兒即轉身而生矣。

  婦人有生產三、四日,子已到門,交骨不開,子死而母未亡者,服開交骨之藥不驗,必有死亡之危,今幸不死者,正因其子之死,則胎胞已墮,子母離開,子死而母氣已收,未至同子氣之俱絕也。治法但救其母,不必顧其子矣。然死子在門,塞住其口,亦危道也。仍宜用補血、補氣,使氣血兩旺,死子可出矣。倘徒用袪除降墮之劑,以下其子,則子未必下,母先脫矣。方用救母丹:   當歸二兩 川芎一兩 人參一兩 荊芥三錢 益母草一兩 赤石脂末一錢 水煎服。一劑子下。   此方用芎、歸以補血,用人參以補氣,氣血既旺,上能升而下能降,氣能推而血能送,安得有阻滯之憂乎。況益母草善下死胎,赤石脂復易化瘀血,自然一湧而齊出耳。   用牛膝益母湯亦效。   牛膝三兩 益母草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死子立下矣。後用人參、當歸各一兩,川芎五錢,肉桂一錢服之,保無變生也。

  婦人生產六、七日,胞水已破,子不見下,人以為難產之故也,誰知其子已死於腹中乎。兒在門邊未死者,兒頭必能伸能縮;已死者,必安然不動也。若係未死,少拔其髮,兒必退入矣。若只子死腹中者,產母之面必無黑氣,母不死也。若產母有黑氣現面,兼唇黑舌黑者,子母兩死。既知兒死於腹中,而母不死,不能用藥以降之,亦危道也。雖然生產至七日,若用霸道之藥,其氣血困乏,子下而母且立亡,必須仍補其母,補母而子可自出矣。方用療兒散:   人參一兩 當歸二兩 川芎一兩 牛膝五錢 鬼臼三錢 乳香末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死兒下矣。   凡兒生必轉其頭,原因氣血之虛,致兒頭之難轉,世人往往用催生之藥,耗兒氣血,則兒不能通達,反致閉悶而死,此等之死,實醫殺之也。所以難產之病,斷不可輕用催生之藥。一味補氣補血,全活嬰兒之命,正無窮也。此方救兒死之母,仍用大補氣血,所以救其本也,誰知救本正所以催生哉。   用參芪救母湯亦神效。   人參 黃芪各一兩 當歸二兩 升麻五分 龜板一箇 母丁香三枚 水煎服。   一劑而死子下生矣。

  婦人產數日而胎不下,服催生藥皆不效,前條曾言交骨難開,不知又有氣結而不行者。夫交骨不開,固是難產,然兒頭到門不能下者,乃交骨之不開也,自宜用開骨之劑。若兒未到門而不產者,非交骨不開之故也。若開其交骨,則兒門大開,兒頭不轉,必且變出非常,萬萬不可輕開兒門也。大約生產之時,切忌坐草太早,兒未轉頭,原難驟生。乃早於坐草,產婦見兒不下,未免心懷懼恐,恐則神袪,神袪則氣下而不升,氣既不升,則上焦閉塞,而氣乃逆矣。上氣既逆,上焦脹滿,氣益難行,氣阻於上下之間,不利氣而催生,則氣愈逆而胎愈閉矣。治法但利其氣,不必催生,胎自下也。方用舒氣飲:   人參一兩 紫蘇三錢 川芎五錢 當歸一兩 陳皮一錢 白芍五錢 牛膝三錢 柴胡八分 水煎服。蔥白七寸同煎。一劑逆轉,兒即下矣。   此方利氣而實補氣也。氣逆由於氣虛,氣虛則易於恐懼,補其氣恐懼自定,恐懼定而氣逆者不知其何以順也。況方中紫蘇、柴胡、白芍、牛膝之類無非平肝疏肺之品,佐人參、芎、歸實有補利之益也,何必開交骨之多事哉。   亦可用歸朮降胞湯治之。   當歸二兩 白朮二兩 柴胡一錢 牛膝三錢 丹皮三錢 紅花五錢 荊芥三錢 益母草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產,又不惕胎。

血暈門 三則

  婦人甫產後,忽眼日昏暈,惡心欲吐,額上、鼻尖有微汗,鼻出冷氣,神魂外越,人以為惡血衝心之患也,誰知氣虛欲脫而血暈乎。蓋新產之後,血已盡傾,血舍空虛,止存微氣,倘其人陽氣素虛,則氣袪原不能生血,及胎破而心血隨胎而墮,則心無血養,所望者氣以固之也。今氣又虛脫,心君無護,所剩殘血非正血,不可歸經,內庭變亂,反成血暈之症矣。治法必須大補氣血,不宜單治血暈也。補血以生新血,正活血以逐舊血也。然血乃有形之物,難以速生,氣乃無形之物,易於迅長。補氣以生血,不更易於補血以生血乎。方用解暈湯:   荊芥三錢 人參一兩 當歸一兩 炮薑一錢 黃芪一兩 水煎服。一劑暈止,二劑心定,三劑氣旺,四劑血生,不再暈也。   此方實解血暈之聖方。凡產後能服此方,斷無退母之症,或人參力不能用,減去大半,或少用一、二錢,餘如分兩,多服數劑,無不奏功也。   用參歸荊芥湯亦效甚。   人參一兩 荊芥三錢 當歸一兩 水煎服。   婦人子方下地,即昏暈不語,此氣血雙脫也,本在不救。我受岐天師秘傳,以救萬世產亡之婦,當急用縫衣鍼刺其眉心之穴,得血出即出語矣。然後以獨參湯:人參一兩,急煎灌之,無不生者。倘貧家之婦,無力買參,用當歸補血湯:黃芪二兩,當歸一兩,煎湯一碗灌之亦生。萬不可於二方之中輕加附子。蓋附子無經不達,反引氣血之藥走而不守,不能專注於胞胎,不若人參、歸、芪直救其氣血之絕,聚而不散也。蓋產婦昏暈,全是血舍空虛,無血養心,以致血暈。舌為心之苗,心既無主,舌又安能出聲。眉心者,上通於腦,而下通舌系,則連於心,刺眉心則腦與舌俱通,心中清氣上升,則瘀血自然下降。然後以參、芪、當歸補之,則氣血接續,何能死亡乎。堆單用參、芪、當歸亦能生者,然終是刺眉心則萬無一失。瘀血沖心,所以昏暈不語,解其瘀血之沖,真所謂扼要爭奇也。世人但知灸眉之法,誰知刺勝於灸乎。蓋灸緩而刺急,緩則難以救絕,急則易於回生耳。   亦可用參附益母湯治之。   人參一兩 附子一錢 益母草二錢 水煎。遇此等症,急用一人抱住產母,頭頂心解開,以艾火急灸之,必然出聲。然後以參附益母湯救之,多有生者。

  婦人有產後三日,發熱惡露不行,敗血攻心,狂言呼叫,甚欲奔走,拏捉不定,人以為邪熱之在胃也,誰知血虛而心無以養乎。產後之血盡隨胎胞外越,則血室空虛,五臟皆無血養,當是之時,止心中之血尚存些微,以護心也。而各臟俯皆欲取給於心,心包為心君之相,攔絕各臟腑之氣,不許入心,故心安神定,是護心者,全藉心包也。然心包亦虛,倘不能障心,各臟腑之氣遂直入心中,以分取心血。而心包情極,既不能顧心,又不能禦眾,於是大聲疾呼,本欲召臟腑以救心,而跡反近於狂悖,有無可如何之象,故病似熱而非實熱也。治法大補其心中之血,使各臟腑分取之以自養,不必再求於心君,則心安而心包亦安。方用安心湯:   乾荷葉一片 生地黃五錢 丹皮五錢 當歸二兩 川芎一兩 生蒲黃二錢 水煎調服。   一劑即定,而惡露亦下矣。   此方用歸、芎以補血,何又用生地、丹皮之涼血,似非產後所宜,不知惡血奔心,未免因虛熱而相犯,吾於補中涼之,則涼不為害,況益之乾荷葉,則七竅相通,能引邪外出,不內害於心,轉生蒲黃以分解惡露也。但此方止可暫用一劑以定狂,不可多用數劑以取勝,不可不慎也。   用參歸荊棗益母湯亦效。   人參 當歸 炒棗仁各一兩 荊芥 益母草各三錢 水煎服。

胞衣不下門 二則

  婦人兒已生地,而胞衣尚留於腹,三日不下,心煩意躁,時欲暈去,人以為胞胎之蒂未斷也,誰如血少乾枯黏連於腹乎。世見胞衣不下,心懷疑懼,恐其上衝於心,有死亡之兆,然胎衣何能沖於心也。但胞衣未下,則瘀血未免難行,有血暈之虞耳。治法仍大補氣血,使生血以送胎衣,則胎衣自然潤滑,生氣以助生血,則血生迅速,尤易推墮也。方用送胎湯:   當歸二兩 川芎五錢 乳香末一錢 益母草一兩 沒藥末一錢 麝香半分,研 荊芥三錢 水煎調服。立下。   此方以當歸、川芎補其氣血,以荊芥引氣血歸經,用益母草、乳香等藥逐瘀下胎。新血既長,舊血難存,氣旺上升,瘀濁自然迅降,無留滯之苦也。蓋胞衣留腹,有回顧其母胎之心,往往有六、七日不下,胞衣竟不腐爛,正以其有生氣也。可見胎衣在腹,不能殺人,補之自降也。或謂胞衣既有生氣,補氣補血,則胞衣宜益堅牢,何補之反降?不知子未下,補則益於子,子已下,補則益於母,益子而胞衣之氣連,益母而胞衣之氣脫,實有不同。故此補氣、補血,乃補各經之氣血,以推送之,非補胞膽之氣血,是以補氣、補血,而胎衣反降也。   用加味佛手散殊效。   當歸二兩 川芎一兩 益母草五錢 乳香末一錢 敗龜板一具 水煎服。一劑即下也。

  婦人子生五、六日,胞衣留於腹中,百計治之,竟不肯下,然又絕無煩躁昏暈之狀,人以為瘀血之黏連也,誰知氣虛不能推送乎。夫瘀血在腹,斷無不作祟之理,有則必然發暈,今安然無恙,是血已淨矣。血淨宜清氣升而濁氣降,今胞胎不下,是清氣下陷難升,遂至濁氣上浮難降。然濁氣上升,必有煩躁之病,今反安然者,是清濁之氣兩不能升也。然則補其氣,不無濁氣之上升乎?不知清升而濁降者,一定之理也。苟能於補氣之中,仍分其清濁之氣,則升清正所以降濁矣。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三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升麻三分 柴胡三分 陳皮二分 甘草一分 白朮五錢,加蘿蔔子五分 水煎服。一劑胎衣自下。   夫補中益氣湯補氣之藥,即提氣之藥也。並非推送之劑,何能下胎衣如此之速?不知濁氣之下陷者,由於清氣之不升也。提其氣,則清氣升而濁氣自降,腹中所存之物無不盡降,正不必又去推送之也。況方中又加蘿蔔子數分,能分理清濁,不致兩相扞格,此奏功之所以神耳。   用加味補血湯亦神效。   黃芪二兩 當歸一兩 升麻五分 益母草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下。

產後諸病門 十一則

  婦人產後,小腹疼痛,甚則結成一塊,手按之益痛,此名兒枕痛也。夫兒枕者,前人謂兒枕頭之物也。兒枕之不痛,豈兒生不枕而反痛乎?是非兒枕可知。既非兒枕,何故作痛?乃瘀血成團未散之故也。此等之痛,多是健旺之婦,血之有餘,非血之不足,似可用破血之藥。然血活則瘀血自除,血結則瘀血作祟,不補血而敗血,雖瘀血可消,畢竟耗損血氣,不若於補血中行其逐穢之法,則瘀血既去,氣血又復不傷。方用散結安枕湯:   當歸一兩 川芎五錢 山查十粒 丹皮二錢 荊芥二錢 益母草三錢 桃仁七箇 乳香一錢 水煎調服。一劑痛即止,不必再劑。   此方逐瘀於補血之中,消塊於生血之內,不專攻痛而其痛自止。人一見兒枕之痛,動以延胡、蘇木、蒲黃、五靈脂之類以化塊,何足論哉。   用歸荊安枕湯亦神。   當歸五錢 丹皮一錢 荊芥三錢 山查十粒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產後小腹痛,按之即止,人亦以為兒枕之痛也,誰知血虛之故乎。產後亡血過多,則血舍空虛,原能腹痛,但痛實不同。如燥糠觸體光景,此乃虛痛,非實痛也。凡虛痛宜補,而產後之虛痛尤宜補。惟是血虛之病,必須用補血之劑,而補血之味,大約潤滑居多,恐與大腸不無相礙。然而產後則腸中乾燥,潤滑正相宜也。故補血不特腹中甚安,腸中亦甚便耳。方用腹寧湯:   當歸一兩 續斷二錢 阿膠三錢 人參三錢 麥冬三錢 炙甘草一錢 山藥三錢 熟地一兩 肉桂二分 水煎服。一劑痛輕,二劑痛止,多服更美。   此方補氣補血之藥也。然補氣無太甚之憂,補血無太滯之害,氣血既生,不必止痛而痛自止矣。   用朮歸桂草湯亦神。   白朮 當歸各五錢 肉桂五分 炙甘草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產後氣喘最是危症,苟不急治,立刻死亡,人以為氣血之兩虛也,誰知氣血之兩脫乎。夫氣血既脫,人將立死,何故又能作喘?此血已脫,而氣猶未脫也。血脫欲留,而氣又不能留,血之脫,故氣反上喘。但其症雖危,而可救處正在於作喘。肺主氣也,喘則肺氣若盛,而不知是肺氣之衰。當是時,血雖驟生,止存些微之氣,望肺之相救甚急,肺因血失,氣實無力,難以提挈,則氣安保不遽脫乎。是救氣必須提氣,而提氣必須補氣。方用救脫活母丹:   人參二兩 肉桂一錢 當歸一兩 麥冬一兩 山茱萸五錢 熟地一兩 枸杞子五錢 阿膠三錢 荊芥炒黑三錢 水煎服。一劑喘輕,二劑喘又輕,三劑喘平,四劑全愈。   此方用人參以接續元陽,然徒補其氣,不補其血,則血燥而陽旺,雖回陽於一時,而不能制陽於永久,亦旋得旋失之道也。即補其血矣,不急補其腎肝之精,則水實不固,陽將安續乎。所以又用熟地、茱萸、枸杞以補其肝腎之精,後益其肺氣,則肺氣健旺,升提有力也。又慮新產之後,用補陰之藥,膩滯不行,加入肉桂以補其命門之火,非惟火氣有根,易助人參以生氣,且能運化地黃之類,以化精微也。然過於助陽,萬一血隨陽動,瘀血上行,亦非萬全之計。更加荊芥引血歸經,則肺氣更安,喘尤速定也。   用蛤蚧救喘丹亦佳。   人參二兩 熟地二兩 麥冬三錢 肉桂一錢 蘇子一錢 蛤蚧二錢 半夏三分 水煎服。   三劑喘定,十劑全愈。

  婦產後惡寒惡心,身顫發熱作渴,人以為產後傷寒也,誰知氣血兩虛,正不敵邪之故乎。凡人正氣不虛,則邪斷難入。若正氣已虛,原不必戶外之風襲體,即一舉一動,風即乘虛而入矣。雖然產婦風入易而風出亦易,凡有外邪,俱不必袪風。況產婦惡寒者,寒由內生,非由外進也。發熱者,熱因內虛,非由外實也。治其內寒,而外寒自散;治其內熱,而外熱自解矣。方用十全大補湯:   人參三錢 黃芪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熟地五錢 白芍二錢 川芎一錢 當歸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二劑寒熱解,身涼矣。   此方但補其氣血之虛,絕不去散風邪之實,正以正氣既足,邪氣自除。況原無邪氣乎,所以治之奏功也。   用正氣湯亦效。   人參 當歸各一兩 肉桂 炮姜各一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產後惡心欲嘔,時而作吐,人以為胃氣之寒也,誰知腎氣之冷乎。夫胃為腎之關,胃氣寒則胃不能行於腎中,腎氣寒則胃亦不能行於腎內,是胃與腎原不可分為兩治也。惟是產後失血,腎水自涸,宜腎火之炎上,不宜胃有寒冷之虞,何腎寒而胃亦寒乎?蓋新產之餘,其水遽然涸去,其火尚不能生,而寒象自現。治法當補其腎中之火矣。然腎火無水以相濟,則火過於熱,未必不致陰虛火動之虞,必須於火中補火,腎中溫胃,而後腎無太熱之病,胃有既濟之歡也。方用溫胃止嘔湯:   人參三錢 橘紅五分 白豆蔻一粒 巴戟天一兩 白朮一兩 茯苓二錢 炮薑一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五錢 水煎服。一劑吐止,二劑不再吐也,四劑全愈。   此方治胃之藥多於治腎。然治腎仍是治胃,所以胃氣升騰,寒氣盡散,不必用大熱之味,以溫胃而袪寒也。   用全母湯亦神。   白朮 人參 熟地各一兩 肉桂二錢 炮薑五分 丁香五分 山藥五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嘔吐。

  產後腸下者,亦危症也。人以為兒門不關之故,誰知氣虛下陷而不收乎。夫氣虛下陷,宜用升提之藥以提氣矣。然而新產之婦,恐有瘀血在腹,若提氣,併瘀血亦隨之而上升,則衝心之症,又恐變出非常,是不可竟提其氣,補其氣則氣旺而腸自升。惟是補氣之藥少,則氣衰力薄,難以上升,必須多用,則陽旺力大,而豈能終降耶。方用升腸飲:   人參一兩 黃芪一兩 白朮五錢 當歸一兩 川芎三錢 升麻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腸升矣。   此方純乎補氣,絕不去升腸,即加升麻之一分,但引氣而不引血,蓋升麻少用則氣升,多用則血升也。

