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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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岳全書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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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岳全書發揮》,非辨景岳也,辨崇信景岳偏執溫補之誤也;非辨崇信景岳也,辨天下後世受偏執溫補之害,有莫知其非者以致貽誤於無窮也。曷言之?臟腑虛實猶貧富也,病邪為害,猶禍作也,去其禍而貧猶可安,不去其禍而富不可保,一定之理也。無如人情患虛而不顧病,猶之患貧而不顧禍,以攻能致虛、虛不禁攻之說,中患虛諱病之人心,自然樂從,不謀而合。夫寒溫一法耳,謂可以御萬病,《內經》無是說也,仲聖無是說也,後賢繼起亦無是說也,惟景岳則闖然言之,且曰:實而誤補,猶可解救。得此說以為張本,既利投時,又可自全。二百年來,遂群然趨便易之門,走顢頇之路,昧昧於古人之治法者,皆此書作之俑也。先生惄焉傷之,昌言:救世能不言之詳、而辨之明乎?篇中證必分清,方必細切,而大寒大熱、大補大瀉之必不敢率意而行也。揆之丹溪《局方發揮》,有心心相印者矣。良醫心法,如是如是。曩者,余岳丈訥人公,先生元孫也,欲刻以行世,卒不果。今五世孫晉卿兄,懼是書之久而散佚也,乃節錄景岳原文,全錄先生批論,手抄付刊,屬余校訂,誠仁心仁術也。今而後,我知天下後世不特知偏補之為害,而患虛諱病之人心,亦可自返矣。

道光甲辰九月下浣長洲程翔霄誠齋序

褚序

張仲景,世稱醫聖,所著《傷寒論》,為諸家之祖。而王安道摘其三百九十法之脫衍復誤,得二百三十八條,多所糾正,為仲景功臣。至越人張介賓《景岳》一書,托於仲景諸家,偏執一見,穿鑿附會,後人無攻其失者。吾郡葉先生天士,號香岩,為國初神醫,治病奇驗,傳聞於故老,不可勝紀,而著作之流傳甚鮮。今之風行者,若《臨證指南》等書類,多門人志錄,不盡出先生之手。先生嘗謂:自古醫書已備,學者神而明之,臨機應變,治病有餘。是先生信古而不泥古,並不欲輕議前人可知。惟《景岳》行世已久,先生恐其貽誤後學,特詳為批校,名之曰《發揮》。發揮者,義取《周易》孔疏,且本朱丹溪《局方發揮》例。言景岳之當,發其覆而揮其誣,俾讀其書者,毋為其說所部,而治病必通,類其情也。較之王氏之增益仲景功,尤巨焉。書久藏於家,嘉慶間,先生元孫半帆,欲刊行而未果,蓋全書卷帙浩繁,套板工費,力有所未逮也。嗣半帆族兄訥人議錄清本單行,仿前人經說,節其本文為綱,而以批本循行聯綴,工較省,卒亦未成。今晉卿為半帆令嗣,始毅然以剞劂,自任節縮衣食,以鳩其工,可謂善繼人之志者矣。記曰:醫不三世,不服其藥。葉氏自香岩先生後,代明醫理,及今晉卿,且五傳矣,則其家學之有本源,奚翅三世遺澤之久而勿替,尤難得也。予不知醫,重晉卿之克承先志,故不辭而為贅言。至於貫穴其說,隱括其理,難為是書之元晏,則請俟夫精斯術者。

時維道光二十四年歲次甲辰秋九月仙根褚逢椿序

張序

小子譾陋,於《樞》、《素》茫未窺涉,然習聞我祖蔚園公好景岳書,與青浦何先生元長反覆講究有年,然終卒卒無暇讀也。自往年先慈患疴久,始就其書撿尋方藥,於證脈微奧,固非鹵莽所能推測。今葉君晉卿刊其五世祖香岩先生《景岳發揮》,而屬為之序,竊以不知醫者言醫,夫何敢?雖然醫猶儒也,請試以臆言之。大抵正學流傳,一豪之差,不能無偏。既有偏即有救偏者出。救偏者,正偏之功臣,而或過焉,亦流於偏,則偏與偏互相病。要其各有所得,各見其偏,各救其偏,斯無偏之,不可歸於正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斯豈為一家言哉?後漢張仲景,為醫中之聖,自是以還,代有國工。元時朱丹溪,生河間、東垣諸家之後,集其大成,其論說主於寒涼。彼見《和劑局方》多用溫燥之品,耗損真陰,欲救其偏重於熱,不能盡六氣之變之弊,而不知矯枉過正,亦未進於中行也。然則天生名醫,既已奏功神效,立說垂後矣,閱數百十年而復生一人,或稍變其術而用之,或全反其道而行之,而歷針砥石運手爪,若合符節,豈故使後來居上,成積薪之勢哉?閱人成世,氣稟有殊,補偏救弊,易地皆然,非可概論也。有明之末,張介賓著《景岳全書》,大旨矯丹溪之論,而偏於溫補。閱百餘年吾吳葉香岩先生出,治證奇效,名震動至今在人口。所著作《本事方釋義》、《全生集批本》,及《溫熱論》、《臨證指南》等書,流布海內,未有以偏議先生者也。今《景岳發揮》之刻,晉卿自敘,謂攻擊介賓不遺餘力。竊意先生之於介賓,猶介賓之於丹溪,丹溪之於局方歟。抑先生獨神明於千古,固得其正傳,而不復有偏者歟。小子不知醫,烏敢妄言醫。然而吳人也,習聞先生治病無不效者,其治無不效,其學果無偏者歟。夫醫固猶儒也,鵝湖鹿洞均為大儒,知仁偶歧,門戶遂別,迄今論定,尊朱者何嘗不尊陸。倘識此而後可讀先生之《發揮》歟,應亦先生著書意也。願以還質諸晉卿。

道光甲辰秋日元和張肇辰同甫撰

卷一

賈序

談兵說劍,壯士損其顏色。乃殺人之手。

全書紀略

《全書》者,博採前人之精義,考驗心得之玄微,以自成一家之書。惟醫不可自成一家,自成一家,則有一偏之見矣。創藥方,分八陣,曰補,曰和,曰寒,曰熱,曰固,曰因,曰攻,曰散,名新方八陣。集古方,分八陣,名古方八陣。別輯婦人、小兒、痘疹、外科方,總皆出入古今八陣,以神其用。用八陣以殺人。歲庚辰,攜走粵東,告方伯魯公。公曰:此濟世慈航也!真害人之毒藥。

此書獨以先天水火陰陽、命門真陽立言,說得天花亂墜,敷衍成文,以炫人耳目,毫無實際工夫。治病惟以扶陽溫補為常技,將河間、丹溪之言為後學之害而深闢之,其治病述古中仍述二家之言以垂後世。既云讀其書終身受誤,景岳何必述其言而誤終身耶?可恨,可恥。○古人云:用藥如用兵者。宜隨機應變,活潑潑地無執滯之譬也。此書竟將杜撰新方,分為八陣,執方處治,大膽用藥,每稱奇妙,如臨陣相殺之謂宜乎?用新方而誤人者多矣。古方已多,何不竟將古方圓融通變以治病,何苦又立新方以炫人乎?

傳忠錄

張子和治病,惟以汗吐下三法為去病之主,景岳獨與劉、朱為難,而不及子和,何耶?○紙上空言,毫無著實,臨症用藥,惟講陽氣為主,而用熱藥補塞,聚精會神,著意深毀前賢,自以為高出千古,炫惑後人,致近日俱以熱藥治病。此書之板,藏於塘棲凌儀吉家,其人患類中之疾,誤於此書之論,俱用熱補之藥,以致口角流涎,面色紅亮,手足動搖,口出臭氣,不能步履。余用二陳湯加黃連、石膏,清火豁痰,兩月即能步履,神清氣爽,後余至新場,復來定調理之方而去。

明理篇

余有醫家之八陣,一而八之,所以神變化。但講扶陽而以溫補為治,何以為神變化?若神化者,可清可溫,可寒可熱,可攻可補。用兵者,除禍亂,攻強暴,如滅蚩尤,誅少正卯,攻病邪之法也。若竟講扶陽補正,是用兵但講德化矣,此老若使之為將,必僨軍誤國。

陰陽篇

以證而言,表為陽,里為陰;熱為陽,寒為陰;上為陽,下為陰;氣為陽,血為陰。辨析陰陽之理,前輩言之詳矣,何勞再言?以脈而言,浮大滑數之類皆陽也,沉微細澀之類皆陰也。以藥而言,則升散者為陽,斂降者為陰。此等講陰陽,凡業醫者無有不知,不必講論。若陽有餘而更施陽治,則陽愈熾而陰愈消;陽不足而更用陰方,則陰愈盛而陽斯滅矣。既有陽有餘之病,何必深罪丹溪而有陽不足之論耶?

一、道產陰陽,火為水主,水即火源,水火原不相離也。既雲水火原不相離,何故獨重火耶?使火中無水,其熱必極,極則亡陰,而萬物焦枯矣。即此說不可專言陽而用熱藥矣。此水火之氣,果可呼吸相離乎?即云不可相離,何得專以陽為主?命門為受生之竅,為水火之家,此即先天之北闕也。先天渾然一體,有生之後,即分為二,而以水穀養之,可以長生,非講玄虛之言也。

此說即《內經》所謂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陽根於陰,陰根於陽,不必敷衍以炫人。

一、人之陰陽。以氣血臟腑為言,特後天有形之陰陽耳。若先天無形之陰陽,則陽曰元陽,陰曰元陰。若講先天無形,惟有大氣而已。形體尚無,焉得有病?惟成形之後,有欲而人病起矣。今之人,多以後天勞欲賊及先天。有生之後,即有人慾,故爾有病,聖王設醫以療之。若竟講先天,毫無人慾,何必設醫?若此之論,皆玄虛也,無關於治道。

若講先天,陰陽渾然一體,俱寓於中,無形可見。既分陰陽,皆屬後天,則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水火有形象矣。治病當以後天為本。

一、天地陰陽之道,本貴和平,則氣令調而萬物生。既云陰陽和平而萬物生,何故獨重陽而輕陰?然陽為生之本,陰實死之基。經云:陽殺陰藏。故道家曰:分陰未盡則不仙,分陽未盡則不死。聖王設醫以療民之疾苦,非謂成仙。凡欲保生重命者,尤當愛惜陽氣。經云:陰精所奉其人壽。陰陽互為根蒂,故經云: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若無陰,則為孤陽而飛越矣。經云: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陽化氣,陰成形。若無陰,其陽氣何所依附而運行乎?不通之論,業醫者,不可執此見識以誤人。曩自劉河間出,以暑火立論,專用寒涼,伐此陽氣,其害已甚。河間治病,未嘗專用寒涼。觀其《宣明論》、《保命集》,用藥仍有溫熱,地黃引子亦有附桂,何得謗其專用寒涼也?賴東垣先生論脾胃之火,必須溫養。東垣以脾胃不足,內傷者多,故立《脾胃論》、《內外傷辨》。而《脾胃論》中用黃柏、知母居多,未見其謂脾胃之火,必須溫養。然尚有燥熱之藥為耗散元氣之論,何得捏未有之語,謗毀前賢?此軒岐之罪人也。丹溪復出,又立陰虛火動之論,制補陰、大補等丸,以知柏為君,寒涼之弊又復盛行。丹溪治虛寒症,亦用熱藥,何得執補陰丸一方而毀之?嗟乎!法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二子者,謂非軒岐之魔乎?近來吳門諸醫俱用桂附參地河車鹿茸等藥以殺人,因見此書之論,故敢大膽用熱藥補之。彼景岳者,真軒岐之魔也。

刻刻以熱傷元氣為言,景岳於東垣之書尚未細閱,即劉朱之書,亦未看到。

一、陰陽虛實。經曰: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既云陰虛則內熱,理宜滋陰降火,豈可用熱藥而耗陰精乎?丹溪之言,亦為有本。

黃柏、知母施之能食而大便結者,每每奏效。若視為鳩毒,神農不必設此寒涼藥矣。但寒熱之藥,俱宜中病即止。

仲景曰:發熱惡寒發於陽,無熱惡寒發於陰。此《傷寒論》之言,不必藉此以治雜病。

一、陰根於陽,陽根於陰。既云陰根於陽,陽根於陰,二者不可偏廢,何故又引道家之言分陰未盡則不仙之語以惑世?凡病有不可正治者,當從陽引陰,從陰引陽,各求其屬而衰之。如求汗於血,血屬陰,不能作汗。生氣於精,從陽引陰也。精屬陰。又如引火歸源,納氣歸腎,從陰引陽也。引火歸源之說,用熱藥於滋陰寒涼之中,使之下行,故謂之引。今醫竟將八味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之藥作導火歸源之治,貽誤後人。大罪,大罪。

聖王之設醫藥,憫黎元之疾苦而作,亦是補偏救弊之法。寒病用熱藥,熱病用寒藥,俱中病即止,非以熱藥為常服之品。

六變辨

六變者,表裡寒熱虛實也。以表言之,則風寒暑濕火燥感於外者是也。六氣傷人,亦有里症。以裡言之,則七情勞欲飲食傷於內者是也。寒者,陰之類也,或內寒,或外寒,寒者多虛。傷寒發熱,寒積內結,豈可言虛?熱者,陽之類也,或內熱,或外熱,熱者多實。亦有陰虛生內熱,亦有勞倦發熱,不可言多實。內出之病多不足。瘀血食積、七情鬱結,溫病熱病,瘧疾痢疾,皆從內而發外,豈可言不足?外入之病多有餘。外入之病,亦由內氣之虛而侵襲。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未可言有餘也。○凡病俱因虛而發。若元氣充實,豈有發病之理乎?

表證篇

陽邪化熱,熱則傷氣。熱藥能耗氣,故東垣禁之。經曰:寒則腠理閉,氣不行,故氣收矣。熱則腠理開,營衛通,汗大泄,故氣泄矣。景岳言只有避風如避箭,未聞有避熱如避箭之說。《內經》云:炅則腠理開,汗大泄,故氣泄矣,豈非熱傷元氣乎?

足經脈長且遠,按之可察周身之病,手經脈短且近,皆出入於足經之間,故凡診傷寒外感者,但言足經不言手經也。此說大非。三陽之中,惟太陽一經,包覆肩背,外為周身綱維,內連臟腑盲腧,此諸陽之主氣,猶四通八達之衢也。故凡風寒之傷人,必多自太陽經始。太陽為寒水,故傷寒必從太陽始。

三陽表症,不可攻里,或發表,或微解,或溫散,或涼散,或溫中托裡,而為不散之散。三陽症而講溫中托裡,大誤後人。或補陰助陰,而為云蒸雨化之散。此說大謬。陽氣鼓動而為汗。經云:發表不遠熱。故仲景發表取汗之藥,必用辛溫輕揚,豈可用補陰助陰、凝滯重濁之藥而能得汗乎?誤人多矣。○味厚者為陰,味厚則泄,純陰降下,豈有發汗之理。氣薄則發泄,能發汗升散。《內經》氣味之理未明,何敢杜撰立言以誤人?

一、浮脈本屬表,若血虛動血,陰虛水虧,內火熾盛,關陰格陽者,脈皆浮大,不可概以浮為表論,必當以形氣病氣有無外症參酌之。凡病俱要脈症相參,不宜專拘脈息。

一、外感寒邪,脈大者必病進,以邪氣日盛也。解表之後而脈大者,此為邪盛。未發表而脈大,亦無害。若先小後大及漸大漸緩者,此以陰轉陽,為胃氣漸至,將解之兆也。亦有先小後大而邪氣熾盛者,不可謂陰轉陽、為胃氣漸至將解之兆。看脈尚要圓活,不可執此見識。

一、寒邪未解,脈緊而無力,則邪有餘而元氣不足也。元氣不足,何以逐邪?臨此症者,必使元陽漸充,脈漸有力,自小而大,虛而實,漸至洪滑,則陽氣漸達,表將解矣。若日見無力而緊數日進,則危亡之道也。臨此症者,不可謂元氣不足而驟用補劑,助邪為熱,熱藥尤不宜。所謂內傷兼外感,當用補中兼發表。若講元陽而用熱藥,必致誤人。

陽氣漸達而解表,則知滋陰之藥不能發汗矣。

一、病必自表而入者,方得謂之表症,若由內及外,便非表症。春夏溫熱之病,必自內而及外。

一、傷風中風,雖皆名風,不可均作表證。蓋傷風病,風自外入者也,可散之溫之而已,此表症也。治傷風之病,宜散不宜溫。中風之病,雖形症似風,實由內傷所致,本無外邪,故不可以表症論。真中風,亦因外風取中,仍當發表,前輩言之詳矣。若內傷乃類中風,當因症用藥。若講本無外邪,何以謂之中風?

一、發熱之類,本為火症。此句欠通。傷寒發熱,因寒邪閉其腠理,宜辛溫發表,豈可言火症?邪氣在表發熱者,表熱而里無熱也,此因寒邪。邪氣在裡發熱者,必裡熱先甚而後及表也,此是火症。裡熱先甚者,因鬱熱在內而外達,此為溫病。若陰虛水虧而為骨蒸夜熱者,此虛熱也,不可以邪熱為例。丹溪有陰虛發熱論。

此段自內達外為溫病,自外入里為傷寒,陰虛發熱,前賢俱詳言之矣。

燥從陽者,因於火;燥從陰者,發於寒。燥因血少,不可作寒治。○從陰者,發於寒,將謂用熱藥乎?殊不知天令嚴寒,陽火內伏,銷爍津液,不能榮潤皮膚而燥,如地土乾燥崩裂,不可作寒治而用熱藥。所以燥濕皆有表裡,必須辨明治之。燥症言表裡則可,言寒熱則不可。

一、濕症當辨表裡。此段辨症用藥,諸書皆有,不必再言。濕熱者,宜清宜利;寒濕者,宜補脾溫腎。寒濕者,皆邪氣也,不宜補脾溫腎。

一、燥症有表裡。經曰:清氣大來,燥之勝也。風木受邪,肝病生焉。此中風之屬也。《質疑錄》論類中風為非風,此又言中風之屬也,自相矛盾。蓋燥勝則陰虛,陰虛則血少,或牽引拘急,或皮腠風消,或臟腑乾結,此燥從陽化。非從陽化,乃內火外發。營氣不足,而傷乎內者也,治當以養營補陰為主。前症皆類中風,實因血少,故宜養陰。若秋令太過,金氣勝而風從之,則肺先受病,此傷風之屬也。蓋風寒外束,氣應皮毛,或身熱無汗,或咳嗽喘滿,或鼻塞聲啞,或咽喉乾燥。津液乾枯,非表也。此燥以陰生,非陰生,乃寒包熱。衛氣受邪,而傷乎表者也,治當以輕揚溫散之劑,暖肺去寒為主。不宜溫散,宜辛涼。○此症皆寒包熱,宜辛涼輕揚溫散之劑,以散表寒。若溫散暖肺,失之多矣。景岳治病,必有誤處。

里證篇

里症者,病之在內、在臟也。第於內傷外感,疑似之際,當詳辨也。東垣《內外傷辨》已詳言之矣,不必多贅。

一、症似外感,不惡寒,反惡熱,而絕無表症者,此熱盛於內也。亦有熱鬱於內惡寒者。

一、七情內傷,過於思者,傷脾而氣結,脾氣結者,溫之豁之。憂思氣結者,必有鬱火,宜開鬱清火,溫之一法,尚欠斟酌。

一、酒濕傷陰,熱而煩滿者,濕熱為病也,清之泄之;酒濕傷陽,腹痛瀉利嘔惡者,寒濕之病也,溫之補之。酒性大熱,江河皆冰,惟酒不冰,故為腐腸之藥。寒濕兩字欠通,溫之大謬。

一、痰飲為患者,必有所本,求所從來,方為至治。若但治標,非良法也。《質疑錄》論痰,尚有疑義。

虛實篇

凡外入之病多有餘,內出之病多不足。實言邪氣實則當瀉,虛言正氣虛則當補。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未可竟言有餘。內起之病,鬱結日久,乘虛竊發,或瘀血食積痰飲,皆內之壅滯,豈可俱用補乎?此說尚要講究。若實而誤補,隨可解救,虛而誤攻,不可生矣。此說出,而用補死者多矣。如病邪屬實,危在頃刻,故云五實死。若實症而用補劑,脹滿氣急,痰喘不通,頃刻云亡,如閉門逐盜,何能解救?今醫專以補為上法,皆此論誤之也。大罪大罪。○實症誤補,《內經》所謂實實,豈可解救?與虛而誤攻同也。但知有虛虛之誤,不知有實實之害,景岳失之矣。

一、表實者,或惡熱掀衣,或惡寒鼓慄。惡熱掀衣,病屬裡實,豈可雲表實?惡寒鼓慄,景岳以為寒,此處以為實為熱,何自相矛盾?走注而紅痛者,知營衛之有熱;拘急而痠疼者,知經絡之有寒。亦有濕熱為病。

一、裡實者,或脹痛,或痞堅,或閉結,或喘滿,或懊憹不寧,或躁煩不眠,或氣血積聚結滯腹中不散,或寒邪熱毒深留臟腑之間。裡實者可攻。吳門治法,惟以補為常技。

一、表虛者,或為汗多,或為肉戰,肉戰亦有胃火者。或目暗羞明,肝腎不足,並非表虛。或耳聾眩暈,屬火者有之,非表虛。或肢體多見麻木,血少有痰,非表虛。或舉動不勝勞煩,亦非表虛。或毛槁而肌肉削,或顏色憔悴而神氣索然。以上皆非表虛,由內之精血虛也。認錯。

一、裡虛者,為心怯心跳,為驚惶,為神魂不寧,為津液不足,或飢不能食,或渴不喜冷,或畏張目而視,或聞人聲而驚。陽明胃火亦有之。上虛則飲食不能運化,或多嘔惡而氣虛中滿。亦有傷食、痰火而惡嘔者。下虛則二陰不能流利,有火而不能流利者。或便尿失禁,有肝火而不禁者。肛門脫出,有肝火逼迫而脫出者。而泄瀉遺精。有傷食而泄瀉者,有欲火妄動而遺精者。○在婦人則為血枯經閉,墮胎崩淋帶濁等症。崩有瘀者,帶濁有濕熱者。

病機不一,不可專認為裡虛。

一、陽虛者,火虛也,為神氣不足,陽虛未可獨言火虛。氣屬陽,陽氣不能外衛,則畏寒而神不足。為眼黑頭眩,有肝腎之陰不足,而肝火升騰者,不可以為陽虛。○陰虛者,水虧也,為亡血失血,為戴陽,為骨蒸勞熱。戴陽症屬真陽不足,格陽於上,此假熱也。腎虛者,或為二陰不通。不可專認腎虛。

一、脹滿之虛實,仲景云:腹滿不減,減不足言,當下之。腹滿時減復如故,此為寒,當與溫藥。夫減不足言者,以中滿之甚,無時或減,此實脹也,故當下。腹滿時減者,以腹中本無實邪,所以有時或減。復如故者,以脾氣虛寒而然,所以當與溫藥,溫即兼言補也。溫即兼補,杜撰之言。仲景何不竟言補而言溫?

脹滿症並治法,《準繩》逐條言之,竟於《準繩》中詳考之,可也。

一、《內經》諸篇皆惓惓以神氣為言。神氣即胃氣也。有生之後,即以穀氣充養精氣,由此而化生,故一部《內經》以胃氣為本。

一、虛補實瀉,此易知也,不知實中復有虛,虛中復有實。如病起七情勞倦,酒色所傷,或先天不足,每多身熱便秘,戴陽脹滿,虛狂假斑等症,似有餘而實不足,從而瀉之,必枉死矣。又如外感未除,留伏經絡,食滯積聚,或氣結不散,或頑痰瘀血留藏,病久致羸,似乎不足,其實病本未除,還當治本,若誤用補,必益其病。此所謂無實實,無虛虛,損不足而益有餘。如此死者,醫殺之耳。此經義也。前言實症誤補,尤可解救,吾恐世人俱蹈此言而殺人。景岳誤之也,《內經》實實虛虛之言,尚未明白,何敢杜撰立言以誤人?

腸鳴氣走,亦有屬火者。經云:諸病有聲,皆屬於火。食不入胃,經云:食不得入,是有火也。吐逆無時,皮毛憔悴,耳目昏塞,行步喘促,精神不收,此五臟之虛也。吐逆亦有屬火者。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輕按之痛,重按之快,食飲如故,曰腑實也。屬虛。○肌肉䐜脹,食飲不化,大便滑而不止,此腑虛也。有氣滯而䐜脹,有脾虛而食飲不化,不可盡為腑虛。○腰腳沉重,如坐水中。有濕邪者。

行步艱難,氣上衝胸,下虛也。有氣虛凝滯,經絡不宣通者。

寒熱篇

火旺之時,陽有餘而熱病生。水旺之令,陽不足而寒病起。議丹溪陽有餘為非,今景岳仍有陽有餘而熱病生之言。

一、熱在表者,為丹腫斑黃。此皆因裡熱而起。

一、熱在下者,為腰足腫痛。熱在下為腰足腫痛,河間之熱腫不謬矣。

一、寒在表者,為憎寒,身冷浮腫。此等症俱非寒在表,認錯病原。

一、寒在裡者,為噁心嘔吐。有火逆衝上者。

一、寒在上者,為吞酸膈噎。吞酸膈噎而謂之寒,認錯□頭。經云:諸嘔吐酸,皆屬於熱。又云:三陽結,謂之膈。豈可以寒論乎?

內熱甚者,每多畏寒。內熱每多畏寒,河間之言不謬矣。何故將陰勝則為寒,陽虛則為外寒以駁之?

一、陽臟之人,多熱;陰臟之人,多寒。第陽強者少,十惟二三,陽弱者多,十常五六。甚言陽強者少,而好用熱藥,以毀丹溪。

寒熱真假篇

寒熱真假者,陰症似陽,陽症似陰也。察此之法,當專以脈之虛實強弱為主。假寒假熱,不可專憑脈息,形色動作自有真象。經云:審察病機。顯然自露。凡真熱本發熱,而假熱亦發熱,亦面赤躁煩,亦大便不通,實熱。小便赤澀,實熱。或氣促咽喉腫痛,邪火,辨症大誤。脈見緊數。熱。昧者見之,便認為熱,不知身雖有熱,而裡寒格陽,或虛陽不斂,多有此症。但其內症則口乾渴必不喜冷,不欲飲水,內無熱也。即喜冷者,飲亦不多,假熱之症,必不喜冷。或大便不實,或大便先硬後溏,或小水清頻,以此辨之,自然不誤。今吳門習氣,不察色辨症,孟浪投藥者居多。或虛狂而起,倒如狂,禁之自止,或虛斑而斑如蚊跡細碎淺紅,其脈必沉細遲弱,或雖浮大緊數而無力無神。凡見此內頹內困等症,攻之必死,急當以四逆、八味、理陰煎、回陽飲之類,倍加附子,填補真陽,以引火歸元。此虛則有之,為寒而用熱藥,尚有誤處。

俱宜察色辨症為要。

凡傷寒熱甚,邪自陽經傳入陰分,為身熱發厥,神昏,或時畏寒,狀若陰症。此熱深厥亦深,熱極反兼寒化也。劉河間之熱極反兼勝已之化,《內經》亢則害,承乃制也。每每言河間之非,今仍不脫此論。若雜症之假寒者,亦或為畏寒,或戰慄,此以熱極於內而寒侵於外,則寒熱之氣兩不相投,因而寒慄。所謂惡寒非寒,明是熱症。畏寒戰慄,河間謂熱極似寒,而為火症,宜用寒涼之劑。丹溪《格致餘論》有惡寒非寒論,何得深毀二子為軒岐之魔乎?

一、假寒誤服熱藥,假熱誤服寒藥等症,但以冷水少試之。假熱者,必不喜水,即有喜者,或服後見嘔,便當以溫熱藥解之;假寒者,必多喜水,或服後反快,而無所逆者,便當以寒涼藥解之。此試法誠是。

十問篇

一問寒熱。人傷於寒則病為熱,凡身熱脈緊,頭痛體疼,拘急無汗,而且得於暫者,外感也。此但言傷寒之寒熱。

一、凡身熱經旬,或月餘不解,有仍屬表症者,因初感寒邪,誤服寒涼,或雖解散,藥未及病,致留蓄在經,此非里也,仍當解散。但言傷寒。

一、凡內症發熱者,多屬陰虛,或因積熱,然必有內症相應,其來也漸。內症發熱不一,或因食積,或因瘀血,或因痰凝氣滯,不可謂多屬陰虛,必辨症明白,萬無藥誤。若謂多屬陰虛失之多矣。

一、凡怒氣七情傷肝傷臟而為熱者,總屬真陰不足。丹溪謂君相五志之火妄動,故立陽有餘陰不足之論,景岳反言陰有餘陽不足以闢之。今又言總屬真陰不足,何彼此相反耶?

一、凡勞倦傷脾而發熱者,以脾陰不足,故易於傷,傷則熱生於肌肉之分,亦陰虛也。據景岳言陽不足,何得又言脾陰不足?毀東垣熱傷元氣之非。一凡內傷積熱者,在症痞,在血氣,或九竅臟腑,果因實證,必有可據,以實火治之。著意毀劉朱之用寒涼,將謂永無火症矣。今仍有實火症一條,何耶?

二問汗。凡表邪盛者,必無汗。有汗則邪隨汗去。然有邪在經而汗在皮毛者,有汗後邪減未盡者,不可因有汗而謂無表邪也。此但言傷寒之汗。

一、凡溫暑症,有因邪作汗,有得汗不解,皆表證也。表邪未除,在外則連經,在內則連臟,皆有症可憑,有脈可辨。此但言溫暑之汗。

一、凡全非表證,有陽虛而得汗者,須實其氣;有陰虛而得汗者,須益其精;火盛而汗者,涼之;過飲而汗者,清之。此汗症之有陰陽表裡,不可不察也。如此治法,焉得有誤?

三問頭身。問其頭可察上下,問其身可察表裡。頭痛者,邪在陽分;身痛者,邪在諸經。前後左右,陰陽可辨,有熱無熱,內外可分,但屬表邪,散之可愈。此但言外邪。

一、凡火盛而頭痛者,必有內應之證,或在喉口耳目,別無寒熱表症,此熱於上。看在何經,宜清宜降。若用輕揚散劑,火上升而痛愈甚矣。必以河間、丹溪之法治之,寒涼之藥可廢乎?

一、凡陰虛頭痛者,舉發無時。因酒色煩勞情欲,其發則甚,或精或氣,非補不可。陰虛必陽亢,未可竟補,必兼滋陰降火。

一、凡頭痛屬裡者,多因於火。亦有陰寒在上,陽虛不能上達在則痛甚者,其症則惡寒嘔逆,六脈沉微,或兼弦細,此陽虛頭痛也。頭痛屬陽虛,百中一二,所以多因於火也。

一、凡眩運或頭重者,可因之以辨虛實。頭重與眩運,不可混同立論。

一、凡病中眩運,多因清陽不升,上虛而然。如丹溪云無痰不作運,殊非確論。果有確見而言之,如體氣肥胖,過食厚味醇酒,胃中必有痰飲隨肝火升騰而作運者多。余歷症四十年,治眩運皆以二陳加黃連、山梔、鉤藤、天麻、柴胡、白芍而愈者,多矣。虛則加參朮。如瘦人而胸前無阻滯,胃中無痰,可用地黃湯加黃柏、白芍之類。至於頭重,尤屬上虛。經云: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頭為之苦傾。此之謂也。眩運之疾,因痰火者多。仲景治眩,亦以痰飲為先,非獨丹溪。然丹溪亦言補虛。頭重屬濕氣者多,未可為上虛。經云:邪之所在,皆為不足。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此言邪乘虛客之,非竟言虛也。火盛者,仍以清涼寒藥治之。

一、凡身痛之甚者,經曰:痛者,寒氣多也,有寒故痛也。必溫其經,使血氣流通,其邪自去。以通行經絡為主,理氣行滯則痛自止。

一、凡勞損病劇,忽加身痛之甚者,此陰虛之極,不能滋養筋骨,營氣憊矣。仍有陰虛而筋骨身痛者,必宜滋陰,豈可用溫熱藥乎?