  產後半月,血崩昏暈,目見鬼神,人以為惡血沖心也,誰知不慎於房幃乎。夫產後半月,其氣血雖不比初產之一、二日,然氣血新生,未能全復,即血路已淨,而胞胎之傷損如故,斷不可輕易交合,以重傷其門戶。今血崩而至昏暈,且目見鬼神,是心腎兩傷,不止損壞胞胎門戶已也。明是既犯色戒,又加酣戰,以致大泄其精,情泄而神亦脫矣。此等之症,多不可救,然於不可救之中,思一急救之法,舍大補其氣,無別法也。方用救敗求生湯:   人參三兩 熟地一兩 當歸二兩 川芎五錢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棗仁五錢 水煎服。一劑神定,再劑必暈止而血亦止。否則不可救矣。倘一服見效,連服三劑,減半,再服十劑,可慶更生。   此方補氣回元陽於無何有之鄉,陽回而氣回矣。氣回可以攝血以歸神,可以生精以續命,不必治暈而暈除,不必止崩而崩斷也。   用救死丹治之亦可。   黃芪二兩 巴戟天一兩 附子一錢 白朮一兩 菟絲子一兩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一劑神定,便有生機,可再服也,否則不救。

  婦人生產之時,因收生之婆手入產門,損傷尿胞,因致淋漓不止,欲少忍須臾而不能,人以為胞破不能再補也。夫破傷在皮膚者,尚可完補,豈破傷在腹獨不可治療乎。試思瘡瘍之毒,大有缺陷,尚可服藥以長肉,況收生不謹,少有傷損,並無惡毒,何難補其缺陷耶。方用完胞飲: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當歸一兩 川芎五錢 桃仁十粒 黃芪五錢 茯苓三錢 紅花一錢 白芨末一錢 益母草三錢 以豬、羊胞先煎湯後熬藥,饑服。二十日全愈。   蓋生產,致收生之婆以手探胞,其難產必矣。難產者,因氣血之虛也。因虛而損,復因損而虛,不補其氣血,而脬破何以重完乎。今大補氣血,則精神驟長,氣血再造,少有損傷,何難完補,故旬日之內,即便成功耳。   用補胞散亦神效。   人參二兩 黃芪一兩 麥冬一兩 白朮四兩 穿山甲三片,陳土炒鬆,研細末 象皮三錢,人身懷之,研細末 龍骨醋焠煅,研末 水煎藥汁一碗,空腹將三味調服,即熟睡之,愈久愈效。不須三服全愈,真神方也。

  婦有產子之後,四肢浮腫,寒熱往來,氣喘咳嗽,胸膈不利,口吐酸水,兩脇疼痛,人以為敗血流入經絡,滲入四肢,以致氣逆也,誰知腎肝兩虛,陰不能入於陽乎。夫婦當產後,氣血大虧,自然腎水不足,腎火沸騰,水不足則不能養肝,而肝木大燥,木中無津,火發於木,而腎火有黨。子母兩焚,將火焰直沖而上,金受火刑,力難制肝,而咳嗽喘滿之病生。肝火既旺,必剋脾土,土衰不能制水,而浮腫之病出。然而肝火之旺,乃假旺,非真旺也。假旺者,氣若盛而實衰,故時熱時寒,往來無定,非真熱真寒,是以氣逆於胸膈而不舒。兩脇者,尤肝之部位也,酸乃肝木之味,吐酸脇痛,皆肝虛而腎不能榮之故也。治法補血養肝,更宜補其精以生血,精足而血亦足,血足而氣自順矣。方用:   人參三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破故紙 茯苓 芡實各三錢 山藥五錢 柴胡五分 白朮三錢 水煎服。   方名轉氣湯。方中多是補精補血之品,何名為轉氣耶?不知氣逆由於氣虛,氣虛者,腎肝之氣虛也。今補其腎肝之精血,即所以補其腎肝之氣也。氣虛則逆,氣旺有不順者乎,是補氣即轉氣也。氣轉而各症盡愈,陰入於陽,而陽無扞格之虞矣。   用歸氣救產湯亦效。   人參三錢 熟地五錢 白芍二錢 茯苓一錢 山藥五錢 白朮五錢 柴胡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婦人產後,水道中出肉線一條,長三、四尺,動之則痛欲絕,此帶脈之虛脫也。夫帶脈束於任、督之脈,任前而督後。兩脈有力,則帶脈堅牢;兩脈無力,則帶脈崩墮。產後亡血過多,無血以養任、督,而帶脈崩墮,力難升舉,故隨溺而隨下也。帶脈下垂,每作痛於腰臍,況下墮而出於產門,其失於關楗也更甚,安得不疼痛欲絕哉。治法大補其任、督之氣,則帶脈自升矣。方用兩收丹:   白朮二兩 人參一兩 川芎三錢 巴戟天三錢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白果十枚 扁豆五錢 杜仲五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水煎服。一劑收半,再劑全收。   此方補任、督而仍補腰臍者,以任、督之脈聯於腰臍。補任、督而不補腰臍,則任、督無力,而帶脈何以升舉哉。惟兼補之,任、督得腰臍之助,則兩脈氣旺,何難收帶於頃刻乎。   用收帶湯亦效。   白朮 杜仲 人參各一兩 荊芥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收大半,二劑全收,亦不痛也。

  婦人產後陰戶內一物垂下,其形如帕,或有角,或二岐,人以為產頹也,誰知肝痿之病乎。夫產後何以成肝痿也?蓋因產前勞役傷氣,又觸動惱怒,產後肝不藏血,血亡過多,故肝之脂膜隨血崩墮,其實非子宮也。若子宮下墮,狀如茄子,止到產門,不越出產門之外。肝之脂膜,往往出產門者至六、七寸許,且有黏席乾落者一片,如掌大,使子宮墮落,人且立死矣,安得重生乎。治法大補其氣血,而少用升提之法,則脾氣旺而易升,肝血旺而易養,脂膜不收而自收矣。方用收脂湯:   黃芪一兩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升麻一錢 當歸三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收。   或疑產婦禁用白芍,何以頻用奏功?嗟乎!白芍原不可頻用也。然而病在肝者,不可不用,況用之於大補氣血之中,在芍藥亦忘其酸收矣,何能作祟乎。且脂膜下墮,正藉酸收之味,助升麻以提氣血,所以無過而反能奏功耳。   用葳蕤收陰湯亦效。   葳蕤二兩 人參一兩 白芍三錢 當歸一兩 柴胡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十劑全愈。

下乳門 二則

  婦人產後數日,絕無點滴之乳,人以為乳管之閉也,誰知氣血之涸乎。夫無血不能生乳,而無氣亦不能生乳。乳者,氣血所化也。然二者之中,血之化乳,又不若氣之化乳為速。新產之後,血已大虧,生血不遑,何能生乳,全藉氣以行血而成乳也。今數日乳不下,血誠少,而氣尤微。世人不知補氣之妙,一味通乳,無氣則血從何生?無血則乳從何化?不幾向乞人而求食,問貧兒而索金耶。治法補其氣以生血,不可利其竅而通乳也。方用通乳丹:   人參一兩 當歸二兩 麥冬五錢 黃芪一兩 豬蹄二箇 木通三分 桔梗三分 水煎服。二劑而乳如泉流矣。   此方但補氣血以生乳,正以乳生於氣血也。   用化乳丹亦佳。   當歸 熟地 黃芪各一兩 麥冬三錢 山茱萸四錢 川山甲一片 菟絲子五錢 枸杞子三錢 水煎服。連用四劑,即多乳矣。

  有壯婦生產後數日,或聞丈夫之嫌,或聽公姑之啐,遂至兩乳脹滿作痛,乳汁不通,人以為陽明之火也,誰知肝氣之鬱結哉。夫陽明多氣多血之腑,乳汁之化,原屬陽明,然而陽明屬土,必得肝木之氣相通,則稼穡作甘,始成乳汁,未可全責之陽明也。壯婦產後,雖亡血過多,而氣實未衰,乳汁之化,全在氣而不盡在血也。今產數日而兩乳脹滿作痛,是欲化乳而不可得,明是有鬱而肝氣不揚,陽明之土氣亦因之同鬱,木土不相合而相鬱,安得而化乳哉。治法大抒其肝木之氣,則陽明之氣血自通,不必通乳而乳自通也。方用通肝生乳湯: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五錢 通草一錢 柴胡二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三分 熟地一兩 遠志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通。   此方藥味太重,治產婦似乎不宜。不知健婦抱鬱,不妨權宜用之,若非少壯之女,雖因鬱少乳,不可全用。減半治之,亦不全失,又在臨症時裁酌之也。   用生汁湯亦佳。   當歸二兩 川芎四錢 通草一錢 柴胡五分 麥冬四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三分 熟地一兩 水煎服。四劑必大通。

辨證錄 外科 卷之十三

背癰門 七則

  人有背心間先發紅瘰,後漸漸紅腫,此發背之兆也,最為可畏。古人云:外大如豆,內大如拳;外大如拳,內大如盤。言其外小而內實大也。然而癰疽等毒,必須辨其陰陽:有先陰而變陽者,有先陽而變陰者;有前後俱陽者,有前後俱陰者。陽症雖重而實輕,陰症雖輕而實重;先陰而變陽者生,先陽而變陰者死。病症既殊,將何以辨之?陽症之形,必高突而腫起;陰症之形,必低平而陷下;陽症之色純紅,陰症之色帶黑;陽症之初起必痛,陰症之初起必癢;陽症之潰爛,必多其膿;陰症之潰爛,必多其血;陽症之收口,身必輕爽;陰症之收口,身必沉重。至于變陰變陽,亦以此消息斷斷不差也。倘見紅腫而高突,乃陽症之癰也。乘其肉腫初發,毒猶未化,急以散毒之藥治之,可隨手愈也。發背而至橫決者,皆因循失治,以致破敗而不可救,陽變陰者多矣。救癰如救火,宜一時撲滅,切勿見為陽症無妨,而輕緩治之也。方用急消湯:   忍冬藤二兩 茜草三錢 紫花地丁一兩 甘菊花三錢 貝母二錢 黃柏一錢 天花粉三錢 桔梗三錢 生甘草三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全消,不必四劑也。   此方消陽毒之初起極神。既無迅烈之虞,大有和解之妙。世人不知治法,謂陽毒易於袪除,孟浪用虎狼之藥,雖毒幸消散,而真氣耗損於無形,往往變成別病,乃醫者成之也。

  人有背心發瘰,癢甚,已而背如山重,悠悠發紅暈,如盤之大,此陰癰初起之形象也,最為可畏,尤非前症陽癰可比。乃一生罪孽,鬼祟纏身,必然譫語胡言。如見此等症候,本不可救。然而人心善惡成于一念之遷悔,求生無術,亦見醫道無奇。蓋陽症有可救之術,陰症豈無可生之理,總在救之得法耳。大約陰癰之症,雖成于鬼祟之纏身,然必正氣大虛,邪得而入之也。設正氣不虛,邪將安入。故救陰癰之症,必須大用補氣補血之藥,而佐之散鬱散毒之品。則正旺而邪自散矣。方用變陽湯:   人參二 黃芪二兩 金銀花半斤,煎湯代水 附子一錢 荊芥炒黑,三錢 柴胡二錢 白芍一兩 天花粉五錢 生甘草五錢 井花水煎汁二碗服,渣再煎,服後陰必變陽而作痛。再一劑而痛亦消,再服一劑而全愈,竟消滅無形也。   然人不致皮破血出,斷不肯信,雖然先用此等之藥以治發背,毋論病人不肯服,即醫生亦不肯用,或醫生知用此治療,而病人之家亦不肯信。往往決裂潰爛,瘡口至如碗大而不可收,始悔參、芪之遲用矣。予既論此症,又多戒辭,勸人早服此方,萬不可觀望狐疑,喪人性命。蓋陽毒可用攻毒之劑,而陰毒須用補正之味。用人參、黃芪以補氣,氣旺則幽陰之毒不敢入心肺之間。而金銀花性補,善解陰毒,得參、芪而其功益大,然非得附子則不能直入陰毒之中而又出于陰毒之外。毒深者害深,又益之生甘草以解其餘毒。然毒結于背者,氣血之壅也,壅極者鬱之極也。故加柴胡、荊芥、白芍、天花粉之類消痰通滯,開鬱引經,自然氣宣而血活,痰散而毒消矣。

  人有背癰潰爛,洞見肺腑,瘡口黑陷,身不能臥,口渴思飲,人以為陽症之敗壞也,誰知是陰虛而不能變陽乎。夫背癰雖有陰陽之分,及至潰膿之後,宜補內不宜消外,則陰陽之症一也。潰爛而至肺腑皆見,此乃失補之故,使毒過于沿燒,將好肉盡化為瘀肉耳。肉瘀自必成腐肉,而腐自必洞見底裏。見此等症候,亦九死一生之兆也。倘胃氣健而能食者,猶可救。倘見食則惡者,斷無生意。雖然,能用參、芪、歸、熟亦有可生,不可棄之竟不救也。方用轉敗湯救之。   人參二兩 生黃芪一兩 熟地二兩 肉桂二錢 白朮四兩 當歸一兩 金銀花四兩 麥冬二兩 山茱萸一兩 遠志三錢 北五味子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胃氣大開者,即可以轉敗為功也。倘飲之而稍能健飯,亦在可救。惟恐飲之杳無應驗者,是胃氣日絕也,不必再治之矣。或飲之而飽悶,少頃而少安者,亦有生機。   此方補其氣血,而更補其肺腎之陰。蓋陰生則陽長,陰陽生長則有根,易于接續。而後以金銀花解其餘毒,則毒散而血生,血生而肉長,肉長而皮合,必至之勢也。倘日以解毒為事,絕不去補氣血之陰陽,則陰毒不能變陽,有死而已,可勝悲悼哉。

  人有背癰將愈,而瘡口不收,百藥敷之絕無一驗,人以為餘毒之未盡也,孰知是陰虛而不能濟陽。夫癰疽,初起則毒盛,變膿則毒衰,膿盡則毒化矣。瘡口不收,乃陰氣之虛,而非毒氣之旺。世人不知治法,尚以敗毒之藥攻之,是已虛而益虛也,欲其肌肉之長,何可得乎。然亦有用補法而仍未效者,但用陽分之品以補其陽,而不用陰分之藥以補其陰也。獨陰不長,而獨陽亦不生。癰疽至膿血已盡,則陰必大虛,止補其陽,則陽旺陰虛,陰不能交於陽矣。陽有濟陰之心,陰無濟陽之力,所以愈補陽而陰愈虛,而瘡口愈難合也。治法必須大補其陰,使陰精盛滿,自能灌注于瘡口之中,不用生肌外敷之藥而瘡口之肉內生矣。方用生膚散:   麥冬一兩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人參五錢 肉桂一錢 當歸一兩 忍冬藤一兩 白朮五分 水煎服。二劑而肉自長,又二劑外口自平,又二劑全愈。   此方補陰之藥多於補陽,使陰勝陽也。然補陽仍是補陰之助,以其能入陰之中,交於陽之內也。忍冬藤非特解餘剩之毒,取其能領諸藥至于瘡口之間也。

  人有背瘡長肉,瘡口已平,忽然開裂流血,人以為瘡口之肉未堅也,誰知是色慾惱怒之不謹耳。大凡瘡癰之症,最忌色慾,次忌惱怒。犯惱怒新肉有開裂之虞,犯色慾新肉有流血之害;犯惱怒者不過疾病,犯色慾者多致死亡。其瘡口開裂之處,必然色變紫黑,而流水之處,必然肉變敗壞矣。此時必須急補氣血,萬不可仍治其毒。蓋前毒未盡,斷難收口,復至腐爛,新肉不堅,而自湧決裂也。況發背新愈之後,其精神氣血盡為空虛,若交合泄精,遂至變害非常,舍補氣血,又安求再活乎?即補氣血以些小之劑,欲收危亂之功,大廈傾頹,豈一木能支哉。故又須大劑救之,而後可方用寒變回生湯:   人參四兩 黃芪三兩 當歸二兩 北五味子二錢 麥冬二兩 肉桂三錢 白朮二兩 山茱萸五錢 忍冬藤二兩 茯苓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肉不腐,二劑而肉自生,三劑而皮仍合,四劑瘡口平復。切戒再犯,再犯無不死者,即再服此方無益也,可不慎乎!   此救瘡瘍壞症仙丹,不止療發背愈後犯色之敗腐也。人疑泄精以致決裂,宜用熟地以大補之,何故反置而不用?以熟地補陰最緩,而症犯甚急,所以舍熟地之不可用。此方服數劑之後,各宜減半,惟多加熟地,留為善後之計耳。

  人有夏月生背癰,瘡口不起,脈大而無力,發熱作渴,自汗盜汗,用參、芪大補之劑,益加手足逆冷,大便不實,喘促嘔吐,人以為火毒太盛也,誰知是元氣大虛,補不足以濟之。夫癰分陰陽,瘡口不起,乃陰症而非陽症也。脈大似乎陽症,大而無力,非陰而何。發熱作渴,此水不足以濟火,故陡渴陡汗也。既陰症似陽,用參、芪陽藥以助陽,正氣足以袪陰而返陽矣,何以愈補而反逆冷嘔吐?此陰寒之氣正甚,而微陽之品力不能勝耳。非加附子辛熱之品,又何能斬關入陣以袪蕩其陰邪哉。方用助陽消毒湯:   人參半斤 黃芪一兩 當歸四兩 白朮四兩 陳皮一兩 附子五錢 水煎膏,作二次服,諸症退。連服數劑,瘡起而潰,乃減半。又用數劑而愈。   此非治癰之法也,然治癰之法而輕治此等之症,鮮不立亡。可見治癰不可執也。大約陽癰可以消毒化痰之藥治之,陰癰之病萬不可用消毒化痰之味。此實治癰之變法,醫者不可不知。

  人有背生癰疽,潰膿之後,或發熱,或惡寒,或作痛,或膿多,或流清水,自汗盜汗,膿成而不潰,口爛而不收,人以為毒氣之未盡也,誰知五臟虧損,血氣大虛之故。凡人氣血壯盛,陰陽和平,何能生毒?惟其臟腑內損,而後毒氣得以內藏,久之外泄,及至癰疽發出,其毒自不留內。然臟腑原虛,又加流膿流血,則已虛益虛。觀其外,瘡口未斂,似乎有餘;審其內,氣血未生,實為不足。法當全補,不宜偏補夫一臟,致有偏勝之虞也。方用十全大補湯最妙,以其合氣血而兩補之耳。然而用之往往不效者,非方之不佳,乃用方之不得其法耳。夫背癰何等之症,豈用尋常細小之劑所能補之?必須多加分兩,大劑煎飲,庶幾有濟。予因酌定一方,以請正于同人也。用:   人參一兩 黃芪二兩 白芍五錢 肉桂二錢 川芎三錢 熟地二兩 當歸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生甘草三錢 水煎服。服一劑有一劑之效。   世疑此方絕不敗毒,如何化毒而生肉。不知癰疽未潰之前以化毒為先,已潰之後補正為急,縱有餘毒未盡,不必敗毒。蓋敗毒之藥,非寒涼之品,即消耗之味也。消耗則損人真氣,寒涼則傷人胃氣。真氣損則邪氣反盛,胃氣傷則穀氣全無,又何能生長肌肉哉。惟十全大補湯專助真氣以益胃氣,故能全效耳。且此方不特治背癰之已潰,即瘡瘍已潰者皆宜用之。