四問二便。凡小便,人見其黃,便謂是火,不知人逢勞倦,小水即黃此勞役而火動;焦思多慮,亦黃勞心而火動;瀉痢不期,亦黃津液耗而火起;酒色傷陰亦黃陰虛火動,使非有或淋或痛,熱症相兼,不可因黃便謂之火。余見逼枯汁而斃者多矣。若用通利,則逼枯汁。若講培養而兼清,焉得逼枯?經曰: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義可知也。非竟說黃赤也。統言大小二便變者,非變色也,謂異於平常也。小便或不禁,或淋漓,或短少頻數,或清而多;大便或滑泄,或燥結,皆異於平時之調和也。《內經》之言,包括渾融,不可執定見識。

勞倦、焦思、瀉痢、酒色,乃虛火,然痢症有暑熱之邪者。若淋痛乃邪火,當分明白而用藥,不可謂無火而用熱藥以誤人。《內經》言邪之所在,皆為不足。因不足而邪客之為病,後人往往以不足為病,脫卻上文邪之所在句,竟言虛而用補。

一、大便乃腸胃門戶,必見實邪,方可議下。否則,導去元氣,邪在表者反乘虛而內陷,此講傷寒。病因內困者,必由泄而愈虧。此方內傷。凡病不足,慎勿強通。大便彌固者彌良。營衛既調,自將通達,即秘結旬余,何慮之有?要調和若愈固者,乃燥結也,當榮養為主。若固結在老年,防有噎膈之症,不可謂彌固彌良。

五問飲食。外感病,食不斷者,知其邪未及臟,而惡食不惡食可知。內傷病,食飲變常者,辨其味有喜惡,而愛冷愛熱可知。《內外傷辨》言之詳矣。

一、凡諸症得食稍安者,虛也,得食更甚者,或虛或實皆有之,當辨而治。此說誠是。

六問胸。大法胸腹脹滿,不可用補;不脹不滿,不可用攻。然痞與滿不同,脹塞中滿是實邪,不得不攻。但不欲食,不知飢飽,似脹非脹,中空無物,乃痞氣,非真滿也。胸腹脹滿,固不可補。不知飢飽,似脹非脹,此濁氣未清,但當理滯氣,不宜驟用參耆朮,補住濁氣而為脹滿。經云:濁氣不降,則生䐜脹。

一、凡今人病虛症極多,非補不可。竟言補不分氣血。欲察其可補不可補之機,全在察胸腹之寬否何如,以漸而近,如未及病,再為放膽用之。補中兼疏,得其法矣。觀東垣用藥法可知。

一、凡勢在危急,難容少緩者,必先問其胸寬,乃可驟進。若元氣虛而胸腹又脹,是必虛不受補之證,強進補劑,非惟無益,適足招謗,非虛不受補,當用疏補兼行之法,虛不受補乃俗說,非正論。

七問聾。其因病而聾者,傷寒三日,少陽受之,為耳聾。此邪在經,氣閉而然。以余所驗,未有不因氣虛而然者。外邪傳入少陽,豈可言氣虛乎?《素問》曰:精脫者,耳聾。久病則有之。仲景曰:耳聾無聞者,陽氣虛也。非言傷寒。

由此觀之,屬氣虛者什九,氣閉者什一耳。腎中真陰不足者多。○外感少陽症,不可言氣虛、精脫而宜用補。

一、聾輕者病輕,聾重者病重。隨治漸輕,可察病之漸退,進則病亦進。有老年而久聾者。若聾極絕無聞者,此誠精脫之症,歷試皆不治。精脫之聾,必有精脫之證。

八問渴。渴不渴,可察表裡之寒熱。凡內熱盛,則大渴喜飲,冰水不絕,腹堅便結,脈實氣壯者,陽症也。可用河間法矣。

一、凡雖渴而喜熱不喜冷者,此非火症,中寒可知。非火何以渴?水虧故耳。水虧則內熱,豈有中寒之理?○水虧乃陰虛,可用熱藥乎?○有鬱滯不通暢,得熱則快,得冷則凝,非水虧症。

一、凡陽邪盛而真陰虛,不可因其火盛喜冷,便雲實熱。蓋內水不足,欲得外水以濟,水涸精虧,真陰枯也。余嘗治垂危傷寒,每以峻補浸冷與服。補陰則可,若以熱藥冷飲,此治陰極似陽也。或以冰水、參、熟等劑間進,活人多矣。認錯關頭,殺人不覺。然必其乾渴燥結之甚,乃可參附、涼水並進。若無實結,不可與水。豈滋陰之藥乎?水涸精虧而用熱藥,是殺之也。

此乃戴陽格陽症,陰極似陽,當以仲景法治之。如內水不足而用熱藥,愈涸其水而斃,不可認錯關頭。

九因脈色,辨陰陽。脈洪滑者為實為陽,然《內經》以脈大四倍以上為關格,皆屬真虛,此滑大之未必為陽也。關格認為真虛,大誤後人。形色之辨,紅黃者,為實熱。黃者未必為實熱。而仲景云:面赤戴陽者,為陰不足。此紅赤之未必為實也。戴陽之紅,紅而嬌嫩帶白。

十從氣味,章神見。氣味有陰陽,陰降陽升,陰靜陽動。此皆渾話,何為陰,何為陽,何味升,何味降,不分明白。

一、氣味之升降,升者浮而散,降者沉而利,宜升者勿降,宜降者勿升。景岳用地黃、當歸沉降之藥而為散劑,大謬。

一、氣味之動靜,靜者守而動者走。何等氣味,說出甘酸苦辣咸五味,方著實。

論治篇

凡看病施治,貴乎精一。病變雖多,其本則一。一拔其本,諸症盡除。經曰:治病必求其本。凡診病者,須先探病本,然後用藥。受病之本,非本原之本。既得其要,但用一二味,便可拔之,即用至七八味,不過幫助之,引導之,意則一也,方為高手。治病有標本,用藥有活法,最要以識病為第一著。識得真,可以放膽用藥。若辨症不清爽,而竟放膽用藥,無有不誤者。近來吳門諸醫,每以虛脫為言,而用參附,參或至一二兩,附子三四錢,大劑投之,而斃者多矣。皆專精一二味,便可奏效,誤之也。最可哂者,每以不寒不熱,兼消兼補之藥,確然投之,極稱穩當,此何以補偏救弊乎?補中有瀉,瀉中有補,此東垣用藥之妙,節制之師也,何得可哂?又有以治風治火治痰治食之劑,兼而用之,甚稱周備,此何以從其本而從其標乎?病有夾雜,治有活法,見痰治痰,見火治火,見風治風,見食治食,乃一定之理。如勞嗽發熱而停食,自然先消食而後滋陰,此乃急則治標,緩則治本也。若安危在舉動之間,用藥雖善,若無膽量勇敢而藥不及病,尚恐弗濟,矧可執兩端乎?膽量勇敢,認病不真,壞事多矣。因識病最難也。故施治之要,必須精一不雜。精一不雜,最能壞事。與其制補以消,孰若少用純補,以漸而進之為愈也。此真謂之探病。與其制攻以補,孰若微用純攻,自一而再之為愈也。微則力薄,不能勝病。○六君子用廣皮,歸脾湯用木香,枳朮丸、參橘煎、參蘇飲,豈非制補以消乎?後言仲景之小柴胡、節庵之黃龍湯,皆制攻以補,而景岳又贊專精妙處,何議論之不同耶?若必不得已而用行中之補,實中之行,是亦勢所當然,如小柴胡湯人參、柴胡並用,黃龍湯人參、大黃並用,此正精專妙處。前云兼補兼瀉,亦勢所當然耳。至東垣之方有二十餘味者,欲效其法,須總會其一方之性味,某為專主,某為佐使,能會其一局之意,斯得東垣之心矣。景岳豈能會其一局之意乎?所立新方,豈與東垣合乎?雖然東垣非不善也,余則寧師仲景,不敢宗東垣。所立新方俱師仲景者乎?

一、《內經》治法。岐伯曰:勞者溫之溫養也,摩之,浴之,薄之漸磨之也。

《內經》治法不一,則知病亦不一,豈可竟以陽為主而以熱藥補劑為常技乎?

一、用藥本貴專精,但用一味為君,二三味為佐使,大劑進之,多多益善。若三五七分之說,亦不過點名具數,兒戲而已。七方十劑之道,景岳尚未講究。

一、凡治實者,譬如耘禾之生稗,禾之賊也,有一去一,有二去二。若有一去二,傷一禾矣,有二去四,傷二禾矣。此用攻之貴得其真,不可過也。所以畏攻而不敢放膽。凡治虛者,譬如給餉,一人一升,十人一斗,日餉足矣。若百人一斗,千人一斛,三軍之眾,豈能活者,此用補之貴乎輕重有度,難從簡也。所以喜補而大膽峻補,多致誤人。

一、虛實之治,大抵實能受寒,虛能受熱,所以補必兼溫,瀉必兼涼。此說大謬。所謂執死法也。若陰虛水耗,而用溫補,如火益熱矣。蓋涼為秋氣,主殺萬物,逢之便無生長,欲補元氣,故非所宜。生脈散、人參白虎湯,豈非涼補乎?即有火盛氣虛,宜涼補者,亦不過因火暫用,火去即止,終非治虛之法也。用熱藥亦宜此法,中病即止,非可以久用也。或以苦寒之物,謂能補陰,則《內經》有曰:形不足者,溫之以氣溫者,養也。溫存以養,非溫熱之義;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夫氣味之宜於人者,謂之補,未聞以味苦氣劣亦謂之補也。《內經》有曰:水位之主,其瀉以咸,其補以苦。然此特以五行歲氣之味,據理而言耳。有因歲氣而病者,當以此法治之。矧其又云麥、羊肉、杏、薤,皆苦之類,是苦而補者也,豈若大黃、黃柏之氣味苦劣,而謂之能補,無是理也。去邪即所以補正。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以苦補之。此《內經》之言也。聞之王應震曰:一點真陽寄坎宮,固根鬚用味甘溫,甘溫有益寒無補,堪笑庸醫錯用功。一言以蔽之矣。欲用附桂之誤耳。夫溫者,不寒不熱之性。今以桂附熱藥謂之溫補,不知何所取義?

一、補瀉之法,補亦治,瀉亦治,如以新暴之病而少壯者,乃可攻之瀉之。新暴之病而少壯者,亦有不宜攻瀉。凡臨症治病,不必論其有虛症無虛症,但無實症可據而為病者,便當兼補。混話。有虛無虛即當兼補,使世醫不論病情而用補,誤人多矣。亦不必論其有火無火,但無熱症可據,便當兼溫以培命門脾胃之氣,使世醫竟講八味熱藥矣,大誤,大誤。○有寒者,可用熱藥。又言無熱即當溫補以培命門,所以舉世俱喜用熱藥。

溫補兩字,尚未講明。《內經》言:勞者溫之。謂溫存以養,使氣自充。若言用熱藥溫補命門,大失經旨矣。

一、治法有逆從,以寒治熱,以熱治寒,此正治也,正即逆也。以熱治熱,以寒治寒,此反治也,反即從也。如以熱藥治寒病,而寒不去者,是無火也,當治命門,以參、熟、桂、附之類,此王太僕所謂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亦正治也。又如熱藥治寒病,而寒不退,反用寒涼而愈,此假寒症,亦從治法也。反治之道,非以熱治熱,以寒治寒。微者逆之,如寒病熱病,其勢尚微,用熱治寒,用寒治熱,是謂正治。若熱極用寒藥逆治,則格拒而反甚,故少加熱藥為引導,使無格拒直入病所;用熱藥治寒病,少加寒藥以順病氣而無格拒,使之同氣相求,謂之從治。非竟以熱藥治熱病,寒藥治寒病也。若熱藥治寒病而寒不退者,所謂熱之而寒者取之陽,求其屬也。熱藥治寒病,用寒藥為引導,則無格拒,寒藥熱飲則愈,所謂從治,乃順其性以折之,非以寒涼直折之謂從治也,景岳認錯治法。又有寒藥治熱病而熱不愈,反用參、附、八味之類而愈者,此即假熱病,以熱從治之法也,亦所謂甘溫除大熱也。假熱之病,仍是寒病,所以用熱藥治之,非從治法也。假熱之病用熱藥,冷飲則愈。

一、探病之法,不可不知。凡虛實寒熱難辨,補瀉之意未定者,當先探之。若疑其虛,探以消導,不投則知虛矣;疑其實,探以純補,覺滯則知實矣。假寒者,略溫必躁煩;假熱者,略寒必嘔惡。探得其情,意有定矣。但探法宜精簡,不可雜亂。能精簡不必探矣。

景岳立探病之法,最能誤人,但能議論紛紛,不能歷症識病,所以有探之之法也。○前云治病要專精純一,膽量勇敢,今又立探病之法,則知景岳不能識病之真矣。○經云審察病機。又云:能合色脈,可以萬全。醫者審察色脈,症自有一定之理。審其為寒而用熱藥,審其為熱而用寒藥,察其虛而用補,察其邪實而用攻,豈可以探之也?探之得其當猶可也,不得其當,則安危在反掌間矣,豈可以探之乎?

一、《醫診》治法有行醫不識氣,治病從何據一聯,亦甚有理。古人云,不知五運六氣,撿遍方書何濟?不識氣者,不知五運六氣也,非氣血之氣。夫天地之道,主氣,先天也;陰成形,後天也。故凡上下升降,寒熱往來,晦明變易,風水留行,無不因氣為動靜,而人之於氣,亦由是也。陰陽互相為用,不可單言陽氣,獨不觀太極圖乎?陰陽毫無偏勝,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互為根蒂,豈可專言陽而不言陰乎?若竟講陽而不言陰,則天地但有春夏而無秋冬。《內經》不必言陽殺陰藏矣。虛勞遺漏、陰虛火炎者多,亡陽失血之屬,氣不固則元不復,此氣之虛也。雖曰瀉火,實所以降氣也。瀉火與降氣,兩法。雖曰補陰,實所以生氣也。血脫益氣,氣有生血之功,血無益氣之理,況陰無驟補之法,補陰生氣,此說未妥。氣聚則生,散則死,所以病之生也,不離乎氣。醫之治病,亦不離乎氣。氣聚於形而生,若無形聚於何處而生?氣散者,因身中之陰精竭,無所依附而散也。治病但講氣而不言血,亦是執一之見。近見淺輩臨症,不曰內傷外感,則曰痰逆氣滯。呵!呵!此醫家八字訣也。有此八字,何必八陣?又何必端本澄源以求迂闊哉?近來醫家不知內傷外感,痰逆氣滯甚多,端本澄源必欲扶陽乎?為病不一,治病亦不一。講先天陽氣者,可謂迂闊害人。

附:華氏治法

華元化治病,遵《內經》之法,不一而治。庸淺之輩,竟講扶陽補法為主,大失《內經》之旨。

氣味篇

有氣味兼用者,和合之妙,貴乎相成。有君臣相配者,宜否之機,最嫌相左。既欲合宜,尤當知忌,一味不投,眾善俱棄,故欲表散者,須遠酸寒。何故云滋陰可以散表?

神氣存亡論

經曰:得神者昌,失神者亡。神者,有胃氣也。以形證言之,目光精彩,言語清亮,神思不亂,肌肉不削,氣息如常,大小便不脫。若此者,雖脈有可疑,尚無足慮,以其形之神在也。若目暗睛迷,形羸色敗,喘急泄瀉,或通身大肉已脫,或言語失論,虛空見鬼,或暴病,沉迷煩躁,昏不知人,或一時卒倒,手撒遺尿。若此者,雖脈無凶候,必死無疑,以其形之神去也。所謂審察病機,能合色脈也。今醫往往不審病之虛實,形象之盛衰,專以脈之無憑者而言,使病家狐疑而誤事。凡藥入胃,必賴胃氣施布。若邪氣勝,胃氣竭者,湯藥縱下,胃氣不能施化。呼之不應,遣之不動,此臟氣元神盡去,無可得而使也。此之謂無胃氣。

君火相火論

余向釋《內經》,於君火以明,相火以位之義,說固詳矣,而猶有未盡者。及見東垣云:相火者,下焦包絡之火,元氣之賊也。東垣無下焦二字,包絡即膻中,系臣使之官,因代心君行事,故為相。○火能生物,亦能害物,在動靜之機,靜則生物,亢則害物。故易云:燥萬物者,莫䖡乎火。東垣以相火之亢動而耗人元氣,故謂之賊。若以明以位則安靜而不動,焉可謂之賊?何必紛紛多議?予聞此說,嘗掩口而笑,覺其不察之甚也。不必笑。火動即耗人元氣。故經云: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蓋君道惟神,其用在虛;相道惟力,其用在實。故君之能神者,以其明也。非光焰,乃虛靈不昧,故謂之明。景岳尚欠斟酌。兩間生氣,總曰元氣。元氣惟陽為主,陽氣惟火而已。陽氣乃無形之氣,可以生物,無一息之間斷。火乃有形之火,即能害物,不可謂陽氣即是火。○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未聞以火成形而理亦賦焉。景岳其將何辭以對?如輕清而光焰於上者,火之明;重實而溫蓄於下者,火之位。明即位之神,無明則神用無由著;位即明之本,無位則光焰何從生。一陽居二陰之間,成乎坎也,此所謂水養之而蓄於下。若光焰則亢而動矣,而下焦之火亦起,故情欲之動,由心而起。不生光焰,方是正心誠意,毫無人慾,故謂之以明。《大學》所謂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即明德,非光焰也。人生所賴者惟此。惟此胃氣而已,故人絕水穀則死。若竟以君相之火為本,而置脾胃為末,務非治病之要言。然以予之見,則見君相之義,無臟不有。據云君相之火,無臟不有,即五志之火矣。君相之火動,即人慾之邪火矣,其為賊元氣而病也,何疑?總言大體,則相火當在命門,在包絡即臣使之宮,代君行令。析言職守,則臟腑各有君相。生出許多議論,與《內經》不合。凡五臟發見之神奇,使無其地,何以生?地不厚,何以蕃此?皆從位而發,五臟各有位,則亦各有相,相強則君強。故聖人特命此名,誠重之也。相火安靜不動,故為位。而後人指之為賊,抑何異耶?《內經》言熱傷氣,故指之為賊。故予不得不辨。不必辨。或曰:彼之指為賊者,亦有深意。《內經》壯火耗氣之說,不必講矣。蓋人之情欲,妄動則火起,致傷元氣。即君相之火動也。予曰:此固邪正之歧,最當明辨也。動則邪火,靜則正火。夫情欲之動,邪念也。邪念之火為邪氣。君相之火,正氣也,正氣之蓄為元氣。君相之火動,是為邪火。應事接物,皆心為之用。凡邪念之起,由心之動,心動則火起,相火亦隨之而起,耗人元氣、精血。自古聖賢教人正心誠意,恐其邪念起,故君子必慎其獨也。無靜極則動,人慾之萌也。心動即是邪火,安得強詞奪理,以毀前賢?譬之產業,能守,能蕩,罪不罪,在子孫,鎡基何與焉?此譬甚覺牽強。

火本一物,君相之火,鎮靜不動,則能生物。一動則為人慾,為邪火而害物,故謂之賊。何必嘵嘵立說以惑世人?

先天后天論

此論乃風鑑之語。

凡人有生之後,俱以後天為本。聖王之醫藥,亦為人有生之後,飲食起居,七情六慾,風寒暑濕燥火之侵襲而為病,故設醫藥以治之,亦是補偏救弊之意。觀此書,每每以先天真陽之氣為重,而以熱藥治病為要領,深闢劉朱。殊不知先天強壯者,能斫削而壞,先天不足者亦能培養而壽。《內經》所謂陰精所奉其人壽。俱賴後天水穀培養之也,不必將先天立言以治病。

標本論

本為病之源,標為病之變。近聞時醫云: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予聞此說,本屬不經,而亦有可取。既屬不經,何得又云可取?既云可取,不可謂之不經。所謂不經者,謂其治標治本,對待為言,則或彼或此,乃可相參為用矣。若然,則《內經》曰治病必求其本,亦何謂耶?治病必求其本,必求其受病之本也。或因風寒暑濕燥火,或因七情六慾,或因飲食起居,受病不一。認清受病之因,非標本之本也。《內經》之言包括甚多,即如類中風一症,因痰因火,俱因本元不足而猝然顛仆,痰涎湧甚,不能開口進藥,自然先通其竅,或吐其痰,使得開口,然後究本尋源而用藥。豈非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乎?何必生出一番議論。○倉卒之急病,命懸頃刻,不得不用急法以治之。如纏喉風一症,宜吐痰開口為急務。

求本論

《內經》云:治病必求其本。此本字包括甚多,須認清門路而治。景岳將萬病之本,只此表裡虛實寒熱六者而已,如此簡便,不察病起何因,竟將六者而論。將《內經》句細加詳審,其理自見。

治形論

形以陰言,實惟精血二字,足以盡之。水中有真氣,火中有真液。此句尚有疑議。不從精血,何以使之降升?脾腎為五臟之本,不從精血,何以使之灌溉?然則精血即形也,形即精血也。天一生水,水即形之祖也。每每講陽氣真火,此處又重治形。據此不可偏執以陽為主。故凡欲治病者,必以形體為主;欲治形者,必以精血為先。使能知此,則神用無方。然用此法,無逾藥餌。若講藥餌治形,竟是皮毛工夫,非老子之言也。

景岳每每以陽為主,所以有陽來則生,陽去則死之論。令又以形言,則知有形則陽氣可附而生,形壞則陽去而死。可見陰陽不可偏廢。

臟象別論

臟氣各有強弱,稟賦各有陰陽。有一臟之偏強,常致欺凌他臟。有一臟之偏弱,每因受制多虞。有素挾風邪者,必因多燥。熱藥非燥乎?有一人之稟而先後不同者,如陽臟而縱嗜寒涼,久之而陽氣受傷,變為陰矣。或陰臟而素耽辛熱,久之而陰日以涸,變為陽矣。據此說,熱藥不可久用。設欲以一隙之偏見而應無窮之變機,吾知其遺害於人多矣。陽常不足,即一隙之偏見。

即此一論,變化無窮。寒熱之藥,不可久服,何得講陽不足之論?

天年論

凡疾苦之望醫,猶凶荒之望歲,其懇其切,其念何如。第庸醫多,則殺人亦多,每見寒熱倒施,虛實謬認,一匕之訛,吉凶隨應。困者莫知其然,雖死不覺,明公鑑其多誤,能無惻心?第彼非無自,蓋自《原病式》以來,祖述相傳,日以滋盛,而黎元陰受此害者,不知若干矣。照《原病式》察病之情而治之,活人多矣,何得深罪之也?若照景岳治病用藥,受此害者,亦多矣。○《原病式》闡發《內經》,非無本之言,諸名家嘗宗之,獨景岳以為害生民。乃觀新方,仍有用寒涼之藥。而河間因病機屬火熱者多,然用藥如地黃飲子,仍用桂附,何得動輒深罪河間耶?

將「上古天真論」敷衍為天年論以炫人。此乃修真之士,恬澹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今人不能如是,七情六慾交侵,以致疾病,故設醫藥以療之。何必紛紛議論,以炫己長。

中興論

千言萬論,不過要人愛惜精氣為本,何必好奇而云中興論。

逆數論

夫變易之數,即升降之數也。其所以無窮者,降以升為主,是即所謂逆數也。若無此逆,則有降無升,流而不返。而大道如環,何所賴乎?由是逆順交變,則陽與陰對,熱與寒對,以及升降、長消、進退、成敗、勤惰、勞逸、善惡、生死,無一非對。聖人說易,取其意象。如此支離附會,穿鑿著跡,畢竟以辭害意。凡此一逆一順,其變無窮。惟從逆者,從陽得生;從順者,從陰得死。詳考卦氣之圓圖,其義昭然可見也。觀其陽盛之極,自夏至一陰初姤,由五六七八歷巽坎艮坤,天道從西右行。凡醫學風水,俱以後天八卦為方位起數,不言先天方位。即以先天方位而言,景岳之意又重在逆數,一邊又獨注向在陽上去,不知下文是故易逆數也,往者來者,俱仍歸到逆上去。故朱子注云:故皆逆數也。玩一皆字,則知逆中有生,順中亦有生矣,是即陰中生陽,陽中生陰之義。何必多為其說耶?則陽氣日降,萬物日消者,皆順數也。萬物皆潛藏,升降浮沉則順之。然言天言人,總言生道也。而保生之道,其堪違陽道乎?千言萬論,要將陽字為主。然醫貴圓通,安容執滯,非曰盡不從陰也,從陰正以衛陽也。仍不脫出陰字,何必費許多筆墨?

逆數順數,皆玄虛也,無關於治病。

反佐論

用藥處方,有反佐之道。《內經》論治曰:奇之不去,則偶之;偶之不去,則反佐以取之。所謂寒熱溫涼,反從其病也。近觀丹溪之治吞酸症,必以炒黃連為君,而以吳茱萸佐之;其治心腹痛症,謂宜倍加梔子,而以炒乾薑佐之。凡此之類,余不解也。夫既謂其熱,何以復用乾薑、茱萸?既謂其寒,何以復用連、梔?使其病輕,或藉以行散;如其病重,人但見其日甚,而不知犯寒犯熱,自相矛盾,一左一右,動皆掣肘,能無誤乎?總之其意要闢丹溪耳。仲景、東垣用寒藥,有以熱藥佐使者,如滋腎丸黃柏、知母,而以肉桂佐之。○吞酸吐酸,乃肝火也。黃連恐其寒涼拒格,故少佐茱萸入肝而清火。胃火用薑汁炒山梔,亦是此意。獨不觀附子瀉心湯寒熱並用,豈仲景不知用藥之理乎?可謂之自相矛盾乎?嘗觀軒岐之反佐,為創經權之道也;後世之反佐,徒開雜亂之門也。至其變也,則涇渭不分者以之,模糊疑似者以之,寒熱並用、攻補兼施者以之。東垣用藥,寒熱並用,攻補兼施,稱為醫中之王道,豈模糊疑似而不分乎?觀新方八陣,真雜亂無理。

升陽散火論

火之為病,其發也,有陰有陽。發於陰者,火自內生;發於陽者,火自外致。內生者,為五內之火,宜清降;外致者,為風熱之火,宜散升。余閱方書,所見頭目、口齒、咽喉、臟腑陰火等症,悉云風熱。亦有言陰虛火亢者。余之立方處治,宜抑者直從降,宜舉者直從升,所以效速而無耽延之患,亦不過見之真而取之捷耳。未必見之真而取之捷,治鎖喉風而不知其理,意欲用參補之,後致於死。○三月小兒發熱,誤認感寒而用細辛、白芷、川芎、羌活,耗其肺氣而瀉喘並作,用參湯全活,豈見之真乎?

夏月伏陰續論

世言夏月伏在內,此陰字有虛之義,離中虛,坎中滿,《易》義可知矣。若作陰涼看,其誤甚矣。且其時,陽浮地上,燔灼焚燎,流金爍石,何陰冷之有?若於夏月火令之時,妄投溫熱,寧免實實虛虛之患乎?此丹溪之言虛是固然矣。若以陰冷二字為誤,而夏月禁用溫熱,此則余所不服也。丹溪因天令炎熱,銷爍真陰,不宜妄投熱藥,以伐天和。若遇寒症,仍用熱藥,恐妄用之也。妄之一字,當詳察之,猶恐誤用,非謂不宜也。景岳將妄字改作禁字,大誤,大誤。在冬月亦不宜妄投寒藥,以伐天和。既云夏月之陽盡浮於外,則陰伏於內矣,陰盛則陽衰也,非寒而何?陰陽之理,毫無偏勝。夏月陽浮於外,則外熱內寒,冬月外寒內熱,此浮沉升降,非夏月陰盛陽衰也。若欲補陽,必欲銷盡其陰乎。經云:夏食涼以養陰。雖有寒邪致病,亦當少用熱藥,所謂無伐天和是也。陽浮於外,則氣虛於中矣,氣虛即陽虛也,非寒而何?陽浮於外,陰守於內,欲去其陰,則為孤陽而死矣。據云氣虛於中,則丹溪之言不謬矣。然尤有顯然者,井泉之水,冬溫夏冷,此非外寒內熱、外熱內寒之明驗乎?三冬之時,陽在內,陰在外,故外寒內熱。若講夏月陽衰,豈冬月陰衰乎?若夏月為寒,宜用溫熱,冬月陽在內之時,可用寒涼矣,《內經》毋伐天和之說不必言矣。景岳誤人不淺。至若主氣之外,又有客氣,而天以五周,地以六備,寒暄遞遷,氣更應異。丹溪言其常,司天言六氣之變而為病。是無論冬夏,皆有非時之氣以動,為民病者也。非時之氣為溫病、熱病、時疫,亦不用熱藥。又豈因夏月火令,遂可謂無寒而禁溫熱乎?非禁也,不宜妄投熱藥。且伏陰之義,本以陰陽對待,寒熱為言。若但以陰字為虛,則夏月伏陰,宜多虛證,冬月伏陽即無虛矣。夏令天氣炎熱,熱傷元氣,故令人倦怠乏力,孫真人制生脈散補之。冬月陽在內,故剛強不倦。今見中時之病,盛夏每多吐瀉,受暑熱者多。深冬偏見瘡疹,諸如此類,豈非冬多內熱,夏多中寒乎?偶有瘡瘍,亦是內伏之火邪,故在夏月,患瘡癤者多。總之夏有熱症,亦有寒症,冬有實症,亦有虛症,雖從時從證,貴乎因病制宜。然夏月伏陰之義,有不可不察者也。既云因病制宜,不可偏執一端矣。今若丹溪之論,則於理反悖,不悖。而何切於用?丹溪治病用藥,皆切當於理。觀治江鄭兄夏月患虛脫之症,艾灸氣海穴,用人參膏二斤而開口,用參十斤而安。景岳亦細閱《局方發揮》否?近見徐東皋亦述丹溪之說,而曲引孟子冬日飲湯、夏日飲水之言為證。噫,此公都子之言也,不過借喻內外,原非用析陰陽。聖賢借喻,亦是言理。

陽不足再辨

如人自有生以來,男必十六而精通,女必十四而經至;因水穀之氣,化生精血而成。其衰也,男精竭於八八,女血淨於七七,凡精血既去,而人猶賴以不死者,惟此氣耳。先天之卦數已終,後天之穀氣化生無窮。夫氣為陽,精血陰也。此氣從陰精而起。若無精,其氣何以獨立?陰精,後天水穀化生。經云:谷入於胃,化而為血,以養身。不知精即水也,水即陽也。此乃水中之一陽,無水則無陽,譬之油干即火滅。丹溪補陰之說,非謬也。○水即陽之說,此言甚幻。若以化生言,則萬物之生,其初皆水,先天后天,皆本於是,陰陽互為根蒂,不可偏廢。而水即陽之化也。此先天之論。若講後天,有生之後以水穀養之,至十六歲而陰精成,此時竟講無形之陽,其精血從何處而來?景岳將先天陽氣闢丹溪,而自成一家之言,大誤後學。又若精在人身,盛則陽強,衰則陽痿。可見精衰則陽痿,當補陰為主。再若養生家所重者,惟曰純陽,純陽之陽,以精言也。精若漏滲,何陽之有?既云純陽而陽以精言,精若滲漏何陽之有,可見陰精去而陽氣散,當補陰則陽氣常存。丹溪補陰之說不誣矣。凡精血之生,皆為陽氣,得陽則生,陽化氣,陰成形。失陽則死。陰竭則陽去,豈有陰竭而陽氣獨存者乎?譬諸草木,初生苗,繼生枝葉,再生花實;皆雨露之所滋,而化生枝葉花實。其衰也,花實落而枝葉存,以漸而凋也。木液竭而生意盡,收藏之道也,非陽衰也。人之衰也,精血去而形猶存,以漸而終也。精血去而形猶存者,非陽氣也,乃後天水穀之精氣以養之也,故人絕水穀即死。即此陽氣,亦是水穀化生。凡在生者,無非生氣為之主。生陽由穀氣而生。而一生之生氣,何莫非陽氣為之主,而但有初中之異耳。有生之後,惟以胃氣為本,而以水穀為養。若講無形之陽氣,從何處生來?若以精至為陰至,豈花果之成,亦草木之陰至耶?花果雨露滋養而成。陽強則壽,陽衰則夭,又何以見陽之有餘也?陽亢則衰,陰絕則陽去,景岳但講陽氣而不言陰精所奉其人壽,《內經》之理未明,強詞奪理以毀丹溪,大罪,大罪。觀「天年篇」曰:人生百歲,五臟皆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五臟皆虛者,五臟之精也,即陰也。形骸者,精之軀殼也。有精即有氣,形骸內,陰陽精氣皆寓於中,陰精絕則陽無附而死矣,所謂陰不足,乃大理也,何必矯強立言?夫形,陰也;神氣,陽也,神氣去而形猶存,此正陽常不足之結局也,而可謂陽常有餘乎?趙氏《醫貫》亦云:人之真火,如鰲山走馬燈,火動則拜舞飛走,火熄則徒存軀殼而不動,獨加意補陽為主。景岳之言,亦猶是耳。余謂不然,殊不知火之中有油焉,油旺則火明,油少則火暗,油干則火滅,我欲加油則火常明。夫五臟之虛,乃五臟之陰精虛,非陽氣虛也,陰精絕則孤陽無所附而死。此陰不足之結局,故經云:陰精所奉其人壽。不明大理,妄自穿鑿。○人之形,軀殼也,非陰也,有此形而陰陽寓於中。人之初生,藉水穀之精氣而日漸長大,及其死也,精竭而陽氣去,徒存軀殼。若講形為陰精,誤矣。故善治精者,能使精中生氣。此景岳常談。今欲以不足之元陽,認作有餘而云火,則相習以苦寒之劣物,用為補劑以滋陰。丹溪言滋陰,未講苦寒,景岳將苦寒二字責丹溪,然景岳寒陣新方仍用之,何耶?然天地之道,本自和平,一有不平,則災害至矣。既雲和平,不宜專講陽矣。而余謂陽常不足,豈亦非一偏之見乎?真一偏之見。夫人所重者,惟此有生,而何以能生,惟此陽氣。精生氣。

景岳「小兒補腎論」云:小兒精氣未盛,後天之陰不足也。父母多欲水虧,先天之陰不足也。據此說,小兒尚且先後天之陰不足,況大人情欲多端,真陰易耗,所以丹溪有陰不足論,而景岳以陽不足辨之,何言之不相合若此?