肺癰門 四則

  人有胸膈間作痛,咳嗽時更加痛極,手按痛處,尤增氣急,人以為肺經生癰也,誰知是肺熱生癰耳。夫肺為嬌臟,藥食之所不到者也,故治肺甚難。肺熱害肺,既可成癰,將何法療之?療之法,似宜救火以瀉肺。肺藥不可入,而肺為脾之子,脾經未嘗不受藥也,補其脾經之土,則土能生金也。平其肝經之木,則金不能剋木矣。清其心經之火,則火不能刑金也。三經皆有益于肺,無損于金,則肺氣得養,而後以消毒之品直解其肝中之邪,何難于不收乎。方用全肺湯:   元參三兩 生甘草五錢 金銀花五兩 天花粉三錢 茯苓三錢 白芍三錢 麥冬二兩 水煎服。一劑而痛減,二劑而內消矣。   大凡癰疽之症,必須內消,不可令其出毒。內消之法,總不外脾肝心三經治之,而無別消之道。或曰:肺之子腎也,獨不可治腎以消乎。然肺癰之成,雖成于火爍肺金之液,實因肝氣之自虛也。補腎雖使肺氣不來生腎,惟是肺氣相通,補腎之水,恐肺氣下降,而火毒反不肯遽散,不若止治三經,使肝氣得養,自化其毒,不遺于腎之為妙也。

  人有胸膈作痛,咳嗽不止,吐痰更覺疼甚,手按痛處不可忍,咽喉之間,先聞腥臭之氣,隨吐膿血,此肺癰不獨已成,而且已破矣。夫肺癰未破者易于消,已破者難于治,為膿血未能遽淨耳。然得法,亦不難也。蓋肺之所以生癰者,因肺火不散也,然肺火來,因肺氣虛也,肺虛而火留於肺,火盛而後結為癰。不補虛而散火,而未成形者何以消,已成形者何以散,既潰爛者,又何以愈哉。是虛不可不補,而補虛者補何臟乎,必須補肝氣之虛,而肺不能直補其氣,補胃氣之虛,則肺氣自旺也。今癰已破矣,多吐膿血,則肺氣尤虛,雖毒尚存,不可純瀉其毒,于補氣之中而行其攻散之方,而行其攻散之法,則毒易化而正氣無傷。方用完肺飲:   人參一兩 元參二兩 蒲公英五錢 金銀花二兩 天花粉三錢 生甘草三錢 桔梗三錢 黃芩一錢 水煎服。一劑膿必多,二劑膿漸少,三劑疼輕,四劑而又輕,五劑痛止,膿血亦止,六劑竟奏全功。   此方補胃中之氣,即瀉胃中之火。胃氣旺,肺氣不能衰,胃火衰,肺火不能旺,所以能敗毒而又能生肉耳。其諸藥亦能入肺,不單走於胃,然而入胃者十之八,入肺者十之二,仍是治胃益肺之藥也。或問:肺癰已破,病已入裏,似不宜升提肺氣。南昌喻嘉言謂,宜引之入腸,而先生仍用桔梗以開提肺氣,恐不可為訓。嗟乎,予所用之藥,無非治胃之藥,藥入于胃,有不引入腸者乎。然肺氣困頓,清肅之令不行,用桔梗以清肺,上氣通而下氣更速,然則上之開提,正下之迅遂也。

  人有久嗽之後,肺受損傷,皮膚黃瘦,咽嗌雌啞,自汗盜汗,臥眠不得,口吐稠痰,腥臭難聞,而毛悴色憔,嗽之時必忍氣須臾,輕輕吐痰,始覺膈上不痛,否則必大痛不已,氣息奄奄,全無振興之狀,人以為肺中生癰也,誰知是肺痿而生瘡耳。此症本係不救之病,然治之得法,調理又善,亦有生機者。夫肺癰與肺痿不同,肺癰生于火毒,治之宜速,肺痿成于勞傷,治之宜緩。火毒宜補中用瀉,勞傷宜補中帶清。瀉與清不同,而補則同也。惟是瀉中用補,可用大劑;清中用補,可用小劑。忽忘勿助,若有若無,庶能奏功也。方用養肺去痿湯:   金銀花三錢 生甘草五錢 生地二錢 麥冬三錢 紫菀五錢 百部五分 百合二錢 款冬花三分 天門冬一錢 貝母三分 白薇三分 水煎服。服十劑,膈上痛少輕者,便有生機。再服十劑更輕,再服十劑而漸愈,前後共服六十劑,而始全愈也。   是方不寒不熱,養肺氣于垂絕之時,保肺葉于將痿之頃,實有奇功。倘捷效於一旦,必至輕喪于須臾,寧忍耐以全生,切勿欲速而送死。

  世有膏粱子弟,多食厚味,燔熬烹炙煎炒之物,時時吞嚼,或美醞香醪,乘興酣飲,遂至咽乾舌燥,吐痰唾血,喘急膈痛,不得安臥,人以為肺經火熾也,誰知是肺癰已成耳。夫肺為五臟之蓋,喜清氣之薰蒸,最惡燥氣之炎逼。今所飲所食,無非辛熱之物,則五臟之中全是一團火氣,火性炎上,而肺金在上,安得不受害乎。肺既受害,不能下生腎水,腎水無源,則腎益加燥,勢必取資于肺金,而肺金又病,能不已虛而益虛,已燥而更燥也。況各經紛然來逼,火烈金刑,肺間生癰,必然之勢也。治之法,化毒之中益之養肺之法,降火之內濟之補腎之方,庶幾已成者可痊,未成者可散也。方用枝桑清肺丹:   桑叶五錢 紫菀二錢 犀角屑五分 生甘草二錢 款冬花一錢 百合三錢 杏仁七粒 阿膠三錢 貝母三錢 金銀花一兩 熟地一兩 人參三錢 水煎,將犀角磨末沖服,數劑可奏功也。   此方肺腎同治,全不降火。蓋五臟之火因飲食而旺,乃虛火而非實火也。故補其水而金氣堅,補其水而虛火息。況補中帶散,則補非呆補,而火毒又容易辭也。

肝癰門 二則

  人有素多惱怒,容易動氣,一旦兩脇脹滿,發寒發熱,既而脇痛之極,手按痛處不可忍,人以為肝火之盛也,誰知是肝葉生瘡耳。世人但知五臟中惟肺生癰,不知肝亦能生癰也。且《靈》、《素》諸書亦未有及,得毋創論以驚世乎。余實聞異人有謂:脇痛手不可按者,肝葉生癰也。《靈》、《素》二經不談者,肝經生癰世不常有,古人未有此症,所以略而不言。蓋古今之氣運不同,而癰毒之生長不一。肝一惱怒,則肝葉張開,肝氣即逆。大怒之後,肝葉空脹,未易平復。且怒必動火,怒愈多而火愈盛,火盛必爍乾肝血,爍乾則肝氣大燥,無血養肝更易發怒。怒氣頻傷,欲不鬱結而成癰,烏可得乎。然癰生於內,何從而見。然內不可見而外即可辨也。凡生癰者,脇在左而不在右,左脇之皮必現紅紫色,而舌必現青色,以此辨症,斷斷無差。治之法,必平肝為主而佐之瀉火去毒之藥,萬不可因循時日,令其潰爛而不可救也。方用化肝消毒湯:   白芍三兩 當歸三兩 炒梔子五錢 生甘草三錢 金銀花五兩 水煎汁一碗,飲之。   一劑而痛輕,二劑而痛又輕,三劑而痛如失。減半再服數劑而全愈。   此方用當歸、白芍直入肝中以滋肝血,則肝血驟生,易解肝血之燥。又得甘草以緩其急,梔子清火,金銀花解毒,安得不取效之捷哉。蓋是火毒既盛,肝血大虧,用此方而不如此大劑煎飲,亦自徒然。倘執以肝火之旺而非是肝癰之成,單用歸、芍以治脇痛,斷不能取效也。

  人有左脇間疼痛非常,手按之更甚,人以為脇痛,而不知非脇痛也,此乃肝經之癰耳。夫肝經生癰,多得之惱怒,予前條已暢論之矣。然而肝癰不止惱怒能生,而憂鬱亦未嘗不生癰也。惟因惱怒而得之者,其痛驟;因憂鬱而得之者,其痛緩。當初痛之時,用逍遙散大劑煎飲,痛立止,又何至成癰也。因失于速治,而肝中鬱氣苦不能宣,而血因之結矣。血結不通,遂化膿而成癰,其勢似乎稍緩,然肝性最急,癰成而毒發其驟也。世有脇痛數日而死者,正因生癰毒敗而死,非脇痛而即能死人,可不急救治之乎。方用宣鬱化毒湯:   柴胡二錢 白芍一兩 香附二錢 薄荷二錢 當歸一兩 陳皮一錢 枳殼一錢 天花粉三錢 生甘草三錢 金銀花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痛輕,二劑而痛減,三劑而痛又減,四劑全愈。重則不出六劑。愈後用四物湯大劑調治,不再發也。   夫肝癰世不常見,既有前條,不必又論及此。然肝癰不可見,而脇痛世人之所常病,吾特發明憂鬱之能成又若此,則人知急治,何至成癰哉。

大腸癰門 三則

  人有腹中痛甚,手不可按,而右足屈而不伸,人以為腹中火盛而存食也,誰知是大腸生癰耳。大凡腹痛而足不能伸者,俱是腸內生癰耳。惟大腸生癰,亦實有其故,無不成于火,火盛而不散,則鬱結而成癰矣。然而火之有餘,實本于水之不足,水衰則火旺,火旺而無制,乃養成其毒而不可解。然則治之法,又何必治火哉,壯水以治火,則毒氣自消。方用清腸飲:   金銀花三兩 當歸二兩 地榆一兩 麥冬一兩 元參一兩 生甘草三錢 薏仁五錢 黃芩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少止,二劑而足可伸,再二劑而毒盡消矣。   此方純陰之物,而又是活血解毒之品,雖瀉火實滋陰也。所以相濟而相成,取效故神耳。倘不益陰以潤腸,而惟攻毒以降火,則大腸先損,又何勝火毒之凌爍哉。毋怪愈治而愈不能效也。

  人有大腸生癰,右足不能伸,腹中痛甚,便出膿血,肛門如刀割,此腸癰已經潰爛也。能食者生,不能食者死。雖然,不能食之中亦有非因火毒之熾而然者,又不可因其不能食而棄之也。大凡生此各種癰瘡,俱以有胃氣為佳,無胃氣,毋論陰毒陽毒多不可救。故治陰疽之病,斷以扶胃氣為第一法,而少加之敗膿袪毒之藥,則正氣無傷而火毒又散。今大腸癰破,而致飲食不思,則胃氣已盡絕,大危之症也。不急補胃,惟治癰,必死之道也。方用開胃救亡湯:   人參一兩 金銀花二兩 山藥一兩 生甘草三錢 薏仁一兩 元參一兩 白朮一兩 山羊血研末,一錢 水煎調服。一劑胃開,二劑膿少,三劑痛止,四劑全愈。   此方全去救胃,而敗膿袪毒已在其中。妙在金銀花雖治毒而仍滋陰之藥,為瘡家奪命之物,軍乃至仁至勇之師,又得參、朮以補助其力,即散毒尤神。山羊血止血消渴且善通氣,引諸藥入癰中解散之,乃鄉導之智者也。合而治之,則調合有人,撫綏有人,攻剿有人,安得不奏功如神乎。自然胃氣大開,化精微而輔輸于大腸也。倘胃氣未傷,服之尤奏功如嚮,萬勿疑畏不用此方,枉人性命耳。

  人有大腸生癰,小腹痛甚,淋漓不已,精神衰少,飲食無味,面色痿黃,四肢無力,自汗盜汗,夜不能臥,人以為火盛生癰也,誰知水衰不能潤腸耳。夫大腸之能傳導者,全藉腎水之灌注。今因醉飽房勞,過傷精力,大泄其精,遂至火動而水涸,又加生冷並進,以致氣血乖違,濕動痰生,腸胃痞塞,運化不通,氣血凝滯而成癰也。然則生癰之先,本是腎水不足,癰潰之後,又復流其水,是因虛而益虛矣。若作久毒治之,鮮不變為死症,必須大補其腎水,而並補其脾胃之氣,則脾胃化精,生水更易,枯涸之腸一旦得滂沱之潤自然淹足,不必治癰而癰已化,氣血足而肌肉生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二兩 山藥八錢 牡丹皮六錢 山茱萸八錢 茯苓三錢 澤瀉一錢 人參一兩 黃芪五錢 麥冬一兩 水煎。連服數劑,腹痛止而精神健,前症頓愈。   此方六味以補腎水,加人參、麥冬、黃芪以補脾胃之土,土旺而肺氣自旺。肺與大腸為表裏,且又為腎之母,自然子母相需,表裏相顧,故奏功如神也。

小腸癰門 三則

  人有腹痛口渴,左足屈而不伸,伸則痛甚,手按其痛處更不可忍,人以為腸中生癰也,然而腸中生癰不同,有大小腸之分,屈右足者大腸生癰,屈左足者小腸生癰也。今屈而不伸者即在左足,是癰生于小腸而非生于大腸矣。惟是大腸之癰易治,小腸之癰難醫,以大腸可瀉而小腸難瀉也。雖然,得其法又何不可瀉哉。蓋大腸可瀉其火從糟粕而出,小腸可瀉其火從溲溺而泄也。方用泄毒至神湯:   金銀花三兩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生甘草三錢 車前子三錢 劉寄奴三錢 澤瀉三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水如注,二劑而痛頓減,三劑而症如失,不必四劑也。   此方俱利水之藥,止一味金銀花消毒之味,何以建功之神如此?蓋小腸之毒必須內消,而內消之藥,舍金銀花實無他藥可代,以他藥消毒皆能損傷正氣,而小腸斷不可損傷,故必須以金銀花為君。但金銀花不能入小腸之中,今同茯苓、薏仁、澤瀉、車前子之類引入小腸,又加肉桂一分,得其氣味引入膀胱,從溲溺而化。又恐火毒太盛,諸藥不能迅逐,更加劉寄奴之速袪,甘草之緩調,剛柔遲速並行,既無留滯之虞,而復無峻烈之害,自然火毒殆盡膀胱小腸而出也。

  人有腹痛呼號不已,其痛卻在左腹,按之痛不可忍,不許人按,醫以為食積在大腸也,誰知是小腸之生癰耳。凡腸癰必屈其足,而今不屈足,似非腸癰之病。然腸癰生於腸內者必屈其足。在大腸者屈右足而不伸,在小腸屈左足而不伸也。若癰生于腸外者,皆不屈足。痛在左則小腸生癰,痛在右則大腸生癰也。至食積燥屎之痛,時而痛,時而不痛。故痛在左,明是小腸之外生癰也。大小腸生癰于腸內尚可破潰,而大小腸生癰于腸外斷不可使之破潰者,以腸外無可出之路,皆必死之症也,而小腸更甚,必須急早治之。方用內化丹:   金銀花四兩 當歸二兩 車前子五錢 生甘草三錢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痛大減,二劑而痛又減,三劑而痛全止,四劑全愈。   此方即前方之變方也。但前方以利水之中而行其敗毒之法,此方于利水之中補血以敗毒之法也。蓋癰破利水則毒隨水出,易于袪除;癰未破,不補血以利水,則水泄而血虛,難于消化,同中之異,不可不知也。然此方亦須急早治之則有益,否則癰雖愈而瘀血流于腸外,必有終身腹痛之病也。

  人有腹痛驟甚,小便流血,左足不能伸,人以為小腸生癰也,誰知是小腸之火太盛耳。夫小腸生癰,必屈左足,今左足不伸,明是生癰之證,而予獨謂是火盛者何故?不知生癰必有其徵,未有一旦驟生而即流血者也。癰日久而膿生,膿欲盡而血出,豈有不潰不爛而先出血者。然左足之屈則又何也?蓋小腸與大腸不同,小腸細而大腸寬,寬者可以容邪,而細者難以容邪,此必然之理。小腸受火煎熬,則腸中逼迫,腸不能舒,而左足應之,故暫屈而不伸耳。但不可因足之不伸即信是癰,而妄用解毒之藥。然從何處辨之?因其初病之時,辨其小便之有血無血耳。初起痛而足屈,若小便無血,乃是生癰;初起痛而足屈,小便有血,乃是火痛,斷不可差也。治之法瀉其火邪,不必化毒而痛止足伸矣。方用小柴胡湯加味治之。   柴胡一錢 黃芩三錢 甘草一錢 茯苓五錢 人參二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足伸,二劑而血止,腸亦不痛矣。   小柴胡湯非治小腸之藥也,何以用之而效驗之捷如此。因小腸之火盛者,起于肝膽之鬱也,木鬱則火生,不敢犯心而犯小腸耳。夫火性炎上,今不上炎,反致下熾,拂其火性矣,此小腸所以受之而作疼痛也。至于流血于小便中者,又是何故?蓋是小腸之血為火所逼,惟恐為火之爍乾,故越出于小腸之外,直走膀胱,反使火道不行而流血也。小柴胡湯既舒其肝膽之氣,則火氣上炎,其生既順而不逆。又得茯苓以清消其水氣,水流而血自歸經,此方之所以奇耳。