小兒補腎論

夫小兒之精氣未盛,後天之陰不足也;父母之多欲水虧,先天之陰不足也。丹溪之論,不必言其非矣。凡小兒之病最多者,惟驚風之屬。而驚風之作,則必見反張戴眼,斜視抽搐等證。此其故,總由筋急而然。蓋血不養筋,所以筋急,真陰虧損,所以血虛。血屬後天,乃真水未足,不能榮木,肝木失其所養,故手足搐搦牽引而為驚風,非外邪為病,此熱極生風。《原病式》言之詳矣。

丹溪言陰常不足者,因人之初生,必待乳哺水穀,積十六歲而陰氣始成,而為人之父母,所以有陽有餘陰不足論。幼科錢仲陽獨以六味丸為幼科之藥,丹溪之言可為後世法。景岳創陽不足論以闢之,及觀此篇仍脫不出。丹溪之論,未成人之時亦講補腎,不必言其陰不足之非矣。

命門餘論

一、命門為精血之海,脾胃為水穀之海,均為五臟六腑之本。然命門為元氣之根,為水火之宅,五臟之陰氣、陽氣,非此不能滋發。先天之本在命門,後天之本在脾胃。有生之後,惟以脾胃為根本,資生之本,生化之源,故人絕水穀則死。精血亦飲食化生,經云:人受氣於谷。余獨重脾胃。○既雲水火之宅,陰陽寓於中,何故竟講陽而不言陰?而脾胃以中州之土,非火能生,但言火而不言水。然必春氣始於下,則三陽從地起,而後萬物得化生。卦有六爻,但知有三陽,而不知有三陰也。吾故曰:脾胃為灌注之本,得後天之氣也;命門為化生之源,得先天之氣也。先天陰陽,合而為一。若竟講先天,日日用補腎之藥而不飲食,豈有得生者乎?故以脾胃為本。所以《內經》以胃氣為主。

一、命門有火候,即元陽之謂也,即生物之火也。姑以大綱言之,則一陽之元氣,必自下而升,而三焦之普濩,乃各見其候。前云命門為水火之宅,今但講火候,不知天一生水之義,亦是偏見。○中焦如灶釜者,凡飲食之滋,本於水谷,胃中陽氣,其熱如釜,所以朝食午化,午食申化,如釜化之速。觀灶釜之少一炬則遲化,增一炬則速化,火力不到則全然不化,即其證也。經云: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水火,不可偏勝,此但言火候,而不及水之一字。殊不知胃為水穀之海,多氣多血,胃中津液充潤,食物可以轉輸運動而下行,若干枯,則不能轉輸而下達。如竟講火候而不及津血,則腸胃槁而成噎膈矣。○灶下多火,釜中之物皆焦乾而壞,此理易明。總之喜用熱藥耳。○上焦如太虛者,凡變化必著於神明,而神明必根於陽氣。陽之在下則溫暖,故曰相火以位;陽之在上則昭明,故曰君火以明。是以陽長則陰消,而離照當空,故五官治而萬類盛。上焦如太虛,即朱子云: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是毫無人慾之起也。若心君之火一起,即人慾所蔽而昏矣,不可言火也。火宜鎮靜不動,方是以明以位。若講陽長陰消,必欲使真陰消盡而為之離照當空,五官治而萬類盛乎?○此以三焦論火候,則各有所司,而何以皆歸之命門?不知水中之火,乃先天真一之氣,藏於坎中,自下而上,與胃氣相接而化,實生生之本也。是以花萼之榮在根柢,花萼之榮,必藉水以滋養。使真陽不發於淵源,則總屬無根之火矣。無真陰之水,謂之無根之火。火無油,不能常明。若使命門陰勝,則元陽畏避,而龍火無藏身之地,故致遊散不歸,而為煩熱格陽等病。龍有水則能潛伏於下,陰勝兩字不知是真陰勝、陰寒勝?混言陰勝,不分明白。治此者,惟從其性,但使陽和之氣直入坎中,據其窟宅而招之誘之,則相求同氣,而虛陽無不歸原矣。一陽居二陰之間,因陰衰而陽亢,豈可以熱藥招之?昧者不明此理,多以虛陽作實熱,當以真陰養之。不思溫養此火,而但知寒涼可以滅火,安望其尚留生意耶?水可養火,火旺則水乾,如燈中之油,油干則火滅。溫養兩字,不可作熱藥治,當以真陰養之。趙養葵所謂水養火也。此實醫家第一活人大義。若講熱藥治虛火,殺人多矣。惟以滋陰之中,少加熱藥為引導則可。

一、命門有生氣,即乾元不息之機也,無生則息矣。蓋陽主動而升,陰主靜而降。惟動惟升,所以陽得生氣;惟靜惟降,所以陰得死氣。命門生氣,即坎中陽氣也,不可竟言陽,因陽在水中。又如水暖則化氣,化氣則升,無不生也;水寒則成冰,成冰則降,無不死也。陽伏於下,陰浮於上,萬類潛藏,至春發生,故河水堅冰而陽氣下伏而暖,昆蟲草森潛藏於下,非死也。至若人之生氣,無所不在。俱是浮談。

命門一陽居二陰之間,生氣即一陽也。坎中之陽氣升騰,因有坎中之水養之,所以不致孤陽飛越。今竟以生氣為陽,而脫卻陽中有陰之義,殊不知陽根於陰,無陰則陽無以化。據云:水暖則氣升,不知天令嚴寒,井中之水暖而氣升者,此陽閉藏於內也。夏月則無之,陰在內也。又云:水寒則成冰,無不死也,不知水寒成冰,萬物潛藏,故魚龍在水底,未見其死,所謂陽殺陰藏也。何必嘵嘵多說以惑人?

蓋命門為北辰之樞,司陰陽之柄,陰陽和則出入有常,陰陽病則啟閉無序。即此言陰陽不可偏廢,何故獨以陽為重?故有為癃閉不通者,以陰竭水枯,乾涸之不行也。癃閉之治不一,不可單講陰竭水枯之一端。有為滑泄不禁者,以陽虛火敗,收攝之無主也。滑泄不禁,不可單言陽虛火敗。若執兩法而治,未免失之多矣。然精無氣不行,氣無水不化,此其中又有可分不可分之妙用。此即《內經》所謂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陰陽互用而不可分。

一、命門有陰虛,以邪火之偏勝也。邪火之偏勝,緣真水之不足也。故其為病,雖是火證,而非邪熱實熱之比。蓋虛熱之火不可以寒勝,所謂勞者溫之也。此溫字當作養字解,溫存以養,使氣自充,若作溫熱解,失之多矣。蓋虛火因其無水,只當補水以配火,則陰陽平而病自愈。趙養葵之言。若但知知、柏為補陰,則愈敗其腎,而致泄瀉食減,必速其殆矣。陽亢之時,亦當用之。

陰虛以邪火之偏勝也,邪火之偏勝,由真水之不足。即此而論,水因邪火而耗,當滋水而兼降火。譬之釜中之水,灶底之火煎熬而耗,若但加水而不退火,終無益也;加水而兼退火,則水不幹,如六味加知、柏是也。若胃氣傷,不可用耳,景岳寒陣中方仍用之以治陰虛火亢,獨不害人耶?

誤謬論

醫之為道,性命判於呼吸,禍福決自指端,此於人生關係,較之他事為尤切。以此重任,使不有此見此識,誠不可猜摸嘗試以誤生靈,矧立法垂訓,尤難苟且,倘一言失當,則遺禍無窮,一劑妄投,則害人不淺。汝之陽不足論,遺禍無窮。竊見相傳方論,每多失經意,背經旨。總屬意見有不到,至理有未明,故各逞胸臆,用示己長。汝之逞胸臆,示己長,特自不覺耳。第以疑似之間,加之便佞,則真為偽奪。是非亂而強辨出,由是賢者固執,愚者亦固執。汝之強辨,專以陽為重,亦愚者之固執,抑賢者之固執乎?

辨河間

劉河間《原病式》所列病機,原出《內經》,而以病機十九條總於篇末,且曰: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虛者責之,令其調達,而致和平。補偏救弊,使氣道流行而和平。豈竟講熱藥補塞乎?自《原病式》出,而丹溪得之定城,遂目為至寶,因續著《局方發揮》,及陽常有餘等論,丹溪著《局方發揮》,不可執方治病,非若新方之害人。即如東垣之明,亦因之而曰:火與元氣不兩立。即壯火食氣,熱傷氣也。今之醫流,則無非劉、朱之徒,動輒言火,莫可解救,多致伐人生氣,敗人元陽,殺人於冥冥之中而莫之覺也。用熱藥而殺人者,皆景岳之誤也。醫道之壞,莫此為甚。醫道之壞,壞於此書。此書之作,壞於《醫貫》。

《內經》病機十九條,屬火者五,屬熱者四,屬寒者一,可見火熱為病者多,故河間、丹溪、東垣出,而著《原病式》、「陽有餘陰不足論」、《脾胃論》、《內外傷辨》、《局方發揮》,用藥宜活,因病而施,所以後人得以受其益。今出景岳之書以闢之,亦生民之厄運也。目下時醫俱奉此書為至寶,用新方而治病,蒙其害者多矣。○此書獨立主見,以陽為重,重用熱藥,深毀前賢,不知未有此書,生民患病者,未見皆死,既有此書,未見皆活,但見各處來就醫者,多為熱藥補火而誤也。

賓謂吐酸吞酸,總由停積不化。而停積不化,由脾胃不健,非溫脾健胃不可也,而尚可認為火盛耶?停積不化,則鬱而為熱,猶如倉廩之米豆,其氣不通則發熱,其理可知。若竟講溫補,其痞塞更甚矣。且妄引經文為證,其謬孰甚?河間發明《內經》諸嘔吐酸,皆屬於熱之言,豈妄引乎?景岳將《內經》之言俱廢矣,真軒岐之罪人。

夫瀉白為寒,人皆知也,而青挾肝邪,脾虛者有之,豈熱證乎?青乃肝火煅煉,積滯而下痢。紅因損臟,陰絡傷者有之,豈盡熱乎?紅因損臟絡而下血,此腸紅之症,誤認為痢,大謬,大謬。黑為水色,元陽衰者有之,豈熱乎?痢證熱極而黑,《準繩》有瘀血一條,色亦紫黑,有熱毒熏灼而黑者。諸家皆為熱,景岳以為陽衰,不知出於何書,大誤後人。凡瀉痢者,水走大腸,小水多澀,水枯液涸,便尿多黃,瀉於痢病屬兩途,豈可混言?水瀉由大腸而去,故以分利為先。此黃澀之證,未必皆由熱也?未必兩字甚遊移,則非盡寒也。至如完穀不化,澄澈清冷,誠大寒矣,河間只言痢不言澄澈清冷,《原病式》屬在寒症,並未言火也。然人偶以寒邪傷臟,或偶以生冷犯脾,稍失溫和,即病瀉痢,此本受寒,然未必即大寒證也。景岳瀉痢並言,大非識病之處。且凡脾胃初傷,陽氣猶在,何至清冷,遂成完穀不化?蓋由生冷傷於前,復以寒涼敗於後也。但言痢未言完穀不化,《原病式》澄澈清冷仍議寒症,並不言熱,何必言其謬?○凡飲食入胃,其神化而歸於營衛者,乃為膏血,其不化而留於腸胃者,惟糟粕耳。此其為精為穢,本自殊途,是以糟粕不能化膿,從可知矣。且垢亦非膿,而實腸臟之脂膏也。黏膩積滯而云脂膏,認病不真,貽禍後人。如久痢不已,或經年累月,而所下皆有膿垢者,豈熱化之膿,可以久延如此乎?其非膿也明矣,安得皆云為熱?仲景治痢,用黃芩芍藥湯、白頭翁湯,皆苦寒之藥,豈有誤乎?欲罪河間,仲景之言亦當照顧。此蓋以腸臟受傷,而致膏脂不固。若不安養臟氣,而用寒涼,未有不臟氣日敗,而至於死。仲景治痢之方可去矣。

河間因病機屬熱屬火者多,故闡發陰陽之理,恐後人誤用熱藥耳。觀其立方處治,仍有桂、附、參、術等補劑,非謂無寒症,而概用寒涼。景岳獨以一偏之見,專以溫補為主,助陽為本,深罪劉、李、朱三大家,惟張仲景為醫中之聖,不敢斥言,然尚有滋陰發汗之謬言,以補仲景之未及,真醫中之賊也。

以五色分五臟,其理頗通,若謂本則一出於熱,則大不通矣。夫瀉出於臟,無不本於脾胃,脾胃之傷,以五氣皆能犯之。將瀉之一字立說,大謬,大謬。

瀉與痢大不相同,瀉者無積而不後重逼迫;痢者有積而後重逼迫腹痛。河間言痢不言瀉,景岳以瀉而言,脫去痢字而議河間之非,真認錯關頭。

一、河間曰:治痢莫若以辛苦寒藥治之,或微佐辛熱則可。據此說,最為治痢之害。治痢用香連丸,諸名家用之,奏效者多矣,何云治痢之害?總之,此書之作,以闢劉、朱為本,而近時用熱藥殺人者,皆宗此論而惑人,可謂醫中妖孽。自丹溪之後,凡治痢者,悉用寒涼,皆此說之誤之也。用寒涼推蕩而痢愈者亦多,用熱藥而死者亦不少。毋論其他,姑以苦能燥濕之言辨之。夫五味之理悉出《內經》,有曰:以苦燥之者,蓋言苦之燥者也。河間不能詳察,便謂是苦皆燥,而不知《內經》之言苦者,其性有二,其用有六。用味苦之藥燥之,《內經》不言苦之燥者也。景岳不明經旨,反言河間之非。《內經》云: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河間之言不謬。《內經》並不言其性二,其用六,景岳妄將經旨私自杜撰。○河間言諸苦寒多泄,惟黃連、黃柏性冷而燥,未嘗言是苦皆燥。藥性言黃連能厚腸胃,故凡火之瀉者,必以吳茱萸、炒黃連以治之,暴注之瀉必用黃連。何必矯強立言而深毀河間?曰:濕淫於內,治以苦熱;燥淫於內,治以苦溫。是皆言苦之陽也。《內經》治以苦熱,非竟以苦熱為治。下句云:佐以酸淡,以苦燥之,以淡泄之。燥淫於內,治以苦溫,佐以甘辛,以苦下之。非竟講一句,其中有佐使之藥。若但言苦燥苦溫,其濕得熱則鬱蒸,而濕氣更甚;燥症得溫,其燥更甚,故下文佐以甘辛,以苦下之,其火得下泄,其燥自潤。景岳單扯一句而言,不將下文細究,而妄自議論前人。苦之發者,麻黃、白芷、升、柴之屬也。白芷,味辛。苦之溫者,人參、味甘。附子、薑、桂、吳茱萸、肉蔻、秦椒之屬也。諸藥之味俱辛,並非苦也。誤認為苦,大錯,大錯。苦之堅者,續斷、地榆、五味、訶子之屬也。黃柏能堅腎,此四味並非苦者也。夫氣化之道,惟陽則燥,惟陰則濕,此不易之理也。夫地炎熱則潤,嚴寒則地土燥烈,此不易之理。豈以沉陰下降有如黃連、黃柏之屬者,以至苦大寒之性而猶謂其能燥,有是理乎?《內經》云: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又云: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以苦補之。有濕熱,必用黃連。○河間未嘗不分寒熱,惟暑熱之邪而言熱。近來治痢,俱用溫補止澀而死,皆景岳殺之也。是但知苦燥之一言,惟黃連、黃柏未嘗言是苦皆燥。而不察苦發、苦溫、苦堅、苦泄、苦下之五者,抑又何也?堅者,即燥之義也。河間本《內經》五臟苦欲補瀉而立言,非杜撰創立之語。因致後人治痢,多不分寒熱虛實,動以河間之法,至死不悟,誰之咎與?夏傷於暑,秋為痢瘧,故以清暑熱之藥。然治病有寒熱虛實,必察色辨證,審其為寒而用熱藥,審其為虛而用補藥,審其為熱而用寒藥,審其為邪實而用推蕩,不可執定見識而咎河間。

夫腫脹之病,因熱者固有之,河間之言不謬矣,但未及論寒脹耳。因熱固有之,則仍有熱脹者矣。而因寒者尤不少。經曰:臟寒生滿病。又曰:胃中寒則脹滿。此皆軒岐之言也。諸腹脹大,胻腫,皆屬於熱,亦是軒岐之言,則知河間非無本之言也。且庶物隆盛,乃太和之陽化,以此擬形質之強壯則可,以此擬胕腫之病象則左矣。往往胃熱則胕腫。○熱勝則腫,此《內經》之言也。六月土令,濕熱土浮而萬物隆盛,至秋漸漸收縮。此天地升降沉浮之理,何必強詞奪理?

寒戰皆為火證,而何以經曰陰勝則為寒,又曰陽虛畏外寒,又曰陽虛而陰盛,外無氣,故先寒慄也,又曰陽明虛則寒慄鼓頷也?河間悉言為火,其然否可知也。經云:諸禁鼓慄,皆屬於火。則知戰慄乃熱極而反見寒象,畏寒、外寒、寒慄與禁慄不同,畏寒、外寒、寒慄,但有怕寒之意,禁慄乃戰慄動搖之象,自有分別,不必深闢河間。○即如瘧疾,寒戰之極,必發壯熱,因內伏之邪熱外達也。

據此所云,恐則喜驚,恐則傷腎。然經曰:肝氣虛則恐。又曰:恐則氣下,驚則氣亂。夫肝腎既虧,而復見氣下、氣亂,無非陽氣受傷之病。陽氣受傷,則何由心火遽甚而驚則皆由火也?氣下,氣之下墜也。氣亂,氣之擾亂不寧也。不寧則火起,非陽氣受傷之病,將謂補陽乎?今常見驚恐之人,必陽痿遺溺,其虛可知。火炎於上,不能降下而陽痿;驚則肝膽之火妄動而下注疏泄,遺溺也。然因火入心而驚者有之,未有因恐而驚者,皆可指為火,則倍理甚矣。驚恐相連為病者多。五志之火,由驚恐悲哀喜怒憂思而起,於理不悖。

夫邪火盛而陽狂見鬼者固然有之,又豈無陽氣大虛而陰邪為鬼者乎?因熱者固有之,則知河間非杜撰矣。《難經》曰:脫陰者目盲,脫陽者見鬼。華元化曰:得其陽者生,得其陰者死。豈皆妄意之言乎?脫陰脫陽,俱是絕症,得其陽者生,得其陰者死,非如見鬼神之解。

辨丹溪

嘗見朱丹溪陽常有餘陰常不足論,且妄引《內經》強以為證。此誠大倍經旨,大伐生機之謬談也。蓋人得天地之氣以有生,而有生之氣即陽氣也,無陽則無生矣。無陰則陽無以生矣。經云:無陰則陽無以化。據景岳可刪去一句矣。故自生至壯,無非陽氣為之主,而精血皆其化生也。精生氣之說不必言矣。是以陽盛則精血盛,生氣盛也;陽盛則陰衰。陰陽宜平,不宜偏。陽衰則精血衰,生氣衰也。故經曰: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豈非血生於氣乎?穀氣入胃而化生血,非氣也,所謂精生於穀。經云:人受氣於谷,谷入於胃,以傳於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何得雲陽衰則精血衰、生氣衰也?與《內經》之旨大相悖謬。故東垣著《脾胃論》以垂後世,為萬世醫門之法。○中焦者,胃也。水穀之精氣,化而為血,胃中水穀即有形之物,變化而為血,若胃中但有氣而無水穀,將何以化血乎?水穀即陰也。景岳其有說乎?丹溪但知精血屬陰,而不知所以生精血者,先由此陽氣。倘精血不足,又安能陽氣有餘?由此慮之,何不曰難成易虧之陽氣,而反曰難成易虧之陰氣?是何異?但知有母而不知有父乎?人出自母胎,乳哺水穀至十六歲陰精始成,豈有不因水穀而專講扶陽乎?何「小兒補腎論」又議王節齋之非?何前後之不符耶?其所立補陰等方,謂其能補陰也。然知、柏止堪降火,安能補陰?若任用之,則戕伐生氣而陰愈亡。景岳寒陣新方中治陰虛火盛,仍用知、柏,獨不伐生氣乎?及察其引證經文,則何其謬誕,若經曰:陽者,天氣也,主外;陰者,地氣也,主內。故陽道實,陰道虛。此「太陰陽明論」言脾之與胃生病有異。以陽明主表,太陰主裡。《內經》之言,包括總理。如陽者天氣也至陽道實陰道虛八句,統言天地陰陽之理,後言犯虛邪賊風陽受之,飲食不節起居不時者陰受之,言病也。陽受之則入六腑,陰受之則入五臟,言陰陽表裡也,非單言脾與胃。凡犯賊風虛邪者,陽受之,陽受之則入六腑。而外邪在表,邪必有餘,故曰陽道實也。飲食不節,起居不時者,陰受之,陰受之則入五臟。而內傷臟氣,臟必受虧,故曰陰道虛也。陽病多實,陰病多虛有如此,豈以天地和平之陰陽而謂其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乎?言臟腑表裡受病,不言虛實,豈有入五臟而多虛者,如下文䐜滿閉塞,下為飧泄,久為腸澼,皆為虛乎?景岳《內經》之言尚欠明白,丹溪言陽道實則入表,陰道虛則入里,豈非陽有餘陰不足乎?又經曰:至陰虛,天氣絕;至陽盛,地氣不足。此本以上下不交者為言,亦非陽有餘陰不足之謂也。且下二句猶或似之,而上云至陰虛,天氣絕,則何以為解?丹溪之言,亦有似之。

聖王憫黎元之疾苦而設醫。觀《內經》病機十九條,屬火熱者多,故河間、丹溪、東垣出而治病,俱闡發《內經》之旨,而垂後世。若寒症仍用溫熱,但寒症少而熱症多,猶恐熱藥耗人元氣,故諄諄告誡。何生民不幸,出此景岳之妖孽,創新奇之語,而為陽不足論,深心著意,以毀前賢,使世人喜用熱藥,至死不悔。及至立新方,寒陣中仍用寒涼,抑又何耶?

據丹溪相火論,無非闡揚火病而崇其補陰之說也。據景岳將陽字敷衍,創論以闢丹溪,使人用熱藥而害人,真岐黃之妖孽也。兩儀動靜,為五行之先天,先天者,性道也;五行寒熱,為兩儀之後天,後天者,變體也。凡疾病俱因後天變動而起。若講先天,則毫無人慾,五志之火寂然不動,焉有疾病?陽為元氣之大主,火為病氣之變見,而動乃陽之性道,安得以性道為病變,而言凡動皆屬火也。人慾之萌動,由先天性道中來,不必嘵嘵多說。即自天人論之,則曰天行健,豈天動即火乎?又曰君子以自強不息,豈人動即火乎?丹溪獨言人之病。天之運動,此常道也。人之四體運動,周身氣道流行,合天之數,是謂無病。若七情六慾交戰於中,勞役過度,厚味煎炒,則火起焉,如天之雷電而火起焉,豈天無火乎?鎮靜不動則能生物,勞動太過則起而害物。若謂凡動皆屬火,則豈必其不動而後可乎?若人奔走勞動,則汗出脫衣,豈非動則火起之明驗與?夫以陽作火,詞若相似,而理則大倍矣。動靜以理言,何為大倍?在丹溪則曰:陰虛則病,陰絕則死;陰絕則孤陽飛越而死,如盞中之油干則火滅。余則曰:陽虛則病,陽脫則死。陽為外衛,陰為內守。陽之脫也,因內守之陰耗竭,陽無所附而脫,故陰精所奉其人壽。景岳不知大理,妄自穿鑿以誤人。因動生火,此或因情欲之思者,止有一證,如欲念不遂,或縱欲太過,致動相火而為勞瘵者,誠有之也。非一證也。不可以一欲念不遂,縱欲太過,致動相火而論。即此一證,亦是陰精耗竭,相火亢盛而病。丹溪之言,不為謬矣。如五志之動,皆能生火,則不然也。經曰:喜傷心,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五臟受傷,則五火何由而起?五志即人慾之火。五臟者,藏精氣者也。精氣衰,則火起也。經曰:五臟者,主藏精者也。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經云:陰虛生內熱。又云:熱傷氣。不聞有陰虛則無氣之語。可見臟不可傷,氣亦不可傷,未聞傷即為火也。經云:壯火食氣。即為火也。即云為火,必有火證,使無火證,而但以動字敷衍其說,是何異捉影為形?動靜以理言,不為敷衍,如天為陽,陽主動,地為陰,陰主靜。天之動,疾風雷電,即天之火也。人肖天地,人之動,喜怒悲思恐,觸而發之則火起矣,即人慾之火也。常見五志所傷之人,傷極必生戰慄,是蓋以元陽不固,神氣失守而然。五志之火起,將元陽不固創論,真為杜撰。

原經文五火之說,乃「解精微論」中言厥病之目無所見也。謂陰陽不交,所以為厥,厥者,逆也。陽逆於上,火不降,陰逆於下,水不升,水火既不升降,而目以一陰之微精,不勝五臟之陽逆,此單言厥逆之為病也。厥病有一水不勝五火,至他病亦有之。豈言火有五,而水止一乎?五志人慾之火,即是五火。 又按 :二火之說,乃論人有身寒之甚,而反不戰慄者,名為骨痹。謂其人腎水素勝,以水為事,則腎脂枯而髓不能滿,故寒甚至骨也。豈非真陰不足之寒乎?精氣不足則骨髓空虛而畏寒,故紂時老人朝涉,乃骨髓充實,所以不畏寒。又以肝為一陽,心為二陽,二臟皆有伏火,則一水不勝二火,所以身雖寒而不凍慄,此單言骨痹之為病也。如此又豈陽常有餘之謂乎?一水不勝二火,即是陽有餘矣。○《內經》之言包括渾融。一水不勝二火,雖言骨痹,而議火多水少,理則一也。丹溪言陽有餘陰不足,亦非杜撰之言,非比汝陰有餘陽不足之杜撰也。

予味丹溪云:氣之病寒者,十無一二。夫氣本屬陽。經云:氣傷精。豈非氣有餘而為火乎?經曰:氣實者,熱也;氣虛者,寒也。據景岳引經文氣實者熱也,則氣有餘便是火之說不謬矣。又經曰:血氣者,喜溫而惡寒。寒則泣不能流,溫則消而去之。則其義可知矣。但講溫不言熱,若用熱藥,則血氣反為所耗。溫者,溫和之意,即溫養也。且今人之氣實與氣虛者,孰為多寡?則寒熱又可知矣。《內經》病機屬火者多。景岳將《內經》細究則知火症居多矣。豈《內經》之言不足憑乎?然而何以證之?如心氣虛則神不明,肺氣虛則治節有不行,脾氣虛則食飲不健,肝氣虛則魂怯不寧,腎氣虛則陽衰而精少志屈,胃氣虛則倉廩匱而並及諸經,三焦虛則上中下俱失其職,命門虛則精氣神總屬無根,《內經》云:五臟六腑皆受氣於胃,不言命門也。凡此者何非氣虛之類?氣虛即陽虛,陽虛則五內不暖而無寒生寒,所以多陽衰羸敗之病。氣虛因熱邪耗散其氣之故。《內經》云:熱傷氣。若以陽虛而用熱藥,則愈耗其氣。故東垣刻刻戒辛熱之藥,有耗散元氣之禍。孫真人夏月熱氣熏灼,元氣受傷,以生脈散補之,未聞有補火之說。○景岳每每言氣虛即陽虛而用熱藥,不知氣虛當用參耆,若用熱藥,氣愈耗矣。其曰:氣有餘便是火,而余反之曰:氣不足便是寒。氣不足便是寒,氣有餘便是火,兩句對講,不必強辨。

據丹溪曰:濕熱為病,十居八九,則無怪乎寒涼之藥,亦宜八九矣。東南卑下之地,地卑土濕,濕氣熏蒸而濕熱,故病居八九。以天道證之,交四五巳午之月,天令鬱蒸,衣服器皿皆黴䖤敗壞,豈非濕熱所致乎?西北地土高燥,則無黴之患。

丹溪夏月伏陰論,據此則夏月止宜寒涼矣。丹溪言夏月炎熱,肺金受制,不宜妄投熱藥,以耗元氣,非謂竟用寒涼。不宜妄用者,蓋恐孟浪投之耳。亦將妄字一解為妙。春夏有陰寒之令,秋冬有溫熱之時,所謂主氣不足,客氣勝也。反四時則病。所謂必先歲氣,無伐天和,亦此謂也。寒熱溫涼,此四時之令。故《內經》「四氣調神論」宜應四時以養生。若論客氣,乃非其時而病,丹溪必不執法處治,景岳何必將客氣以毀之。丹溪止知時熱宜涼,而舍時從證,又何以不知也?丹溪治夏月寒症,亦用熱藥,從權治法,丹溪豈不知乎?觀其所論,止言夏月忌溫熱,丹溪明明說妄字,何故改作忌字?不言冬月忌寒涼,何其畏火之見,主火之言,一至於此?言夏月,其冬月不言而喻矣。

一、丹溪《局方發揮》曰:經云:暴注下迫,皆屬於熱。又曰:暴注屬火。又曰:下痢清白,屬寒。故瀉痢一證,似乎屬熱者多,屬寒者少。詳玩《局方》專以澀熱為用,若用於下痢清白而屬寒者斯可矣。可見丹溪治下痢清白者,仍講溫熱之藥。其屬熱者,投以澀熱,非殺之而何?據此說,以二火一水言瀉痢之由,殊未當也。夫經言暴注下迫,皆屬於熱者,謂暴瀉如注之下迫,非腸澼下痢之謂也。丹溪言暴注下迫,乃夏秋感受暑熱之邪而為痢,膿血稠黏,逼迫肛門,腹痛後重,非饗泄,久為腸澼也。秋令之痢,乃暴病,屬濕熱者多,饗泄腸澼乃久病,豈可並論乎?且《內經》言,瀉痢之證,寒者極多,於泄瀉門詳列可考。何丹溪獨引二火之說?言痢而不言泄瀉,若泄瀉而認為痢,景岳失之多矣。夫以瀉痢為火者,本出河間,而丹溪宗之,故變為此說,遂致諸家方論,皆言濕熱,而不知復有寒濕矣。諸家皆言濕熱,惟景岳獨言寒濕,不知濕氣鬱蒸則為熱。在丹溪之言火多者,謂熱藥能殺人,病機屬熱者多,屬寒者少,景岳不知《內經》之言。而余察其為寒多者,痢屬熱者多。則但見寒藥之殺人耳。治痢往往用仲景黃芩芍藥湯而愈者多矣,豈仲景之法非歟?○熱病寒病,用藥得宜,皆能活,非寒藥專能殺人。若是,則《內經》治熱以寒、熱者寒之之句可刪矣。

仲景治痢,可下者十法,可溫者五法,可見屬熱者多。景岳將《金匱要略》細讀之,然後再講著書。

據丹溪,以痢之赤白言血氣,而分屬大腸小腸,其於五行之說則然,而於病情則鑿矣。蓋小腸為心之府,宜主血;此言紅積小腸,屬血分,故紅。大腸為肺之府,宜主氣。此白積屬氣分。然水穀氣化於小腸,豈小腸之非氣乎?或糞前見血,豈大腸之無血乎?經曰:血者,神氣也。此非赤化於氣乎?血者,水穀所化。又曰:白血出者死。此非白亦為血乎?蓋赤白無關血氣,但其來淺者白,而來深者則赤也。故經曰:陽絡傷則血外溢,此言血出上竅而吐衄。陰絡傷則血內溢。此言便血,即腸紅,非言痢也。景岳認錯經旨。○丹溪言痢,有氣血之分,不言陽絡傷、陰絡傷之衄血、便血。辨別毫無確當。至若初得一二日間,元氣未虛,必推蕩之。則此說不可概言矣。此證有不宜下者,有必不可下者,豈以一二日間必可推蕩耶?丹溪原云:元氣未虛必下。今單執下句而疑其必字耶。○丹溪言元氣未虛必推蕩之,此《內經》通因通用之法。若元氣不足,自然不用推蕩。觀《格致餘論》治葉先生之痢,後重逼迫,正合承氣症,因氣口脈虛,面色黃而白,平昔過飽傷胃。遂與參朮十餘劑,先補其胃氣,而後用承氣推蕩之。丹溪豈孟浪乎?景岳看書未到,竟將推蕩兩字深罪之,大謬,大謬。宜推蕩者,亦不過數十中之一二耳。不可執定十中一二,可推蕩則推蕩,可清則清,可補則補,在用之權變耳。○仲景治痢,至其時復發,此下未盡也,復下之。想景岳未讀此書也。在丹溪亦曰:余近年涉歷,此造用之書。亦有大虛大寒者。此亦丹溪晚年之一隙耳,亦知前言之過否。則知丹溪仍有用溫補,何得責其用寒涼,吹毛求疵以毀之。

一、丹溪痢疾門附錄曰:諸有積者,以肚熱纏痛推之;諸有氣者,以肚如蟹渤驗之。大要以散風邪,行滯氣,開胃脘為先,不可遽用補澀,致增變證。此段丹溪治痢有外感,有氣滯,當用通因通用之法,不可驟用補澀,使積邪無處出路,必變症蜂起,而淹延不已。

據此三法,亦不過言其大概。至若補 住寒邪之說,則大有不通。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凡病之起,無有不因虛而發。外感內傷,七情飲食,皆乘虛而竊發。至於痢症,因內有積滯,外受暑熱,故積滯稠黏,腹痛後重,理宜用仲景法下之。若補住,必變腫脹。此自然之理。○景岳將補住寒邪句,紛紛胡說以責丹溪,不細覽《內經》之言,治病竟以一補為良法,真軒岐之妖孽也。夫既受寒邪,即當辨其虛實。實而補之,則隨補隨甚,即顯見也,又何待乎變證?誤補則有變證。若因臟氣受傷者,則無非虛證,即宜溫補。丹溪治臟氣受傷之病,自然補之如人參膏。治陰脫之症,亦見奇效。豈丹溪不知治虛症乎?蓋溫可逐寒邪,補可健脾腎,脾腎健,寒邪去,則無不速愈,何反有補住之理,變證之說?既云寒邪,當去寒邪為主,若邪而用補,其邪從何而去?若補住寒邪,其變症自然蜂起。景岳之言,害人不少。若執補住之說而禁用之,則虛者日虛而變症百出矣。若邪未去而執用溫補,其邪更甚,必致變證百出矣。余所見,寒涼變症之害,不可勝紀,近則旬日,遠則經年,終於殞命而後已。邪未去而補,邪氣閉塞於內,擾亂本元,綿延歲月而殞命矣。《內經》客者除之之說,不必言矣。未聞以溫補變症而淹延不已者。溫補則邪不散,必淹延而死。餘年出古稀,涉歷不少,雖古稀之年,涉歷尚少,故執定溫補而無活法。凡遇人言,無不曰補住寒邪,無不曰邪得補而愈盛,既云邪,則當去邪為是。若補之,如閉門逐盜,盜自何出?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也。不通之論。致病者寧受涼而死,不願溫補而生。治病當寒涼用寒涼,當溫補用溫補,不可執寒涼為非而害人。仲景承氣湯、白虎湯,豈非寒涼乎?餘切悲之,今反其說曰:以寒遇寒,則留住寒邪,邪得寒而愈甚,理所必然。經云: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以次傳入於內,始而發表,入里用寒藥攻之,仲景法也。豈寒邪不可用寒耶?