無名腫毒門 二則

  人有頭面無端忽生小瘡,癢甚,第二日即頭重如山,第三日面目青紫。世人多不識此症,此乃至危至急之病,苟不速救,數日之內必一身發青黑而死。若青不至心胸者,尚可救療。因其人素服房中熱藥,熱極便為毒也。凡人入房而久戰不泄者,雖氣主之,而實火主之也。氣旺而非火濟之,則不足以鼓動其興趣,而博久戰之歡。補氣之藥,斷不能舍參、芪而求異味。世人貪歡者多,吝惜者亦復不少,用熱藥以助火,非多加人參不足以駕馭其猛烈之威,無如人參價高,力難多備,方士不得已遷就世人,乃少減人參,則功力自薄,及多加熱藥以壯其火,於是金石火煅之藥紛然雜用,謂不如此,不足以助其命門之火也。夫命門之火,腎火也,非真陰之水不養,不同于脾胃之火可以外水解之也,且腎火既旺,則外勢剛強,必多御女,一取快樂,偶爾縱慾,亦復何傷。無奈淫心無盡,愈戰愈酣,火熾則水乾,火沸則水涸,即不頻泄其精水,亦不足以制火,而熱毒有結于腸胃者矣。況戰久則興必深,未有不盡興而大泄者,精泄過多,則火更旺,未免陽易舉而再戰。或歸于前藥之太少,更多服以助其勢,孰知藥益多而火益烈,戰益頻而水益竭乎。久之水涸火炎,陽雖易舉而不能久戰,未免有忍精繾綣之時,勉強而鬥,精不化而變為毒,給于陰之部位而成癰,給于陽之部位而成毒。頭上者,正陽之部位也,較生于陰之部位者更為可畏。非多用化毒之藥,又安能起死為生哉。方用回生至聖丹:   生甘草五錢 金銀花半斤 玄參三兩 蒲公英三兩 天花粉三錢 川芎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頭輕,青紫之色淡矣。再服二劑,青紫之色盡消而瘡亦盡愈,不必三劑也。   此方化毒而不耗其氣,敗毒而不損其精,所以建功甚奇也。此毒原係水虧之極,而瀉毒諸藥無不有損于陰陽,惟金銀花攻補兼妙,故必須此品為君。但少用則味單而力薄,多用則味重而力厚。又加玄參以去火,甘草以瀉毒,蒲公英之清熱,天花粉之消毒,川芎之散結,自然相助而奏效也。

  一無名腫毒,生于思慮不到之處,而其勢凶惡,有生死之關,皆可以無名腫毒名之,不必分上中下也。前條止言頭上,而在身之左右前後與手足四肢尚未言也。不知得其治法,無不可以通治。失其治法,則在上者不可以治中,在中者不可治下,在下者不可以治上中也。得其治法者若何,大約上中下之生無名腫毒者,多起于淫慾無度之人。又加之氣惱憂鬱,火乘其有隙之處,蘊藏結毒,故一發而不可救,所以無名腫毒盡是陰症,而絕無陽症也。然則治之法宜用解陰毒之藥矣,惟是解陰毒之藥多半消鑠真陰,因虛而結毒,復解毒而虧陰,安有濟乎。故無名腫毒往往不救,乃是故也。余得異人之傳,仍于補陰之中以行其散鬱之法,可佐之解毒之品,微助行經之味,是以多收其效。余不敢湮秘傳之書而負萬世之人也。方用:   玄參一斤 柴胡三錢 生甘草一兩 三味煎湯十碗,為主。倘生於頭面,加川芎二兩、附子二錢,再煎汁取三碗,分作二日服完。未破者即消,已破者即生肌而自愈,不必二劑也。倘生于身中前後左右,加當歸二兩、甘菊花一兩、附子三分,亦如前煎服。倘生于手足四肢,加白朮二兩、附子五分、茯苓一兩,亦如前煎服,無不收功。   此方名收黑虎湯,言即至惡之人見黑虎亦未有不寒心者,是惡毒得之盡散也。玄參最善退浮游之火,得甘草之助,能解其迅速之威,得柴胡之輔,能舒其抑鬱之氣。且又有各引經之味,引至結毒之處,大為袪除。妙在用至一斤,則力量更大。又妙是補中去散,則解陰毒而不傷陰氣,所以奏功更神。人勿驚其藥料之重而不敢輕試,深負鐸一片慇慇救世之懷也。若些小輕症與非陰症瘡毒,俱不必用此重劑,又不可不知耳。

對口癰門 一則

  人有對口之後,忽生小瘡,先癢後痛,隨至潰爛,人以為至凶之癰也,然而癰生于對口者猶輕,而生于偏旁不勝對口者尤重。蓋頸項之上,乃腎督之部位也。其地屬陰,所生癰疽多是陰疽而非陽癰也。陽疽必高突數寸,其色紅腫發光,疼痛呼號;若陰癰則不然,色必黑黯,痛亦不甚,身體沉重,困倦欲臥,呻吟無力,其瘡口必不突起,或現無數小瘡口,以眩世人,不知從何處覓頭。然而陰陽二毒,皆可內消,何可令其皮破腫潰而後治之乎。至於內消之法,正不須分辨陰陽,惟既破潰膿,陰陽不審而漫投藥餌,則禍生頃刻。而內消之法,大約止消三味,名為三星湯:   金銀花二兩 蒲公英一兩 生甘草三錢 水煎服。二劑即便全消。陽症已破者,仍以此方治之,不三服必膿盡肉生。若陰症大潰者,此方不可復投,改用七聖湯:   人參一兩 生黃芪一兩 當歸一兩 金銀花二兩 白朮一兩 生甘草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血止,二劑而肉生,三劑而口小,四劑而皮合,再服二劑全愈。   此方治各處癰毒凡低陷而不能收口者,無不神效,不止治對口之陰毒善收功也。誠以陽症可以涼瀉,而陰症必須溫補故耳。

腦疽門 一則

  世有生癰疽於頭頂者,始名腦疽,若對口偏口,俱非真正腦疽也。此疽九死一生,然治之得法,俱可救也。大約生此疽者,皆腎火之沸騰也。蓋腦為髓海,原通于腎,腎無火則髓不能化精,腎多火則髓亦不能化精。豈特不能化精,隨火之升降,且化為毒以生癰疽矣。蓋腎之化精,必得腦中之氣以相化,若腦中無非腎火,勢必氣化為火,火性炎上,不及下降,即于腦中髓海自發其毒,較之腦氣下流為毒者,其毒更甚。故往往有更變形容,改換聲音,瘡形紫黑,煩躁口乾,隨飲隨渴,甚至腦骨俱腐,片片脫下,其狼狽之狀有不可以言語形容者,又將何以救之耶?此症須問其飲食如何,倘飲食知味,即可用藥。方用五聖湯治之。   金銀花半斤 玄參三兩 黃芪四兩 麥冬三兩 人參二兩 水煎服。連服四劑,其癰疽漸愈。改用十全大補湯重四兩,與之服四劑。又改為八味地黃湯恣其酣飲,可獲全愈矣。   是此等治療,亦九死一生之法。然舍吾法,實無有第二法矣。人生此疽,得于房術者俱多。興陽澀精,都是丹石燥烈之品,或洗或嚼,或噙于口,或藏于臍,霸阻精道,久戰不已,日積月累,真陰枯爍,髓竭火發,遂潰頂門,多致不救。人何苦博婦女之歡,喪千金之命,長號於夜臺也。

囊癰門 二則

  人有陰囊左右而生癰毒者,名曰便毒。生于囊之下,糞門穀道之前,名曰囊癰。三處相較,便毒易治,而囊癰最難療也。以囊之下為懸癰,其皮肉與他處不同,蓋他處皮肉或橫生,或直生,俱易合口,而懸癰之處,橫中有直,直中有橫,一有損傷,不易收功。然治之有法,未嘗難也。此等之癰,皆少年貪于酒色,或遊花街而浪戰,或入柳巷而角歡,忍精而鬥,耐飢而交,或已泄而重提其氣,或將敗而再鼓其陽,或有毒之婦而輕于苟合,或生瘡之妓而甘為精鬥,往往多生此癰。所謂欲洩不洩,化為膿血是也。治之法必須大補其虛而佐之化毒之味,以毒因虛而成,不治虛可得乎。方用逐邪至神丹:   金銀花四兩 蒲公英二兩 人參一兩 當歸二兩 生甘草一兩 大黃五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毒消,二劑而全愈,潰者三劑可以收功矣。   此方用金銀花四兩,用蒲公英二兩,佐之參、歸、大黃之大料,未免過于霸氣。然大虛之病,又用大黃袪逐,似乎非宜。誰知毒正盛,乘其初起之時,正未甚衰,大補瀉火之為得乎。倘因循失治,或畏縮而不敢治,及至流膿出血,正氣蕭索,始用參、芪補氣,往往有用至數斤而尚未能復元。何不早用于化毒之中,正又無傷而毒又易散哉。此因勢利道之法,又不可不知也。

  人有飲燒酒入房,精不得泄,至夜半寒熱煩渴,小便淋赤,痰涎湧盛,明日囊腫腹焮痛,又明日囊處悉腐,玉莖下面貼囊者亦腐,人以為酒毒也,誰知是肝火得酒毒濕而肆虐乎。夫酒何至作腐?蓋火酒大熱之物也,人過飲火酒多致醉死,死後往往身體腐爛,以火酒乃氣,酒遇熱自焚,人身臟腑原自有火,以火引火,安得不炎燒耶。欲火酒而入房,以鼓動精房之火,宜是命門之火而非肝火也。然而木能生火,肝屬木,肝木生于相火,實理之常也。入房而借火酒之力,則火勢必猛,火動無根,何能久乎,勢必精欲外泄而火可解也。無奈精欲泄,而阻抑之火無可泄之路,火無可依,而火酒又無可解,于是火入于肝,將依母而自歸也。惟相火內火也,可附肝以為家,而酒火外火也,反得木而焚體。囊與玉莖乃筋之會也,筋屬肝,因入房而火聚于陰器之際,故火發而囊腫,囊腫極而莖亦腐。治法解酒毒而益補氣補血之品,則濕熱解而腐肉可長矣。方用救腐湯:   人參一兩 當歸一兩 黃芪二兩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黃柏三錢 薏仁五錢 澤瀉三錢 白芍一兩 葛根三錢 炒黑梔子三錢 水煎服。四劑腐肉脫而新肉生,再服四劑,囊莖悉平復矣。   酒毒成于拂抑,平肝泄火,利濕解毒宜也。何以又用參、芪、歸、朮以大補其氣血耶。大凡氣血盛者,力能勝酒,縱酣飲而無礙。服火酒而腐,必成于火酒之毒,亦其氣血之衰,力不能勝酒,所以兩火相合,遂至焚身外腐。苟不急補其氣血,則酒毒難消,而腐肉又何以速長哉。

臂癰門 一則

  人有兩臂之間忽然生瘡而變成癰疽者,亦陰癰也。雖較頭面、對口、肩背上少輕,然治不得法,亦能殺人。故須辨陰陽之治,大約痛者陽症,癢者陰症,不難于冶也。如陽症用三星湯,一、二劑便可立消。若陰症,三星湯又不可用,必須大補氣血,而佐之消痰化毒之劑,始能奏功。不可謂手足非心腹之疾,不須補虛也。夫陰主靜,而兩手則至動者也,至動而生陰癰,則動變為靜矣,反常之道也,可不畏乎。況動變為靜,又趨陰之道也。陽趨于陰,非生近于死乎,欲陽返于陰則易,欲陰返于陽則難,誰謂兩手之癰而可小視之哉。治法仍宜慎重,方用消癰還陽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生甘草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生黃芪一兩 金銀花二兩 肉桂一錢 當歸五錢 乳香末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癢變為痛矣,二劑而痛如失,三劑而全消,不必四劑也。   此方與七聖湯相同,而意氣各異,七聖治已潰者也,此方治未潰者也。已潰者以生肉為先,未潰者以護肌為主,所以七聖湯內無乳香、天花粉者,正以二味之中有擁衛之功耳。

乳癰門 四則

  人有乳上生癰,先痛後腫,尋常發熱,變成瘍癰。此症男婦皆有,而婦人居多。蓋婦人生子,兒食乳時後偶爾貪睡,兒以口氣吹之,使乳內之氣閉塞不通,遂至生痛。此時即以解散之藥治之,隨手而愈。倘因循失治,而乳癰之症成矣。若男子則不然,乃陽明胃火熾盛,不上騰于口舌而中擁于乳房,乃生此病。故乳癰之症,陽病也,不比他癰有陰有陽,所以無容分陰陽為治法,但當別先後為虛實耳。蓋乳癰初起多實邪,久經潰爛為正虛也。雖然邪之有餘,仍是正之不足,于補中散邪,亦萬全之道,正不必分先宜攻而後宜補也。方用和乳湯:   貝母三錢 天花粉三錢 當歸一兩 蒲公英一兩 生甘草二錢 穿山甲土炒,一片,為末 水煎服。一劑而乳房通,腫亦消矣,不必二劑。   此方用貝母、天花粉者,消胃中之壅痰也。痰壅而乳房之氣不通,化其痰則胃火失其勢。而後以蒲公英、穿山甲解其熱毒,利其關竅,自然不攻而自散矣。又恐前藥過于迅逐,加入當歸、甘草補正和解,正既無傷而邪又退舍矣,此決不致火毒不行而變為乳巖之病也哉。

  人有先生乳癰,雖已收口,後因不慎房事,以致復行潰爛,變成乳巖,現成無數小瘡口,如管非管,如漏非漏,竟成蜂窩之狀,肉向外生,終年累月而不愈。服敗毒之藥,身愈狼狽,而瘡口更加腐爛,人以為毒深結于乳房也,誰知氣血之大虧乎。凡人乳房內肉外長,而筋束于乳頭,故傷乳即傷筋也。此處生癰,原須急散,遲則有筋弛難長之虞。況又加泄精以損傷元氣,安得不變非常乎。當時失精之後,即大用補精填髓之藥,尚不至于如此之橫。今既因虛而成巖,復見巖而敗毒,不已虛而益虛乎。毋怪其愈敗愈壞也。治法必須大補其氣血,以生其精,不必再泄其毒,以其病原無毒之可泄耳。方用化巖湯: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黃芪一兩 當歸一兩 忍冬藤一兩 茜根二錢 白芥子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生肉紅潤。再服二劑,膿盡痛止。又二劑,漏管重長。又二劑全愈。再二劑永不再發。   此方全去補氣血,不去消毒,實為有見。雖忍冬藤乃消毒之藥,其性亦稱,況同入于補藥中,被亦純于補矣。惟是失精變巖,似宜補精,乃不補精,而止補氣血何也?蓋精不可以速生,補精之功甚緩,不若補其氣血,轉易生精。且乳房屬陽明之經,既生乳癰,未必陽明之經能多氣多血矣。補其氣血,則陽明之經旺,自然生液生精以灌注于乳房,又何必復補其精,以牽掣參、芪之功乎,此方中所以不用生精之味耳。

  人有左乳內忽大如桃,復又不痛,色亦不赤,身體發熱,形漸瘦損,人以為痰氣之鬱結,孰知肝氣之不舒。夫乳屬陽明,乳腫宜責之陽明胃經,而謂之肝病者,蓋陽明胃土最畏肝木之剋,肝氣不舒,而胃氣亦不舒矣。蓋胃見肝木之鬱,惟恐肝旺來剋,于是胃亦畏首畏尾,伏而不揚。況乳又近于兩脇,而兩脇正肝之部位也,與肝相遠尚退縮而不敢舒,與肝為憐亦何敢恣肆而吐氣哉。氣不舒而腫滿之形成,氣不敢舒而畏懼之色現,不痛不赤,正顯其畏懼也。治法不必冶陽明之胃,但治肝而腫自消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陳皮五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茯神三錢 人參一錢 川芎一錢 瓜蔞三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十劑而內消矣。去瓜蔞,再服十劑,不再發。   逍遙最解肝氣之滯,肝氣一解,而胃氣自舒。況益之瓜蔞、半夏,專能治胸中之積痰,痰去而腫尤易消也。

  婦人產後,細小兩乳又下垂過小腹,痛甚,以為乳癰,孰知胃血之燥也。夫胃為水穀之海,血之腑也。產後亡血過多,則胃中空虛,而飲食又不能遽進,即進飲食,而各臟腑取給于胃甚急,則胃氣困矣。胃氣困而胃血益燥矣,胃血益燥,無以解各臟腑之紛爭。而子又索母之乳,內外取資,胃無以應。乳房者,胃之外廓也。乳頭者,胃之門戶也。胃苦內之紛爭,欲避出于外而不可得,而外又不免於兒口之吮咂,細小下垂以至于腹,有逃遁難藏,入地無門之狀,此倒懸切膚之痛,至危之病也。治法急救其胃氣而益之補血之味,則胃氣生而胃不燥,內足以分給于臟腑,又何至外痛而倒懸哉。方用解懸湯治之。   人參二兩 當歸四兩 川芎二兩 荊芥三錢 益母草三兩 麥冬一兩 炮姜一錢 水煎服。四劑而乳頭收,再四劑全愈。   此方人參生胃氣于無何有之鄉。用當歸、川芎于乘危至急之地。用荊芥、益母草分解各臟腑以歸其經絡。用麥冬、炮姜者,因陽明胃火之燥,未免火動而炎燒,產後不便大用寒涼,故用麥冬微涼之品,少解其火勢之烈也。

肚癰門 一則

  人有生癰於小腹間,斷無陽毒之症,以其地屬陰之部位也。陰生陰毒,似乎至重,然而純陰無陽,一用陽藥立可成功。無奈世人一見肚腹生癰,多用陰藥以消毒,反致成難救之病,為可憫也。然予所謂陽藥者,非散火袪風之藥,乃補氣溫火之味耳。蓋陰地結成陰毒者,乃寒虛之故。寒因虛而不行,毒因寒而鬱結,用熱藥以袪寒,自能解寒而散毒也。方用辟寒救腹丹:   白朮三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三錢 金銀花三兩 附子一錢 當歸二兩 蛇床子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內消矣。倘已潰者,三劑而膿盡肉生矣。四劑亦必全愈。   此方用白朮為君者,以白朮專利腰臍之氣也。腰臍之氣利,則下腹之部位盡利矣。而後以金銀花、蛇床子袪其毒氣,則毒氣易消。然恐寒極不能直入,故又加附、桂斬關突圍而進也。惟是桂、附、朮、床俱是一派乾燥之物,邪雖袪除,未免耗血,故用當歸陽中之陰,少制其橫,則陰寒漸散,而又無陽旺之虞。所以既能奏功,纔免後患也。