又總原劉、朱二家之說,無非偏執言火。自二子之說行,而軒岐之受誣久矣。使軒岐再起,能無眥裂而發豎乎?二子之說有誤於人,何景岳述古之治,每每宗之而治病?且又云:丹溪治虛火仍用參耆之屬,則知丹溪未嘗不用溫補;河間治腎水不足之類中,仍以地黃飲子,其中有桂附,則知二子遇熱藥補劑之病,亦嘗用之,何得如此痛罵而闢之耶?若景岳顛倒是非,著意闢其言火而用寒涼,何新方寒陣中用知柏地黃湯治陰虛火亢者,豈非寒涼乎?景岳用之,獨不害人耶?何敢肆言無忌,以謗前賢?

劉、朱二家,未嘗竟用寒涼,遇虛寒症,亦常用參、朮、桂、附。想景岳河間《宣明論》、《保命集》諸方未曾看耳。即《丹溪心法》諸方亦未嘗不用溫補,何必深罪其言。○岐黃之書,寒熱溫涼,隨病而用,豈執定溫熱之藥哉?若云寒涼害人,何經云熱淫於內,治以鹹寒,火淫於內,治以鹹冷?可不言矣。景岳竟議溫補之藥,世人蒙其害者多矣。

論時醫

一時醫治病,常以標本藉口,曰: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是豈知《內經》必求其本之意?《內經》治病必求其本,求其受病之本也,或本風寒六氣,或本七情六慾,此一本字,包括最多。急則治標,緩則治本者,如人患勞怯之症,偶然食積,或感風寒,自當暫治其停食、風寒,然後再治其本病。諸如此類,所謂急則治標也。景岳將標本之本,認為本元之本,大錯關頭。故但見其所急在病,而全不知所急在命也。此皆浮詞不經之言。急治標,緩治本者,此古人治病之緩急,因病之害命,故急治其病,若舍病而曰所急在命,不知所處治乎?

一、中風症悉由內傷,本無外感。悉由兩字,執死見也。本無外感,此風字從何處來?若云悉由內傷,而用補劑,誤人多矣。○既雲中風,因外之風邪乘虛而襲之,輕則口眼喎斜,半身不遂,痰涎壅甚,語言不出,二便閉塞,或發表或豁痰開竅,通行經絡,使邪去而後議補,此先賢之大法也。豈可云悉由內傷而驟補乎?大非正論。

一、傷寒關係全在虛實二字。實者易治,虛者難治。實者,邪氣之實也,邪盛亦難處治,未可輕言易治。若治挾虛傷寒,不知托散,而但知攻邪,則愈攻愈虛,無有不死。托散之說,仲景之書不載。

一、傷寒陽經與陽證不同,陽經者,邪在表也;陽證者,熱在裡也。若以陽經作陽證,妄用寒涼,致外內合邪而不可解者,必死。陽經亦有用清涼解散者。

一、痢疾之作,惟脾腎薄弱者極易犯之。往往農夫強壯之人,患痢者甚多。夫因熱貪涼,致傷臟氣,此人事之病,非天時之病也。秋時患痢,亦因夏月感受暑熱之邪,至秋收斂之時,其邪內發而為痢,在他月則無之,則知熱邪為痢者多。痢證多在秋深,斯時也,炎暑既消,不可執言熱毒,秋涼日至,何堪妄用寒涼?患在秋涼,感於夏月,經云:夏傷於暑,秋為瘧痢。又有一生畏寒冷之物而亦患痢,豈寒涼為痢乎?

一、小兒痘疹發熱,此其正候,蓋不熱則毒不能透,凡其蒸熱之力,即元氣之力,故自起至靨,無不賴此熱力為之主。惟熱甚而毒甚者,有內熱真火脈證,方可治以清涼,此不過數十中之一二耳。如無內熱,而但有外熱,必不可攻熱以拔元氣而傷脾腎。近代痘科全不知此,但見發熱,止知寒涼,致傷脾食減,靨時泄瀉而斃者,皆此類也。近來俱以清火解毒而全活者甚多,未見有用參、耆、桂、附而愈者。

一、痘瘡不起,如毒盛而不可起者,此不救之證。大用清火解毒而全活者有之。

一、婦人經脈滯逆,或過期不至,總由衝任不足而然。若講滯逆,不得不用消瘀行滯之藥。若講血枯,必當補養,故血滯與血枯不同。

一、凡情欲致傷,多為血症,或時發熱,此真陰受傷。若但知治火,不知治陰,則陰日亡,而成勞瘵矣。真陰受傷,因欲火煎熬而傷。若無火,焉能耗陰?當先制其火,而後滋陰並清心靜養,使火不沸騰而陰自生矣。○勞字之義,尚未詳解。上面兩個火字,下面一個力字,因用力勞動而火起,吐血咳嗽之病作,故要講火之為病。

一、痰症必有所因,是痰不能生病,皆因病生痰也。若止治痰而不知所以生痰,則痰必愈甚。因痰而生病者多,何反言之?痰之生也,由恣食肥膩厚味,或好飲酒,或因抑鬱氣滯,積漸使然,膠固於胃,觸動而發。故仲景有五飲之停積,王隱君有頑痰老痰之治,何得妄生議論以誤人?

一、膨滿總由脾胃,脾胃雖虛,未必即脹,若但知消導,則氣愈虛而脹必甚。《內經》中滿者,瀉之於內;開鬼門,潔淨府;去陳莝之言,可刪去矣。

一、氣滯隔塞,總屬脾虛不運。若不養脾,但知破氣,則氣日虧而漸成噎隔。若竟講養脾,《內經》言留者攻之,結者散之,堅者削之之治不必言矣。實實之誤,景岳大罪。

一、小水短赤,惟勞倦氣虛、陰虛者多有之,若通作火治,而用寒涼,則變有不測矣。勞倦陰虛,東垣於參耆之中常用知柏,不可固執不宜寒涼。

一、病本大虛,治以微補,本無濟益,若疑為誤而改用消伐,則死。有似虛而用補劑,不能取效,至病深藥淺,用補藥至死不悔,皆此說誤之也。

一、任醫須擇賢者。若彼宵小之輩,惟妄炫己長,好翻人案,多致淆惑是非,生命所繫不淺。景岳即蹈此轍,大翻前人之案,殺人而不知覺也。

王叔和以左為人迎,右為氣口,致後人每以左脈辨外感,右脈辨內傷,豈左無內傷,而右無外感乎?兩句混亂,大謬,大謬。

《內外傷辨》東垣發明之,故有「辨脈」一條:外感風寒,皆有餘之症,是從前客邪來也,其病必見於左手,左手主表,乃行陽二十五度。內傷飲食,飲食不節,勞役過度,皆不足之症,必見於右手,右手主裡,乃行陰二十五度也。故外感風寒,則獨見左寸人迎脈浮緊,按之洪大。緊者,急於弦,是足太陽寒水之脈。按之洪大有力,中見手少陰心火之脈。丁與壬合,內顯洪大,乃傷寒證脈也。此乃東垣內傷外感辨脈之言。恐後人內傷外感不明,故細細詳審而著《內外傷辨》,以垂後世,仁民之意深矣。豈有謬乎?景岳妄自穿鑿,貽害不淺。

一、病人善服藥者,聞其氣,嘗其味,便可覺宜否,固無待入腹而始知也。有病之人,或外感而人事不清,或內傷而口不知味,豈有病人嘗其味而覺宜否乎?醫者尚不能嘗氣味之性,必如神農可以嘗而知之然。此說荒唐不經,病者無識無知者多,故用醫治之。如可嘗而知之,不必延醫矣。

京師水火說

此說人人共知,可以不必言。

醫非小道記

予出中年,嘗遊東藩之野,遇異人焉。果遇異人而創此異言以誤人乎?亦無對證之語,藉此異人以惑世。

景岳自謂博覽群書,而為明醫聖賢尚且謙退,而景岳每每自誇,可恥,可恥。

病家兩要說

病不貴於能延醫,而貴於能延真醫。景岳自謂真醫矣。閱此書,瑕疵甚多,偏執一見,不明大理,真庸醫之輩。使主者不有定見,能無不被其惑而致誤事者鮮矣。此浮言之當忌也。景岳浮言駁辨,有似是而非者甚多,病家信以為高明,用之必有誤處。

保天吟

一氣先天名太極,太極生生是為易。易中造化分陰陽,分出陰陽運不息。剛柔相蕩立乾坤,剝複決姤群生植,稟得先天成後天,氣血原來是真的。既云先天名太極,易中造化分陰陽,又云剛柔乾坤後天氣血,則知陰陽無偏勝也,何故講治病獨以陽為主?

脈神章

《內經》脈義

胃氣

「平人氣象論」曰:平人之常氣稟於胃,胃者,平人之常氣也。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胃氣為人之根本,非真陽為根本,景岳細思之。

又曰:人以水穀為本,故人絕水穀則死,脈無胃氣亦死。先天真陰真陽雖足,一絕水穀,人即死矣。請景岳再思之,不必浮談陰陽水火以炫人。

脈色

能合色脈,可以萬全。

人迎氣口

詳人迎本足陽明經脈,在結喉兩旁。氣口乃手太陰經脈,在兩手寸口。東垣《內外傷辨》亦云:左為人迎,右為氣口。其中有至理。足陽明經脈雖在結喉,而診脈在右關。

寸口諸脈

寸口脈沉而弱,曰寒熱及疝瘕,少腹痛。若竟講下竟下,少腹、膝、足中事也,當在尺中,令診在寸口,則知診脈不可執一。

真臟脈

黃帝問曰:見真臟者死,何也?岐伯曰:五臟者,皆稟氣於胃。胃者,五臟之本也。五臟者,皆稟氣於胃,胃者五臟之本。景岳獨以真陽、元陽、命門為根本,每每以此立言。而今醫讀是書,治病不曰補火即曰導火歸源,補火生土,習俗以為常套,未聞以脾胃為本。○按:此胃氣即人之陽氣,陽氣衰則胃氣弱,陽氣敗則胃氣絕矣。創出一陽氣。脈為氣血之先,胃為水穀之海,水穀之精氣,變化為脈,故人絕水穀則死,有胃氣者,不疾不徐,難以名狀也,即和緩也,豈可將一陽氣為言?不知脈之一字從何處來,脈者,血脈也,何得以陽氣亂惑人心?所謂凡陽有五者,即五臟之陽也。五臟之氣,互相灌濡,故五臟各兼五氣。是可見無往而非陽氣,亦無往而非胃氣,無胃氣即真臟獨見也,故曰死。但知五臟之陽氣,不知五臟之陰精,可謂有陽而無陰。竟說胃氣,不必生出一陽氣。

通一子脈義

脈神

脈者,血氣之神,邪正之鑑也。何前篇脫卻血之一字而竟以陽氣為胃氣?大謬。故血氣盛者脈必盛,衰者脈必衰,無病者脈必正,有病者脈必乖。人之疾病,無論表裡寒熱,皆有虛實,既知表裡寒熱,而復以虛實二字決之,則千病萬病,可一貫矣。有病虛而見實脈,有病實而見虛脈,不可以實脈便是實症,虛脈便是虛症,必察色問情為要。不可以虛實二字決之,千病萬病可以一貫,誤人非淺。

部位解

按:本經曰:上竟上者,胸喉中事;下竟下者,少腹腰股膝脛中事。所以脈之形見上者,候上;下者,候下。自王叔和云:心與小腸合於左寸,肺與大腸合於右寸,致後人遂有左心小腸,右肺太腸之說,其謬甚矣。經絡亦在上部。經絡受病,在寸診之,亦為有理,如齒屬腎,其在上部,腎虛齒痛,診在寸乎?尺乎?肝開竅於目,亦在上,肝火作痛,診在關乎?寸乎?故診脈要圓活變通,不可拘執上竟上、下竟下之說,所謂切而知之之謂巧也。

正脈十六部

沉滑為宿食,為伏痰。景岳言痰因病而生,非因痰而生病。既云伏痰,乃痰伏於內而致病,何其言之不符?○沉而實者,多滯多氣,故曰下手脈沉,便知是氣。郁。

數脈有陰有陽,今世相傳,皆以數為熱,及考《內經》,但曰:諸急者多寒,急者緊也,大急六至者曰數為熱,細急六至者曰緊,緊主寒主痛。緩者多熱,滑者陽氣盛,微有熱。粗大者,陰不足,陽有餘,為熱中也。緩而滑者,曰熱中。余此,則無以數言熱者。《內經》云數則煩心。豈非熱乎?自余歷驗以來,凡見內熱伏火等證,脈反不數,而惟洪滑有力,如經所言是也。內熱伏熱等症,往往沉細帶數,重按有力,丹溪「澀脈論」其言甚詳。○惟脈不可以言傳,當以意悟之,而以審察病機為要。經云能合色脈,可以萬全,若專講脈息,未免誤人。○凡寒邪外感,脈必暴見緊數。緊則為寒,數則為熱,二脈不知分別,何得云切而知之乎?○又有陰虛之數者,必數而弦滑,雖有煩熱,亦宜慎用寒涼。陰虛則脈數,水衰火亢之象,並非虛寒也。○一瘧有數脈。凡瘧作之時,脈必緊數,瘧止之時,脈必和緩。豈作即有火,而止則無火乎?弦數者多,故曰瘧脈多弦,未可言緊。○夏傷於暑,秋為痎瘧。熱邪內伏,寒邪外束,發為瘧疾,故脈弦數。瘧來其熱邪外達,脈象弦數,瘧止其火內伏,弦數即平,是暑熱之邪隨瘧之進退而變動耳,非無熱也。○凡痢疾之作,率由寒濕內傷,脾腎俱虛,所以脈數,但兼弦澀細弱者,總皆虛數,非熱數也。悉宜溫補命門,百不失一。痢疾熱者居多,此數句一出,殺人多矣。景岳罪孽不小。○一胎孕有數脈。以衝任氣阻,所以脈數,本非火也。以血不足而熱。此當以強弱分寒熱,不可因其脈數而執以黃芩為聖藥。強者於火無疑,弱者亦陰分不足而熱,故脈數。數則為熱,黃芩清血中之火,加於涼血養血藥中,則胎不受火燔灼而安,故為聖藥。○按以上數脈諸證,凡邪盛者多數脈,虛甚者尤多數脈,則其是熱非熱,從可知矣。虛甚而見數脈,亦真陰之虛,虛火妄動,但可滋陰,不可以溫熱藥治之。

洪脈為血氣燔灼,大熱之候。火氣非血氣。浮洪為表熱,沉洪為裡熱,為脹滿,為煩渴狂躁,為斑疹,為頭痛面熱,咽乾喉痛,口瘡癰腫,為大小便不通,為動血,此陽實陰虛,氣實血虛之候。此非氣實血虛,乃陽火亢盛之症。

微脈乃血氣俱虛之候,為畏寒恐懼,怯弱少氣,中寒脹滿,嘔噦泄瀉,虛汗食不化,腰腹疼痛,傷精失血,眩運厥逆。此雖氣血俱虛,尤為元陽虧損,最是陰寒之候。以上諸症,治法不一,不可竟以元陽虧損,而用熱藥。

滑脈又凡病虛損者,多有弦滑之脈,此陰虛然也。瀉痢者,亦多弦滑,此脾腎受傷也。不得通以火論。不可通以寒論。

澀脈為血氣俱虛之候,為少氣憂煩,痹痛拘攣,麻木無汗,脾寒少食,胃寒多嘔,二便違和,四肢厥冷,男子傷精,女子失血不孕,經脈不調。凡此總屬陽虛。諸家言氣多血少,豈以脈之不利,猶有氣多者乎?澀為血少傷精。以上諸症,或寒或熱,治法不一,不得謂之總屬陽虛,而用熱藥。若景岳診脈治病,大有誤人。

至如留滯鬱結等病,本亦結脈之證應,然必其形強氣實,而舉按有力,此多因鬱滯者也。留滯有形象可據。

伏脈有因胸腹痛劇,有因氣逆於經,脈道不通,有偶因氣脫不續,此必暴病暴逆者乃有之,調其氣而脈自復矣。伏脈之見,果有氣滯痰凝,糾結於腸胃之中,有形象可據。若無凝滯,方可論虛,虛症察色聽聲,顯然自露。

胃氣解

脈無胃氣,即名真臟。脈見真臟,何以當死?蓋人有元氣,出自先天;人有胃氣,出乎後天。後天必本先天為主持,先天必賴後天為滋養。無所本者死,無所養者亦死。何從驗之?如但弦、但鉤、但毛、但石之類,皆真臟也。胃氣一生要緊關頭,胃氣旺,飲食化生精血,充之於脈,不宜專重命門真火。何故前論創立一陽氣即是胃氣?況陽氣因水穀之精氣旺而充身澤膚,而為外衛也。總之要發陽之一字耳。

宜忌歌

傷寒病熱兮,洪大易治而沉細難醫;要分有力無力。霍亂喜浮大而畏微遲。吐瀉之後,宜沉小而虛。

卷二

傷寒

經義

帝曰:人傷於寒而傳為熱,何也?岐伯曰:夫寒盛則生熱也。此言真傷寒,自表傳入里而為熱,因寒邪郁遏其火而熱也。

傷寒總名

黃帝曰: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此言溫暑病有類傷寒,故曰傷寒之類也。又曰: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為病溫,後夏至日為病暑。因冬令寒邪郁遏其火,至春發為溫病,至夏發為熱病,由內達外之病也。此皆《內經》之明言也。故凡病溫熱而因於外感者,本於寒。《內經》明言傷寒之類,不竟言傷寒,解釋未明,徒誤後學。近或有以溫病熱病謂非真傷寒者,在未達其義耳。《內經》何不竟言傷寒而曰病溫病熱?景岳於經義尚未詳悉,抑有意欲毀河間,故將經義塗抹耶?

初疹傷寒法

凡病傷寒者,初必發熱,憎寒無汗,以邪閉皮毛,病在衛也。漸至筋脈拘急,頭背骨節疼痛,以邪入經絡,病在營也。自此而漸,至嘔吐、不食、脹滿等證,則由外入內,由經入府,皆可因證而察其表裡矣。若無表熱,亦不憎寒,身無疼痛,脈不緊數者,此其邪不在表,病必屬裡也。里證滿悶、舌苔、口渴、便堅為屬裡,未可以無前症而為病必屬裡,必字不可輕言。

論脈

傷寒之邪,實無定體,或入陽經氣分,則太陽為首;寒傷營,熱傷氣,當分明白。或入陰經精分,則少陰為先。血分不可言精分。

一、脈大者為病進。大因邪氣勝,病日甚也。然亦有宜大不宜大者,如脈體本大,而加洪數,此則病進也。如脈體本小,因服藥而漸見滑大有力者,此自陰轉陽,必將汗解。蓋脈至不鼓者,由氣虛而然,無陽豈能作汗也?何必議血藥能發汗之方,自相矛盾。

愚按:浮為在表,沉為在裡。此古今相傳之法也。然沉脈亦有表證,浮脈亦有表證。故凡欲察表邪者,不宜單據浮沉,只當以緊數與否為辨。傷寒不宜專拘脈息,當以證為主。故《內經》言,審察病機,能合色脈,可以萬全。若專拘脈息,未免有誤。故節庵言傷寒證,不言傷寒病。

傷寒始自仲景,後諸大家言之詳矣,不必另立議論,以誤後人。○仲景《傷寒論》為傷寒之祖,歷代諸家議論甚多。至明陶節庵《六書》分別詳悉,簡要明白。王肯堂有《傷寒準繩》,大綱細目,朗若列眉,可謂集大成矣。學者於此考究,治病有餘。後人往往好名而立傷寒書,俱不脫前人窠臼。其中有另立議論者,皆非純正之言。書愈多,法愈亂,徒使後學茫無頭緒。景岳於傷寒亦不可言矣。

風寒辨

凡病傷寒者,本由寒氣所傷,而風即寒之帥也。故凡寒之淺者為傷風,風之深者為傷寒;而淺不深,半正半邪之間者,為瘧疾;留於經絡,而肢體疼痛者,為風痹。凡此,皆風寒之所為也。仲景言:無汗,惡寒,發熱,脈浮為傷寒;有汗,惡風,發熱,脈浮緩為傷風。分別甚清,何必又牽雜病之因風者插入傷寒門中,真混亂無頭緒。

傷寒三證

傷寒為病,以冬令水冰地裂之時,多殺厲之氣,人觸之而即病者,是為正傷寒,此即陰寒直中之證也。此為中寒,非傷寒。仲景有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不必多議。然惟流離窮困之世多有之。此是內傷勞倦之證,當從東垣法,不可言傷寒,混亂後學,可罪,可罪。○其有冬時感寒,至春夏又遇風寒,而伏邪乃動,故在春為溫病,在夏為暑病。寒邪郁遏,陽氣不得伸越,至春時強木旺之月,復感風寒,觸動內之伏邪而發為溫病,夏至後發者為熱病。俱自內達外,當從河間法,不可作傷寒治。景岳未明大理,徒亂後學。○又有時行之氣者,如春寒、夏涼、秋熱、冬溫,此非其時而有其氣,是以一歲之中,病多相似。此乃時行感受不正之氣,發熱頭痛,當以時令司天之法治之,不可言傷寒。景岳不分明白,俱混言傷寒,大誤後學。凡此三者,皆傷寒之屬。此言大謬。第其病有不同,治有淺深。既云病有不同,不可俱言傷寒矣。

傳經辨

陶節庵《六書》簡便明白,觀之不致惑亂。若欲詳悉,《準繩》中細細考究可也,不必另立此說。

陽證陰證辨

已有節庵辨證明白,不必再議,徒費唇舌。

兩感

病兩感於寒者,一日則太陽與少陰表裡俱病。此為兩感,臟腑俱受邪也。按門人錢禎曰:兩感者,本表裡之同病,似皆以外感為言,而實有未盡然者,正以內外俱傷,便是兩感。今見少陰先潰於內,而太陽繼之於外者,即縱情肆欲之兩感也。內傷證不必入傷寒。太陰受傷於裡,而陽明重感於表者,即勞倦竭力、飲食不調之兩感也。此為內傷而挾外邪,東垣自有治法,並非兩感於寒也。

表裡辨

陽邪在表,則表熱;陰邪在表,則表寒。非陽邪在表而表熱,因受寒邪,郁遏其火而發熱。亦非陰邪在表而表寒。經云: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不必言表熱表寒以惑人。○邪在表則不煩不嘔,邪在裡則煩滿而嘔。少陽症,胸脅痛而嘔。○凡病本在表,外證悉具,而脈反沉微者,以元陽不足,不能外達也。未可以脈沉微而議其元陽不足,而用溫熱之藥。用發表之藥而脈自浮大,乃內伏之邪從內外達也,不可不知。但當救里,以助陽散寒為上策。邪在表而即用救里,助陽散寒,必致發狂、發斑,大誤後人,所謂表症而用里藥,大錯!大錯!

寒熱辨

邪氣在表發熱者,表熱里不熱也,宜溫散之。辛溫發表。

陽不足則陰氣上入陽中而為惡寒,陰勝則寒也,宜溫之。傷寒惡寒,非陰勝則寒而宜溫藥。

經曰:陽微則惡寒,陰弱則發熱。經義非言傷寒,而言雜病。

論汗

曰:太陽病,脈浮緊,無汗,發熱,身疼,八九日不解,表症仍在者,當發其汗。按此一證,雖以太陽經為言,然陽明、少陽日久不解者,亦仍當汗散。陽明、少陽,日久不解,當用柴葛解肌。若仍當汗散而用發汗之藥,必致變症。景岳論傷寒治法,大有誤人。

按仲景表汗之條,縷悉尚多,今但述其切要,第其所用汗劑,不曰麻黃,則曰桂枝,此寒邪初感,溫散之妙法也。後人以麻黃、桂枝為異物而不敢用,而復有強為釋者,謂仲景乃為隆冬直中陰寒者設耳。而不知四時陰勝之邪,皆宜者也。霜降後,天氣嚴寒,觸冒之者,名曰傷寒。故仲景用麻黃、桂枝以散外之寒邪。若春夏天令暄熱之時,必不可用。景岳治溫熱,必致誤人。

一、各經表證,凡有汗出不徹者,其人必身熱不退,而仍覺躁煩,或四體痠痛,坐臥不安者,但診其脈緊不退,及熱時乾燥無汗者,即其證也,仍宜汗之。煩躁坐臥不安,此內有邪熱,未可以脈緊不退而再用發表,出汗必致逼其火邪亢盛,狂妄發班而病重。此言大誤。如果汗透而熱不退,或愈甚者,是即所謂陰陽交,魂魄離,大凶之兆也。因發表多汗而大凶。

一、凡汗之不徹者,其故有三:邪深汗淺,衛解而營不解,一不徹也;或邪重汗輕,二不徹也;或邪去未清,因虛復感,三不徹也。凡此當辨其詳而再汗之。尚要斟酌,未可輕言再汗。

一、凡既愈復熱者,或以邪方散而胃未清,因而過食者,是為食復;因食而復熱,宜消其食,其熱自退,豈可再汗?大謬,大謬。或新病方瘳,不能調攝,或勞傷脾陰而復熱者,是名勞復;或不慎房室而再感者,是名女勞復。若此者,或從補或從汗,當因變制宜,權其緩急而治分虛實也。勞復、房勞復俱屬內傷,豈可再汗以耗其元氣?

一、取汗之法,當自然,不宜急暴。余見有子病者,其父母欲其速愈,且當溫暖之令,覆以重被,恐猶不足,而以身壓之,竟致亡陽而斃。是但知汗出無妨,而不知汗之殺人,此強發之鑑也。因食復而發汗,因勞復、女勞復而發汗,必致亡陽而死,即此類也。請景岳細思之。

凡病外感而脈見微弱者,其汗最不易出,其邪最不易解,何也?正以元氣不能托送。不可竟言脈之微弱而為元氣虛也。虛必有見證,如懶於言語,身體倦怠乏力,面色少神,此為真不足。元氣虛而邪不能退,則專救根本,以待其自解自汗為宜。若元氣虛而表邪不解專救根本之說,未可盡信,惟東垣法用參耆於羌防發表中,庶得奏效。

論吐

一、凡用吐藥,中病即止,不必盡劑。凡藥治病,皆當中病即止。

論下

曰:汗出譫語者,以有燥屎在胃中,此為風也,須下之。風字尚有疑議。

按:若非大滿而猶生寒熱者,是表病猶未除也,不可下。乃少陽之邪。

凡傷寒熱邪傳里者,服藥後,用鹽炒麩皮絹包熨腹,使藥氣得熱則行,大便必易通也。此法恐火氣助邪,當用紫蘇煎湯薰浴最良。

舌色辨

辨舌之法,莫如《準繩》中為詳細。

其有元氣大損,而陰邪獨見者,其色亦黃黑;真水涸竭者,其舌亦乾焦。此腎中水火俱虧,原非實熱之證。陰邪豈有真水涸竭而舌乾焦者乎?熱能耗水而津液乾枯,則舌焦燥,豈可認為陰證而用熱藥?若云腎中水火俱虧,於理欠通。水虧必火亢,火衰則水不致涸竭。請景岳細思之。若青黑少神而潤滑不燥者,則無非水乘火位,虛寒證也。凡見此者,但當詳求脈證,以虛實為主,不可因其焦黑,而執言清火。傷寒固爾,諸證亦然。亦不可執為寒證而用熱藥。惟黑而滑潤,不渴不喜飲為寒,然必察色辨證為要。

余在燕都,治一陰虛傷寒,舌黑之甚,其芒刺干裂,焦黑如炭,身熱便結,大渴喜冷,而脈則無力,神則昏沉。陰虛兩字,尚要講明。陰虛者,水因火耗,當用滋陰。若用桂附,則非陰虛,乃虛寒火衰之症,或戴陽格陽、陰症似陽,乃可用耳。此處關頭,宜細詳察。余察其形氣未脫,遂以甘溫壯水救其本,間用涼水滋其標,前後凡用參地輩一二斤,附桂各數兩,冷水亦一二斗,然後諸症漸退。若用桂附人參,此虛寒之症,冷水必不喜,豈可飲一二斗乎?此言甚覺謬妄。惟邪熱熾盛,可用冷水。所以診傷寒者,若以舌色辨虛實,則不能無誤,蓋實固能黑,以火盛而焦也;虛亦能黑,以水虧而枯也。水虧之黑,豈可用熱乎?

此講傷寒,不講陰虛。傷寒當以仲景法為主,溫病熱病以河間法治之,勞倦內傷以東垣法治之,陰虛以丹溪法治之,不必混同立論。

大抵舌黑之症,有火極似水者,宜涼膈散之類,以瀉其陽。有水來剋火者,宜理中湯以消陰翳。水來剋火之舌黑,其人不渴不喜飲水,舌亦不幹燥,可用熱藥。以此辨之,可以無誤。

飲水

其有陰虛火盛者,元氣既弱,精血又枯,多見舌裂唇焦,大渴喜冷,三焦如焚,二便閉結等症,使非藉天一之精,何以濟燃眉之急?故宜以冰水解其標,而繼以甘溫培其本。若元氣虛而精血枯,豈可用冰水乎?用之則有寒戰、呃逆之禍。此狂妄之治也。其有內真寒外假熱、陰盛格陽等症,則將甘溫大補之劑浸冷而飲之,亦用水之意也。熱因寒用之法。節庵諸書言之詳矣。

三陽陰證辨

以上乃三陽經之陰證。此為兩感,一臟一腑同受其邪,非三陽經陰症。

再論陰證陽證及

李子建《傷寒十勸》之害

經有陰陽,則三陽為陽症,三陰為陰症。症有陰陽,則實熱為陽症,虛寒為陰症。凡經之陰陽,有寒有熱,故陽經有陰症,陰經有陽症。症之陰陽,有假有真,故發熱亦有陰症,厥逆亦有陽症。此經自經而證自證,不可混也。而今之醫流,每致混指陰陽,肆行克伐,殺人於反掌之間,而終身不悟。陽證實邪肆行溫補,殺人於反掌之間,而終身不悟。皆景岳竟講陰症誤之也。原其所由,本於李子建《傷寒十勸》。如一勸云:傷寒頭痛及身熱,便是陽症,不可服熱藥。陽症用熱藥之誤。觀仲景治太陽經傷寒,頭痛發熱無汗者,用麻黃湯;汗出惡風者,用桂枝湯;陽明病,脈浮,無汗而喘者,宜麻黃湯。凡此之類,豈非用熱藥,以治陽經之頭痛發熱乎?此乃辛溫發表,以散表之寒邪,非熱藥治內。若邪熱傳里,豈可用熱藥乎?○太陽經傷寒無汗者,用麻黃湯散其表寒,得汗而解,此火鬱則發之也。若以溫補治,並以熱藥溫中,必然發狂譫語矣。凡寒邪之感人,必先入三陽之表,使於此時能用溫散,則淺而且易。故岐伯曰:發表不遠熱。發表藥溫而兼散,若竟講溫補,必致害人。此惟仲景知之,故能溫散如此,是豈陽經之病,便是陽證耶?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豈非陽症乎?經證不明,而戒用溫熱,最妄之談。邪熱入里,大忌溫熱。二勸曰:傷寒必須直攻毒氣,不可補益。據此,則凡是傷寒,盡皆實症矣。此講邪氣,故用攻法,而不宜補。若果虛症,自然用補,非凡是傷寒皆實症也。何岐伯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因氣虛而邪入之,先以去邪為急,而後議補。若邪未去而用補,如閉門逐盜矣。又觀仲景論傷寒虛症虛脈,及不可汗吐下者,凡百十餘條。若果無熱惡寒之寒症、虛症,自然用補,如仲景竟講溫補,承氣、十棗、陷胸等方俱不立矣。此外如東垣、丹溪、節庵輩所用補中益氣、此乃內傷之藥。回陽返本、此是直中寒症之藥。溫經益元此乃戴陽之藥。等湯,則其宜否溫補,概可知矣。傷寒直攻邪氣,此仲景用麻黃、葛根、承氣、陷胸、十棗等湯以攻之,豈非直攻其邪乎?至於東垣補中益氣,乃內傷之藥,不宜混入傷寒外感之中。回陽返本、溫經益元,乃傷寒陰症而設。若竟講補益,則傷寒無實症矣,仲景不立汗吐下之法矣。總之攻補之法,仲景、東垣、節庵皆認證用之,非但講補也。景岳治傷寒,必致殺人。矧今之人,凡以勞倦情欲及天稟薄弱者,十居七八。一旦因虛感邪,若但知直攻毒氣,不顧元陽,則寇未逐而主先傷,顧可直攻無忌乎?勞倦內傷與傷寒各自不同,不宜牽入傷寒中。東垣有《內外傷辨》,概可知矣。但宜辨症明白,果是外感,自然去邪為要。果是內傷,自然用東垣法治之。此是議傷寒外感,非議內傷也,何必多言。三勸曰:傷寒不思食,不可溫脾胃。但傷寒之熱症固不能食,而寒症之不食者尤多,以中寒而不溫脾,則元陽必脫而死矣。此講傷寒不講中寒。傷寒、中寒自有分別,不宜混亂。四勸曰:傷寒腹痛,亦有熱證,不可輕服溫暖藥。據所云亦有熱症,則寒症居多矣,而特以溫暖為禁者,何也?寒症居多,但用溫暖,而不知亦有熱症腹痛者,當細細詳察,不可俱認為寒證而用溫暖。因熱症不少,恐世人俱認寒症以熱藥治熱證之誤,故言之,是慎之也,非妄談也。獨不見仲景之治腹痛,有用真武、通脈四逆者,有用四逆加附子者,有曰手足厥冷,小腹滿,按之痛者,此冷結膀胱關元也。使此證而亦忌溫暖,則寒在陰分,能無斃乎?此證自然用溫暖。李子建言熱症不可輕用溫暖,不言寒症忌溫暖,看書不將字義細解,惟紛紛罪人之誤,不知汝之誤,亦已多矣。再如五勸之傷寒自利,不可例服補、暖、挾熱自利者多。止瀉藥,瀉利不宜止澀。六勸之禁用艾火,禁艾火灸,亦為正論。七勸之手足厥冷,不可例作陰證等說,有熱厥之證,不可認為寒厥,一例作陰證誤治,故言之。總屬禁熱之談,余亦不屑與之多辨。余亦不屑與景岳言之。詳考仲景《傷寒論》見所立三百九十七法,而虛寒者百有餘;一百十三方,用參者二十,用桂附者五十有餘。又東垣曰:實火宜瀉,虛火宜補。薛立齋曰:凡元氣虛弱而發熱者,皆內真寒而外假熱也。若此者,豈皆余之杜撰耶?薛立齋、李東垣俱言內傷勞倦發熱,不言傷寒。仲景言傷寒,有虛有實,有寒有熱,有白虎、瀉心、陷胸諸方,仍有寒涼攻邪者。臨症處治,用藥隨機應變,豈可云盡屬虛寒而戒用寒涼乎?今觀十勸之中,凡禁用溫補者,居其八九。致末學但知涼瀉之一長,盡忘虛寒之大害,嗟!嗟!何物匪才,敢言十勸。治傷寒以仲景為主。仲景立汗吐下三法,豈非直攻其邪乎?若竟講陰症、虛症,舍邪熾熱症之法而用藥,必致殺人。何物匪才,敢執一偏之見而誤後人?可罪,可罪。余有契姻,以中年過勞,因患勞倦發熱,余為速救其本,已將復元,忽遭子建之徒,堅執十勸以相抗,不數劑,而遂置之死地,誠可痛恨也。勞倦發熱,子建未必堅執為傷寒發熱而誤治。若照景岳傷寒發熱,每每以為內傷勞倦而用溫補,必致置之死地而後已。近來醫傢俱用溫補治傷寒,皆此書誤之也。

治法

凡治傷寒,不必拘於日數,但見表證,即當治表,見里證,即當治里。因證辨經,隨經施治。不必拘於日數,節庵已言之矣。不必景岳再言。其有脈氣不足,形氣不足者,則不可言發言攻,而當從乎補矣。形氣不足者,即屬內傷,不可牽入傷寒門。

少陽經,半表半裡之證,治宜和解,以新方諸柴胡飲及小柴胡湯之類酌用之。少陽症,仲景自有小柴胡湯和之,新方柴胡飲雜亂無理,宜屏之。

傷寒如表證悉除,反見怕熱,躁渴譫語,斑黃髮狂,或潮熱自汗,大便不通,小便短赤,或腹滿脹痛,上氣喘促,脈實有力者,即是傳里之熱症,即當清裡。如實邪內結,不得宣通,必大為盪滌,庶使里通而表亦通也。邪已入里,而用攻法,又云表亦通,豈汗之乎?然必腸胃燥結,大滿大實者,乃可攻之。故法曰:痞滿燥實堅五者具,而後可下。又曰:下不嫌遲,恐誤攻也。仲景有急下之以存津液,不可言不嫌遲。

一、凡治傷寒,如時寒火衰,內無熱邪而表不解者,宜辛溫熱劑散之。傷寒不言火衰,仲景未有此說。時熱火盛而表不解者,宜辛甘涼劑散之。第涼散之法,當辨其表裡俱有熱證,若表雖熱而內無熱證者,此表邪未解,因寒為熱也,不可妄用涼藥。發熱而渴者,此熱邪在內也。發熱不渴者,此熱邪未入內也,宜解表發汗。若溫病熱病,邪氣自內達外,未可輕用發汗,若誤汗之,禍不可言。

論虛邪治法

凡患傷寒治法,在表宜散,里宜攻,此大則也。然傷寒死生之機,全在虛實二字。夫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傷寒為患,多系乘虛而入者,時醫不察虛實,動曰傷寒無補法,任意攻邪。凡病之起,無有不因內氣之虛而發,外之風寒暑濕,內之氣血食積痰飲,外邪乘虛侵入,內病亦乘虛而竊發,不獨傷寒也。《內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因邪氣乘虛而湊襲之,既入之後,又當以逐邪為先,如仲景之汗吐下三法,皆為去邪也。若竟講補益,仲景斷不立此法矣。不知凡患傷寒而死者,必由元氣之先敗。臨症者,但見脈弱無神,耳聾手顫,氣怯畏寒,顏色青白,諸形證不足等候,便當思顧元氣。此等症俱屬內傷勞倦不足之病,並無外邪形狀,不必謂之虛邪,竟講不足之症治之。此無疑難,人人共知,不勞過慮。若元氣大虛,則邪氣雖盛,亦不可攻。凡元氣大虛者,隨感隨發,邪氣不甚,當以補中益氣湯出入加減為要。東垣立法最好,不必好奇而用新方之凝滯血藥熱藥以誤人。如平居偶感陰寒,邪未深入,但見發熱身痛,脈數不洪,內無火證,素稟不足者,當用理陰煎加柴胡,或麻黃。凝滯血藥而加麻黃,此大無文理之方。若虛在陰分,而液涸水虧,不能作汗,當用補陰益氣、三柴胡飲。陰虛竟講陰虛,治法不必取汗,亦不宜列在傷寒內。若陰盛格陽,真寒假熱者,則當以大補元煎、右歸飲、八味丸之類。戴陽格陽,陰症似陽,仲景以四逆湯溫之,不必用雜亂之方。若邪火熱甚,而水枯乾涸者,或用涼水漸解其熱。表未解而固閉者,或兼微解漸去其寒。或邪實正虛,原有不敵之勢,但能保定根本,則邪將不戰而自解。若講用涼水,乃邪熱熾盛而可用。若水枯乾涸,此腎陰虧損,當滋水為主,豈可用涼水乎?涼水非解表熱之法,如何保定根本,使邪不戰而自解?此皆無本之談也。此中大有玄妙。不妙。余藉此而存活者,五十年來若干人矣。五十年來,不知誤人若干。

補中亦能解表

夫補者,所以補中,何以亦能散表?蓋陽虛者,氣虛也,氣虛於中,安能達表,非補其氣,肌能解乎?內傷不足之症,東垣有《內外傷辨》,辨其為內傷勞倦發熱,當用補中益氣出入加減以治之,未可以陽虛傷寒而立論。若論陽虛,必惡寒不熱,乃直中之寒症也,當溫之不可發表,立言不相符合。陰虛者,即血虛也,血虛於裡,安能化液,非補其精,汗能生乎?經云:陰虛生內熱。陰虛即腎虛水耗,豈可汗乎?雖用滋陰,不能得汗,若汗出,則陰愈耗矣,用丹溪陰虛發熱之論,而以滋水為急務。妄立陰虛傷寒之名,而誤後人。

張仲景以傷寒最重,故立論。劉河間以溫病熱病不可作傷寒治,宜辛涼疏散為要,此二家以外感言也。東垣有《內外傷辨》,恐內傷發熱誤治也。丹溪有陰虛發熱,不可升陽,當滋陰為要。陰虛傷寒、陽虛傷寒,仲景之書不載,此杜撰之言也。

寒中亦能散表

夫寒中者,所以清火,何以亦能散表?蓋陽亢陰衰者,即水虧火盛也,水涸於經,安能作汗?水虧火盛,滋陰降火為要,豈可發汗乎?若云溫熱之病,亦宜清涼之劑以散之,不可用滋陰凝滯,郁遏其邪,而熱勢不得宣散也。若論傷寒,斷無是理,使景岳而在理,當迸之四夷。

傷寒三表法

何為三表?蓋邪淺者,散在皮毛也;漸深者,散在筋骨也;深入者,散在臟腑也。故淺而實者,宜直散;虛而深者,宜托散。托散者,但強其主,而邪無不散也。如理陰煎、大溫中、六味回陽飲、十全大補湯之類,皆建中逐邪,臟腑之散劑也。諸前賢未嘗有用十全大補以逐邪者。以散為散者,誰不知之,惟不散之散,則玄之又玄矣。壞之又壞。

仲景治傷寒初起在表,辛溫之劑汗之,使邪從汗解而愈。傳入少陽則和之,漸入於裡,則邪入於臟,熱症宜下,寒症宜溫,此不易之論。若托裡而散,此又創一新奇之言而誤人。補中益氣湯,東垣治內傷發熱,豈可治傷寒?十全大補,治氣血兩虛則可,稍涉外邪,而服之必致危斃。既云傷寒,當以仲景之言為正,不必翻新創論,貽誤後人。

傷寒無補法辨

按傷寒一證,惟元氣虛者為最重,虛而不補,何以挽回?奈何近代醫流,咸謂傷寒無補法。為邪盛者言,非謂俱不宜補也。茲第以一歲之事言之,如萬曆乙巳歲,都下瘟疫盛行,凡年衰及內傷不足者,余用大溫大補兼散之劑,得以全活者數十餘人。瘟疫時行與傷寒不同。瘟疫時行,遭荒亂之時,人民飢餒勞苦,元氣不足,傳染時疫,故東垣亦為此而立補中益氣湯出入加減以治之,非大補大溫兼散之也。若論傷寒,有邪盛者,有邪入里者,有寒有熱,有虛有實,治法或表或攻,或補或溫,其法不一,未可竟以一補為要法。余痛夫枉者之非命,因遍求經傳,並無傷寒無補法之例。必求其由,則惟陶節庵有云:傷寒汗、吐、下後,不可便用參耆大補,使邪氣得補,而熱愈盛。遍求經傳,無傷寒無補法之例,何孫真人、陶節庵言之?但言邪得補而愈熾,不言虛證無補法。此一說者,亦本於孫真人之言,云服承氣湯得利瘥,慎不中補也。實邪已攻之後,尚不宜補,況邪氣未攻,而可補乎?甚言補之不可輕用也。此外則有最庸最拙,為世之害者,莫如李子建之《傷寒十勸》,故余於前論直叱其非。最庸最拙之人,竟講大補大溫以治傷寒。李子建非謂虛症不宜補,何得直叱其非?今人之患傷寒者,惟勞倦內傷,七情挾虛之類,十居七八。勞倦內傷,七情挾虛,自有東垣法,不必混入傷寒。而不知以直攻而死者,皆挾虛之輩也。虛證自然用補,不宜直攻。其有本來無術,偏能惑人,但逢時病,必曰:寒邪未散,何可用補?若講邪氣,自然不宜用補。倘以邪實正虛而不知固本,將何以望其不敗乎?邪實正虛之證,未可竟固其本。邪實自當去邪,補之則邪從何而散?正虛自當補正,攻之則正氣愈虛。病屬兩難,法當兼顧。若云補則邪散,斷無此是理。矧補以治虛,非以治實,何為補住寒邪?補以補中,非以補外,何謂關門趕賊?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則成為實。實者,邪氣之實也。仲景邪熱入里則急下之以存津液。若先補之,其邪從何而去?豈非閉門乎?若云不必趕賊,承氣湯之設,將何用乎?仲景之言非歟,景岳之言是歟。如仲景之用小柴胡湯,以人參柴胡並用,恐邪氣傳入太陰,故先拒其邪之入里。東垣之用補中益氣,以參朮升柴並用,蓋一以散邪,一以固本。此內傷之證而用之,非外感之藥。

攻補寒熱,因病而施,所謂神化莫測,非竟溫補也。景岳尚欠斟酌。

病宜速治

一、傷寒之病,皆自風寒得之,若待入里,必致延久。而親屬之切近者,日就其氣,氣從鼻入,必將傳染。傷寒與時症,大不相同。傷寒乃冬月殺厲之氣,觸冒感受;時行疫症乃能傳染,其氣從口鼻而入。景岳將傷寒認為時疫傳染之症,涇渭不分,大錯關頭。

溫病暑病

溫病暑病之作,本由冬時寒毒內藏,故至春發為溫病,至夏發為暑病,此以寒毒所化,故總謂之傷寒。溫病熱病,乃冬月寒邪,郁遏其火。因閉藏之令,伏藏於內,至春夏,內伏之火得外邪觸動而發,故發熱,不惡寒而渴。渴者,內火消爍也,故用清涼解散。若不渴而惡寒,為寒疫之症。若云寒毒內藏,豈有熱病之理?當云寒邪郁遏其火,至春夏發為溫病熱病則可。

一、溫病暑病,宜從涼散,固其然也。若值四時寒邪客勝,感冒不正之氣,雖外熱如火而內無熱證者,不得以溫暑之名,概用涼藥。四時寒邪不正之氣感冒之者,乃時行疫症,治法與溫熱不同,不可混雜於溫熱之中。景岳論證不清,大誤後人。

發斑

一、成無己曰:大熱則傷血,熱不散,裡實表虛,邪乘虛出於皮膚而為斑也。若汗之,重令開泄,更增斑也。自後諸家所述皆同,予以為不然。凡傷寒之邪,本自外而入,深入不解,則又自內而出,因裡實,故自內而出。但使內外通達,邪必由表而解。即如犀角地黃湯,乃治斑之要藥,人知此湯但能涼血解毒,而不知善於解表散邪。若用之得宜,則必通身大汗。犀角地黃湯治發斑,因邪熱入於血分,故用生地涼血。若云能解表發汗,此說自古及今,從未及言,而景岳獨創為發表之劑,真妖怪之語。

發狂

一、近見傷寒家則別有如狂之症,古人所未及言者,蓋或由失志,或由悲憂,或由失精,或由勞倦思慮,此其本病已傷於內,而寒邪復感於外,則病隨邪起,其證如狂,亦所謂虛狂也。七情致病,有似狂而實非狂,非傷寒中病別有如狂之證,徒亂人之治也。而虛狂之證,必外無黃赤之色,剛暴之氣,內無胸腹之結,滑實之脈,察其上則口無焦渴,察其下則便無硬結,是皆精氣受傷,神魂不守之症。凡治此者,須辨陰陽。其有虛而挾邪者,邪在陽分,則宜補中益氣之類;邪在陰分,則宜補陰益氣煎之類。既雲精氣受傷,神魂不守之症,宜補精安神之藥治之。又云虛而挾邪,邪在陽分陰分者,俱用補劑,又以熱藥,則邪從何出?神魂焉得安寧?此說尚要講究。

一、凡身有微熱,或面赤戴陽,煩躁不寧,脈弱無力,此陰症似陽也,名為陰躁。蓋以陽虛於下,則氣不歸原,故浮散於上,而發躁如狂,速當溫補其下。戴陽格陽,乃陰極似陽,假熱之症,為陰躁,非如狂。

勞力感寒

勞力感寒,東垣自有內傷治法,不勞景岳將無學問之新方,混亂牽入。

動氣

動氣治法,亦要察其病情。景岳惟講直救真陰,此執一法耳。

戰汗

夫戰為正氣將復,慄則邪氣肆強,故傷寒六七日,有但慄不戰竟成寒逆者,多不可救。此以正氣虛,陰邪勝。凡遇此證,非用大補溫熱之劑,焉能御之?《內經》諸禁鼓慄,皆屬於熱。不可竟言陰邪內盛,而用大補溫熱之劑,必宜審察病機,庶無錯誤。

余嘗治一衰翁,年逾七旬,陡患傷寒,初起即用溫補。不言姓名,竟無對證。總為要用參附而設也。

下利

若以寒利作熱利,妄用寒涼,無有不死。若挾熱利而妄用熱藥,必致狂妄發斑,亦不可不知。

按此三條,乃言熱利之當清也。然寒邪在表,脈無不數,但數而有力者,為陽症;數而無力者,即陰症也。脈數無力,乃真陰不足,虛熱也,非陰寒症。

一、凡自利家,身涼脈小者,為順;身熱脈大者,為逆。挾熱者,脈大亦不妨。

諸風

經義

「陰陽應象大論」曰:風勝則動,熱勝則腫,燥勝則干,寒勝則浮,濕勝則濡瀉。劉河間《原病式》病機實本於此。

論古今中風之辨

一、《難經》曰:傷寒有幾?其脈有變否?然:傷寒有五:有中風,傷寒,濕溫,熱病,溫病。其所苦各不同。此傷寒內之諸病,不宜入類中風內。

仲景曰: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可見《內經》之言中風者,本以外感寒邪為言也。外感不一,未可竟言寒邪。

觀仲景之論中風。其所云半身不遂者,此為痹,乃指痛風之屬為言,謂其由於風寒也。痹與痛風,各有分別。痹乃經絡阻滯不通而不痛,痛風乃流走不定而作痛。認病不真,混治必致誤人。再如邪在皮膚,及在絡在經,入腑入臟者,此由淺而深,亦皆以外邪傳變為言也。自唐宋來,漸有中經、中血脈、中腑臟之說,而凡以內傷偏枯氣脫卒倒厥逆等症,悉為中風,而忘卻真中風矣。外中風邪,必由內傷而起,未可竟認外邪傳變也。

即木鬱之發內一條之言。耳鳴,眩轉,目不識人,善暴僵仆,此中風內發之證,由外感而起內病。所以《內經》言風者,百病之長也。既云百病之長,凡內之痰火瘀血食積等類,無有不因外邪所觸而起。既發之後,當認清門路,或治外或治內,看緩急先後而用藥,未可執定非風而議前人,將百病之長一句細思之,其理自見。○據《內經》言:風者,百病之始也,清淨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則知元氣充實,不能侵入。元氣虛,腠理不密,風邪乘虛入之而為病。類中之病,亦由內氣之虛,必先祛邪而後補。東垣之治法本此,不可議其非而罪之。

論中風屬風

夫中於風者,即真風也;屬於風者,即木邪也。真風者,外感之表症也;屬風者,內傷之裡症也,即厥逆內奪之屬也。因外感而起內病,故有語言蹇澀等症,曰內起可也。外感為真中風,內起為類中風。曰類者,有似於風也。肝為風木之臟,故曰屬肝。內外皆有風,故曰皆。細究字義,其理自明,不可言非風也。

論河間中風說

據河間論,謂非肝木之風,亦非外中之風,由乎將息失宜,此獨得之見,誠然善矣。既云獨得之見,非軒岐之魔矣。然皆謂為熱甚,則不然也。天氣鬱熱之極,必有暴風之起,豈非熱極生風之謂歟?此內起之風,風乃肝木為病也。凡將息失宜,五志過極,本屬勞傷症也。而勞傷血氣者,豈皆火證?又豈無陽虛病乎?五志過極,則火起,津液悉化為痰而上逆,卒倒無知而為廢人,豈非《內經》所謂諸逆衝上之火乎?經曰:喜怒傷氣,寒暑傷形,暴怒傷陰,暴喜傷陽。夫傷陰者,水虧也;傷陽者,火虛也。五志過極,非勞傷也。怒則火起於肝,喜則火起於心,思則火起於脾,憂則火起於肺,恐則火起於腎,此為五志之火。至於暴怒傷陰者,非水虧也,因腎肝屬陰,心肺屬陽,怒傷肝,故曰傷陰。喜傷心,心火亢盛,故曰傷陽,非火虛也。景岳不知大理,將水虧火虛誤解。以虛作火,鮮不危矣。河間地黃飲子亦用桂附,未見其用寒涼也,何每每毀其用寒涼而害人?醫之治病,寒涼溫熱在用之得其當耳。

據河間脈浮惡寒拘急不仁等證,本皆傷寒之類也,何又名為中腑?似傷寒實非傷寒,故言類也。○經云: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傷寒必發熱,類中身不發熱,但有內病竊發耳。且續命湯、三化湯之屬,但可以散風寒,攻實熱,若云將息失宜者,豈尚堪治之以此?河間立地黃飲子豈非將息失宜、內傷不足之藥乎?何得云其混亂?故意毀謗河間。

論東垣中風說

據東垣年逾四旬氣衰之說,余深服之。然憂喜忿怒傷氣者,固有此疾,而酒色勞倦傷陰者,尤多此疾。蓋氣生於陽,形成於陰。陽衰則氣去,故神志昏亂,陰虧則形壞,故肢體廢弛。氣去則脫矣,焉得神志昏亂?神志昏亂,乃火之妄動,非陽衰也。因君相之火起,故躁擾不寧,若陽衰則寂靜安寧,語言怯弱而清爽。所以此病多在四旬之外,正以其漸傷漸敗,而至此始見其非外感,而總由內傷可知也。因內氣衰而外邪襲之。今以氣脫形壞之病,若氣脫必用大劑參耆。顧可謂之風熱而散之攻之也否乎?東垣不言散之攻之,惟言和臟腑,通經絡。

夫既曰將息失宜,又曰氣衰所致,本皆言其虛也,因氣衰而竊發內病。而治法皆用汗下,則分明又作實邪矣。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則成為實。去其邪而後補正。

論丹溪中風說

據丹溪引《內經》以下皆謂外中風邪之說,不知《內經》之言風者,皆以外感為言,原非後世之所謂中風也。外感必兼內症。至若東南之人,只是濕痰生熱,熱生風,此仍述河間之說,而非風等證,豈皆熱病?即云為痰,又豈無寒痰,而何以痰即生熱,熱即生風也?痰得風火則能上升,橫行而為害。若寒痰但能凝滯固結,不能上升,惟得風火,則上升為害矣。雖痰之為物,本為濕動,然脾健則無,脾弱則有,而脾敗則甚。竟講健脾而補,其痰焉得出路?治痰之法不一,未可執健脾一法也。是可見因病所以生痰,非因痰所以生病也。因病生痰非因痰生病之說,甚謬。仲景有五飲致病,而皆以半夏為君,豈非治痰之病乎?

論真中風

此外如賊風虛邪之傷人,則歲歲有之,是無非外感之病,未聞有因外感而卒然昏憒致死也。外感卒然昏憒而死者,亦由內傷不足也。矧今人之所謂中風者,或於寂然無風之時,素無外感而忽然運僕,忽然偏廢,此其是風非風,又可知矣。此內起之風,熱極而然。

非風

古人言類中風者,有類中風,故曰類。若言非,不似中風形狀矣,仍當易類中風為是,不必好奇而杜撰立名。

論正名

今人之所謂中風者,則以《內經》之厥逆,悉指為風矣。有似中風,故曰類。惟近代徐東皋有云:痙厥類風,凡屍厥、痰厥、氣厥、血厥、酒厥等證,皆與中風相類,此言若乎近之,而殊亦未善也。悉是類中風。既名為風,安得不從風治?既從風治,安得不用散風之藥?以風藥而散厥證,所散者,非元氣乎?因致真陰愈傷,真氣愈失,是速其死矣。厥證治法不一,非可以元氣虛為言。若竟講限虛陽虛而用補,是亦速其死矣。當認清門路治之。

論有邪無邪

有邪者,病由乎經,即風寒濕三氣之外侵也;無邪者,病出乎臟,而精虛則氣去,所以為眩運卒倒,氣去則神去,所以為昏憒無知也。虛脫之證,必現形象之虛,若有痰塞火升之證,萬不可孟浪投補。有邪者,邪必乘虛而入,故當先扶正氣。當去邪而後扶正。若講先扶正氣,邪氣焉得外達?如閉門逐寇矣。不通之論。

論肝邪

夫肝邪者,即胃氣之賊也。一勝一負,不相併立。凡非風等證,其病為強直掉眩之類,皆肝邪風木之化也。其為四肢不用,痰涎壅盛者,皆胃敗脾虛之候也。未可盡指為胃敗脾虛,治法宜圓活,審症用藥必能奏效。若執一而治,不免誤人。

論氣虛

凡非風卒倒等證,無非氣脫而然。凡病此者,多以素不能慎,或七情內傷,酒色過度,先傷五臟之真陰,此致病之本也。傷真陰則陽無附而脫。陰虧於前,陽損於後,陰陷於下,陽乏於上,以致陰陽相失,精氣不交,所以忽爾昏憒,卒然仆倒,此非陽氣暴脫之候乎?陽脫亦是陰虧於前。故其為病,或為遺尿者,命門之氣脫也。腎虛不能閉藏也。今人見此,無不指為風痰,而治從消散。此等之症,乃脫症也。雖至愚之醫,必不用消散之藥。不知風中於外,痰鬱於中,皆實邪也。而實邪為病,何遽令人暴絕若此?實邪為病,亦能暴亡。故《內經》云:五實死。邪氣閉塞而死也。景岳將《內經》之言細思之。故凡治卒倒昏沉等症,若無痰氣阻塞,必須以大劑參附峻補元氣。精衰非附子熱藥可治。蓋精即氣之根,氣生於下,即向生之氣也。經曰:精化為氣,即此之謂。既曰精化氣,不當用熱藥。

類中之症,亦有虛脫,如遺尿自汗,口開手撒者,皆脫症也,不可救藥,當從補治。若痰涎壅盛,二便閉塞,語言蹇澀,目瞀神昏,此乃閉症,當從清火豁痰開竅,通行經絡。

論痰之本

凡非風之多痰者,悉由中虛而然。夫痰即水也,其本在腎,其標在脾。胃為貯痰之器。不觀之強壯之人,任其多飲多食,則隨食隨化,未見其為痰也。多飲多食者,其痰最多。景岳歷證尚少故也。醇酒肥膩積於胃中,為火煅煉而成。若胃中無物,焉得成痰?故凡病虛勞者,其痰必多,而病至垂危,其痰益甚,正以脾氣愈虛,則全不能化,而水液盡化為痰也。虛勞之人,因火煎熬津液而成痰,所以肌肉消瘦而飲食尚能多進,乃腎水虛而火亢耳。非脾氣愈虛,認錯病源。豈非痰必由於虛乎?此說大誤後人。故治痰者,必當溫脾強腎,以治痰之本。治痰竟講溫脾強腎,仲景治痰飲之方不必立矣。執一之人,焉可議醫?

論經絡痰邪

凡經絡之痰,蓋即津血之所化也,使果營衛和調,則津自津,血自血,何痰之有?血色赤,凝結則為瘀血,不能為痰。津液隨氣所滯,則為痰。惟是元陽虧損,神機耗敗,則水中無氣,而津凝血敗,皆化為痰耳。津凝則成痰,血敗則成瘀,壅滯經絡,不用化痰消瘀,何能得通?豈可竟用補乎?照景岳治病,必致誤人。若謂痰在經絡,非攻不去,則必並精血而盡去之,庶乎可也。津凝血敗之痰,不去何為?但虛者,補中兼消為可。故凡用痰藥,如滾痰丸、清氣化痰丸之類,必其元氣無傷,偶爾壅滯,或見微痰之不清者,乃可暫用分消。既云痰乃精血,若攻之並精血而盡去之,何又轉出滾痰丸等偶有壅滯者乃可暫用?則知不可專補矣。

論治痰

凡非風初病而痰氣不甚者,必不可猜其為痰,而妄用痰藥。非全無痰也,但不甚耳。既不甚,何謂猜其痰?痰若甚,則病危急矣,豈可不用痰藥?○開痰之法,惟吐為捷,如古方之獨聖散、稀涎散之屬,皆吐痰劑也,但恐元氣大虛,不能當此峻利之物,或但用新方之吐法為妥,元氣大虛之人,吐之必死,惟實者可吐。景岳立言,大欠斟酌。或用牛黃丸、抱龍丸之類。景岳仍用治痰之藥、去痰之法,豈不傷精血乎?

張子和善用吐法,然有不可吐之禁。景岳但講吐之為妙,如元氣虛者,萬萬不宜。

若氣不甚虛,而或寒、濕生痰者,宜六安煎、二陳湯主之。景岳言治痰宜補,何又立此治痰之方?○陰氣不足,多痰兼燥而咳者,金水六君煎。兩相悖謬之方。○脾腎虛寒,不能運化而為痰者,不必兼治痰氣,只宜溫補根本。只宜溫補四字執板。○若中氣虛者,理中湯,六君子為妙。或溫胃飲。陰不足者,理陰煎之類最佳。不佳。

一、薛立齋曰:若脾氣虧損,痰客中焦,閉塞清道,以致四肢百骸發為諸病者,理宜壯脾氣為主,佐以治痰,則中氣健而痰涎自化。補脾而兼治痰,此方甚是。東垣用藥,補中兼疏,乃活法也。

論寒熱證

嘗見有引《內經》之意而曰:偏於左者,以左寒而右熱;偏於右者,以右寒而左熱,誠謬言也。不知偏左者,其急在左,而右本無恙也;偏右者亦然。故無論左右,凡其拘急之處,即血氣所虧之處也。《內經》言寒則拘急。此邪之所襲,未見其言血氣所虧。○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氣為衛,外衛密,邪氣無從而入。氣虛不能為外衛,邪氣乘虛而入,故但言氣虛不言血虛。景岳混言氣血所虧,大失經旨。必先散其邪而後補,所以仲景用散表之藥。以藥治者,左右皆宜從補。皆宜從補,則寒邪何得消散而舒暢?至若經言寒熱,則凡如唇緩流涎,聲重,語遲含糊者,是皆縱緩之類。縱緩者多由乎熱,而間亦有寒者,氣虛故也。皆是邪氣乘虛而入,故見諸證。歪斜牽引,抽搐反張者,皆拘急之類。拘急者多由乎寒,而間亦有熱者,血虛故也。歪斜牽引抽搐反張拘急,此暴病也,不可言血虛。若血虛而用凝滯之藥,其病更甚。血虛不足,其病緩,緩則當用榮養之法治之。

如寒而拘急者,以寒盛則血凝,血凝則滯澀,滯澀則拘急,此寒傷其營也。亦是傷寒。又若寒而弛縱者,以寒盛則氣虛,氣虛則不攝,不攝則弛縱,此寒傷其衛也。此傷寒也,必身發寒熱。○《內經》云:寒傷形,熱傷氣。又云:壯火食氣。火為元氣之賊。景岳獨創寒盛氣虛之說,乃杜撰之言,貽誤後人。

論治血氣

凡非風口眼歪斜,半身不遂,及四肢無力,掉搖拘攣之屬,皆筋骨之病也。夫肝主筋,腎主骨,肝藏血,腎藏精。精血虧損,不能滋養百骸,故筋有緩急,骨有痿弱之病,總由精血敗傷而然。口眼歪斜,掉搖拘攣之屬,皆肝木為病,亦由外之風寒所觸而發,乃暴病非常病,審症察色,因病用藥,未可言精血敗傷也。病久當用滋養。若初起即用滋養,其歪斜掉搖拘攣反甚矣。

一、偏枯拘急痿弱之類,本由陰虛,言之詳矣。然血氣本不相離,故陰中有氣,陰中亦有血。陰中兩字,不知指腎指身體?若腎,只有藏精之說,未有藏血者。夫血非氣不行,氣非血不化。凡血中無氣,則病為縱緩廢弛;氣中無血,則病為抽掣拘攣。何也?蓋氣主動,無氣則不能動;血主靜,無血則不能靜。故筋緩者,當責其無氣;筋急者,當責其無血。夫氣血並行而不相離者,血中豈無氣乎?氣行而血自行,氣道中無血,則乾枯而不活動矣。無氣無血之說,俱屬不經。若人無氣無血,則死矣。但可言氣弱不能舉動,血少不能榮潤耳。景岳立言不善。

非風諸證治法

凡非風症,未有不因表裡俱虛而病者也。外病者,病在經;內病者,病在藏。治此之法,只當以培補元氣為主。經病者,病在經絡,或手足偏廢,口眼歪斜,當用治經絡之藥。在臟則語言蹇澀,痰涎壅盛,當用治臟之藥。若但補元氣,不分明白,失之多矣。

一、人於中年之後,多有此症,其衰可知。經云:人年四十,而陰氣自半,正以陰虛為言也。此陰虛乃陰精也。經云:陰精所奉,其人壽。夫人生於陽而根於陰,根本衰則人必病。所謂根本者,即真陰也。指陰精。人知陰虛惟一,而不知陰虛有二:此陰字當改為腎字。腎藏精藏氣,氣即陽氣也。如陰中之水虛,則多熱多燥,而病在精血;陰中之火虛,則多寒多滯,而病在神氣。一陽居二陰之間,成乎坎,即腎也,腎藏精與氣,精為水,氣為火,火即無形之氣也,水火俱寓於腎,即坎中之水火也。若言陰中之水火,則誤矣。景岳立言,每每好奇。○水虛者,宜左歸飲。方中有甘草,焉得達腎?