多骨癰門 一則

  人有大腿傍邊,長強穴間,忽然疼痛高腫,變成癰疽之毒,久則肉中生骨,以鐵鑷取出,已而又生,世人以為多骨癰也,孰知濕熱毒之所化耳。夫多骨癰之生,因人食生果濕熱所成者也。治之早,服一、二劑便可解散。無如因循失治與治不得法者,遂至濕壅而添熱,熱盛而化骨,日久遷延臥床而不能起也。說者謂初起之時未嘗有骨,可以內散,既生骨之後,必須爛骨外取,未可全望其解散也。而孰知不然,蓋多骨之症無形之所化,非肉中真生骨也,乃似骨而非骨耳。真骨難化,似骨又何難化之有。治之法利其濕,清其熱,而主之補氣補血之藥,不必消骨而骨自消矣。方用五神湯: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一兩 金銀花三兩 牛膝五錢 紫花地丁一兩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而骨消矣,四劑而瘡口平,五劑全愈。   此方用茯苓、車前以利水,紫花地丁以清熱,又用金銀花、牛膝補中散毒,安得不奏功哉。

惡疽門 一則

  人有四肢之間,或頭面之上,忽然生疽,頭黑皮紫,疼痛異常,此陽症之毒也,治不得法,亦能殺人。蓋陽症之毒,其勢甚驟,不亟用散毒之藥,則養成大橫,蔓延難收,小毒變成大毒。然而疽與癰實有不同:癰潰于內,疽腫于外也;潰于內難于外治,腫于外易于內消。雖癰疽之毒盡由內而外發,無不可治內而外愈,而疽病尤宜內治也。方用消疽散:   生地三錢 連翹三錢 忍冬藤一兩 白芷三錢 夏枯草一兩 地榆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生甘草二錢 當歸一兩 水煎服。未潰二劑則消,已潰四劑全愈。   此方通治惡疽之方。凡生疽者,以此方投之,無不神效。蓋補血散毒,則血活而毒難留,涼血清火,則血寒而火易散。疽多陽症,所以治無不宜也。

疔瘡門 一則

  人有生疔瘡者,一時疼痛非常,亦陽毒也,但初生時,人最難辨。世人以生黃豆令病人嚼,不知辛生之味,便是疔瘡,以此辨之不錯。其瘡頭必發黃泡,中或現紫黑之色,更須細看泡中,必有紅白一線通出于泡外。大約疔生足上,紅線由足而入臍;疔生手上,紅線由手而入心;疔生唇面,紅線由唇面而至喉。如見此紅線之絲,在其紅線盡處,用針剌出毒血,則免毒攻心。若現白線之絲,則不必刺也。治法總以消毒瀉火為主。世人戒用官料之藥,此不知醫之語,毒非藥安除哉。方用拔疔散:   紫花地丁一兩 甘菊花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紅線除,二劑而疔瘡散,三劑全愈,又何必外治挑開疔頭之多事哉。若已潰爛,亦用此方,但加當歸治之,必須二兩,亦不必四劑,毒盡而肉生也。

楊梅瘡門 五則

  凡好嫖者,戀罏酣戰,自覺馬口間如針戳之痛,此毒氣已起也。未幾而生魚口矣,未幾而生疳瘡矣,又未幾而遍身生瘡矣,黃膿泛濫,臭腐不堪。世人皆以為毒盛,多用敗毒之藥,孰知日敗毒而毒愈盛,瘡愈多而不易愈。往往有腐爛者,日用敗毒之劑,其瘡不能收口。須知此症于泄精之時,泄精則元氣虧損,故毒乘虛而入。若元氣大旺,毒難深入,即有傳染,不過輕微之毒,可一泄而愈。今遍身無非毒瘡,明是大虛而毒深中也,不補虛以瀉毒,烏能奏功乎。倘止服敗毒之藥,無異于以石投水矣。方用二生湯:   生黃芪三兩 土茯苓三兩 生甘草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瘡漸紅活,再服四劑而盡乾燥,又服四劑全愈。   此方之妙,全不去解毒,止用黃芪以補氣,氣旺而邪自難留,得生甘草之化毒,得土茯苓之引毒,毒去而正自無虧,氣生而血又能養,此治法之巧,而無如世人之未識也,可勝嘆息云。

  人有龜頭忽生疳瘡,服敗毒之藥,毒盡從大小便出。倘大腸燥結,則敗毒之藥不能徑走大腸,勢必盡趨小便,而小便口細,毒難罄泄,于是毒不留于腸中而反單結于外勢。毒盛必發,安能不腐爛哉,往往龜頭爛落,連龜身亦爛盡矣。世人多以外藥敷之,雖外藥亦不可少,然不先消其火毒,而遽用外藥以止遏,不啻如石之壓卵也,故必先用湯治之。方名散毒神丹:   黃柏三錢 茯苓一兩 生甘草三錢 炒梔子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則火毒自從小便而出,疼痛少止。然后用生勢丹敷之。   炒黃柏三兩 兒茶一兩 冰片三分 生甘草一兩 大黃三錢 乳香一錢 沒藥一錢 麝香三錢 丹砂一錢,不煅 各為絕細末,和勻滲之,滲上即止痛,逢濕即滲末,不數日膿盡血乾,肉筋再長,一月全愈,但不能再長龜頭也。愈後須補氣血,用十全大補湯,連服一月或兩月,則外勢仍能伸縮,尚可種子。否則多服敗毒之藥,又用泄火之劑,無論命門寒冷,而外勢亦且冰冷,安得陽和之驟復哉。此先後治法之各異,實有次序也。

  人有疳瘡初發,魚口將生,苟不急治,必遍身生瘡,遷延歲月,腐爛身體,多不可救,故必須早治為妙。然早治之法,世人多以五虎散敗毒,雖毒亦能往下泄,而損傷元氣正不少也,未為得法。設或敗毒之藥少減,又恐有留毒之患,亦未為治法之妙。蓋毒氣之入,因元氣之虛也。因虛而感毒,又敗毒而重虛,毋論毒盡不泄,已犯虛虛之戒,況只敗毒,毒更難散也。治之法宜于補中攻泄,則毒既盡出而正又無虧。方用早奪湯:   人參一兩 生黃芪一兩 茯苓一兩 當歸一兩 遠志三錢 生甘草三錢 金銀花一兩 大黃一兩 石膏一兩 柴胡二錢 白朮一兩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大瀉惡物,臭穢不堪,急掘土埋之。再服二劑,而臭物惡穢無留于腸胃矣。後可減去大黃、石膏,加土茯苓二兩,同前藥再煎服四劑,則一身上下與頭面之間,必有隱隱瘡影現于皮膚之內。再服二劑,瘡影亦漸消矣。再二劑,永不生矣。   此方用大黃以泄毒,用石膏以清毒,用甘草、金銀花以化毒,用柴胡、天花粉以散毒,非多助之以大補氣血之藥,妙在用參、芪、歸、朮之類自獲全勝。此等之方,余實親視而親驗者也。倘病人陰虛陽燥,方中可加熟地數兩,或加玄參一兩亦可,餘品不可亂加也。

  人有遍身生楊梅之瘡,因誤服輕粉,一時收斂,以圖目前遮飾,豈知藏毒于內,必至外潰,未幾而毒發于鼻,自覺一股臭氣沖鼻而出,第二日鼻色變黑,不聞香臭矣。此等症見,斷須急治,否則鼻柱自傾,一至腐爛,便不可救。雖急治而用些小之劑,亦正無益,毒氣已盛,非杯水可濟也。況楊梅結毒,不結于他處,而結于鼻中,其毒更勝,此毒不在他臟而在肺經也。肺氣,清氣也。毒氣非清氣可比,毒氣在肺則清氣盡為毒氣矣。肺氣出于鼻而藏于腎,腎感毒氣移之于肺,以散于皮膚,則毒氣可以外出。今用輕粉收歛,則毒發皮膚者盡還肺中,肺又歸還于腎,而腎不受,乃上沖于鼻,而鼻孔細小,安得遽泄,自然毒氣盡結于鼻,而鼻乃獨受其禍矣。治法必須多藥以解其毒,以肺經不能直治,必隔一隔二以治之也。方用護鼻散:   玄參三兩 麥冬二兩 生甘草一兩 生丹砂末三錢 桔梗五錢 金銀花三兩 天花粉三錢 水煎,調丹砂末服。一劑而鼻知香臭矣。連服四劑,鼻黑之色去,不必憂鼻梁之爛落矣。更用全鼻散:   玄參一兩 生甘草三錢 金銀花一兩 當歸一兩 麥冬五錢 人參三錢 生丹砂末一錢 水煎服。十劑而一身之毒盡出,可保無虞。   前方過于勇猛,所以救其急。後方近于和平,所以補其虛,而丹砂前後皆用者,以輕粉之毒,非丹砂不能去。輕粉乃水銀所燒,而丹砂乃水銀之母,子見母自然相逢不肯相離,丹砂出而輕粉亦出,此世人之所未知耳。倘鼻柱已傾,肉腐不堪,將前護鼻散救之,雖鼻不重長,而性命可援,亦不致死亡也。

  人有生楊梅瘡,遍體皆爛,疼痛非常,人以為毒氣之在皮膚也,誰知是血虛而毒結于皮膚耳。夫楊梅之瘡,發于骨髓之中,毒在骨難於醫療,毒在皮膚,似易于施治矣。然毒未出于皮膚,其毒蘊藏,瀉骨中之毒,可從下而外泄。毒已出于皮膚,其毒開張,歛肌中之毒,不可由表而入。攻得其法則易泄散,未得其法則轉橫也。故治之法補其血,瀉其毒,引之而盡從小便而出,始得其治法耳。方用二苓化毒湯:   白茯苓一兩 土茯苓二兩 金銀花二兩 當歸一兩 紫草三錢 生甘草二錢 水酒各半煎服。十劑全愈,并無回毒也。   此方視之平淡無奇,而實有異功者,補以瀉之也。楊梅本生于腎之虛,腎虛則血虛矣。不補虛以治瘡,反瀉毒以耗血,此世人治梅瘡所以多不效。   附:梅昆璧治楊梅瘡水藥方     金銀花 防風 歸尾 紫花地丁 川萆薢 川牛膝 甘草稍 金蟬蛻 羌活 威靈仙 連翹 赤芍 臼蘚皮 何首烏以上各一錢 土茯苓一兩 瘡在頭上,加荊芥、白芷各八分。瘡在下部,加木瓜、木通各五分。瘡在頭上下部,荊芥、白芷、木瓜、木通併用。 右水煎服十劑,日服一劑。先將鮮豬肉淡煮湯,服藥後即以淡肉湯一碗壓之,令瀉下惡物,每出大便,即在空地上挖一土坑,瀉入坑內,即將泥土掩蓋好,恐其毒氣傳人,為害非淺。

腰疽門 一則

  人有腰眼之間,忽長疽毒,疼痛呼號,似乎陽症,然腰腎乃至陰之地,未可作陽疽治之,若竟作陽症治,大不宜也。此症雖本于過忍其精,欲泄不泄以成斯毒,似乎純是陰分之過,但腰間雖不遠于內腎,火發而毒成,則陰中有陽,未可純以陰症治之,必須合陰陽并治之,化其毒則毒去如掃。倘不補陰而竟治其毒,則腎氣愈傷而毒難速化。即補陰而不補陽,則陰無陽不生,毒且深藏于腎宮而不得外泄矣。方用兩治散:   白朮一兩 杜仲一兩 當歸一兩 金銀花三兩 防己一錢 豨薟草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輕,二劑而痛止,三劑全愈。   此方用朮、杜仲以利其腰臍,氣通而毒自難結也,又得金銀花、當歸之類補中有散,而防已、豨薟直入腎宮,以袪其濕熱之毒。陰陽無偏勝之虞,邪正有解分之妙,自然一、二劑成功,非漫然僥倖也。

擎疽門 一則

  人有手心之中,忽然紅腫高突,變成一疽,疼痛非常,晝夜無間,世人所謂擎疽也。人生此疽,多因冤家債主相尋。內外治療,往往不能收功,有流血而至死者,似乎不必治也。然而有病無方,又安見吾道之大乎。苟肯懺悔於臨時,怨艾于將死,安在不可救乎。況此疽之生,雖是冤孽,亦因病人有火熱之毒,乘機而竊發也。故消其火熱之毒,何不可奏功耶。惟是火熱非起于一朝,而解毒難憑於小劑。蓋毒成于熱,而熱起于火,火之有餘,終是水之不足,不大料以滋水,惟小劑以滅火,安得取勝乎。治法必須大用補水之劑,而少佐解毒之味,則擎疽自愈矣。方用釋擎湯:   玄參二兩 生地一兩 金銀花二兩 當歸一兩 紫花地丁五錢 貝母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二劑而痛止。已潰者再服四劑,未潰者再服一劑,無不全愈。愈   後仍須懺悔,則無後患。苟遷善不誠,改過不勇,未必不變生他病,非此方之過也。   若論此方,滋水以治火,補正以解毒。自居于無過之地,又何擬議哉。

腳疽門 二則

  人之腳指頭忽先發癢,已而作痛,指甲現黑色,第二日腳指俱黑,三日連足面俱黑,黑至腳上脛骨即死,此乃無名腫毒。得之多服春藥,是火熱之毒,非腳疽可比。若腳疽,止黑在腳指而不黑至腳面也。然腳疽最凶,雖不如無名腫毒之橫,而速殺人則一也。蓋腳為四餘之末,宜毒之所不到,何以及凶惡至此?正以毒所不到之處,而毒聚不散,反出于指甲之間,則毒盛非常,而治之轉不可輕視。然則用泄毒之藥順治之可矣,而孰知不然。凡人身之氣盛,則周流于上下,毒斷不聚于一處。惟氣血大虧,不能遍行夫經絡,而火毒惡邪乃固結於骨節之際。腳疽之生,正氣血之虧,不能周到之故。然則,烏可單泄毒以重傷其氣血乎。治法必須大補氣血而加之泄毒之味,則全勝之道也。方用顧步湯:   牛膝一兩 金釵石斛一兩 人參三錢 黃芪一兩 當歸一兩 金銀花三兩 水煎服。   一劑而黑色解,二劑而疼痛止,三劑全愈,若已潰爛,多服數劑,無不愈也。   此方用金銀花以解毒,非用牛膝、石斛則不能直達于足指,非用人參、歸、芪亦不能氣血流通以散毒也。故用此方治腳疽多效。即是無名腫毒,用此方治之亦可得生。世醫有用刀切去腳指,亦是治法。然不若用此方,于補中敗毒,起死為生,既無痛楚之傷,又有全活之妙也。

  人有腳腿之上,忽然腫起一塊,其色如常,復又不痛,人以為癰疽也,孰知是氣虛之故乎。夫癰成于腫,未有腫而不變為癱者,予獨謂氣虛而非癰,人誰信之。嗟乎,氣所以行血者也,氣行則血行,氣血兩行,總有邪氣,斷難成腫。邪氣之盛,由于氣血之衰,其腫為癰,每每作痛,而色必變為紅赤也。今既不痛,而色又不變,是有腫之名而無腫之實,全是氣虛而無以養,非耶盛而氣不能制也。治法止補氣以扶正,不須化毒以袪邪。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生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升麻五錢 陳皮一錢 生甘草二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十劑而腫自消。   補中益氣湯補氣之聖藥,非消毒之神劑,何以用之而腫消耶。蓋真氣奪則虛,邪氣盛則實。真氣既虛,邪氣益盛,不用補氣之藥,氣何以行而腫何以化耶。補中益氣湯善能補氣,所以即能消腫也。況又益以化痰去濕之品乎,故更易收功耳。

鬢疽門 一則

  人有兩鬢之中忽然生疽,紅腫高突數寸,頭面眼鼻俱浮,其狀不堪,異乎平常相貌,此陽毒也。蓋兩鬢近于太陽,乃陽之位也,陰氣不能到此部位,故兩鬢生疽,當作陽症治之。然是陽症,往往有變為陰症者,所以陽藥中必加入陰分之藥,以豫防其害。若已潰破腐,更須陰藥多于陽藥,消息而善治之也。今有一方,名曰理鬢湯,治未潰已潰,未爛已爛,無不收功。方用:   金銀花三兩 白芷二錢 川芎一兩 當歸一兩 夏枯草三錢 水煎服。未潰者二劑即消,已潰者四劑全愈。   此方用金銀花、夏枯草以解火毒,用白芷、川芎以引入兩鬢太陽之間,則金銀花、夏枯草更得施其袪逐之功。又妙在當歸之補氣血,陰陽雙益,正足而邪自難變,安得不速愈哉。

唇疔門 一則

  人之唇上生疔瘡者,或在口角之旁,或在上下唇之際,不必論其大小,大約皆脾胃之火毒也。最宜速散,否則毒氣熾炎,必且艱于飲食,往往有腐爛而死者。疔瘡毒愈小而愈橫也。治法宜急泄其火毒,而又不可損傷脾胃之氣,則毒不難散矣。方用救唇湯:   紫花地丁一兩 金銀花一兩 白果二十箇 桔梗三錢 生甘草三錢 知母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疼痛止,二劑瘡口消,三劑全愈。若已腐爛者,五劑自然奏功。   此方治頭面上之疔瘡俱可獲效,而治口唇之疔更能神驗。此方有白果、桔梗善走唇口,引金銀花、紫花地丁至于生瘡之處,一概盡去其毒也。

瘰癧門 二則

  人有生痰塊於頸項,堅硬如石,久則變成瘰癧,流膿流血,一塊未消,一塊復長,未幾又潰,或耳下,或缺盆,或肩上下,有流出患走之狀,故名鼠瘡,又名串瘡,言其如鼠之能穿也。世人謂其食鼠竊餘物,以成此症,而不盡然也。蓋瘰癧之症,多起于痰,而痰塊之生,多起于鬱,未有不鬱而能生痰,未有無痰而能成瘰癧者也。故治瘰癧之法,必須以開鬱為主。然鬱久則氣血必耗,況流膿流血,則氣血更虧,徒消其痰,不解其鬱,但開其鬱,而不化痰,皆虛其虛也,不能奏功。方用消串丹:   白芍一兩 白朮一兩 柴胡二錢 天花粉三錢 茯苓五錢 陳皮一錢 附子一片 甘草一錢 蒲公英三錢 紫貝天葵五錢 水煎服。連服八劑而痰塊漸消,再服十劑而瘰癧盡化,再服一月全愈。愈後可服六君子湯,以為善後之計,斷不再發。   此方妙在蒲公英與紫貝天葵為消串之神藥,然非佐之以白芍、柴胡則肝木不平,非輔之以白朮、茯苓則脾胃之土不健,何以勝攻痰破塊之烈哉,惟有攻有補,則調濟咸宜。得附子之力,以引群藥直搗中堅,所以能愈宿疾沉疴於旦夕耳。

  人有久生瘰癧,兩頸之間盡多潰爛,胸膈之上無非痰塊,已有頭破欲腐者,遂至身體發熱發寒,肌肉消瘦,飲食少思,盜汗自汗,驚悸恍惚,此等症原係難醫,然治之有法,尚可救也。大約瘰癧初起,宜解鬱為先,而佐之補虛,以消其毒。倘執尋常治法,以袪痰敗毒為事,鮮不速死。方用轉敗丹:   人參二兩 柴胡二錢 白芍三錢 金銀花三兩 當歸二兩 半夏五錢 白朮一兩 生甘草三錢 水煎服。四劑而胸間之痰塊盡消,再服四劑而頸上潰爛亦愈。將前方減半,再服十劑,瘡口悉平,不再發也。   此方補多于消,而開鬱寓于中,化痰存其內。世人從未有知此法者,但一味攻毒,所以愈攻而愈壞也。曷不以此方試之哉,殺運無窮,神力難信,世見此等治法,無不驚走辟易。否則,且有刺譏訕笑,摘吾方之過奇,謂大言不慚,何可為訓。孰知卻是袪病之仙,奪命之異藥哉。予不勝掩卷而三嘆也。

痔漏門 四則

  人有肛門內外四旁,忽然生長紅瘰,先癢後疼,後成為痔,日久不愈,此症皆濕熱所成也。而得之故,縱飲者為多。江南人常生此症,因地氣之濕熱,又加酒熱之毒,所以結于肛門邊不能遽化。夫肛門通于大腸,凡有濕熱亦隨大便出,何以積而成痔?以濕熱在大腸不能久留,勢必盡趨于肛門,而肛門為大腸鎖鑰,未免有關閉防範之意,不容濕熱直出于門外,蓄積久濕熱毒,肛門獨受之矣。有毒必然外形,不生痔于肛門之內,必生痔于肛門之外,雖內外似乎少殊,而作楚則一也。然治之法,烏能舍濕熱而他求乎。惟是肛門去脾胃甚遠,化濕熱之毒不能不假道于脾胃,肛門未必受益而脾胃先損,所以無成功耳。故用藥必須無損于脾胃而有利于肛門者,治之始克奏功。方用益後湯:   茯苓一兩 白芍一兩 地榆三錢 穿山甲一片,土炒,為末 山藥一兩 薏仁一兩 水煎。   連服四劑而肛門寬快,又四劑內外之痔盡消,再將前方每味加增十倍,修合丸散,以蜜為丸。每日未飲之先滾水送下五錢。服一料自然全愈,不再發也。   此方利水去濕熱,既無傷脾胃,復有益肛門,蓋兩得之也。

  人有肛門邊先生小癤,每因不慎酒色,遂至腐爛變成痔漏瘡,不能收口,後長生肉管,每歲一管,流膿淌血,甚至為苦。世人治法,多用刀針掛線,徒受苦楚,而內毒未除,外口難長,經年累月,難以奏功。豈果漏瘡而終不可治乎,抑酒色之戒不嚴,而治之不得其法。蓋肛門之肉,不比他處之肉,而肛門之皮,亦不比他處之皮。他處之皮肉,非橫生則縱生也。惟肛門之皮肉,有縱有橫,最難生合。況大便不時出入,又加以刀針掛線,切勿輕用。惟消其濕熱之毒,內治為佳。然而漏生既久,毋論漏不可止,而氣血反傷,終難奏效也。方用補中用消,則何漏之不可痊哉。方用青龜丸:   烏龜一個 茯苓五兩 薏仁六錢 羊蹄後爪四副 穿山甲五錢,俱用土炒 人參二兩 青苔乾者,一兩 黃芪八兩 當歸三兩 瓦松二條,陰乾,不可火焙 白芷一兩 槐米一兩 各為細末。將龜用石臼搗死,以藥末拌之,飯鍋內蒸熟,將龜肉與甲火焙乾,為末,同前藥用蜜為九。每日服三錢,服至一月而漏瘡乾,服至二月漏瘡滿,服完全愈,不再發。但服藥時務必獨宿,戒酒色三月。   倘服藥時不斷酒色,不能奏功,不可不慎。   此方治漏實有神效,非世上大概之方。況雖去濕而復不散氣,雖敗毒而又不損血,補破于無形,填隙于有孔。我願人敬服此方,堅守三月之戒,以去十年之病也。

  人有大便時先射血幾許,而始溺糞者,人以為便血病也,誰知肛門暗生血痔乎。夫痔久必變為漏,宜流膿血。不知受病不同,而見症亦異。此等之症,多得之飲燒酒過多,熱走于直腸而不得遽泄,乃結成小痔不化,久則皮破而血出。此血乃外出于直腸之外,而非出于直腸之中,乃膀胱之血也。夫膀胱化氣而不化血,酒毒滲入膀胱,將酒氣化水出于陰器,而酒毒爍血不能從陰器而出,勢不得不趨大腸肛門而出矣。無奈門徑各別,戶口牢關,無可出路,而酒毒結于直腸之外,毒向內攻,而直腸之痔生矣。痔生必破,乘隙而膀胱之血注之,久且以血引血,不獨膀胱之血盡歸之也,乘大便之開關,血先奪門而出,故先大便而出射,正見其欲出之速耳。治之法似宜急填其隙,使血出之無路為第一策。然私竇既開,漏卮易洩,不亟清其上游之源,而但截其下流之隙,非計之善也。方用清源散:   黃連三錢 茯苓五錢 白芍五錢 葛根二錢 白芷三分 槐花三錢 地榆三錢 人參三錢 穿山甲土炒,為末,一錢 白朮五錢 車前子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末。服三劑,血較前更多,三劑後減去黃連,再用三劑,血止而痔愈矣。愈後必務斷酒,終身不可服也。若女色止忌三月,永不再發。倘不能禁,不必為之治療,必先說過而後醫也。   此方妙在用黃連之多,以解酒熱之毒,所謂先清其源也。上游無病而下流自然安閒,況諸藥又分配得宜。無非去濕化熱之味,堵截之方,又何能加于此哉。

  人有胸間生瘡,因不慎酒色,遂成漏竅,長流血液,久則神形困憊,腰痛難伸,行同傴僂,人以為心漏也,孰知是腎虛而成漏乎。夫心腎本相通也,心之氣必得腎之氣以相生,腎之氣必得心之氣以相閉,心漏之成于腎氣之泄也。欲心漏之愈,安可不急治其腎氣之衰乎。然而治腎而心之氣不閉,則補腎與不補同,蓋有出氣而無止氣耳。或謂,凡漏瘡多成于濕熱,但補腎而不閉心之竅,則漏不能愈,閉心之竅而不去其濕熱,而但治其心腎,恐漏亦不能愈也。然漏亦不同也,漏在他處者,可泄其濕熱,而漏在胸間者,不可泄其濕熱。蓋心漏成于腎虛,腎虛則寒,而非熱也。腎虛者,腎水虛而非邪水盛也。治之法,補其真陰而邪水自消,溫其腎寒而濕熱自退。方用溫腎丹:   鹿茸二個 附子二個 青鹽二兩 人參二兩 瓦蔥二枝 紅棗四兩 各為末,紅棗煮熟,搗為丸。每日空心、酒下三十丸。服半月而腰痛減,服月餘而心漏愈矣。   此方之奇,全在鹿茸,既能益腎中之水火,而更能補心中之缺陷。又加之附子之辛熱,則無經不達,引鹿茸直入于心腎,以填補其空竅。如青鹽者,鹹以耐堅也。蓋漏瘡必多竅孔,故流血亦多,血得鹽則止而不流也。瓦蔥者,消濕熱于無形,雖心漏非濕熱之病,然未免少有留存,則孔竅難塞,故兼用以防其變。誠恐氣虛不能化,更益以人參生氣于心腎之間,助茸、附之力通達于上下,尤易成功也。

頑瘡門 二則

  人有久生惡瘡,或在手足,或在胸背,或在頭面,終年經歲而不愈,臭腐不堪,百藥罔效,外藥敷之不應,內藥服之無功,世人故謂之頑瘡。然瘡雖頑,治之當如何?蓋人身氣血和,斷不生瘡癤,間或生之,亦旬日而愈。其不和者,或因濕浸,或因熱盛,或因濕熱寒邪之交至,遂至氣結而不宣,血滯而不散,結于皮而皮生瘡,結于肉而肉生瘡。久則膿血不淨,因而生蟲。人以為蟲也,又用殺蟲之藥,而反傷其皮肉,則氣血愈虛,力難兼到,棄皮肉于膜外而不顧,則瘡成為冥頑不靈之患矣。故治瘡皆以行氣活血為主,而蟲與毒不必計也。然而血不易活,氣不易行,非補氣補血不可。蓋氣得補而氣自行于周身,血得補而血自活于遍體也。方用救頑湯:   當歸一兩 黃芪一兩 白朮一兩 生甘草三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一兩 柴胡一兩 茯苓五錢 半夏二錢 防風一錢 連翹一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瘡口必然發腫,斷不可懼。從前無效,今服藥發腫,乃藥助氣血與瘡相戰也,乃速愈之機。再服二劑,不痛而癢矣。再服二劑,癢止而肉生矣。再服二劑,結靨而愈。再服二劑,不再發。   此方單去活血行氣,得補之力也。氣行血活,蟲將安寄?故不必殺蟲而頑瘡自盡愈矣。

  人有內股生瘡,斂如荳許,翻出肉一塊,宛如菌狀,人以為蟲蝕外翻也,孰知是肝經風熱血燥之故乎。夫肝熱則生風,此風乃內風而非外風也。外風清涼而內風蘊熱,故外風宜散而內風宜清。然但清其風而不補其血,則熱不可解,而風不可舒也。必須養血之中而益之清熱之味,則燥不能燥,熱退而風自靜矣。方用清風湯:   白芍一兩 人參五錢 當歸五錢 白朮三錢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川芎二錢 丹皮三錢 沙參三錢 柴胡一錢 天花粉三錢 連翹一錢 水煎服。一連數劑,瘡口自斂。   此方滋血以養肝,非消肉以化毒。然何以瘡斂而愈也?蓋瘡成于肝木之旺,平肝而血無過燥之虞,自然風散而熱無炎燒之禍也。苟不平肝而內用降火之品,外用追蝕之法,則蝕而又翻,翻而又蝕,其肉益大,而氣愈虛,變出非常,正難救援耳。

接骨門 二則

  人有跌傷骨折,必須杉木或杉板將已折之骨湊合端正,用繩縛住,不可偏邪歪曲,緊緊又用布紮,無使動搖,萬不可因呼號疼痛,心軟而少致變動輕鬆,反為害事。收拾停當,然後用內服之藥。苟或皮破血出,尤須用外治之藥也。但骨內折,而外邊之皮不傷,正不必用外治之藥,然內外夾攻,未嘗不更佳耳。內治之法,必須以活血去瘀為先,血不活則瘀不能去,瘀不去則骨不能接也。方用續骨神丹:   當歸二兩 大黃五錢 生地一兩 敗龜板一兩,為末 丹皮三錢 續斷三錢 牛膝二錢 乳香末 沒藥末各二錢 桃仁三十個 羊躑躅一錢 紅花二錢 白芍一兩 水煎服。二劑而瘀血散,新血長,骨即長合矣。再服二劑,去大黃,又服四劑則全愈矣。   外治之法,必須用膏藥而加之末藥,滲于傷處為妙。膏名全體神膏:   當歸二兩 生地二兩 續斷一兩 牛膝一兩 甘草五錢 地榆一兩 茜草一兩 小薊一兩 木瓜一兩 杏仁三錢 人參一兩 皂角二錢 川芎一兩 劉寄奴一兩 桑木枝四兩 紅花二兩 白朮一兩 黃芪一兩 柴胡三錢 荊芥三錢 用麻油三斤,熬數沸,用麻布瀝去渣,再煎,滴水成珠,加入黃丹末,水漂過一斤四兩,收為膏,不可太老。再用乳香三錢,沒藥三錢,自然銅醋浸燒七次,三錢,花蕊石三錢,麒麟竭五錢,白蠟一兩,海螵蛸三錢,為細末,乘膏藥未冷時投入膏中,用桑木棍攪勻取起,以瓦器盛之。臨時以煨攤膏,大約膏須重一兩。   既攤膏藥,再入細藥,名為勝金丹:   麝香三錢 血竭三兩 古石灰二兩 海螵蛸一兩 自然銅末如前製,一錢 乳香一兩 沒藥一兩 花蕊石三錢 冰片一錢 樟腦一兩 土狗子十個 地蝨乾者一錢 土鱉乾者一錢 人參一兩 象皮三錢 琥珀一錢 兒茶一兩 紫石英二兩 三七根末一兩 木耳炭一兩 生甘草末五錢 和勻,以罐盛之。每膏藥一個,用勝金丹末三錢,滲在膏藥上貼之。大約接骨不須二個也,重則用膏藥二個。此膏此末皆絕奇絕異之藥,倘骨未損傷,只消貼一張即痊,不必加入勝金丹末藥也。   三方內外治法皆有不可形容之妙,內外同治,旦夕即能奏功。世傳得此三方,可無憂折傷之不可救也。

  人有從高而下墮於平地,昏死不甦,人以為惡血奔心也,孰知是氣為血壅乎。夫跌仆之傷,多是瘀血之攻心,然而跌仆出于不意,未必心動也。惟從高下墜者,失足之時,心必驚悸,自知墜地必死,是先挾死之心,不比一蹶而傷者,心不及動也。故氣血錯亂,每每昏絕而不可救。治之法,驅其瘀血而必佐之甦氣之品,而血易散,而氣易開。倘徒攻瘀血,則氣閉不宣,究何益乎。方用甦氣湯:   乳香末一錢 沒藥末一錢 蘇葉三錢 荊芥三錢 當歸五錢 丹皮三錢 大黃一錢 桃仁十四粒 羊躑躅五分 山羊血末五分 白芍五錢 水煎。調服一劑而氣甦,再劑而血活,三劑全愈。   此方甦氣活血兼而用之,故奏功神速。方中妙在用羊躑躅與蘇葉、荊芥,因其氣亂而亂之,則血易活而氣易甦矣。

金瘡門 一則

  人有殺傷而氣未絕,或皮破而血大流,或肉綻而腸已出,或箭頭入膚,或刀斷背指,死生頃刻,不急救可乎。大約金刀之傷,必過于流血,血盡則發渴,渴若飲水,立刻即亡,故刀傷之渴,斷須堅忍。世人有飲水而愈者又是何故?蓋其人素有熱病,得水即熱解,而不可執之以治凡有傷而渴者也。但渴即不可飲水,又將用何藥解渴,要不能外補血以救之。然而既補血以止渴,刀鎗之口大傷,所補之血仍然外泄,血流無止渴之期,亦速死之道也。故補血之中,仍須用止血之藥,而止血之內,更須用生肉之劑,則惡血不致攻心,內火不致燒胃,庶死者可生,破者可完,斷者可續也。方用完膚續命湯:   生地三兩 當歸三兩 麥冬三兩 元參三兩 人參二兩 生甘草三錢 三七根末五錢 續斷五錢 地榆一兩 乳香末 沒藥末各三錢 劉寄奴三錢 花蕊石二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一劑口渴止,二劑瘡口閉,三劑斷縫生,四劑全愈。   此方補血,加之止澀之味,使血之不流,肉之易長是也。何以又用補氣之藥,蓋血傷不易速生,補氣則氣能生血,且血生以接肉,又不若氣旺以接肉之更易,所以于補血之中兼用補氣之藥也。然不用參、朮,未嘗不可建功,終覺艱難不速。此方凡有刀傷,皆可治療,但視其所傷之輕重,以分別藥料之多寡耳。

物傷門 三則

  人有為虎所傷,無論牙爪,流血必多。大約虎傷者,多在頸項,必有深孔,或兩個,或四個,其孔一時即變黑色,痛不可忍。急用生豬油塞之,無豬油則用生豬肉填之,則肉入孔中,隨塞隨化,庶不致所傷之肉再腐,然後急買地榆半斤,為末,敷其虎傷之處,血即頓止,隨用湯藥以解其渴。蓋虎傷之後流血必多,而虎又有熱毒,直來犯心,故口渴之甚,斷不可即與水飲,萬不得已可與小便飲之。急用治虎湯:   當歸三兩 地榆一兩 生地三兩 黃芪三錢 三七根末一兩 麥冬三兩 水十碗,煎數碗,恣其暢飲,服完必安然而臥。明日傷處大癢,又服一劑,又臥。如是五日,瘡口生合而愈。   此方大補氣血以生肌,加地榆以化虎毒,加三七根止血收口。藥料無奇,而收功實神妙也。

  人有為蛇所傷,或在足上,或在頭面,或在身腹之間,足腫如斗,面腫如盤,腹腫如箕,三日不救,則毒氣攻心,人即死矣。蓋蛇乃陰物,藏于土中,初出洞之時,其口尚未飲水,毒猶未解,故傷人最毒。治以解毒為主。惟是蛇毒乃陰毒也,陰毒以陽藥解之,則毒愈熾。必須以陰分解毒之藥,順其性而解之也。方用袪毒散:   白芷一兩 生甘草五錢 夏枯草二兩 蒲公英一兩 紫花地丁一兩 白礬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腫漸消,二劑而毒盡從大小便而出,三劑全愈。   此方白芷雖是陽分之藥,得夏枯草陽變為陰。紫花地丁、蒲公英、甘草、白礬之類盡是消毒之味,又且屬陰,陰藥以化陰毒,自易奏功,所以助白芷直攻蛇毒而無留餘之害也。或問,解蛇之毒既不可用陽分之藥,何必又用白芷?不知蛇毒正用白芷,方能除袪。世人不善用之,所以有效有不效。今用之於陰分藥中,自無不效矣。又何可舍白芷而另求他藥,反致無功乎。或又問,雄黃亦制蛇毒之品,何不用之?然而白芷陽中有陰,不此雄黃之純陽也。雄黃外用可以建奇功,而內用每至僨事,不若白芷之用于陰中,可收全功耳。