一、非風眩運,掉搖惑亂者,總由氣虛於上而然。總由兩字,執一不通。○經云:諸風掉眩,皆屬肝木,肝為風木之藏故也。惑亂者,躁擾不寧也。乃肝火妄動,何得雲氣虛於上?經曰: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頭為之苦傾,目為之苦眩。又曰:上虛則眩。此明訓也。《內經》云:邪之所在,皆為不足。故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頭為之苦傾。眩運、掉搖、惑亂與腦不滿、頭傾大不相同,亦非氣虛於上。引證不明,用藥悖謬。丹溪曰:無痰不作運。豈眩運者,必皆痰症耶?此言最為不妥。謂必無痰,此言亦不妥。痰隨肝火升騰而眩運者,多不盡屬虛。

一、非風麻木不仁等症,因其血氣不至,所以不知痛癢。凡遇此症,只宜培養血氣,勿得誤認為痰。只宜兩字,執一不通。當隨病機而用藥,有痰者仍治痰,看虛實加減為妙。○麻木之病,因氣血不足,不能榮養,經隧空虛,痰涎乘虛流注經絡而麻者多。凡遇此症,當審症用藥,不可云只宜補養。此說一出,誤人多矣。

一、非風遺尿者,由腎氣之虛脫也。然必命門火衰,所以不能收攝。命門之火,豈能收攝乎?惟無形之氣,可以攝之。

論用藥佐使

凡非風而有兼證者,則通經佐使之法本不可廢。通經佐使之法本不可廢,前雲氣虛於上者,是執一不通之言。○如參耆所以補氣,而氣虛之甚者,非姜附之佐,必不能追散失之元陽。寒者可用。通經之法,大都實者可用寒涼,虛者必宜溫熱也。實者可用寒涼,虛者必宜溫熱,此二句甚不妥。亦有邪氣充塞於內,若用寒涼,則閉遏不通而病反甚,必宜疏通其滯;虛者,亦當分別是氣虛,是陰虛。若陰虛而用溫熱,則真陰愈耗矣。今人謂附子有毒,多不敢用。《內經》所謂大毒治病,十去其六,恐過則有傷。不知制用得宜,何毒之有?此誠奇品,其毋忽之。藥石頗多,獨贊附子奇品,今醫每每好用而誤人,皆景岳害之也。

辨經臟諸證

凡非風等證,當辨其在經在臟。既云非風,何以為在經在臟?惟有類中風,故云在經在臟。然在經在臟,雖有不同,而曰陰曰陽,無不本乎氣血。在經在臟,亦由邪之所湊,或痰或火,或氣虛或七情所致,竟曰陰陽氣血,不分明白,糊混而言,大誤後人。若必曰某臟某經,必用某方某藥,不知變通,多失其真。凡治病,必先明經絡臟腑,審色辨證,知病在何經何臟,然後用某藥治某經某臟,毋使誅伐無過。所以仲景用藥,太陽經用太陽藥,陽明用陽明藥,少陽用少陽藥,太陰用太陰藥,少陰用少陰藥,厥陰用厥陰藥,毫無差失。喻嘉言云:先議病後議藥,不明十二經絡,開口動手便錯。若照景岳之言,真不知變通極矣。含混用藥,不分經絡臟腑,大誤後人。

汗證

論證

火盛而汗出者,以火爍陰,陰虛可知也;無火而汗出者,以表氣不固,陽虛可知也。表氣不固,此氣虛不能衛外,非無火也。若言無火,於理不通。

一、汗證有陰陽,陽汗者,熱汗也;陰汗者,冷汗也。人但知熱能致汗,而不知寒亦致汗。有汗多亡陽者,有因寒而汗出者。蓋氣為陽為外衛,陽氣虛不能固表而寒,非寒亦致汗也,此說大謬。亦有熱極而冷者,亢則害承乃制也。又有痰症而冷汗自出者。

瘟疫

論證

一、瘟疫本即傷寒,無非外邪之病,但染時氣而病無少長率相似者,是即瘟疫之謂。瘟疫乃時行傳染不正之氣為病,何得云本即傷寒,無非外邪之病?既云傷寒乃外之寒邪所襲而病,自表傳里。既云但染時氣而病,則非傷寒也,此言殊謬。春溫之病,冬令寒邪鬱伏火氣,至春得風寒所觸,自內而發外,從春令,故曰溫病。瘟疫病乃感受時行不正之氣而病,所以傳染,少長相似者,不論四時皆有之。景岳於瘟疫傷寒,溫病熱病尚未清爽,用藥惟投溫散發表出汗,治法大謬。

瘟疫脈候

瘟病汗不出,或出不至下部者死。傷寒症有此說。若時疫,萬不可發汗。

治法六要

余注《類經》,所列傷寒治要有六,曰汗、補、溫、清、吐、下。《內經》言傷寒治之,各通其藏脈,病日衰已矣。未滿三日,可汗而已;其滿三日者,可泄而已。未見有補之說。若言補之,乃內傷勞倦發熱,有類外感,故東垣有《內外傷辨》,立補中益氣加減治之。若混亂治法,必致誤人。

汗有六要五忌

治傷寒之法,六要之外,又有五忌。蓋六法之中,惟汗為主,亦有不宜汗者。正以傷寒之愈,未有不從汗解者。故法雖有六,汗實統之。有傳里而下之者,不可執定發汗。若傳里而發汗,必致發狂譫語。

汗散法

凡傷寒瘟疫,表症初感,速宜取汗,不可遲也。傷寒瘟疫,不可混同,各有治法。

清利法

冷水稟天一之性,大能清熱解煩,滋陰壯水。雖虛證不可用,然亦有當用者。但察其喉口熱極,唇舌乾焦,大便不通,而大渴喜冷者,此陰虛水虧症也,不妨與參、地、桂、附、乾薑之屬,相間並用。既雲水虧,當用滋陰,何得用薑桂參附以助火邪而愈耗其水?千古以來,未聞用桂附熱藥而謂滋陰者,惡極,惡極。

下法

今見時醫有妄下而亦不致死者。豈有妄下而不致死者乎?

瘧疾

論截瘧

凡欲截之,若氣血俱虛,用人參、生薑各一兩煎服,頓止。松江趙嘉柱瘧發數次,用此法變血痢而死,不可孟浪。

瘧疾之發,由於受暑傷食者,多清暑消導為要,若驟用溫補截之,為害不淺。瘧不死人,截之而補早,必傳入里而為痢,或不得發越而為鼓脹。此等之論,宜屏絕之。

論似瘧非瘧

惟陰虛之證則最不易辨,蓋陰中之水虛者,陰虛也;陰中之火虛者,亦陰虛也。火虛即陽虛,仲景用八味丸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也。陰虛乃真陰虧損,宜壯水之主,以制陽光。陰虛兩字,將何著落?○火虛但謂真火虛衰,治當八味,不必好奇而云陰中火衰。○其有倏熱往來,或面赤如脂,而腹喜熱飲,或上熱下冷,或喉口大熱,而大便不實,此其證雖若熱,而脈必細微,或雖洪大而浮空無力者,是皆陽氣無根而孤浮於上,此陰中之火虛也。治宜益火之本,使之歸源,如海藏八味地黃丸,或右歸飲之類主之。陽為火,陰為水。水衰陽無所附而浮於上,故謂之孤陽,宜補填真陰,則孤陽下附,豈可熱藥治之乎?仲景戴陽格陽之症而用熱藥,此內寒而外假熱,陰極似陽,仍是寒症,故用熱藥。若是孤陽因水衰而沸騰上越,豈可用桂附而補火乎?其將孤陽兩字細思之。

述古

一、古法云:以清脾飲治秋時正瘧,隨症加減,大效。若胃中有伏痰鬱結者,以草果飲,一服可愈。景岳議瘧非痰食,何以用清脾飲、草果飲兩方治之?

丹溪曰:邪氣深入陰分、血分,而成久瘧者,必當用升發藥,自藏而出之於腑,然後自表作汗而解。景岳云:劉朱之言不息,軒岐之道不彰,丹溪之言不足憑矣,何又述其言耶?

辨古

愚謂瘧疾之作,本由風寒水濕之邪感而致病,亦有非風非水而衣薄受涼,凡體怯者,皆能為瘧。總之無非外邪為之本,豈果因食因痰有能成瘧者耶?瘧之作也,必胸膈不寬,嘔吐不食,豈非食物停滯而為痰乎?久瘧不已,而成瘧母,豈非食積痰血結成乎?何前云清脾飲最效,又云草果飲一服可愈,是非消導痰食之藥乎?○瘧疾以痰食之藥而愈者,多矣。《內經》雖未言及,然夏月受暑,又兼飲食停滯,至秋感受外邪而起內病,故經但言外邪起瘧,而不及內耳。經雖不載,未可謂絕無痰食者,何必矯強立說以非前賢?

火證

經義

「保命全形論」曰: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滅,土得木而達,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絕。五行之中,不言土得木而克而言達者,因土者頑然塊壘而已,木藉土生,得土之氣發榮滋長而達於外,以彰土德,故不曰克而曰達。

論君火相火之病

經云:心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屬火,故曰君火以明。明者非火之明,乃《大學》所謂明德之明,因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以包絡護捧其心,不使邪氣干入,故曰心包絡,即膻中也,為臣使之官,代君行令,謂之相火,非出於腎。腎中之火,一陽居二陰之間,坎中之火,即龍雷之火,水中之火也,不可言相火。惟東垣言相火屬心包絡,因臣使之官,故曰相。君火一動,相火即起,相從君令也。景岳議論紛紛,尚未考究。

論病機火證

諸篇所言,在專悉病情,故必詳必盡。仍要悉病情為本。余以劉河間《原病式》之謬,故於《類經》惟引經釋經,不敢杜撰一言,冀在解人之惑。非謬也。詳審病機,俱有當於理者,理之所無,方可謂之謬。

論虛火

凡虛火證,即假熱證也。虛火因腎虛水不能制火而火起,非假熱症。假熱者,似是而非。陰極格陽,物極則反,陰症似陽,並非虛火。陽虛者,亦能發熱,此以元陽敗竭,水不歸源也。陽虛發熱,獨創之論。火不歸源,如盞無油而火沸騰,非陽虛也。陽戴於上,而見於頭面咽喉之間者,此其上雖熱而下則寒,所謂無根之火也。非無根之火,乃寒極似熱也。陽浮於外,而發於皮膚肌肉之間者,此其外雖熱而內則寒,所謂格陽之火也。格陽症,乃陰盛格陽,躁擾不寧,欲臥於泥水之中,飲水不得入口,並不發熱。陽陷於下,而見於便溺二陰之間者,此其下雖熱而中則寒,所謂失位之火也。陽陷於下者,陽氣陷入於陰中不能收攝,而二便遺失,用東垣之法以升陽,非下熱中寒、失位之火也。失位之火,即陽無所附而飛越,謬甚。陽亢乘陰,而見於精血髓液之間者,此其金水敗而鉛汞干,所謂陰虛之火也。此腎水不足之虛火也。第陰虛之火惟一,曰金水敗者是也。竟言水衰,不必言金。陽虛之火有三,曰上中下者是也。陽虛者,火衰也。何必言火?若以陽虛發熱,則治宜益火。但有勞倦發熱。○陽虛只有惡寒,未見其發熱者,只有陰症,戴陽格陽,躁擾不寧,似乎陽症耳。

氣本屬陽,陽氣不足,則寒從中生,寒從中生,則陽無所存而浮散於外,是即虛火假熱之謂也。而假寒之證,其義亦然。假寒假熱之症,幾辨證明白,顯然畢露。《內經》所謂審察病機為要。

一、火有虛實,故熱有真假,而察之之法,總以中氣為主,而外證無足憑也。陶節庵云:症者,證也,如對證之證,有諸內必形諸外。故《內經》云:能合色脈,可以萬全。豈可言外證無足憑乎?大誤後人。而不知內熱者當遠熱,內寒者當遠寒,內有可據,本皆真病,又何假之有?外證可據,在內將何據乎?

論五志之火

人於食息之常,孰不以五志為生,亦孰不以五志為用,而未聞以五志之動皆為火也。《內經》一水不勝五火。五志之火,動則火起,靜則不起,此一定之理。

虛損

經義

「口問篇」曰:邪之所在,皆為不足。邪之所在皆為不足,謂邪氣之入,因不足而侵入也。上氣不足,故腦不滿,耳苦鳴,頭苦傾,目為眩,雖虛亦有邪之所在也。中氣不足,下氣不足,皆有邪之所在,不可竟言虛,當察其病之機為要。岐伯曰: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悶瞀,此謂五實。景岳謂實而誤補猶可解救之說,大誤後人。實而用補,所謂實實。

論虛損病源

凡勞傷虛損,五臟各有所主,而惟心臟最多。此七情所傷。

一、喜因欲遂而發,若乎無陽,而經曰:喜傷心。又曰:暴喜傷陽。又曰:喜樂者,神憚散而不藏。又曰:肺喜樂無極則傷魄。蓋心藏神,肺藏氣,二陽藏也。故暴喜過甚則傷陽,而神氣因以耗散。肺藏魄而主氣,司呼吸,而出入者,非藏氣也。

一、淫欲邪思又與憂思不同,而損惟在腎。蓋心耽欲念,腎必應之,凡君火動於上,則相火應於下。夫相火者,水中之火也,相火,包絡之火,即膻中也。經云:膻中者,臣使之官,即相也,代君行令,非水中之火也。靜而守位則為陽氣,熾而無制則為龍雷,而涸澤燎原,無所不至。坎中之火居於下,即龍雷之火。

景岳「君火相火論」情欲之火,邪火也;君相之火,正氣也。何東垣指相火為元氣之賊,丹溪亦述而論之,乃掩口而笑。今仍云心耽欲念,君火動於上,相火應於下,熾而無制則為龍雷,而涸澤燎原,無所不至。故余曰:火本一物,靜則生物,動則害物。邪念之動,由心而起。景岳另立邪念之火,與君相之火各別,以闢東垣、丹溪,今仍與東垣、丹溪合。何必矯強立說,以惑人耶?

氣以怒傷,而木鬱無伸,以致侵脾氣陷,而為嘔為脹,為泄為痛,為食欲不行者,此傷其陽者也。木鬱無伸,此肝氣鬱於脾土之中,不得疏泄而剋土,脾氣不運,而為脹為嘔,為泄為痛,為飲食不行,豈有傷其陽者乎?

一、色欲過度者,多成勞損。蓋人自有生以後,惟賴後天精氣以為立命之本。景岳每每講先天虛浮之談,此處亦重後天為立命之本,則知不必順數逆數之浮談也。

一、勞倦不顧者,多成勞損。夫勞之於人,孰能免之,如貧賤之勞,作息有度,習以為常,何病之有?惟安閒柔脆之輩,而苦竭心力,斯為害矣。貧賤之勞,豈無病哉?飢飽不時,奔走負重,衝風冒雪,但非勞心勞形則有之,此皆致病之由也。

一、少年縱酒者,多成勞損。蓋酒成於釀,其性則熱,汁化於水,其質則寒。酒性大熱,故為腐腸之藥。若云汁化於水,其質則寒,於理不通。熱之性在水中,故酒浸食物必爛,豈有熱去而水寒者乎?如桂附之熱,必經水煎,豈亦寒乎?

論證

陰中之陰虛者,其病為發熱躁煩,面赤舌燥,咽痛口瘡,吐血衄血便血,大便燥結,小水痛澀等症;陰中之陽虛者,其病為怯寒憔悴,氣短神疲,頭運嘔惡,腹痛飧泄,二便不禁等症。陰中之陰,陰中之陽,景岳以為特出之語,殊不知腎中真陰虛,則火亢而為吐血衄血諸症。腎中之真陽虛,為怯寒,二便滑泄不禁,倦怠少食諸症起矣。不必言陰中之陰、陰中之陽。蓋腎為精血之海,而人之生氣,即同天地之陽氣,無非自下而上,所以腎為五臟之本。五臟之本,獨重胃氣,故一部《內經》以胃氣為本。

一、虛損兩顴紅赤或唇紅者,陰虛於下,逼陽於上也。仲景曰:其面戴陽者,下虛故也。若謂逼陽於上而為上熱,可有逼陰於下而為下寒者乎?○仲景戴陽症,乃寒極似陽,非水衰火亢也。認錯病情。

論治

有水盛火虧,而見臟腑寒脾腎敗者,即陽虛之證也。豈有真水盛而病者乎?○氣屬陽,氣虛當以參朮補之,非火虧也,不可用桂附。

一、陽虛者多寒,非謂外來之寒,但陽氣不足,則寒生於中也,若待既寒,則陽已敗矣。而不知病見虛弱,別無熱證者,便是陽虛之候。若無熱症,便為陽虛而用熱藥,必致火亢而為吐血。欲補陽氣,惟辛甘溫燥之劑為宜。辛能耗散元氣,燥能消爍精血,皆非虛損之藥,故東垣有耗散元氣之論。薑桂燥熱,所當禁用。○欲補陽氣,惟參耆為主,非溫燥所宜。景岳認氣虛即是陽虛,妄投桂附,不知火衰宜桂附,氣虛宜參耆,熱藥有耗元氣,故東垣禁之。請讀《脾胃論》即可知矣。

兼受風寒而嗽者,宜金水六君煎,此杜撰之方,大忌。○貝母丸治嗽最佳。貝母力微。

若大吐大衄,六脈細脫,手足厥冷,危在頃刻,而血猶不止者,速宜用鎮陰煎,其血自止。血脫益氣,大劑獨參湯、補血湯為要。

大脫血之證,鎮陰煎、回陽飲俱非對病之藥。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幾微之氣所當急固,惟以大劑獨參湯、補血湯為主,此古人血脫益氣之良法,陽生陰長之妙用也。景岳不知此理,將熱藥、血藥亂投,大謬。

附按

立齋治韓州同色欲過度,當峻補其陰,遂以加減八味丸一斤,用桂一兩,以水頓煎六碗,冷服,熟睡。至晚,又溫飲一碗,而證退。補陰而用八味丸,益火則陰愈耗。翼日,畏寒足冷諸證仍至,是無火也,當補其陽。一人而倏陰虛,倏無火,兩相悖謬。

又治一童子,年十四,發熱,吐血,余謂宜補中益氣,以滋化源。內有升麻,非陰虛吐血所宜。

勞倦內傷

經義

竟以東垣《內外傷辨》、《脾胃論》講究可也。

論證

外感內傷,俱有惡寒發熱等症,外感寒熱者,即傷寒也;內傷寒熱者,即勞倦也。傷寒以外邪有餘,多宜攻散;勞倦以內傷不足,多宜溫補。景岳治傷寒,俱講溫散補托,必致殺人。即溫補二字,尚要講究。若講溫熱之藥,則失之多矣。

有因積勞飢飽,致傷脾腎,則最易感邪,而病為發熱頭痛,脈緊惡寒,類傷寒等症,此內傷外感兼而有之,是即所謂勞力感寒症也。若以此為真傷寒,則既由勞傷,已因不足。若以此為非傷寒,則甚至發斑發狂,結胸譫語無不有之。此等之證,仍屬熱邪,不可混入內傷勞倦,惟發斑有內傷者。

論治

若脾胃中氣受傷者,理中湯、養中煎。新方不必用。於東垣補中益氣內加減,細心講究,自然切中病情。若用新方,必致有誤。

余複製補陰益氣煎,凡陽虛於下,水虧不能作汗,而邪有不解者,此方尤勝。陽氣鼓動,方能作汗。如講水虧不能作汗,而用養陰凝滯之藥,斷無此理,乃好奇之語。

辨脈

夫人迎本陽明胃脈,在結喉兩旁,此乃胃之經絡動。氣口本太陰肺脈,兩手所同稱也。百脈朝會於肺,故五臟六腑皆診於此。又如所云左大者為風邪,右大者為飲食,則尤其不然。左為肝膽之應,風木所司,故外感診之;右為脾胃之應,飲食失節,故診於右。理之必然。若議東垣為非,則脈既大謬,而治病皆誤,東垣之書可廢矣。景岳好奇而毀前賢,大罪,大罪。夫人生稟賦之常,凡右脈大者,十居八九,左脈大者,十居一二。凡右脈大者,十居八九,左脈大者,十居一二,此言大謬。人生稟賦之脈不同,或天稟素弱,脈亦細小;天稟剛強,脈亦堅勁有力;或肝火有餘,左脈弦大;或脾胃健旺,右脈滑大,此稟賦不同,脈亦隨之有強有弱,豈可大概而論?外感者,兩手俱緊數,但當以有力無力分陰陽。如此論脈,誤人不淺。自叔和至今,凡陰受其殃者,不知幾多人矣。此不得不辨,以為東垣之一助也。東垣醫中之王道,歷症用藥,伊匪朝夕人民,豈陰受其殃乎?景岳之辨,諒東垣未必服也。

東垣辨氣少氣盛。東垣《內外傷辨》極為詳悉,不必竟辨氣少氣盛。

關格

論證

曰吐逆者,特隔食一證耳,曰不得小便者,特癃閉一證耳,二證自有本條,與關格何涉?隔食、癃閉,其來也漸;關格之證,其來也暴,故曰不得盡期而死。其證陰陽離絕,不治而死。景岳多添出病證治法,亦好奇翻新之言也。

論治

關格之脈,必弦大至極。夫弦者為中虛,浮大為陰虛,此腎水大虧,有陽無陰之脈也。治此者,宜以峻補真陰為主。仲景關格之脈,在尺則為關,關則不得小便;在寸則為格,格則吐逆。有是脈有是證,甚為簡約明白,何得又生出腎水大虧,有陽無陰之脈,治當峻補真?陰反多支離矣。

飲食門

經義

「藏氣法時論」曰: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黃連性燥而厚腸胃,獨景岳以為滑泄,而瀉痢者不用。○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黃柏苦能堅腎,獨景岳畏之如鴆毒。

「宣明五氣篇」曰:辛走氣,氣病無多食辛。藥之熱者,其味多辛,桂附姜椒俱耗氣,東垣《脾胃論》中皆禁之。景岳獨喜熱回陽為根本,是未察《內經》之言也。

論治

一、凡失飢傷飽,損及脾胃,令人胸膈痞悶,不能消化,或噯氣吞酸,神體困倦,此皆脾氣受傷,中虛而然,宜木香人參枳朮丸,或大健脾丸去黃連主之。有濕熱者,不可去。○若虛在下焦,而陰中無陽,不能生土者,惟理陰煎加減主之。又將陰中無陽,火不生土,而用歸地桂附,為脾胃藥。

一、以脾胃受傷,病邪雖去而中氣未復,故或有數日不能食,或胸喉中若有所哽如梅核氣者,此中本無停積,但以陽氣未舒,陰翳作滯,胃氣太虛,不能運化而然。輕則溫胃飲,甚則必加參附,但使陽氣得行,行則胃口自開也。陽氣未舒者,因陽氣鬱滯不能伸越,故喉中若有所梗如梅核氣狀。宜以開鬱行氣,疏肝為主,逍遙散加山梔、香附,必能奏效。若認陰翳作滯,而用溫胃、參附之藥,必致熱甚,咽喉乾燥,而病增劇。

一、以酒質傷臟,致生泄瀉不已,若因濕生寒,以瀉傷陰,致損命門陽氣者,非胃關煎及五德丸之類不可。濕生寒而用熱藥,又是新奇之語。古人以酒為腐腸之藥,因其性熱也,造酒因熱釀成,故魚肉一經酒糟,則熟腐矣。豈有質寒之理?

論脾胃三方

一、補中益氣湯,以升柴助升氣,以參耆歸術助陽氣,東垣立方之意,誠盡善矣。第肺象天,脾象地,地天既交,所以成泰。然不知泰之前有臨,臨之前有復,此實三陽之元始。故余再製補陰益氣煎,正所以助臨復之氣也。去耆朮而加熟地、山藥,凝滯胃中,其氣焉得運行?此亦好奇翻新也。○又補中益氣湯,若全無表邪寒熱,而但有中氣虧甚者,則升柴之類大非所宜。妙在升柴以升清陽之氣,東垣深明藥性之理,藉此以升參耆之氣,得君臣佐使之法,合《內經》之旨。景岳但知一味用補,不知佐使之理,大誤後人。惟有邪者,固可因升而散,使或無邪,能不因散而愈耗其中氣乎?有參耆,何得耗氣?且升柴並非耗氣之藥。當此之時,即純用培補猶恐不及,而再兼疏泄,安望成功?即地黃丸用澤瀉之意。故於諸證之中,凡其不宜用此者,則有不可不察。如表不固而汗不斂者,不可用。升柴參耆之性,達表而固表。補中益氣湯治自汗者,用之見效,何景岳不知用藥之理而議東垣?可罪,可罪。外無表邪而陰虛發熱者,不可用。東垣但講升陽益氣,不日治陰虛發熱,何必牽引多端?

脾胃

論脾胃

是以水穀之海,本賴先天為之主,而精血之海,又必賴後天為之資。景岳開口必言先天為立命之本,動輒以補陽為主。今此處脫不出。後天穀氣以化生精血,以養先天,故東垣立《脾胃論》以救世。丹溪陰不足論以人之出自母胎,惟藉乳哺水穀之精氣滋養,至十六歲而陰氣始成,而與陽氣為配。可見陰氣之難成,故以養陰為本。獨景岳反言之,而以陽常不足以闢丹溪,所謂自成一家也。自成一家,斯有偏見之害矣。故經曰:平人之常氣稟於胃。胃者,平人之常氣也。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又曰:人以水穀為本,人絕水穀則死,脈無胃氣亦死。正以人之胃氣即土氣也,萬物無土皆不可,故土居五行之中而旺於四季,即此義也。景岳每每以陽氣為本,此處言胃氣為本,乃是治病關頭。若講陽氣,竟以熱藥回陽,可能久存乎?故水穀尤要於扶陽也。脾胃屬土,惟火能生,故其本性則常惡寒喜暖,使非真有邪火,則寒涼之物最宜慎用。土旺四季之末,寒熱溫涼,隨時而用。故脾胃有心之脾胃,肺之脾胃,肝之脾胃,腎之脾胃,認清門路,寒熱溫涼以治之,未可但言惟火能生土而用熱藥。

論東垣《脾胃論》

內傷不足之病,苟誤認作外感之病,而反瀉之,則虛其虛也。實實虛虛,如此死者,醫殺之耳。然則奈何?惟當以辛甘溫之劑補其中而升其陽,甘寒以瀉其火則愈矣。仍講甘寒瀉火,不言熱藥瀉火。經曰:勞者溫之。溫者,養也。又曰:溫能除大熱,參耆之屬。大忌苦寒之藥。香燥熱藥,有耗元氣,東垣亦禁之。茲察其所謂蒼天貴清淨,陽氣惡煩勞者,此指勞倦之為病也。煩勞則火起,故用瀉火之藥。勞字之義,有兩火在上,豈非勞則火起乎?如曰:飲食失節,寒溫不適,脾胃乃傷,此固喜怒憂恐,損耗元氣,資助心火,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相火者,下焦包絡之火,元氣之賊也,火與元氣不兩立,火勝則乘其土位,此所以為病。若此數語,則大見矛盾矣。五志之火妄動,則耗元氣,火起於妄。心君妄想則心火動,相火亦隨之而起,故東垣補中益氣湯中加黃柏,以瀉陰火。乃權衡之道,非純用苦寒,必於參耆中加之,則胃氣不傷,而熱勢可清也。即桂附熱藥,亦藉此以引導耳。夫元氣既損,多見生陽日縮,神氣日消,何以反助心火?勞則氣耗,邪火獨亢,故經曰: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闢積於夏,使人煎厥。脾胃屬土,得火則生,何謂火勝則乘其土位?火亦能焦土,不可竟言生土,凡經火燒則乾硬而不生物。熱傷元氣,而因勞動火者,固常有之,此自不得不從清補。東垣補中加清火,不為矛盾。若因勞犯寒,而寒傷脾胃者,尤醋尤甚,此可概言為火乎?寒性緩,非比火性之酷烈也。第熱證顯而寒證隱,故熱證易見而寒證不之覺也。寒熱之證,察色問情,俱易辨之。何謂寒證不之覺?矧元氣屬陽,火其類也。氣與火大不同,氣無形,火有形,故能耗氣也。而陰為陽賊,寒其仇也,生機被伐,無不速亡。若真陰非陽賊也,寒邪能害人而速,若虛寒不致速亡。故經云少火生氣,未聞少寒生氣也。又云避風如避箭,未聞避熱如避箭也。熱地如爐傷人最速。夏月農夫,赤日暴烈,求其避而不可得,更甚於箭也。請景岳於赤日中曬之何如耳。由此觀之,何不曰寒與元氣不兩立,而反云火與元氣不兩立乎?《內經》云:壯火散氣,少火生氣。景岳云寒與元氣不兩立而毀東垣,《內經》之義尚未明白,何必矯強立論?不過要用熱藥耳。茲舉火字特以為言,致令後生盡忘東垣前四條之格言,而單執不兩立之說,用為治火之成按,是東垣戒之而反以誨之,此其白璧之瑕,余實不能不為東垣惜也。東垣謂火為元氣之賊者,因熱氣熏灼,令人倦怠乏力,無氣以動,故加知柏於益氣湯中,以制火而益元氣。東垣用藥,升中有降,散中有斂,真節制之兵。何得議為白璧之瑕?將顯而易知者言之,試觀夏月炎熱,人必倦怠乏力,懶惰欲睡,口渴喜冷,豈非熱傷元氣乎?冬月外雖嚴寒,殊不知陽火潛藏於內,人亦剛強而不倦,冰堅地燥,元氣不衰而強於作用,豈可謂之寒與元氣不兩立乎?矯強立論,乃東垣之罪人,實後世害民之賊。用是思及仲景,見其立方之則大而簡,東垣之方小而雜,何其懸絕一至如此?仲景制方雖大,其服而分為幾服,以知為度,不必盡劑。○東垣與仲景用藥不同,其理則一,不必判其孰是孰非。

論治脾胃

太陰常多血少氣,陽明常多血多氣,使此中血瘀,則承氣、抵當之類,總屬脾胃之藥;使此中血虛,則四物、五物、理陰、五福之類,又孰非脾胃之藥乎?血藥凝滯中官,脾胃焉得受納運化,豈脾胃之藥乎?若脾得健運,飲食大進,化生精血。經云: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於脈。可見健脾食進,血自化生,不必用血藥也。景岳往往以歸地為脾胃藥,亦偏執之言。

述古

又曰:漢張仲景著《傷寒論》,專以外傷為法,其中顧盼脾胃元氣之秘,世醫鮮有知之者。凡醫先以胃氣為主,非獨張仲景也。用攻劑亦要看胃氣旺方可用。惟見王倫《雜著》戒用人參之謬說,樂用苦寒攻病之標,致誤蒼生,死於非命,抑何限耶!苦寒原是攻病,非攻元氣也。若邪熱未除而用參耆,是猶閉門逐盜,必致蔓延為害。況斯世斯時,人物劇繁,稟氣益薄,兼之勞役名利之場,甚至蹈水火而不知恤,耽酒色以竭其真,不謂內傷元氣,吾弗信也。凡人之病,無有不因元氣之虛,而邪氣得以乘虛侵入。既入之後,即宜去邪,然後補正。若驟用補劑,必致害人。

眩運

經義

「口問篇」曰:上氣不足,腦不滿,耳苦鳴,頭苦傾,目為之眩。凡看書要將上下文細究,其理自明。《內經》上文有邪之所在,皆為不足。故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苦傾,目為之眩。此言邪之所湊,皆因不足而襲之,七情六慾,風寒暑濕,或痰或火,乘虛侵入而為耳鳴、目眩等證。今竟將不足引經義,脫卻上文兩句,大失《內經》之義。

「決氣篇」曰:精脫者,耳聾。氣脫者,目不明。此兩句不當列在眩運門,當在脫證內。

論證

眩運一證,虛者居其八九,而兼火兼痰者,不過十中一二耳。仍有痰有火,不可責丹溪為非。丹溪亦言兼氣虛者當補氣,未嘗不用補也。不知景岳刻刻要與丹溪為仇,曷故?即如《內經》之言,亦無非言虛。亦有六氣所侵而眩暈,巨陽、厥陰火氣升騰而發眴僕,豈皆虛耶?眩運病情不一,《內經》六氣司天,豈皆虛之一字言之乎?

所列諸證,皆因病而運,非眩運之本病,竟將本病治則眩運自除,何必牽扯多端以惑人?

一、河間之論眩運,獨取「至真要大論」一句,曰:諸風掉眩,皆屬肝木,風主動故也。河間、丹溪但言眩運本證。此釋風木之義,固然似矣。既云固然,非杜撰也。必若「口問篇」、「衛氣篇」、「決氣篇」、「經脈篇」、「海論」等義,方為最切最近之論,何河間一無引證,引諸風掉眩,皆屬肝木。而獨言風火二字以該眩運一證,豈無失乎?汝之言無非言虛,豈可以一虛字該之乎?○若據此論,則凡屬眩運,無非痰證也。丹溪言挾虛挾火,未嘗竟言痰也。何軒岐之言絕不及痰,而但曰上氣不足,頭為之苦傾,目為之眩;脫卻邪之所在句,單取下文立說。曰督脈虛則頭重。非眩運。凡此者,豈皆痰症乎?丹溪亦言挾氣虛而兼用補氣降火之藥治之。余則曰:無虛不能作眩,當以治虛為主,而酌兼其標。若竟講虛而用補,《內經》六氣致運,豈皆宜補耶?不問七情六氣,但執一虛字而用補劑,可謂執死法也。誤人不淺。

凡病無有不因虛而致,因虛而痰火得以干之,即邪之所在,皆為不足也。

一、頭痛之病,上實證也;頭眩之病,上虛證也。因虛而邪襲之。故《內經》分別甚明,曰:頭痛巔疾,上實下虛。又曰:上實下虛,為厥巔疾。據此言,仍講上實。實者,邪氣之實也,不言上虛。至若眩運之病,則曰:上氣不足;又曰:上虛則眩。未聞言上之實也。上實下虛,豈《內經》之言非歟?而後世諸家,如嚴用和、楊仁齋輩,有曰結而為飲,隨氣上逆者;仍有痰飲之論。有曰疲勞過度,下虛上實者;邪氣之實。即如朱凡溪,亦曰痰在上,火在下,凡此皆言上實也。痰在上,豈非上實?何與《內經》相反若此?夫眩運之證,或為頭重,為眼黑,或為腦髓旋轉不可以動,求其言實之由,不過為頭重者為上實,而不知頭本不重於往日,而惟不勝其重者,乃甚於往日耳,上力不勝,陽之虛也,豈上實乎?有因濕而重者,非陽也。陽虛則畏寒矣,豈有重之理乎?又何氣不歸元,及諸氣逆奔之有?氣不歸元,補腎納氣降火。幾逆上之氣,補而必兼降火,《內經》所謂:諸逆衝上,皆屬於火。

一、頭眩有大小之異,但忽運而忽止者,人皆謂之頭運眼花,卒倒而不醒者,人必謂之中風中痰。火升則運,火降則止,皆水衰之故。如卒倒而不醒者,又兼痰隨火升,上干心竅也。不知忽止者,以氣血未敗,故旋見而旋止,即小中風也;小中風之名杜撰。卒倒而甚者,以根本既虧,故遽病而難復,即大頭眩也,此乃痰火之類中。且必見於中年之外,較之少壯,益又可知。於此察之,則其是風非風,是痰非痰,而虛實從可悟矣。竟云虛,而不分受病之源,故云非風非痰。何今人不識病機,但見眩僕不語,無不謂之風痰。病機兩字,可見活而不執,非只講虛之一字可知矣。

論治

一、頭眩雖屬上虛,然不能無涉於下。蓋上虛者,陽中之陽虛也;下虛者,陰中之陽虛也。造出陽中之陽、陰中之陽,專以一補為長技。○所以凡治上虛者,猶當以兼補氣血為最。不論病情,以補為死法。

一、眩運證,凡有如首條所載病源者,當各因其證治之。其或有火者宜兼清火,有痰者宜兼清痰,仍講清火、清痰,則知丹溪之法不可廢矣。亦在乎因機應變,然無不當以治虛為先。既云因機應變,不可以治虛為先。如痰火盛,又當以痰火為先。

一、古法之治眩運,亦有當察者。丹溪曰:濕痰者,多宜二陳。火者,加酒芩。挾氣虛者,相火也,治痰為先。挾氣藥降火,如東垣半夏白朮天麻湯之類。景岳言丹溪之論痰火眩運為非,今仍以丹溪、東垣治痰之藥治眩運何耶?若丹溪治虛症眩運亦用人參大劑補之而愈,未可竟言痰火而責之。○眩運不可當者,以大黃酒炒為末,茶湯下。前云無虛不作眩,又治法用大黃,何也?