  人有為癲狗所傷者,其人亦必發癲,有如狂之症,世以為其人必生小狗于腹中,此誤傳也。因其發出狂癲有如狗狀,見人則咬,逢女則嬲,非狗生于腹中,不宜有此景象。況人為癲狗所傷,大小便必一時俱閉,不能遽出,大小便虛用努力,似若生產艱難。且外勢急痛,腰腹作脹而死,人以為腹中生狗不能產而死。云腰痛者,乃小狗內咬也,豈不可笑哉。其實狗誤食毒物而發癲,亦為所傷。則毒氣傳染於人,狗愈而人死矣,最可畏之病也。然而得其法以解毒,則病去如掃,正不必過懼也。夫犬性最熱,狗食物而發癲,乃食熱物之故,或食自死之肉,或餐熱病之屍,多成癲病。然則狗發癲狂,實熱上加熱也。解其熱毒,何不愈之有。但世人未知解法,所以不救耳。予逢異授奇方,不敢自秘,傳以救世焉。方用活命仙丹:   木鱉子三個,切片 斑貓七個,陳土炒,去頭足,米一撮炒 大黃五錢 劉寄奴五錢 茯苓五錢 麝香一分 各研細末,和勻,黃酒調服三錢,一劑而毒氣全解,至神之力也,不必二服,七日皆能奏功。過七日外,必須多服數次,無不可救。服藥切忌色慾,須二月不行房。并忌發物,餘無所忌。   是方用木鱉、斑貓者,以狗最畏二物也。木鱉大涼,又能瀉去熱毒,得大黃以迅掃之,則熱毒難留。劉寄奴善能逐血,尤走水竅,佐茯苓利水更速,引毒氣從小便而出也。麝香雖亦走竅,然用之不過制斑貓、木鱉,使之以毒攻毒耳,中有妙理,非漫然而用之也。

癩門 一則

  人有遍身發癩,皮厚而生瘡,血出而如疥,或痛或癢,或乾或濕,如蟲非蟲,人以為濕熱之留于皮膚也,孰知是氣血不能週到滋潤乎。世多以苦參煎湯或豨薟、白芷之類外治,而終無成效,正坐於氣血之虛也。蓋氣血足則經絡無閉塞之虞,氣血旺則毛竅無乾枯之害。且氣足血旺,則熱散濕消,何至淤滯而不通散,結于皮膚之外。故治癩之法,專以補氣血為主,而佐之消濕散熱之味。雖十載沉疴,尚可奏功于旦夕,矧目前之近癩乎。方用掃癩丹:   黃芪三兩 當歸二兩 防風二錢 茯苓一兩 白朮一兩 生甘草三錢 麥冬一兩 金銀花二兩 芍藥一兩 川芎五錢 熟地一兩 山萸五錢 元參一兩 荊芥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皮色潤,又服二劑而乾燥解,連服十劑全愈。   此方大補氣血,無異枯涸之田,一旦忽逢霖雨,生機勃勃,又何至有塵埃之敝野哉。

刑杖門 一則

  人之腿受官刑,皮肉腐爛,死血未散,疼痛呼號,似宜用膏藥、末藥外治為佳。然而受刑深重,不急內消,專恃外治,則逍遙膜外,安能衛心,使惡血之不相犯乎。此內治之斷不宜遲也。然而,世人外治之方多有神奇,而內治之方絕無應驗,往往有一時心亂而死者。雖犯法遭刑,多緣惡積,保無受冤之屈棒乎。冤氣在心,則肝葉開張,肝氣收斂,尤善引血入心,使無辜之人一旦輕死,療治無法,是誰之愆。鐸求異人特傳一方,一受官刑,即時煎服,斷無性命之虞。服後,然後用膏藥、末藥外治,內外夾攻,則瘡口易愈矣。內治方名為衛心仙丹:   大黃三錢 當歸一兩 紅花三錢 桃仁三十粒 生地一兩 丹皮三錢 木耳三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惡血散矣,不必二劑也。然後以膏藥貼之,膏方名護心仙丹:   大黃一兩 沒藥三錢 乳香三錢 白蠟一兩 松香五錢 骨碎補五錢 當歸一兩 三七根三錢 敗龜板一兩 麝香五分 各為細末,豬板油一兩,將白蠟、松香同豬油在銅鍋內化開,後將各藥末拌勻,為膏藥。貼在傷處,外用油紙包裹,再用布纏住。輕者一膏即痊,重者兩膏足矣。夾棍傷重,大約不須四個,即可行步無虞矣。   此二方至神至奇,內方使惡血盡散,外方使死肉之速生,合而用之,又何至損人性命哉。

辨證錄 幼科 卷之十四

驚疳吐瀉門 七則

  兒科之病,驚、疳、吐、瀉為多,四者又相為終始。大約因疳而成吐,因吐而成瀉,因瀉而成驚。故小兒口內流涎,乃疳之兆也。起首即治疳,而吐瀉之症不作,又何致驚症之生也。惟其失治疳症,而胃氣受傷矣。小兒純陽,原無損于陰氣。傷胃氣者傷陽氣也,陽傷陰亦傷矣。傷陰者,傷脾氣也。人生後天以脾胃之氣為主,脾胃兩傷,無氣以養心,而驚之症起矣。是驚乃虛病,而非有外風之入也。然則吐、瀉、驚俱脾胃之虛寒,而疳乃脾胃之實熱也。不知小兒因多食水果,以致口熱而成疳。口熱似乎陽旺也,然而陽極則變為陰矣。故疳症既久而作吐,正陽變為陰之驗也。可見驚、疳、吐、瀉俱是虛症,補脾胃而四病皆易愈也。世醫分驚為風,分疳為熱,分吐、瀉為寒,亦未深知小兒之症耳。孰知單治脾胃之虛,而四症不必治而自愈也。方用活兒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分 茯苓二錢 陳皮一分 巴戟天一錢 白芍一錢 柴胡二分 當歸五分 山查五分 神麯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驚、疳、吐、瀉無不即安,二劑全愈,三劑不再發也。   此方健脾開胃,又能平肝,使肝亦無鬱滯之患,自能疏通土氣,變剋土之肝反為益土之肝矣。脾胃無非生氣,而吐瀉自止,何至四肢無養,變成角弓反張之急慢驚風哉。

  小兒生疳,上下牙床盡腫,口角涼涎,咳嗽不已,咽喉腫痛,人以為疳症脾熱也,誰知是胃火之上升乎。夫既是胃火,宜用泄火之藥,瀉火而不效者,以火過於盛,將陽變為陰矣。故用降火之藥以瀉火而火不降,轉至困憊者,正《內經》所謂壯火食氣也。蓋少火宜瀉,而壯火宜補。不補胃以治火,反瀉火以損胃,安得而不加困憊哉。治之法,補其胃氣之虛,少加息火之味,則疳症不治而自愈矣。方用平肝湯:   茯苓三錢 白朮一錢 陳皮二分 神麯五分 麥冬二錢 元參二錢 桔梗一錢 蘇葉三分 人參三分 枳殼二分 黃芩三分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而疳症愈,不必四劑也。   此方補胃以散火而火自平者,以火出于土之中也。土健而火藏,土衰而火現,故補其土而火藏于下,又何至上升于口頰之間乎。況方中有解火之味在于補之內,則土引火而自歸,火亦隨土而自息矣。

  小兒生疳之後,飲茶水則吐,後則不飲茶水而亦吐,困弱之極,人以為熱吐也,誰知是熱變為寒而吐乎。夫疳症本熱也,疳久則寒者,以胃土之傷,土衰則火旺,火旺則土亦衰,土益衰而前火之旺自減,火土兩衰,安得不寒乎。況小兒最喜者,生冷也。土衰又加生冷,自然作吐矣。故止吐以健胃為主,單用止吐之藥,吾未見其能止也。即偶止吐于一時,未必不動吐于後日,惟健胃以止吐,則胃強而吐不再發也。方用六君子湯加味用之。   人參一錢 白朮二錢 茯苓二錢 甘草一片 半夏五分 神麯三分 陳皮三分 白荳蔻一粒 水煎服。一劑即止吐,二劑全愈。   此方健胃以止嘔,治大人尚有成功,況小兒乎。小兒嘔吐,世人視為輕症,往往不以為意,變成大病而不可救。以胃氣之傷不能生養夫四肢,而角弓反張之病現,乃陰虛而成之也。今以此方扶其胃氣,胃健而飲食能受,既無嘔吐之傷,自有灌注之益,又何至有驚風之病哉。

  小兒大吐之後,忽然大瀉,雖吐止而瀉不肯止,倦怠之極,人以為吐變瀉則其氣順矣,誰知其氣愈逆乎。夫吐乃傷胃,而瀉乃傷脾也。氣順宜吐止而愈矣,今吐止而大瀉,乃胃傳於脾矣。由腑而入臟,是由表而入裏也,較吐更甚。蓋吐症補胃而可愈,而瀉症宜兼補脾。雖脾胃有同治之法,補胃自必補脾,但吐後作瀉,則補脾必須補胃也。方用生脾助胃湯: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甘草三分 肉桂一錢 茯苓五錢 神麯五分 附子一片 水煎服。   一劑而瀉止,二劑全愈。倘服之不應,不必治之矣。   此方治小兒之瀉,效驗如嚮,百人中可救九十,彼不應者,乃陰陽兩絕之人也,非藥之過耳。世人見參、附如酖毒,不敢浪用。醫生用之,亦輒抵毀,自陷於死亡,哀哉。

  小兒上吐下瀉,眼目上視,死亡頃刻,其狀宛似慢驚風,人以為驚風之症也,誰知是脾胃之氣將絕乎。小兒至此,亦人鬼之關也。若作慢風治之,用牛黃等丸,下喉即死矣。夫脾胃之氣將絕,是陰陽之氣欲脫也,非急救其氣,何能再活。救氣之藥,舍人參無第二味也。世間之藥,無過人參,至四、五錢以救嬰兒之吐瀉,無論近人無此膽氣,即古人亦無此方法,毋怪嬰兒之多亡也。予逢異人,訓予救小兒垂危之症,惟有多用人參,可變危為安。鐸試之,無不奇效。蓋小兒脾胃虛寒,以致上吐下瀉,正至危之症也,宜多用人參以救之。方用安兒至寶湯: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巴戟天三錢 附子一錢 麥芽一錢 枳殼三分 檳榔三錢 車前子二錢 白荳蔻三錢 扁豆二錢 蘿蔔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吐止,再劑瀉即止,三劑全愈。   此方全在用參、附之多,所以能奪命於將危,以人參能回陽于既絕,附子能續陰于已亡也。然非群藥佐之,則陰陽不能分清濁,而積穢亦不能袪除耳。故用參、朮以補氣,少少袪除,自能奏功。否則,烏可已傷而再傷,已絕而重絕乎。世人但尚袪除,全不識補中用攻之法,所以勞而無功也。

  小兒吐瀉之後,角弓反張,時而驚悸牽搐,人以為驚風之病也,誰知非風也,乃肝剋脾胃之土而土氣欲絕耳。此時萬不可治風,一治風以定驚,則立刻亡矣。蓋既經吐瀉則陰陽兩亡,所存者幾微之氣耳。不急救脾胃以續氣,反散風邪以損其氣,欲不趨于陰得乎。且脾胃欲絕,補脾胃之土,而不補命門、心包之火,則土寒而陽不可以遽回,陰不可以驟長。故必須補火以生土,補土以止驚。方用續氣湯: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巴戟天五錢 肉桂一錢 生棗仁三錢 遠志二錢 茯苓五錢 乾薑三分 附子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安,二劑更安,三劑全愈。   此方以十歲為準,每歲減二分。毋論慢驚、急驚,以此方投之,無不立效。蓋急慢驚風俱是虛症,非急為風而慢為虛也。世人以驚為風誤矣。不作風治則十人九活,一作風治則十人十死,以虛而兼風治則十人八死,以大虛治,而絕不治風,則十人十活也。喻嘉言謂驚風二字乃前人鑿空之談,勸行醫者絕口不道其言,雖過于憤激,然亦深憫小兒之誤死于非命,不得不大聲以救之也。但喻嘉言所立之方,尚兼風治,猶未洞悉底裏,不若直補土以救驚,補火以生土也。

  小兒驚症有慢驚、急驚之分,世以急驚屬之風,慢驚屬之虛,以此區別治療,生者頗多,似乎其說之不可易矣。誰知似是而非,亦殺人之說也。蓋小兒從無有驚風之症,此岐天師之所未定,而雷公之所不論者也。驚風二字,乃末世之醫創言以殺小兒者也。自此言出,殺小兒不啻數百萬矣。小兒何嘗有風,一作風治,千人千死,嗟乎!天心仁愛,何為使小兒不識不知,任其夭蕩耶。鐸授異人之教,救小兒驚症,絕不治風,無論急驚、慢驚,以人參湯調服,立刻奏功。不敢自秘,罄書竹簡,以聽世人公用。   人參三兩 自朮半斤 茯苓三錢 半夏一兩 廣木香三錢 柴胡一兩 檳榔五錢 荊芥炒黑,五錢 白芍三兩 山查一兩 枳殼一兩 麥芽五錢 神麯一兩 甘草一兩 乾薑一兩 麥冬去心,一兩 石菖蒲五錢 薄荷葉五錢 各為細末,蜜丸如龍眼大。凡遇急慢驚症,用一丸,以人參三錢煎湯泡開送下,無不全活。   方名保赤定驚丹。輕者一丸,重則二丸,無有不愈者也。泡開必須用人參煎湯,多多益善。若不用人參,效驗不能十分之捷,然亦可免死亡之兆也。願世人共佩吾言,萬勿執驚症為風症,忍為殺人之醫也。

便蟲門 二則

  小兒便中下寸白蟲,或蜉蛔之蟲,或吐出長短之蟲,種種不一,人以為濕熱之蟲也,誰知是脾胃之傷乎。小兒最喜食生冷之物,自然濕熱無疑。然而脾胃氣健,雖有濕熱,自易分消。惟是脾胃之氣傷,則難于運化,不生津液而生蟲矣。倘徒治蟲而不補其脾胃,則脾氣不能消,胃氣不能化,蟲且安居無恙矣,夫何益哉。惟補其脾胃之氣,則氣旺而自能治蟲,再佐以殺蟲之藥,蟲將何隙以逃生乎。此治之法,必須補中用攻也。方用治蟲丹: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百部一錢 檳榔五分 使君子十箇 枳殼五錢 白芍三錢 甘草三分 白薇二錢 黃連二分 半夏五分 水煎服。二劑而蟲盡化為水矣。但服藥之後,務須忌飲湯水茶茗。   此方殺蟲之藥離多,然入之健脾平肝之劑內,則正氣無傷,而蟲又殺盡,乃兩得之道也。

  小兒有糞門邊拖出長蟲,不肯便下,又不肯進入直腸之內,不痛不癢,人以為蟲口咬住也,誰知乃祟憑之乎。夫蟲口咬住,必然作痛。今安然如故,豈蟲口之自咬耶。蟲既不咬,宜隨糞而俱下。今不下而留半截于中,非祟憑而何。病既祟憑,宜非藥物可治,然而人有一念之悔心,醫即有一種之治法。使人苟遷善而求醫無術,又何以見吾道之大哉。況父母未有不愛其子者,見其子生蟲之異,未必不疑自身之譴尤,而畏鬼神之作祟,或告天而代為請禱,或信佛而自訴祈求。然而醫無以應之,不幾阻人改過之門乎。鐸得異人之傳,用藥外點蟲身,則立刻化為水。方名點虯丹:   水銀一錢 冰片一錢 硼砂一分 雄黃三分 樟腦一錢 輕粉三分 白芷一錢 薄荷葉三分 各研絕細末,以不見水銀星為度。水調少許,點蟲頭或身上,少刻即盡化為水。但點藥之時,必虔拜上天,然後點之則驗。否則,或驗或不驗也。不須內服煎藥,至奇之方也。   余恐負異人之傳,故罄書之辨證論後。異人者,余遊南嶽所逢道士,自號雷公,狀貌殊異。傳鐸《活人錄》,奇方最多,此方其一也。

痘瘡門 十五則

  小兒將出痘,身必發熱,口必發渴,眼必如醉,此時當以表藥散之,則火毒大解。無如世人未敢信為出痘,因循數日,見點而始用表散。有形之解與無形之解大有不同,所以輕變重,而重變死也。雖然,見點不用表藥則火毒又將安解,豈不藥得中醫而可望其自愈乎。不知能善用表散之藥,正自有功耳。大約痘瘡初出之時,不可不用表散之藥,而又不可全用表散,當于補中表散之,則正氣無傷,而火毒又可盡解也。方用至慈湯:   人參三分 荊芥炒黑,三錢 生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當歸三錢 茯苓二錢 陳皮三分 麥冬二錢 元參三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火毒少除,二劑火毒全散,不必三劑也。若已見點,則重變輕,而死變生矣。   此方正用柴胡、荊芥以疏通其表裏,得元參以去其浮遊之火,得生甘草以敗其毒。妙在人參、歸、冬之類俱是補氣補津之味,佐前藥以充其力,使無壅閉之憂,以速其至隱之火毒也。世人冶痘,一見用補,無不驚懼。誰知火毒非補,萬不能由內而發于外。能于補中用表散之法,何愁小兒之不盡登于壽考也。此方十歲為準,如週歲小兒,用十分之一,每歲增加可也。若十歲之外小兒,宜加人參而已,餘味不必加也。   小兒已出痘,遍身上下盡是鮮血點,粒粒可數,此至佳之痘也。不必發散,只須助其正氣,自然飽滿貫漿,收靨亦速,九日而始回矣。然而純用補劑,又慮呆補而無疏通之氣,恐速于見功,未免升上而不能降下,亦非治之善也。方用安幼湯:   當歸三錢 荊芥一錢 元參三錢 陳皮三錢 熟地三錢 麥冬三錢 生甘草五分 生地一錢 黃連一分 丹皮一錢 貝母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綻,不必二劑也。   此方妙在補中帶散,則痘瘡力足,無內怯之憂;散中實補,則痘瘡大泄,少外阻之禍。世人不知治法,往往一味是補,所以多留後患耳。至于一味呆散,未有不將佳痘而變為惡瘡者,每至死亡猶以為胎毒之未盡淨也,仍用散火敗毒之劑,以至不救。謂非醫殺之,而欲冀免于陰報也,得乎。幸人善用其方以安幼耳。

  小兒出痘,其痘瘡之色紅盛,煩渴,大便乾燥,小便短澀而黃赤,脈洪大不倫,舌上生瘡,此陽症之瘡也,切忌用濕熱之味。然又不可見為大熱,而即用寒涼之藥,恐火熱太盛,驟得寒涼,而火不肯遽退,熱不肯驟解,反至生變者有之。治法宜用寒而佐以化熱之品,用涼而輔以散火之味,則不違火熱之性,而自得寒涼之益也。方用全痘散火湯:   元參三錢 黃芩一錢 生甘草一錢 梔子一錢 桔梗二錢 生地二錢 荊芥三錢,炒黑 當歸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熱毒火毒盡行解散矣。   此方用芩、梔以清火,又得元參以退其浮遊之火,更妙在用荊芥、桔梗引火外出,而生地、當歸滋其腑臟之燥,則雨潤風吹,有不變火宅而清涼者乎。所以獲解散之功而無背違之失也。

  小兒出痘,痘瘡虛空,而色又清白,發癢中塌,身寒顫咬牙不已,腹中虛脹,上吐下瀉,脈復沉細微弱,此陰症之痘瘡也。蓋內寒之極,瘡不能發出,必須用大補氣血之藥,而佐以溫熱之味,則瘡無冰凍之虞。倘不知其故,而亦用寒散之品,則痘瘡內陷,而死亡頃刻矣,是陰痘戒用陰分之藥明甚。然而其中有似是而非者,又不可不辨,以痘瘡之善變也。色白,虛也,而發癢又有實症;身寒,涼也,而發顫又有熱症;腹脹,虛寒也,而吐瀉又多實熱之症。既非虛寒,而亦用溫熱之品,安得不死乎。然則,終何以辨之?吾辨之于舌焉。舌紅者熱,舌白者寒也。舌紅而帶白者,熱中之寒;舌白而微紅者,寒中之熱;舌大紅而又燥,熱之極也;舌純白而又滑,寒之極也。倘舌白而又滑,此陰症無疑。方用袪陰救痘丹:   人參一錢 當歸三錢 白朮三錢 附子三分 荊芥一錢 黃芪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色白者即變為紅,陽回而寒之氣盡散矣。   此方用參、芪、歸、朮以補氣血,氣旺而陰自難留,血足而陽自可復。然後益之附子,則奏功始神。方中又加荊芥者,以附子直攻其內,非荊芥則不能引附子外散耳。

  痘瘡初出,隱於肌肉之間,不見點粒,人以為瘡毒之內藏而不肯遽出也,孰知是氣虛而不能推送以發于外乎。論理用升麻、桔梗、羌活之類亦能外發,然而不補其氣,而惟用散藥,吾恐元氣益虛,痘發之後,未必無他病之生,尚非治之善者也。方用發痘散:   生黃芪二錢 甘草五分 當歸一錢 桔梗一錢 荊芥一錢 防風二分 水煎服。一劑而點粒見,再劑而痘盡出也,可以不必再服藥矣。   此方之妙,雖用桔梗、荊芥、防風之散藥,而實得黃芪、當歸補氣之力,則易于推送,所以火毒不能隱藏,一齊而盡出也。

  痘瘡已見點後,熱氣大盛,瘡粒過多,人以為火毒之太甚,誰知是血虛而不能以潤乎。若止用發散之劑,而不用補血之藥,則火盛水乾,痘難貫漿矣。故必須于補血之中,而少佐之以解毒也。方用養痘湯:   當歸二錢 川芎一錢 連翹五分 麥冬一錢 天花粉三分 木通三分 甘草二分 水煎服。一劑而熱退,二劑而瘡粒明淨,盡行貫漿矣。   此方之妙,妙在當歸、麥冬、川芎為君,而少用連翹、木通、天花粉為佐使,則血旺而火不過炎,熱消而毒不內隱,故能速于收功而又無後患也。

  痘瘡已出,四、五日後大小不等,根窠不甚紅澤,色暗頂陷,不能起發者,人以為火毒之倒塌也,誰知是血氣之虧欠,欲出而不能,欲發而不得。倘徒用化毒之藥,則毒反不消。倘徒用催漿之藥,則漿反不貫,變生不測,往往有入于死亡者。治之法,必須于補氣之中而輔以化毒催漿之味。方用催痘湯:   人參三分 牛蒡子一錢 當歸二錢 川芎一錢 黃芪二錢 茯苓一錢 桔梗五分 陳皮二分 連翹三分 肉桂半分 水煎服。一劑而色紅,二劑而頂突貫漿矣。   此方之妙,妙在用參、芪、歸、芎之多,而發散化毒為佐使。氣足而不袪于中,血足而不陷于內,自然痘色潤澤而肥滿矣。

  痘瘡至六日,毒宜化,漿宜行矣。乃顏色不紅綻肥滿,是氣血大虛也,萬不可徒攻其火,而妄用敗毒之味也。必須以補氣補血為主,方用護痘萬全湯:   人參五分 黃芪一錢 當歸二錢 川芎一錢 白朮二錢 茯苓一錢 陳皮三分 牛蒡子三分 桔梗五分 天花粉三分 水煎服。一劑紅潤而肥滿矣,不必二劑也。   此方之妙用,全不去消毒攻火,但補氣血而痘自外發。且補中有散,而補非呆補,更易奏功。所以有益無損,而收萬全之效也。

  痘瘡七、八日,宜漿滿足矣。今瘡平漿薄,飲食少減,人以為毒氣之內陷也,誰知是氣血之不充乎。夫氣血之不充者,由于脾胃之氣弱也。脾胃氣弱,則肝血不生,肝血不生,則脾胃之氣更弱,又何能致漿足而瘡突哉。治之法,必須大補其脾胃之氣,而少佐之補血之品。氣血旺而脾胃自健,脾胃健而痘瘡安得不充滿乎。方用保痘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二錢 黃芪二錢 當歸二錢 麥冬二錢 陳皮五分 荊芥一錢 如癢,加白芷三分、蟬蛻二分,不癢不必加也。如痘色白而薄,倍加參、芪,一劑而白者不白,薄者不薄矣。   此方純是補氣血,而補氣更重于補血者,以血得氣而易生也。氣足血旺,何愁漿薄哉。自然飲食倍增,漿老結靨矣。

  痘瘡至九日、十日之後,漿稀痂薄,人以為痘毒之內蘊也,誰知仍是氣血之虧乎。夫氣虛補氣,血虛補血,又何礙乎。然而氣血雖虛,而痘毒未清,不兼顧火毒,一味呆補,則火毒內藏,亦恐痘愈之後,有回毒之虞,必須於補中微散之為得也。方用全痘湯:   人參二錢 白朮二錢 牛蒡子一錢 茯神三錢 陳皮三分 當歸三錢 通草一錢 甘草五分 荊芥一錢 金銀花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漿厚靨高矣。   此方用人參而不用黃氏者,以黃芪過于補氣,且恐有脹滿之虞,不若多用人參,既補氣而復無增悶之嫌耳。尤妙在用牛蒡子、金銀花于補中瀉毒,得補之益,而更獲散之利,真善後之妙法也。

  痘瘡至十一二日,身發潮熱,飲食不思,當靨不靨,痂落無托,人以為毒氣之猶存也,誰知是氣血之虛而毒多未化乎。方用化痘仙丹:   當歸三錢 白芍二錢 人參一錢 山查五粒 黃芪三錢 荊芥一錢 牛蒡子一錢 防風三分 甘草一錢 金銀花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胃氣開,思飲食矣,二劑全愈。   此方之妙,用金銀花與荊芥、牛蒡子、參、芪、歸、芍之中,則胃氣不傷,脾氣大旺,氣血既潤,復不剋士,則火毒全解,又安有留餘之患。大凡痘瘡不補,則火毒不出,而痘瘡純補,則火毒亦不盡出也。今于補中用散,所以未出能出,而既出者盡出也。

  痘已見形,又出一層紅斑者,此夾疹痘也。或似斑而非斑,或零星錯雜,皆是夾疹之症。人以為痘毒之深,前未發出,而後再發也。誰知痘出之時而又感寒風,使內熱留中,閉塞湊理,激動腑毒而並出乎。治法宜臟腑並治,然治臟不若先治腑也。蓋痘毒出于臟,疹毒出于腑,臟之毒深,腑之毒淺,淺之毒先散,而深之毒亦自難留,故治痘須先治疹。方用分痘湯:   升麻一錢 元參三錢 麥冬三錢 當歸二錢 青蒿二錢 生甘草二錢 半夏五分 生地三錢 荊芥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疹全散矣。   此方退陽明之火,解肺經之熱,妙在多用升麻引火向外,發于皮毛,雖曰消疹,而實所以成痘也。又何必冶疹之後,再去治痘哉。

  痘症雖發全,數日之後身復發熱,遍身發出紅斑,癢甚,愈抓愈癢,先出大小不一如粟米之狀,漸漸長大如紅雲片。人以為痘毒之尚存,從前未經暢發,故如此,誰知是痘毒全無,乃收痂大愈之後放心縱欲,飲食過傷,又兼風熱而成之。此名為蓋痘疹,似痘而非痘也。治法散其風熱,而不必顧其痘毒。然風熱既解,即有毒亦無不共解矣。方用安痘湯:   玄參五錢 當歸三錢 連翹一錢 白芍二錢 丹皮二錢 荊芥二錢 甘菊花二錢 升麻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斑輕,再劑而斑盡散矣。   此方化毒而不耗其氣,解熱而不損其血,所以風熱全消,而痘無變症耳。

  痘瘡五、六日後,色變純黑,或炭灰之色,頭頂陷下不起,飲食到口即吐,此死症無疑,所謂壞症也。世醫到此無不辭去,然而死中可以求生,勿以其壞症而輕棄之也。蓋小兒純陽之氣易離,而陰氣難絕,倘有一線之陰可續,則引陰以接陽,往往死者可以重生,而生者得以不死。我受異傳,何敢獨秘不共傳以救萬世之小兒乎。方用起死救兒丹:   人參三錢 元參一兩 金銀花一兩 白朮二錢 當歸三錢 麥冬三錢 甘草一錢 荊芥二錢 天花粉二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一劑黑變為紅,再劑而陷者起,乾者潤,飲食知味矣。   此方之妙,全在用金銀花與玄參之多,既能解毒,復善散火,而又助之參、朮、歸、冬,則足以濟二味之力,而益成其袪除之功。所以能轉敗而為勝,起死而變生也。萬勿驚其藥品之重與用參之多,而減去其分兩。蓋藥不重,火毒難消;參不多,則陰陽難復矣。願人加意於此方,以救小兒于危險哉。

  小兒痘瘡治之不得法,多至不救,誰知痘瘡可以不治治之乎。夫兒已生瘡,何可聽其自生乎,所謂不治治之者,服吾藥可使之不生痘,不必用藥以治痘也。夫兒之生痘瘡者,感父母之淫氣以生之也。解其淫氣而又助之化毒之品,安得而生痘哉。前人亦知此意,曾造稀痘丹,或治截痘法,然服之有驗有不驗者,未能深窺痘毒之源與解毒之藥也。蓋解毒之品未有不損人元氣者,元氣一虛,毒即難解。且毒成于火,而清必用寒涼之藥,但小兒脾胃最忌寒涼之藥,一服寒涼,土氣匱乏,而火毒又安能外泄乎,此所以服之而不效也。鐸逢異人之傳,方法平平,而取效實奇。方名止痘丹:   生甘草一錢 金銀花三兩 元參一兩 貝母五分 苦參三錢 丹皮三錢 黃芩二錢 將七味擇天赦日,用水二碗,煎一碗,不必兩煎。將此一碗汁,重湯又熬至三分,用茯苓五錢為細末,將汁調為丸,如米粒大。俟半週之時,將藥用蜜拌與小兒食之,二日服完,必下黑糞,永不出痘矣。痘既不生,何有死亡之痛哉。

疹症門 三則

  小兒發熱二、三日,肌膚之間隱隱發出紅點,如物影之搖動,時有時無者,此影疹也。人以為發斑之傷寒也,誰料是出疹發表,熱毒外散,偶遇大寒大風生冷之犯,故皮膚閉塞,毒氣內收,壅住于腠理之間。其症,皮膚之際片片皆紅或變白,白或轉紅,紅或轉紫,氣喘腹滿,甚而作痛,毒氣入臟,欲出不能,存亡頃刻,至危之病也。治之法,必須化斑,而不必治疹。蓋疹與斑總皆熱毒耳。方用消斑化疹湯:   元參五錢 歸尾三錢 石膏三錢 白芍五錢 地骨皮三錢 丹皮三錢 荊芥二錢 木通一錢 青蒿三錢 升麻一錢 麥冬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斑化疹散,二劑而消歸于無有矣。   此方不多用大寒之品,止用微寒之味者,以疹斑之病,雖起于大熱,然亦因臟腑之乾燥,內無水制而外現也。今滋其津液,則水足以制火。又得引火解毒之藥,直走皮膚,火毒欲內攻而不可得,又安得不外泄而解散者乎。況方中用玄參為君,原能清浮遊之火,何必又多用大寒藥以撲滅其炎威而傷臟腑,所以奏功既神而又無大害耳。

  小兒出疹,口中大渴,父母暢與之水,快甚,遂恣其酣飲,乃嘔吐不止,因變瀉痢,喘嗽不寧,小便不利,陰囊浮腫,脇痛筋軟,膨脹之症生。人以為火熱之不解也,誰知飲水過多,水蓄不消之病乎。夫心火亢炎,因而作渴,飲水必入于心,心不受水,而傳于脾,為嘔吐瀉痢矣;傳于肺,為咳嗽矣;傳于腎,為小便閉而囊濕浮腫矣;傳于肝,為脇痛筋軟膨脹矣。夫水本剋火,然水多則滯,火反得水以滋其沸騰,疹消而他病生焉。治法不必治疹,而惟在於分消其水勢,水涸而疹亦痊矣。方用分水消疹散:   茯苓三錢 車前子三錢 木通二錢 豬苓二錢 薏仁一兩 桔梗一錢 荊芥五分 白朮三分 水煎服。一劑水從小便出矣,連服二劑,水盡而愈。   此方專治水也。止用桔梗、荊芥以少提其氣,不特水氣因升提而下行倍速,且使餘疹亦從膀胱而下泄也。但二味既是提氣,何不用升麻提之?不知升麻提氣,必使疹毒由皮毛而出,反足以掣製利水之藥之肘,不若荊芥、桔梗雖提氣而不走皮膚,反能佐二苓群品共走膀胱,水與疹而同治也。

  小兒發疹之後,牙根潰爛,肉腐出血,臭穢沖鼻,人以為餘毒未盡,身上遊熱之不退也,誰知皆醫治疹而不治浮火之故。使熱積皮膚,不用解散清涼之劑,以致毒火入胃,久而不散,因作祟也。此等之病,必須仍散其火熱之毒。倘不知治法,縱兒恣食肥甘,濕熱動蟲,勢必變為走馬牙疳,穿腮落齒,或面頰浮腫,環口青黑,唇崩鼻壞,生瘡作癢,肉腐唇敗,而不可救者多矣。方用救疹散毒湯:   玄參三錢 甘草五分 黃芩一錢 茯苓三錢 白果十箇 白薇一錢 青蒿三錢 麥冬三錢 陳皮三分 荊芥五分 生地三錢 乾葛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全愈。   此方乃和乾之味,而不用大涼之藥者,以疹病既愈,其勢雖盛而火毒實輕,正不可以外證之重,而即用重瀉之味以劫奪之也。世人一見此等之病,輕用苦寒瀉藥,往往輕變重,重變死,不可不慎。

喫泥門 一則

  小兒數歲後,好喫泥土,人謂胃氣熱也,誰知是肝木之旺耶。肝木過旺來剋脾胃之土,而土虛不能敵肝,思得土以助脾胃,故見泥土而思食也。治之法,平其肝木之旺,補其脾胃之虛,則土氣無虧,自然見土而不嗜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五分 陳皮五分 半夏三分 白朮五錢 黃芩五分 白芍五錢 黃土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脾胃之氣轉,四劑不思食泥也。   此方原是健脾胃之聖藥,加入黃芩以清肝火,白芍以平肝,肝平火清,而脾胃自得其養矣。尤妙加入黃土者,借土氣以安脾,投其所好。兩六君子湯諸藥,益足以展其健運之功耳。

胎毒門 一則

  小兒生半歲或一、二歲,忽身上、手足上、肚腹上、兩臂上成頭面上長成大瘡,久變為毒,百藥治之而罔效者,此非小兒之毒,乃父母之毒也。當時結胎或感楊梅之惡氣,及其坐胎之後或感淫氣之火邪,遂至貽害於小兒。治之不得其法,半多死亡,實可憫也。吾遇異人之傳,治胎毒小兒已數十人矣,皆服之得生。我不傳方,不特失異人傳鐸之善心,而且使小兒可救之病,以不得吾方而失援,則小兒之死,不猶之鐸殺之乎,鐸則何敢?故寧傳世,使世服方而嘆或有不效,斷不可不傳,使世之怨無方以救子也。方用:   金銀花二兩 生甘草三錢 人參二錢 天花粉二錢 黃藥三錢 錦地羅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毒全消。倘外口不愈,另有外治之方,用:   蝸牛三錢 生甘草三錢 冰片一錢 兒茶三錢 輕粉一錢 麝香三分 樟腦三錢 黃丹三錢 水粉三錢 枯礬三錢 地龍糞五錢 各研極細末,以麻油調敷瘡口上,不到數日,自然瘡內生肉,而瘡口外斂,真神方也。輕者用前方而不必用外治,重者內外合治,無不速愈矣。   鐸從萬世起見,將此仙方輕易傳世,願世人廣傳,體鐸之心為心,切勿自恃為奇,隱而不傳,以受天譴也。

辨證錄跋

  遠公陳先生真奇士也。嘗著《石室秘籙》及本草諸書行世,私心企慕殆二十餘年矣。一日晤成君而行,因悉先生著述甚富,蓋成君為遠公之甥,故知之為獨詳。其書總名《洞垣全書》,其中最有益於人世者,莫若《辨證錄》。余遂固請得而有焉。斯編辨病體之異同,證藥味之攻補,五行生剋、準情酌理,明如指掌,即不善於導養者,讀之亦能知所從事,不少迷惑,是真有益於人世者也。余因勉力付諸剞劂,將以公之海內,不獨軒岐家視為津梁,亦可使天下後世皆有所辨證,而病者起、危者安,胥熙熙然咸躋於仁壽之域,是則余之素志焉耳。                            鄞縣樓慶昌敬跋

</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