述古

述古中有痰涎郁遏者,有因風火而動者,非講盡屬虛也。

吐法新按

先君壽峰公少時好酒,四旬外遂戒不飲。至七旬,偶飲一杯,次早眩運不能起,先君素善吐法,因吐去清痰而眩運頓愈。原其所由,不過以惡酒之臟,而忽被酒氣,則真陰清氣為之淆亂而然。吐去痰飲,酒氣可除。吐能升氣,清陽可復,此非治痰而實以治亂耳。真陰、清氣何得即成有形之痰飲?因平素有蓄,故動而出耳。否則吐去痰飲一句,將何著落?

好酒者,平素有濕痰在胃,雖不飲酒,其根尚在,得酒觸動,借酒之性,胃中痰飲隨火上升而眩運,吐去其痰而眩運頓愈,非真陰清氣淆亂也。不察至理,想出奇論以炫人。景岳深闢丹溪無痰不作眩,其父之痰,從何吐出?創言立說,貽害非淺。

怔忡驚恐

論怔忡

怔忡之病,心胸築築振動,惶惶惕惕,無時得寧者是也。然古無是名,在《內經》則曰:胃之大絡,名曰虛里,出於左乳下,其動應衣,宗氣泄也。在越人、仲景則有動氣在上下左右之辨,云:諸動氣皆不可汗下也,凡此皆怔忡之類。此動氣也,宗氣也,非怔忡之證。怔忡乃心胸之間,上衝而築築惕惕然動,怔怔忡忡不能自安也。將動氣為怔忡,大非也。此證惟陰虛勞損之人乃有之,蓋陰虛於下,則宗氣無根,而氣不歸源,所以在上則浮撼於胸臆,在下則振動於臍旁,怔忡之病不一,非但陰虛於下。既云陰虛,則無以滋榮肝木,木火上衝而怔忡不寧也。虛微者動亦微,虛甚者動亦甚。有血虛與痰,有陰火上衝,怔忡不已,甚者火炎於上,或頭運眼花,不可竟作虛論。若誤認為痰火而妄施清利,則速其危矣。認是痰火,只作痰火治。

考之《準繩》中為痰為火為郁,為思慮勞心,致怔忡者不一,不宜竟言虛而用補,須將《準繩》中逐一分別明白可也。○雙林韓佐相患怔忡病三載不愈,時醫俱用景岳之言,而用參耆地黃群補之藥,日甚一日,就醫於余。余用豁痰降火之藥一劑,是夜即大減,後以溫膽湯加山梔、黃連、石膏、膽星、棗仁,丸服,不一月而全愈。照此書而執用補劑,必致誤人。

論驚恐

若因驚而病者,如驚則氣亂,而心無所倚,神無所歸,慮無所定之類,此必於聞見奪氣而得之,是宜安養心神,滋培肝膽,當以專扶元氣為主。必兼清火而治,自然奏效。《內經》所謂驚則氣亂者,火氣亂之也。若竟講元氣則肝膽之火不靜,而驚不能定。總之主氣強者不易驚,而易驚者,必肝膽之不足也。不足而有火,火性動故也。故雖有客邪,亦當知先本後標之義。若先治本,其邪何從而解散?○蓋驚出於暫,而暫者即可復;恐積於漸,而漸者不可解,甚至心怯而神傷,精卻則陰痿,日消月縮,不亡不已。丹溪治周本心大恐,心不自安,如人將捕之狀,夜臥不發,兩耳後如見火光炎上,飲食雖進而無味,以參朮當歸為君,陳皮為佐,加鹽炒黃柏、炙元參少許,服之月餘而愈。經云:恐傷腎。用黃柏元參引參朮歸入補腎藥也。景岳每毀丹溪,觀其治恐用補而加黃柏、元參,得君臣佐使之法,非景岳之新方比也。

論治

上不寧者,未有不由乎下,心氣虛者,示有不因乎精。此心肝脾腎之氣,名雖異而治有不可離者,亦以精氣互根之宜然,而君相相資之全力也。驚恐之病,未可竟言心腎君相相資之全力,乃因火之妄動者多。然或宜先氣而後精,或宜先精而後氣,此二句混講。兼熱者宜清,兼寒者宜暖,又當因其病情而酌用之。故用方者,宜圓不宜鑿也。即此說未可但言補。

一、心脾血氣本虛,而為怔忡,為驚恐,或偶以大驚猝恐而致神志昏亂者,此皆火之擾亂也。俱宜七福飲,甚者大補元煎。新方治法,未能切中病情。○命門水虧,真陰不足而怔忡者,左歸飲。心之不寧,乃火衝動。○命門火虧,真陽不足而怔忡者,右歸飲。怔忡之病而講真陽不足,大誤後人。○若水虧火盛,煩躁熱渴,而怔忡驚悸不寧者,二陰煎或加減一陰煎。莫若知柏地黃湯或丸為正法,新方乃無學問之方。○若思郁過度,耗傷心血者,逍遙飲或益營湯。開鬱清火,豁痰安神。○若寒痰停蓄心下者,薑朮湯。宜二陳。若用薑朮,脫卻痰字矣。心神虛怯,微兼痰火而驚悸者,八物定志丸。溫膽湯加清火藥為妙。○若大恐大懼,以致損傷心脾腎氣而神消精卻者,必用七福飲、理陰煎或大補元煎之類。大恐大驚而用溫熱之藥,俱非正治之法也。

不寐

經義

所引經義有因欠而不臥,有因少壯老人氣血之盛衰而論臥與不臥,有因腫而不得臥,有因不能正偃而不得臥,有因水病不得臥,有因外邪、飲食不節不得臥,有因胃脈逆上不得臥,此皆因病所致,非專講不得臥之病。

論證

凡如傷寒、傷風、瘧疾之不寐者,此皆外邪深入之擾也。此但不得臥,非外邪之致病,傷寒但有陽明病不得眠。舍此之外,則凡思慮勞倦,驚恐憂疑而常多不寐者,總屬真陰精血之不足,陰陽不交,而神有不安其室耳。不得臥者,胃不和也。何云總屬真陰精血不足?大誤後人。

一、飲濃茶則不寐,飲濃茶令人不寐,此說無本。心有事亦不寐者,以心氣之被伐也。蓋心藏神,為陽氣之宅也,衛主氣,司陽氣之化也。凡衛氣入陰則靜,靜則寐,正以陽有所歸,故神安而寐也。不寐與心神不寧病屬二端,不可混而為一。只有心火妄動而神不安,未聞陽有所歸而神安也。而濃茶以陰寒之性大制元陽。濃茶謂之陰寒,則黃連、黃柏、石膏等寒藥俱不用矣。故欲求寐者,當養陰中之陽。此說大為不經。

一、凡治病者,服藥即得寐,此得效之徵也。其有誤治妄投者,必致煩惱懊憹,更增不快。不得安寐而用熱藥,謂之誤治妄投。

論治

一、無邪而不寐者,必營氣之不足也。開口便說營氣不足,大失《內經》之旨。營主血,血虛則無以養心,心虛則神不守舍,《內經》不講心,惟講和胃而通陰陽,故但用半夏湯。脫卻《內經》題旨,將七情六慾,紛紛議論,而誤後人。故或為驚惕,或為恐畏,此等皆五志之火妄動而不寐。或無因而多妄思,以致終夜不寐,及忽寐忽醒,而為神魂不安等證。心藏神,肝藏魂,二臟之火妄動,則神魂不寧而不寐,非營氣不足也。○若思慮勞倦傷心脾,以致氣虛精陷,為怔忡、驚悸、不寐者,宜壽脾煎。治法未合病情。○若七情內傷,血氣耗損,或恐畏傷腎,或驚懼傷膽,神以精虧而無依無寐者,宜五福、七福飲,或三陰、五君子煎。凝滯血藥,胃中壅滯,反致不寐。《內經》所謂決瀆壅塞,經絡大通,陰陽和得。此說將何解釋?景岳之誤後人,為害不淺。○凡人以勞倦思慮太過者,必致血耗液亡,神魂無主而不寐者,即有微痰微火,皆不必顧。將痰火治之為要。只宜培養氣血。大誤後人。

一、有邪而不寐者,去其邪而神自安也,故凡治風寒之邪必宜散,如諸柴胡飲及麻黃、桂枝、紫蘇、乾葛之類是也。仲景只有陽明病不得眠,未聞有少陽、太陽而不得眠者,此仲景之罪人也。痰飲之邪,宜化痰。不寐之症,屬痰火者多。

徐東皋曰:痰火擾亂,心神不寧,思慮過傷,火熾痰鬱,而致不眠者多矣。有因腎水不足,真陰不升,而心陽獨亢者,亦不得眠。有火鬱不得疏散,每至五更,隨氣上升而發躁,便不成寐,此宜用解鬱清痰降火之法也。解鬱清痰降火治不寐為要法。

徐東皋所說,乃是正論。

三消乾渴

論症

一、消有陰陽,不可不察。如多渴曰消渴,善飢曰消穀,小便淋濁如膏曰腎消。凡此者,多由於火,火盛則陰虛,是皆陽消症也。至陰消之義,則未有知者。蓋消者,消爍也,亦消耗也,陰陽血氣之屬日見消敗者,皆謂之消,不可盡以火證為言。如「氣厥論」曰:心移寒於肺,為肺消,飲一溲二,死不治。此仲景治漢武帝之消,用八味地黃丸也。○飲一溲二,此無火以消之,故飲少溲多。若有火消耗,溲必黃赤而短少。以此辨之,寒熱自明。

論治

一、下消證,小便淋濁,如膏如油,或加煩躁耳焦,此腎水虧竭之證,古法用六味丸之類主之固宜,然以余觀之,亦當辨其寒熱滑澀,分而治之。若如膏如油,此火之煎熬,斷無寒之理。○若下焦淋濁而全無火者,乃氣不攝精而然,以左歸飲、大補元煎之類主之。莫若生脈散。○若火衰不能化氣,氣虛不能化液者,當以右歸飲、右歸丸、八味丸之類主之。火衰不能化氣之言,《內經》無此議論,獨創新奇,大誤後人。○若下焦無火而兼滑者,當以固腎補陰為主。只有下焦有火煽動而滑,又氣虛不能攝精而滑,當補脾肺之氣,氣能統攝故也。

又有陽不化氣則水精不布,水不得火則有降無升,所以直入膀胱而飲一溲二。《內經》只有精化氣之說,未見有陽化氣之語。杜撰無本,大誤後學。陽虛之消,謂宜補火,人必不信。不知釜底加薪,氤氳徹頂,槁禾得雨,生意歸巔。此無他,皆陽氣之使然也。余因消證多虛,難堪剝削,故再筆於此,以告明者。不必筆於此,仲景治漢武帝用八味丸者,即此說也。

咳嗽

論證

余觀咳嗽之要,止惟二證,一外感,一內傷。夫外感之咳,必由皮毛而入。蓋皮毛為肺之合,而凡外邪襲之,則必先入於肺,久而不愈,則必自肺而傳於五臟也。《內經》云:五臟皆令人咳,非獨肺也。何得云自肺而傳於五臟?與《內經》大相悖謬。內傷之嗽,必起於陰分。蓋肺屬燥金,為水之母,陰損於下,則陽孤於上,水涸金枯,肺苦於燥,燥則癢,癢則咳不能已也。內傷之嗽,不獨陰分受傷,七情、飲食、勞倦而起者多。又有因外感而起,久而成勞嗽者,不可不知,當因病用藥。總之,咳證雖多,無非肺病。經云:五臟六腑皆令人咳。景岳《內經》尚未讀過,何敢立言以誤人?蓋外感之咳,陽邪也,陽邪自外而入,故治宜辛溫,邪得溫而自散也。寒邪可用辛溫散之。內傷之咳,陰病也,陰氣受傷於內,治宜甘平養陰,陰氣復而嗽自愈也。咳嗽竟講養陰一法,失之太簡。然外感之邪多有餘,若實中有虛,宜兼補以散之。內傷之病多不足,若虛中挾實,亦當兼清以潤之。大都咳嗽之因,無出於此,於此求之,自得其本,得其本則治無不應。得其本,非專於一。求其受病之因,非一端也。又何有巢氏之十咳證,陳氏之三因證,徒致亂人心目而不得其際也。咳嗽非一端而起,當審察病情而治,何云徒亂人心目?景岳治嗽,不能細心考究,反言亂人心目,貽害不淺。

風寒濕燥火,皆是外邪,審其所感何氣而治之,未可以溫散為一法。內傷咳嗽,亦非一端,未可以養陰為一法。景岳失之太簡。內傷之嗽,先因傷臟,故必由臟以及肺,此臟為本,而肺為標也。肺亦臟也,治肺即治臟,豈肺非五臟中之一臟乎?景岳立言,尚欠斟酌。經云:治病必求其本,何今人之不察也?自己不能細心究治,反言今人之不察,可笑。○治病必求其本,言求其受病之根本也。此本字尚要講究。賓按:勞風之證,即勞力傷風證也。勞非一端,不可竟言勞力而兼外邪咳嗽。嗽久即成肺勞。

外感嗽證治

一、外感有嗽,內傷亦有嗽,但其素無積勞虛損等症而陡病嗽者,即外感證也。有風邪入肺而嗽,亦有飢飽勞役,風寒侵襲而嗽,未可言素無積勞虛損者。○若內傷之嗽,其來有漸,或因酒色,或因勞傷,必先有微嗽,而日漸以甚。不足之嗽,往往因風所侵而起者多。《內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

外感嗽證治若肺脘燥澀,痰氣不利,或年老血衰,咳嗽費力者,宜六安煎加當歸二三錢。外感咳嗽,痰氣不利,而加當歸,其邪焉得解散?宜蘇子、杏仁、枳殼,以順氣而潤燥。

一、外感之嗽,凡屬陰虛少血,或脾肺虛寒者,最易感邪。但察其脈體稍弱,胸膈無滯,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因虛而邪得乘之,必宜去邪而後補正。若但講補,如閉門逐盜,盜自何出?宜金水六君煎加減主之,足稱神劑。若外感咳嗽而用歸地,嗽必更甚,此為惡劑。○二陳湯乃和胃豁痰之劑,加當歸、熟地凝滯之品,兩相悖謬。○若但以脾胃土虛,不能生金,而邪不能解,宜六君子湯以補脾肺;脾胃雖虛,不宜竟用六君子,宜加蘇子、杏仁、桑皮之類。若用參朮,其邪何從而散?或脾虛不能制水,泛而為痰,宜理中湯,或理陰煎、八味丸之類。景岳治病,尚未分清臟腑,水泛為痰與脾虛生痰,兩途治法,豈可以理中、八味同治?如脾用理中,腎用八味,方是合式。○水泛為痰,腎虛不能納藏於下,津液泛而為痰,其色清稀白亮,當以補腎為主。若講脾虛,謂之濕痰,當以加味六君子治之。

一、外感之證,春多升浮之氣,治宜兼降,如澤瀉、前胡、海石、瓜蔞之屬是也。外邪用澤瀉,反引入里。夏多炎熱之氣,治宜兼涼,如芩連知柏之屬是也。夏月雖炎熱,外感咳嗽不宜用知柏,此降腎家相火之藥,焉可施之外感咳嗽?如陰虛火炎者可耳。藥性不明,立方大謬。秋多陰濕之氣,治宜兼燥,如薑朮細辛之屬是也。喻嘉言獨論秋傷於燥,言傷濕之非,景岳亦從而和之。此處又言秋多陰濕之氣,則知仍有傷於濕者矣。

一、咳嗽凡遇秋冬即發者,寒包熱也,但解其寒,其熱自散,宜六安煎、非解散之方。二陳湯、金水六君煎。寒包熱之嗽,宜二陳加蘇子、杏仁、薄荷、黃芩、生薑之類。如新方之歸地,可治寒包熱乎?用之反增咳嗽。如內熱甚者,不妨佐以黃芩、知母之類。非寒包熱之藥,滋陰則可耳。

內傷咳證治

一、凡內傷之嗽,本於陰分,即五臟之精氣是也。而又惟腎為元精之本,肺為元氣之主,故臟氣受傷,病必自上而下,由肺由脾以極於腎;臟精受傷,病必自下而上,由腎由脾以極於肺,肺腎俱病,則他臟不免矣。前云肺為標,此處又言肺為本,何前後之不同耶?故欲治上者,不在上而在下;欲治下者,不在下而在上。知氣中有精,精中有氣,斯可言虛勞之嗽矣。《內經》所謂上病療下,下病求諸上,非氣中有精,精中有氣。

凡治勞損咳嗽,必當以壯水滋陰為主,庶肺氣得充,嗽可漸愈,宜一陰煎、左歸飲、瓊玉膏、六味地黃丸之類。不必左歸、一陰也,六味丸、瓊玉膏、固本膏可矣。○其有元陽下虧,生氣不布,致脾困於中,肺困於上,而為喘促痞滿,痰涎嘔惡,泄瀉畏寒,凡見脈細弱,證虛寒而咳嗽不已者,不必治嗽,但補其陽而嗽自止。此等之證,皆脾虛也,當用六君子加減,不宜用新方凝滯之藥。用之恐噁心痞滿更甚矣。

一、咳嗽聲啞者,肺本屬金,蓋金實則不鳴,金破亦不鳴。金實者,以肺中有邪,非寒即火;金破者,真陰受損,非氣虛即精虛也。寒邪者,宜辛宜溫;火邪者,宜甘宜清;氣虛者,宜補陽;精虛者,宜補陰。咳嗽聲啞,此火爍金也。金破而聲不鳴,宜清金保肺,滋陰降火為主,未見有陽虛而聲啞,補陽而聲出者,此亦杜撰語耳。

一、外邪證多有誤認為勞傷而遂成真勞者,必其人氣體柔弱,醫家望之已有成心,見發熱認為火,見咳嗽認為勞,不明表裡,率用滋陰降火等劑。即如汝之外邪咳嗽而用歸地,豈不凝滯耶?俗云:傷風不愈變成勞。夫傷風豈能變勞?特以庸醫誤治耳。傷風咳嗽,而以歸地加入二陳湯治之,真庸醫也。故於此證,當察在表在裡,及新邪久病等因,脈色形氣等辨,辨得其真,則但以六安煎、金水六君煎,或柴陳煎之類,不數劑而可愈矣。此等之方,皆非切中病情之藥,尚宜細細斟酌。

一、乾咳嗽證,在丹溪云:火鬱之甚,乃痰鬱火邪在肺中,用苦梗以開之,下用補陰降火,不已則成勞,須用倒倉法。此證多是不得志者有之。愚謂既云不得志,則其憂思內傷,豈痰火病也?又豈苦梗倒倉所宜攻也?憂思則氣鬱結而為火,肺中鬱火升騰而為乾咳,故用苦梗開其鬱火,使之外達,然後滋陰降火,此先後之法也。若竟以津液乾涸而用滋陰凝滯,其火焉得宣散?蓋乾咳嗽者,以肺中津液不足,枯涸而然。內有鬱結之火。此係內傷虧損,肺腎不交,氣不生精,精不化氣,此二句,老生常談。所以乾澀如此。鬱火煎熬,所以乾澀。但其有火無火,亦當辨治。動輒言有火無火,未有無火而為乾咳嗽者。若臟氣微寒者,非辛不潤,故必先補陽,自可生陰。補陽氣可以生陰,非熱藥可以生陰。不明大理,焉可立方治病?若兼內熱有火者,須保真陰,故必先壯水,自能制火。必宜清火,則肺不受爍。若以此證而但知消痰開鬱,將見氣愈耗,水愈虧矣。氣降則痰降,開鬱則火散而不爍肺。《內經》所謂諸氣膹郁,皆屬於肺。鬱火乾咳,先宜開鬱清火。若照景岳治法,殺人多矣。

辨古

河間曰:咳謂無痰而有聲,肺氣傷而不清也;嗽是無聲而有痰,脾濕動而為痰也;咳嗽謂有痰而有聲,蓋因傷於肺氣,動於脾濕,咳而嗽也。脾濕者,秋傷於濕,積於脾也。故經曰:秋傷於濕,冬必咳嗽。此咳嗽之大旨。大抵素秋之氣宜清肅,而反動之,氣必上衝為咳嗽,甚則動於濕而為痰也。濕生痰也。

愚觀河間此說,謂治嗽當先治痰,因以南星、半夏之屬為主,似得治嗽之法矣。此其意謂嗽必因痰,故勝其痰而嗽自愈,則理有不然也。王節齋言之,景岳述之,而今又云理有不然。河間因《內經》秋傷於濕,冬必咳嗽,故將《內經》之旨闡發而為治,不講外感風寒也。咳嗽而云痰,痰之生也,由於濕之故。蓋外感之嗽,因風寒在肺,則肺氣不清,所以動嗽,動嗽然後動痰。此風邪痰嗽之本,本於外感,非外感本於痰也。內有痰,故得風而嗽。若無痰,竟頭痛發熱矣,焉得咳嗽?又如內傷之嗽,必因陰虛,陰虛則水涸金枯,所以動嗽,脾虛腎敗,所以化痰。此陰虛痰嗽之本,本於內傷,非內傷本於痰也。河間但議咳嗽屬痰,未講陰虛。若治陰虛咳嗽,必不用半夏辛散之藥矣。然治外感之嗽者,誠惟二陳之屬為最效。豈非治痰之藥乎?蓋南星、半夏、生薑、陳皮、枳殼之類,其味皆辛,豈非河間治痰之藥乎?辛能入肺散寒,寒邪散則痰嗽自愈,此正所以治本,治本不知何藥。而實非以治痰也。非治痰何以用二陳?若內傷陰虛之嗽,則大忌辛燥。河間但言外感之嗽。若內傷陰虛之嗽,必不用此藥矣。河間何以不察,而謂南星、半夏之屬但能治痰,豈果治痰之標便能治嗽之本乎?河間未嘗將此藥治陰虛咳嗽,何必罪之?

此辨甚覺牽強。河間但論咳嗽,《內經》言五臟皆令人咳,非獨肺也,將一陰虛咳嗽以駁之。河間但言六氣所傷,未及陰虛耳,觀前論可知矣,故丹溪出而治陰虛之嗽,補河間之未及也。

述古

楊仁齋曰:肺出氣也,腎納氣也。凡咳嗽引動百骸,覺氣從臍下逆上者,此腎虛不能收氣歸原,當以地黃丸、安腎丸主之,毋徒事於肺,此虛則補子之義也。此但言腎虛之治。

《衍義》云:有暴嗽,諸藥不效,或教進生料鹿茸丸、大菟絲子丸方愈。有本有標,卻不可因暴嗽而疑驟補之非。因服諸藥不效,故補腎而愈。若初起即補,未免有誤。

丹溪曰:咳嗽有風有寒,有痰有火,有虛有勞,有郁,有肺脹。咳嗽不一,當認清門路而治。

王節齋曰:因嗽而有痰者,咳為重,主治在肺。因痰致咳者,痰為重,主治在脾。但是食積成痰,痰氣上升,以致咳嗽,只治其痰,消其積,而咳自止。景岳辨河間不必治痰,今述節齋只治痰消積而咳自止,何兩相悖謬耶?

薛立齋曰:肺主皮毛。肺氣虛,則腠理不密,風邪易入,法當解表,兼實肺氣;肺有火,則腠理不閉,風邪外乘,治宜解表,兼清肺火。實表未可驟用,清肺火乃正論。立齋尚有悖謬。故凡肺受邪不能輸化,而小便短少,皮膚漸腫,咳嗽日增者,宜用六君子以補脾肺,六味丸以滋腎水。既云肺受邪,宜清肺邪,豈可用補?○咳唾有血,用麥門冬湯,兼以六味丸亦有六氣所傷。○夏月心火乘肺,輕則用麥門冬湯,重則用人參平肺散。上焦實熱,涼膈散;虛熱,用六君子湯。太燥,恐肺不堪。○若病邪既去,宜用補中益氣加山藥、五味以養元氣,柴升各二分以升生氣。咳嗽不宜升提,立齋往往用之。○午後嗽者,屬腎氣虧損,火炎水涸,或津液湧而為痰者,乃真臟為患也,須六味丸壯腎水滋化源為主,以補中益氣湯養脾土,生肺腎為佐。內有升柴,當去之。

灸法

咳嗽病受寒邪者,可灸。若火爍金之嗽而用灸法,如火益熱矣。學者當明是理。

喘促

論證

肺主皮毛,而居上焦,故邪氣犯之,則上焦氣壅,而為喘,氣壅者,宜清宜破也。腎主精髓而在下焦,若真陰虧損,精不化氣,則下不上交而為促,促者,斷之基也,氣既短促,而加消散,如壓卵矣。氣不歸原,不能納藏腎布於肺為喘,不必言精不化氣,為常套之語。景岳每將精不化氣,氣不化精二句,不離口吻。

虛喘證治

一、虛喘證,其人別無風寒咳嗽等疾,而忽氣短似喘,或經微勞、飢時,或於精泄、大汗、大小便、大病之後,或婦人月期之後而喘促更甚,或氣道噎塞,上下若不相續,勢劇垂危者,但察其表裡無邪,脈息微弱無力,悉宜以貞元飲主之,加減如本方,其效如神。非納氣歸源之藥,喘證用之,未為確當,而稱如神?經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即此之類。若肝火旺,上衝清道,以甘緩之。若腎虛,氣不歸源,當加味地黃丸,加牛膝、沉香、五味、砂仁、磁石以降之,當辨明用藥。若火爍肺金,上焦熱甚,煩渴多汗,氣虛作喘者,宜人參白虎主之。宜生脈白虎合用。若火在陰分,宜玉女煎主之。火在陰分,而用石膏,於理不通。竟以知柏地黃湯治之。○若陰虛,自小腹火氣上衝而喘者,宜補陰降火,以六味地黃湯加知柏之類主之。深毀丹溪用知柏之害人,今陰虛火炎之喘,仍用之耶。凡治水喘者,不宜妄用攻擊,當求腫脹門法治之。若因喘而腫,當以清肺為要。肺受火爍,乾金不能施化,小便不利,致積水而為腫,清肺則小便自利而腫退矣。○古法治心下有水氣上乘於肺,喘不得臥者,以《直指》神秘湯主之。但此湯多主氣分,若水因氣滯者則可,若水因氣虛者,必當以加減金匱腎氣湯之類主之。腎虛水泛溢而腫,當以金匱腎氣湯治之。若氣虛,當用參朮。景岳尚未詳察,而用藥不當。

一、老弱人久病氣虛發喘者,但當以養肺為主。生脈散為要。凡陰勝者,宜溫養之,如參、歸、薑、桂、甘草,或加耆、術之屬。寒不能為喘,陰勝者,陰寒勝也,陰主降,不能升而為喘。火主升,升則為喘,故《內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景岳陰陽升降之理尚未明白,何敢立言垂世乎?

一、關格之證為喘者。關格乃上吐而大小便不通,危在旦夕,不得盡其命而死矣,不可言喘症。

實喘證治

一、實喘之證,以邪實在肺也,肺之實邪,非風寒則火邪耳。治風寒之實喘,宜以溫散;治火熱之實喘。治以寒涼。肺家有火,為風寒外束,故為喘急,當辛散之中加清火,未可竟為溫散而傷肺。○辛以散之,因外之風寒鬱遏,肺氣不得疏泄而喘,非肺中有寒也。景岳尚未講究。○又有痰喘之說,前人皆曰治痰,不知痰豈能喘,而必有所以生痰者,當求其本而治之。痰閉肺竅則喘,故以豁痰降氣而平,如三子養親湯之類,豈可謂痰無喘乎?導痰湯、小胃丹,皆治痰喘之方也。

一、凡風寒外感,邪實於肺而咳喘並行者,宜六安煎加細辛。細辛非肺家寒包火之藥,宜加蘇子、桑皮。

一、痰盛作喘者,雖宜治痰,如二陳、六安煎、導痰、千緍、滾痰丸、抱龍丸之類,可治實痰之喘也;前言痰不能作喘,今又云痰盛作喘,豈非自相矛盾?六君子、金水六君煎之類,可治虛痰之喘也。治痰用歸地,痰何以化?金水六君之立,甚覺無理。

一、喘有夙根,遇寒即發,或遇勞發者,亦名哮喘。未發時,以扶正為主;即發時,以攻邪為主。此即痰火證,因胃中有積痰,肺中伏火一遇風寒觸動,其痰火發越而為喘,宜豁痰清火,少兼發表。愈後以六味丸加降火納氣之藥,或健脾加豁痰清火為要。若用溫補,而以八味金匱等丸,必致熱傷其肺。

述古

東垣曰:華佗云:盛而為喘,減而為枯。故《活人》亦云,發喘者,氣有餘也。凡看文字,須要會得本意。氣盛當認作氣衰,有餘當認作不足。肺氣果盛,又為有餘,則當清肅下行而不喘,以其火入於肺,衰與不足而為喘焉。故言盛者,非肺氣盛也,言肺中之火盛也;言有餘者,非肺氣有餘也,言肺中之火有餘也。此言是確論。觀此不當用溫補之藥矣。故瀉以苦寒之劑,非瀉肺也,瀉肺中之火,實補肺氣也。邪去而元氣自復也。

呃逆

論證

一、咳逆之名,原出《內經》,本以咳嗽氣逆者為言。王安道《溯洄集》有「嘔噦咳逆辨」。

一、呃逆證有傷寒之呃逆,雜證之呃逆,在古人則悉以虛寒為言,惟丹溪引《內經》之言曰:諸逆衝上,皆屬於火。余向見此說,疑其與古人相左,不以為然,及晚年曆驗,始有定見,景岳亦晚年之一隙耳。乃知丹溪此言為不誣也。毀丹溪用寒涼之誤,何必再引其說為不誣,則知景岳之書不足憑矣。

論治

一、胃火為呃者,其證極多,但察脈見滑實而形氣不虛,胸膈有滯,或大便堅實不行者,皆胃中有火,所以上衝為呃。河間《原病式》諸逆衝上皆屬於火,發《內經》之旨,景岳仍引呃逆屬火耶。但降其火,其呃自止,惟安胃飲為最妙。安胃飲並非治胃火之方,最夾雜於呃逆,大不相宜,自稱最妙,可恥可恥。宜以二陳加黃連、山梔、香附、枳殼,順氣降火為主方是。

一、氣逆為噦而兼脹悶者,或羌活附子湯。治呃逆不宜此方,羌活乃發散之品。

一、食滯而呃者,宜加減二陳加山楂、白芥子、烏藥之屬。消痰順氣,非治食也,當用枳實、厚朴。若因勞倦內傷而致呃逆者,宜補中益氣加丁香。呃逆宜降不宜升,當用六君子湯。

一、下焦虛寒者,其肝腎生氣之源不能暢達。不能暢達,乃抑鬱不舒,豈可云虛寒?故凡虛弱之人多見呃逆,正以元陽無力,易為抑遏而然。此呃逆之本,多在腎中,故余制歸氣飲主之。虛弱之人,氣不歸原,上升而呃逆,或氣滯而不行,不得升降而呃逆,何得言元陽無力,易為抑遏,而本多在腎中?歸氣飲之雜亂無理而可治乎?豈有屬腎而用此方?○元陽無力,焉得上升而呃逆?惟藉火可以上升。歸氣飲,最無學問之方,宜去之。

傷寒呃逆

一、傷寒胃中虛冷等症,大約與前雜症相似,悉宜以溫中等劑治之。熱為寒束而呃,若竟言虛冷,則凝滯而不得升上,惟藉火乃可上升。

一、傷寒邪有未解而用溫補太過者,其中焦氣逆,最能為噦,惟安胃飲最妙。安胃飲,大無學問之方,治呃逆症未必見效。

一、傷寒誤攻,或吐或下,或誤用寒涼,致脾腎胃氣虛寒而發噦者,當以溫胃、理陰等法調之。溫胃、理陰俱有歸地,非胃家呃逆之方,用之反增滿悶耳。

郁證

論《內經》五郁之治

且奪者挽回之謂,大實非大攻不足以蕩邪,大虛非大補不足以奪命,是皆所謂奪也。土鬱奪之,謂鬱而壅瘀不通,故奪去其壅瘀,使之下行,而土得平治,非挽回謂之奪也。郁者不通之故,非大虛之症,而用大補,此說欠通。

論脈

至若結促之脈,雖為郁病所常有,然病郁者,未必皆結促也。惟血氣內虧,則脈多間斷;若平素不結而因病忽結者,此以不相接續,尤屬內虛。氣滯不宣通,則痰亦凝結,阻其脈之隧道,故有間斷結促沉澀之象,非血氣內虧,可專用補也。

論情志三郁證治

茲予辨其三證,日怒郁,曰思郁,曰憂鬱。如怒郁者,方其大怒,氣逆則實,邪在肝,多見氣滿腹脹,所當平也。及其怒後逆氣已去,惟中氣受傷矣,既無脹痛等症,而或為倦怠,少食,此以木邪剋土,損在脾矣,是可不知培養而仍加消伐,則所伐者誰乎?木邪剋土,疏肝扶脾為要,不宜竟講培養而用補。○又若思郁者,則惟曠女嫠婦及燈窗困厄,積疑任怨者皆有之。此等之症,非藥所能愈。○又若憂鬱病者,則全屬大虛,本無邪實,此多以衣食之累,利害之牽,及悲憂驚恐而致郁者,總皆受郁之類。憂思鬱結,則氣滯不行,宜開鬱以兼補,未可論其全屬大虛而用峻補。景岳議論,於理欠通。然情志之病,非藥可療,必得遂其願而病庶可愈,若講大補,亦無益也。

一、怒郁之治,若暴怒傷肝,逆氣未解,而為脹滿疼痛者,宜解肝煎、神香散。治郁之方,不必好奇,總之以逍遙散、溫膽湯、越鞠丸出入加減,大補凝滯之藥,不可輕用。

若思憶不遂,致遺精帶濁,病在心肺不攝者,宜秘元煎。此非藥可治。若用補澀之藥,其火不得疏泄,上升而為咳嗽吐紅者多矣,必遂其欲而後可。若照此等治法,必致敗壞。○治郁之方,若講凝滯補澀,抑鬱之火,無從宣散,反增滿悶發熱耳。○若心膈氣有不順,或微見疼痛者,宜歸脾湯,或加砂仁、豆蔻、丁香之類以順之。香燥之藥,有耗氣助火之患。若憂鬱傷脾而吞酸嘔惡者,宜溫胃飲或神香散。鬱而為火,宜和胃氣,清肝火,不宜溫胃。

郁證無有不傷脾胃者,雖虛不可補塞。補中兼疏,庶得郁開脾旺,逍遙散加減,為治郁之大法。○凡郁證屬七情,非藥所能治,必改心易慮,內觀自養,可以卻疾。

諸鬱滯治法

凡諸鬱滯,如氣血食痰,風濕寒熱,表裡臟腑,一有滯逆,皆為之郁。既云一有滯逆,皆為之郁,治郁之藥,不可竟言補矣。○以上諸郁治法,皆所以治實邪也。若陽虛則氣不能行,陰虛則血不能行,氣血不行,無非郁證,若用前法,則愈虛愈郁矣。郁者,鬱而不舒也,宜開鬱而兼扶脾,未或以陽虛陰虛而用補火滋陰,則失之多矣。

附按

丹溪治一室女,因事忤意,鬱結在脾,半年不食,但日食菱棗數枚,深惡粥飯。予意脾氣實,非枳實不能散,以溫膽去竹茹與之,數十貼而愈。觀此治法,非明哲焉能至此?景岳豈能及耶?

嘔吐

經義

「脈解篇」曰:太陰所謂食則嘔者,物盛滿而上溢,故嘔也。食填太倉,豈虛寒乎?○少陰所謂嘔咳上氣喘者,陰氣在下,陽氣在上,諸陽氣浮,無所依從,故嘔咳上氣喘也。陽浮於上而嘔咳,豈虛寒乎?

「六元正紀大論」曰:少陽所至,為嘔湧。少陽之火上衝而嘔湧。○厥陰所至,為脅痛,嘔泄。屬肝火。

「四時氣篇」曰:善嘔,嘔有苦,長太息,心中憺憺,恐人將捕之。邪在膽,逆在胃。屬少陽之火。

「診要經終論」曰:太陰終者,腹脹閉不得息,善噫,善嘔,嘔則逆,逆則面赤。火逆炎上。

論證

嘔吐一證,當詳辨虛實,實者有邪,去其邪則愈;虛者無邪,則全由胃氣之虛也。所謂邪者,或暴傷寒涼飲食,或因胃火上衝。仍有胃火上衝者,可見河間之言不謬,軒岐未必裂眥發豎。

一、嘔家雖有火證,詳列後條,然病嘔吐者,多以寒氣犯胃,故胃寒者十居八九,內熱者十止一二。嘔吐受病不一,不可言胃寒者十居八九。○若吐而有物者,屬寒;若嘔而有聲無物者,屬火。又王太僕云:食入即出者,火也;食久反出者,寒也。未可以寒多熱少而毀河間。而外感之嘔,則尤多寒邪,不宜妄用寒涼。少陽一證,小柴胡有黃芩,豈仲景妄用歟?觀劉河間曰:胃膈熱甚則為嘔,火氣炎上之象也。此言過矣,若執而用之,其害不小。經云:諸逆衝上,諸嘔吐酸,皆屬於火。河間本《內經》之言而著《原病式》,何得謗其為非?豈《內經》之言過歟?抑景岳之言是歟?況河間亦有用溫熱者,不可專以寒涼責之。又孫真人曰:嘔家聖藥是生薑。此的確之見也。用生薑者,辛以散之,散其火也,非真寒也,故竹茹並用。

若雜證之嘔吐,非胃寒不能化,則脾虛不能運耳。脾胃既虛,其可攻乎?雜證嘔吐,不可專認胃寒而用熱藥。《內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諸嘔吐酸,皆屬於熱。豈《內經》之言不足憑歟?且上下之病氣或無涉,而上下之元氣實相依,此嘔吐之所以不可攻者。仲景有大黃甘草湯治食已即吐,豈仲景非歟?

虛嘔證治

凡胃虛作嘔者,其證不一。若胃脘不脹者,非實邪也。有火則不脹。胸膈不痛者,非氣逆也。有物則痛。內無熱躁者,非火證也。鬱結之火內伏,亦無躁熱。無食無火而忽為嘔吐者,胃虛也。忽然嘔吐,非胃虛也,必病久乃屬虛。嘔吐無常而時作時止者,胃虛也。時作時止,火氣升降也,非胃虛。食無所停而聞食則嘔者,胃虛也。亦有傷食惡食而嘔者,未可盡為胃虛。或吞酸或噯腐,時苦噁心,兀兀然,泛泛然,冷咽靡寧者,胃虛也。此傷食而有肝火者,有是症,未可為胃虛。或朝食暮吐,或暮食朝吐,食入中焦而不化者,胃虛也。此是寒證。凡此虛證,必皆宜補,是固然矣。若專講一補為治,是執死法也。然胃本屬土,非火不生,非暖不化,是土寒者,即土虛也,土虛者,即火虛也。此論嘔吐,非論脾寒不化,大失題旨。所以東垣《脾胃論》特著溫補之法,蓋特為胃氣而設也。《脾胃論》每以熱傷元氣為言,香燥熱藥有耗散元氣之戒,往往脾胃藥加黃柏以瀉陰火,未嘗竟講溫補。補中必兼疏理,用藥有監製,此東垣法也。景岳於《脾胃論》尚未細究。夫嘔因火者,余非言其必無。河間論胃膈熱甚之嘔,信不誣矣。但因火嘔者少,因寒嘔者多耳;因胃實嘔者少,因胃寒嘔者多耳。故不得不有此辨。不必辨嘔吐之症。《準繩》分別甚詳。竟於《準繩》中考之可也。

一、虛嘔之治,但當以溫胃補脾為主。虛嘔亦有火者,六君子加黃連,投之必中。○若胃寒甚者,宜附子理中湯。竟講胃寒,亦偏見也。○若虛在陰分,水泛為痰而嘔吐者,宜金水六君煎。嘔吐而用歸地,必致滿悶氣逆。

實嘔證治

若因寒滯者,必多疼痛。因食滯者,必多脹滿。亦能作痛。如無實證實脈而見嘔吐者,不可以實邪治。亦不宜峻補,當以和胃為主。

凡邪在少陽,表邪未解,而漸次入里,所以外為寒熱,內為作嘔,治宜解表散寒。宜小柴胡和之。解表散寒,未為切當。

一、氣逆作嘔者,多因鬱怒,致動肝氣,胃受肝邪,所以作嘔。治此者,必當兼顧胃氣,宜六君子或理中湯主之。鬱怒動氣,宜疏肝開鬱和胃,不宜驟用六君、理中。景岳用藥,尚欠斟酌。

凡邪在少陽、陽明、太陰者,皆能作嘔,但解表邪,嘔必自止。嘔屬少陽,當以小柴胡和之。解表兩字,於理不通。○其在痢疾之嘔,多因胃氣虛寒。蓋表非寒邪無以成瘧,里非寒邪無以成痢。痢疾之嘔不一,不可單作寒治。瘧疾之症,夏秋間必因內傷飲食,外受暑邪而起。若云寒邪虛證,而用溫熱補劑,必致殺人。近來蘇杭治瘧痢,俱用溫補,而死者多矣,此書害之也。

一方,治嘔吐之極,或反胃,粥湯入胃即吐,垂死者,用參二兩,水煮熱服,兼以人參煮粥食之,即不吐。參煮粥治反胃,不吐未為的確。

吐蛔

凡吐蛔者,必因病而吐蛔,非因蛔而致吐也。有蛔厥而吐,豈非因蛔而吐乎?

治嘔氣味論

氣虛者,最畏不堪之氣。有火邪者,亦畏。凡治陽虛嘔吐,則一切香散鹹酸辛味不堪等物,悉以己意相測,測有不妥,切不可用。補陽之藥,味辛者多。但補其陽,陽回則嘔必自止。此但言虛寒而不及火逆。凡遇嘔吐,要察形色氣象,而用藥不可以陽回而嘔自止,妄投辛熱補藥以誤人。

述古

王太僕曰:內格嘔逆,食不得入,是有火也。病嘔而吐,食入反出,是無火也。食不得入,有火拒格。食入反出,無火拒格。食入胃中,不得運化,久而吐出,方是無火。若食入即出,是有火也。不可不辨明。

劉河間謂:嘔者,火氣炎上。此特一端耳。劉河間治寒者,仍用熱藥。觀《宣明論》、《保命集》可知矣。未可斥其害人。河間因《局方》俱用溫熱,故獨揭有火熱者論之,如仲景獨揭傷寒而不及溫熱耳。

薛立齋曰:若脾胃氣虛而胸膈不利,用六君子湯。胸膈不利,尚要理氣,加香砂為要。○若過服辛熱而嘔吐噎膈者,四君子加芎、歸,益脾土以抑陰火。四君、芎歸,豈抑陰火之藥歟?○胃火內格而飲食不入者,用六君加芩、連。既有胃火,參朮不宜。若服耗氣之劑,血無所生,而大便燥結者,用四君加芎、歸。大便燥結屬血枯,反以參朮補氣何哉?○若火逆衝上,食不得入者,用四君加山梔、黃連,火逆上衝,非四君子能治。必以二陳加清火,可以止嘔。清熱養血。養血二字欠通。○痰飲阻滯,而食不得入者,用六君加木香、山梔,痰飲阻滯而投參朮,則氣滯而不化,必宜豁痰理氣,開其胸膈,然後可用參朮。補脾化痰。補脾則痰自化,雖屬治本之法,然必兼疏理氣道,是為活法。

胃火上衝嘔吐新按

一金宅少婦,素任性,每多胸脅痛,又嘔吐等證,隨調隨愈。後於秋時,前證復作,而嘔吐更甚,甚至厥脫不省如垂絕者。余診之,見其脈亂數甚,而且煩熱躁擾,莫堪名狀,意非陽明之火,何以急劇若此?因以太清飲投之,即酣睡不復吐矣。後以滋陰輕清等劑,調理而愈。嘔吐以滋陰調理,此偶然耳,未可為常法。

大都嘔吐多胃寒,而復有火證若此者,經曰: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即此是也。河間言火,亦本於此。

吐蛔新按

觀此二證,前之小兒因涼藥傷脾,所以生蟲;後之女人因生果傷胃,所以生蟲,可見陰濕內淫,而脾胃虛寒,即生蟲之由也。故治蟲之法,察其無疳熱等證,當溫補脾胃為主。因食生冷凝滯之物,郁遏日久,寒化為熱,熱氣熏蒸而化為蟲,非陰濕可以化蟲也。故天令炎熱則生蟲,天令嚴寒,諸蟲皆死。景岳將天令物理細思之,溫補脾胃之論,自可去矣。

卷三

霍亂

論證

有旱潦暴雨,清濁相混,誤中沙氣陰毒而病者。即霍亂俗名痧者,誤也,《內經》無此說。凡邪之易受者,必其脾氣本柔,而既吐既瀉,則脾氣更虛矣。強壯之人,往往外邪、飲食互相為病。故治霍亂者,必宜以和胃健脾為主。健者,培補之謂也。凡霍亂者,米飲不宜進,豈可培補乎?霍亂之症,多在夏秋暑熱侵入,肥膩生冷郁遏不通,致腹痛吐瀉、揮霍擾亂不寧,用二陳、藿香、厚朴等消導清暑而愈者多矣。若竟講寒邪,脫卻熱邪一條,而用溫熱補劑,未免誤人。景岳意在闢劉朱,故脫去暑熱而立論。

一、轉筋霍亂症,以其足腹之筋拘攣急痛,甚至牽縮陰丸,痛迫小腹,最為急候。此腸胃有暑熱食物,得外邪觸而內發,筋急拘攣而痛,此肝火旺而剋土,宜以紅蓼、紫蘇煎湯,浴之最妙。此足陽明、厥陰氣血俱傷之候也。若以氣血俱傷而用養血補氣之劑,必致殺人。○轉筋者,肝木盛而剋土,此為賊邪,最為危急,因肝性急,肝火為外寒所束,不得疏泄,故筋急拘攣作痛,即寒包火也。惟浴法最妙,外得溫暖,外寒散去,內火疏泄,其筋即舒。未可為血虛而補之。蓋陽明為五臟六腑之海,主潤宗筋。此證以陽明血氣驟損,筋急而然,本非火也。此乃常病之議論,非暴病肝邪。

經云:濕熱不攘,大筋軟短,小筋弛長,軟短為拘,弛長為痿。此因濕熱傷筋而拘急。然霍亂之症,屬濕熱傷於腸胃,混亂攪擾而吐瀉,即暴注之火也。如景岳之論,斷無火證,皆屬於寒,往往用熱藥補劑,而死者多矣。間有口食生冷,外受寒邪,可用溫熱,然須察色辨症為可。如面色紅,唇焦口渴,大便肛門熱,此火邪未清,當用黃連香薷飲,或二陳和胃加清火之劑;如面不紅而白,肛門不熱,審知口食生冷,外受寒邪,可用溫熱之藥,不可一概謂之寒也。若執定是寒,必致寒人。

一、夏秋新涼之交,或疾風暴雨,乍寒乍暖之時,此皆陰陽相駁之際,或少有不調,為微寒所侵,則霍亂吐瀉、攪腸腹痛、瘧痢之類,頃刻可至。內有暑熱食物,得外寒觸動而起。若只冒微寒,但頭疼身熱,焉有吐瀉腹痛之理?景岳察症不明,但將一寒邪受病而毀河間。

論治

一、霍亂初起,當陰陽攪亂,邪正不分之時,宜以姜鹽淡湯,令其徐飲徐吐,或以二陳探吐之,則吐中自有發散之意。內有暑熱之邪,食物之滯,故用吐法以去胃中之邪。若竟受寒,其邪在表,但頭痛寒熱,當用發表之藥,豈可即用吐乎?但吐瀉之後,胃氣未清,切不可急與粥湯,以致邪滯復聚。粥湯尚不可與,而可用熱藥乎?

若虛在陰分,水中無火,因瀉而嘔惡不已,胸腹膨膨者,必用理陰煎,或去當歸加人參主之。霍亂症屬水土混淆,食物停滯,故吐瀉皆屬脾胃,何得牽虛在陰分,水中無火而用凝滯之藥乎?嘔惡腹痛而用此等之藥,殺人多矣。可不細心理會而孟浪投藥乎?○景岳開口便說水中無火,人若無火,焉得再生?言火衰則可。景岳真可謂大言不慚。

一、霍亂雜症,凡霍亂後身熱不退,脈數元汗者,酌其虛實,於前法中加柴胡。寒邪甚者,宜麻黃。霍亂吐瀉,邪從吐瀉而去,津液衰耗,豈可以麻黃汗之再耗津液?如此用藥,殺人多矣。○若吐利後轉筋者,理中加石膏。既云霍亂屬寒,何又用石膏耶?

一、霍亂後,多有煩渴者,此以吐利亡津,腎水乾涸,故渴欲飲水,勢所必然。但宜溫暖調脾,脾氣得和,渴將自止。津液耗亡,腎水乾涸,豈溫暖熱藥可治乎?獨參湯、生脈散,庶乎合宜。

噁心噯氣

經義

「口問篇」曰:人之噫者,何氣使然?曰:寒氣客於胃,厥逆從下上散,得出於胃,故為噫。內有鬱火,外受寒邪,遏而不通,則為噫。

噁心證治

一、虛寒噁心,其證最多。屬痰火者多,故用竹茹、生薑為要。屬寒者,間或有之,未可以虛寒最多立言。或形氣不足之輩,悉以胃氣弱也,宜溫補為主。不可執定溫補。○若脾腎虛寒,痰滯咳嗽而噁心者,金水六君煎。噁心專屬脾胃,不可混言脾腎,亦不可執定脾虛,用藥宜理胃中之滯,歸地血藥,斷無所宜。

噯氣證治

據丹溪曰:噯氣以胃中有痰有火。愚謂此說未必皆然。蓋噯氣多由滯逆,滯逆多由氣不行,氣逆不行者,多寒少熱,可皆謂之火耶?痰、氣、食閉塞胸膈之間,郁其肝火,不得伸越而噯,非寒多熱少也。亦有胃中空虛無物,下焦火氣衝上,連綿不絕而噯者,竟宜降火,當用滋腎丸以降之,不可言寒也。王注象火炎上,煙隨焰出。

氣滯不行,不得下降,隨火上衝而噫。若寒,但能凝結不行,不能上升也。《準繩》云:噫者,是火土之氣鬱而不發,故噫而出。又云:有痰閉膈間而噯者。又云:如煙隨焰出。景岳於《準繩》,尚未看過。

若脾腎虛寒,命門不暖,陰邪不降,而痞滿噯氣者,理陰煎加減。噯氣而言命門不暖,斷無是理。

一、丹溪曰:噯氣以胃有痰火,宜半夏、南星、香附、石膏、梔子。按此治必真有火邪乃可用,否則恐滯於中而噯愈甚。用熟地豈不滯於中乎?

吞酸

經義

經義皆言火與熱,獨景岳背經義而言寒。

辨證

吐酸一證,在河間言其為熱,在東垣言其為寒,夫理有一定,奚容謬異?《內經》吐酸言熱者,言本也;東垣言寒者,言標者。其人素有肝火,為寒所束,不得宣通而作酸,故暫用辛熱之藥,散其外寒,其火發越,則酸自止。經曰:諸嘔吐酸,皆屬於熱,故河間《病機》悉訓為火。不知《內經》此論,乃以運氣所屬概言病應,非以嘔吐注泄皆為內熱病也。運氣致病,原屬一理。如果言熱,何以又曰:寒氣客於腸胃,厥逆上出,故痛而嘔也。此言痛而嘔,非言酸也。又曰:太陽之復,心胃生寒,胸中不和,唾出清水及為噦噫。此言嘔吐之有寒也。此言吐清水為噦噫,不言酸也。○此段借嘔吐噦噫濡泄以言寒,脫卻酸之一字,今河間言吐酸,不言前諸證,並非矛盾。乃有不明宗旨,悖理妄談,謬借經文,證已偏見。經文明言皆屬於熱,豈經文不足憑與?

夫酸本肝木之味,何不曰火衰不能生土,則脾氣虛而肝邪侮之,故為酸也。據此說,《內經》何不曰諸嘔吐酸,皆屬於寒乎?即以氣血強盛之人,偶傷生冷,久留不去,而鬱為熱者,此以郁久化熱,或亦有之,豈果因生冷而反熱耶?原因郁久化熱而酸,何必牽扯多說而為寒耶。○譬如造酒然,飯冷蓋暖則成酒,熱極則酸矣。理甚明白,不必紛紛胡說。矧《內經》本以外感言,而河間引以證內傷,謬亦甚矣。《內經》並不言外感,惟言諸嘔吐酸,皆屬於火,何得以河間為謬?

一、辨東垣吐酸之論為是。據《發明》曰:《內經》言諸嘔吐酸,皆屬於熱。此上焦受外來客邪也,胃氣不受外邪故嘔,仲景以生薑、半夏治之。仲景用生薑、半夏者,辛以散之,防其外寒,內郁之火得以外達,則酸自愈,即火鬱發之、木鬱達之之意焉耳。

酸者,木之味也。收氣者,金氣也。木氣為金氣收斂,木不得伸越,鬱而為酸,用辛熱之藥散其收斂之性,木遂其性而酸自止,此治吞酸之大法,亦從治之理,乃治標之道也,景岳不必苦為辨駁。

一、吐酸症,諸言為熱者,豈不各有其說?吞酸與吐酸不同,丹溪言吐酸,故用清火,東垣言吞酸,故用熱藥散外寒,治各不同,其理則一。即如飲食之酸由乎熱,似近理矣,然食在釜中,能化而不能酸者,以火力強而速無留也。如天氣熱,雖在釜中,亦能酸臭;天氣寒,焉有酸臭之理?此一辨,則知熱極而酸無疑矣,不必胡說。嘗見水漿冷積既久,未有不酸者,此豈熱耶?水漿在缸,天寒地凍之時,幾月不酸,何言冷積久而致酸耶?不通之論。且人之胃氣,原自大熱,所以三餐入胃,頃刻消化,此方是真陽火候之應。因胃中熱,故能作酸。酸者,木之味也。木性疏泄,因外受寒涼,胃中之火為寒所束,不得發越,鬱而為酸,其為熱也明矣。何必牽扯多端,妄生議論。但有暫用辛熱,使外寒宣散,鬱火得達而酸自除,此亦從治之法也,何必強詞奪理。故凡病吞酸者,多見飲食不快,必漸至中滿、痞隔、泄瀉等症,豈非脾氣不強,胃脘陽虛之病?作酸謂陽虛,與《內經》相反。余向在燕都,治一縉紳,余告以寒,彼執為熱,竟為芩連所斃,豈非前說誤之耶?語無對證,以惑後世。本無吞酸、吐酸等症,或偶因嘔吐所出,或酸或苦,及諸不堪之味,此皆腸胃中痰飲積聚所化。腸中之物,豈有逆上而出者乎?不通之論。其在上中二脘者,無非脾胃虛寒,不能運化之病。若虛寒不運,原物吐出,毫無酸苦之味。其在下脘偶出者,則寒熱俱有,但當因症以治其嘔吐,嘔吐止,則酸苦無從見矣。嘔吐亦有分別,有聲無物謂之嘔,嘔屬火者多。經云:食久即吐,是無火也。因下焦無火,不能熟腐水穀,久而不化,故原物吐出,並無酸苦之味。若是有火煅煉,必定酸苦矣。若執定無火,《內經》皆屬於熱一句可刪去矣。

論治

一、用黃連為君,以治吐酸,乃丹溪之法也。觀丹溪之治,軒岐必不眥裂發豎。

一、嘔吐清水,古法以二術二陳,或六君子。議吐酸非論吐清水,兩病各別,寒熱兩途,豈可將吐清水混駁河間之吐酸?酸則為熱矣。

述古

薛立齋曰:吐酸吞酸,大略不同。吐者,濕中生熱;吞者,虛熱內郁,皆屬脾胃虛寒,中傳末症。立齋一生治病,專主溫補培元,凡病惟以歸脾、六君、補中、逍遙、八味、六味數方而已。至於去病邪之方,並未有見。

反胃

論證

觀王太僕曰:內格嘔逆,食不得入,是有火也。病嘔而吐,食入反出,是無火也。此一言者,誠盡之矣。反胃一證,竟講火虛,脫卻上文三句,將謂無火症乎?然無火之由,猶有上中下三焦之辨。若寒在上焦,多為噁心,或泛泛欲吐者,此胃脘之陽虛也。此胃火泛泛也,未可言陽虛。

論治

一、治反胃之法,當辨其新久,所致之因,或縱食生冷,敗其真陽。謂郁遏停滯則可,若言敗其真陽則不可,當以溫暖消導。若病稍久,或氣體稟弱,則當專用溫補。扶脾胃之中,隨時加減,不宜專用溫補而投熱藥。或水泛為痰者,宜金水六君煎。水泛為痰,乃腎虛,豈可二陳加歸地乎?無學問之方,置之高閣。

一、反胃症,多有大便閉結者,蓋脾胃氣虛,然後治節不行,而無以生血,血涸於下,所以結閉不行,此真陰枯槁證也。新場葉硯孫患反胃,胃脘作痛,服二陳石膏,得痢症而愈。此乃火熱炎上也。治此之法,但見其陰虛兼寒者,宜以補陽為主。既云陰虛,不當言寒矣,經云陰虛生內熱,豈有兼寒者乎?○養陰潤腸則可,補陽則陰愈耗。

述古

仲景曰:病人脈數,數為熱,當消穀引食,而反吐者,何也?師曰:以發其汗,令陽微,膈氣虛,脈乃數,數為客熱,不能消穀,胃中虛冷故也。熱亦不能消穀,未可全屬火虛。

簡易方

用甘蔗汁二分,薑汁一分,和勻,每服半碗或一碗,日三服,則止。此方最好,但薑汁宜十分之一。

噎膈

經義

脹病胃癰亦混引在噎膈門,認病不真,必致誤人。

論證

少年少見此證,而惟中衰耗傷者多有之,此其為虛為實,概可知矣。虛為正虛,實為實邪。

一、噎膈反胃二證,丹溪謂其名雖不同,病出一體,然而實有不同也。始而噎膈者,食下,噎塞難下,湯飲滑潤之物可進,其病在咽嗌之間。膈者在胸膈胃口之間,或痰或瘀血,或食積阻滯不通,食物入胃,不得下達而嘔出,漸至食下即吐而反胃矣。豈非病出一體乎?食入反出者,以陽虛不能化也,可補可溫,其治猶易。此說未為確當。

食不得下者,以氣結不能行也,或開或助,治有兩難。非獨氣結,痰血食積,俱能為膈。所以反胃之治,多宜益火之源,以助化功;噎膈之治,多宜調養心脾,以舒結氣。反胃之病,胸膈有阻滯,不可益火之源。惟中空無物,食下,朝食暮吐,此法可耳。

夫結之為義,《內經》原非言熱,如本篇曰:陰陽結邪,多陰少陽,曰石水。此言石水,非言膈。又「舉痛論」曰:思則氣結。是豈以結為熱耶?此言氣結,非言膈,景岳將石水、氣結引證噎膈,大錯,大錯。且熱則流通,寒則凝結,熱則乾枯焦燥而結。此自陰陽之至理。陽主火,《易》曰:燥萬物者莫火乎火,故赤日暴烈而於結,此陰陽之至理也。景岳其有說乎?矧《內經》之言,三陽結者,止言小腸、膀胱,全與大腸無涉。小腸屬火,膀胱屬水,火不化則陽氣不行,而傳導失職。火豈有不化之理?只有乾燥為病。然人之病結者,本非一端。蓋氣能結,血亦能結,陽能結,陰亦能結,余非曰結必皆寒,而全無熱也,仍轉出熱結一段,何必言原非言熱。但陰結陽結,症自不同。陽結者,熱結也,因火盛爍陰,所以乾結,此表邪傳里,及陽明實熱者乃有之。此傷寒傳里之熱結,非膈症之結於下也。認錯關頭。陰結者,正以命門無火,氣不化精,所以凝結於下,而治節不行。景岳動言無火。人若無火,則冰冷僵死。氣不化精,此無形之氣化之,非有形之火能化精也。○寒結自有陰寒之象,然甚少,不可謂無熱症即是寒結。此惟內傷血氣,敗及真陰者乃有之,即噎膈之屬是也。真陰豈寒敗之乎?因熱耗之也。若講命門火衰而治噎膈,誤人不淺。夫噎膈之症,人皆知為內傷也,而猶云為熱,豈必使元陽盡去,而別有生生之道乎?余不得不辨。若云為寒而用熱藥,必使真陰耗盡,腸胃枯乾,大便如羊屎,豈有生之道乎?余亦不得不辨。

且既云燥熱之劑,隨手得快,則固非無效也,夫燥熱已能奏效,豈真火證而能奏效乎?內有痰火糾結不通,得熱藥則開通道路,故暫時得快,所謂熱得熱則宣通,似乎相宜,久服則津液愈干而糾結,必致大便燥結如羊屎而不治矣。蓋脾土惡濕,故燥之可也;火能生土,故熱之亦可也。溫燥扶陽,此自脾家正治。脾固惡濕,故太濕則傷脾,雖喜燥,然太燥則乾裂,故貴清和。東垣《脾胃論》香燥熱藥有耗散元氣之言,想景岳尚未看到。夫朝食而午不飢,午食而晚不飢,飲食化遲,便是陽虧之候,而矧乎全不能行,全不能化者。噎膈是血枯痰膩阻隔難下,非食下難化而云陽虧不運,真認錯病原。○噎膈之症而云陽虧,豈燥結糞如羊屎而不通者是寒乎?因津液為火所耗而乾結,其理甚明,若以熱藥治之,必致速斃。景岳翻前賢之論,謬甚。

論治

凡治噎膈,當以脾腎為主。上焦之噎膈,其責在脾;下焦之閉結,其責在腎。治脾者,宜溫養;治腎者,宜滋潤。既云滋潤,不得謂之陽衰矣。

一、噎膈初起,微虛者,宜溫胃飲加當歸、厚朴。二味同用,孰是孰非?

一、噎膈便結者,但察其無火無滯,而止因血燥陰虛者,宜五福飲,或大營煎加蓯蓉。云火衰則可,云無火則不可。然便結屬火衰者少,因熱能耗血而乾枯。

一、用溫補以治噎膈,人必疑其壅滯,不知中氣敗證,此其為甚,使非速救根本,則脾氣何由再健?治噎膈竟講溫補,大誤後人。若急圖目前之快,妄用大黃、芒硝、滾石丸之屬,必致胃氣日敗,萬無生理矣。大便久結,不得不用此法以治之,此急則治標也。

胸膈有熱者,加連、芩、桔梗、瓜蔞之類。將謂陽衰,今又用寒涼,何耶?○噎膈,大便燥結之甚者,必用大黃,或二陳加酒蒸大黃、桃仁以潤之,乃急則治標之法也。仍是治標,豈將此法常用乎?通後當認清病源而治。

述古

其病令人胸膈痞悶,嘔逆噎塞,妨礙飲食。治法宜調陰陽,化痰下氣。陰陽平勻,氣順痰下,則病無由作矣。豈盡為陰結乎?

劉宗厚曰:夫治此疾也,咽嗌閉塞,胸膈痞悶,似屬氣滯,然服耗氣藥過多,中氣不運而致者,當補氣而自運。耗氣過多,故補氣。大便燥結如羊屎,似屬血熱,然服通利藥過多,致血液耗竭而愈燥結者,當補血潤血而自行。利多傷陰,故補血潤血。

此因病而用藥,非正講陰結火衰。

腫脹

經義

「腹中論」帝曰:有病心腹滿,旦食則不能暮食,此為何病?有物壅塞,故不能食。景岳再當細心詳察。岐伯曰:名為鼓脹。帝曰:其病有復發者,何也?曰:此飲食不節,故時有病也。不節飲食,則知食物停滯而病,非但氣水也。景岳有說乎?

「六元正紀大論」曰: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當列在痞滿條下,非腫脹也。

「水熱穴論」帝曰:少陰何以主腎?腎何以主水?此段經文單言水腫。

按:以上諸腫,皆言水之為病也。水腫與脹滿不同,不可混言諸脹皆水,宜分清爽,《準繩》中明白不亂,當考之。

按:以上二條,乃言飲食之為脹也。此二條乃脹滿,非水腫,宜別之。

論證

腫脹之病,原有內外之分。蓋中滿者,謂之脹,而肌膚之脹者,亦謂之脹;若以腫言,則單言肌表。此其所當辨也。腫與脹不同,中滿但言胸腹滿悶不通;腫者,外面肌膚浮腫,有氣有水,內則仍可飲食;脹者,內則堅滿不能飲食,食下愈脹,食積、瘀血、痰氣、濕熱、寒氣不一而成,未可竟言氣水,但講氣水,失之多矣。然余察之經旨,驗之病情,則惟在氣水二字,足以盡之。景岳於經義尚詳悉。若惟在氣水,則《內經》之言,何其多矣。此中玄妙,難以盡言。大誤後人,自誇玄妙,可恥,可恥。

一、病在氣分者,因氣之滯,如氣血、飲食、寒熱、風濕之逆,氣虛不能運化之逆,但治節有不行者,悉由氣分皆能作脹。氣乃無形之濁氣,積滯、瘀血、痰飲乃有形之物阻滯腸胃,氣道不流行而脹,故《內經》治法有去陳莝之條,議論不清,徒誤後學,當以前賢之論考之。而治之之要,全在察其虛實。大都陽症多熱,熱症多實;亦有虛者。陰症多寒,寒症多虛。亦有實者。虛實之治,反如冰炭,若誤用之,必致害矣。虛實之治法不一,不可竟以補虛攻實為一定之法。

一、少年縱酒無節,多成水鼓。蓋酒性本濕,壯者氣行則已,酒即血也。此言杜撰,無理。故於諸鼓之中,尤以酒鼓為最危難治之症。此症亦為濕熱停滯而成,不必翻新而為酒鼓。

氣分諸脹論治

一、脾胃虛寒,中氣不健,而三焦脹滿者,是為氣虛中滿。其證必多吞酸噯腐,惡食惡寒,或為溏泄,而別無火症火脈者,必屬臟寒。此乃食物停滯而脹,非氣虛中滿也,惟外雖脹滿,內則中空無物,此為氣虛。景岳辨症,尚未明白。凡治此者,若察其病由中焦,當以脾胃為主,宜參、耆、朮、薑、甘草之屬。脹病雖有氣虛,黃耆不宜多用,腠理閉密,其脹不能疏泄。

若腎虛兼痰者,宜金水六君煎。腎虛兼痰,乃水泛為痰,豈可用二陳歸地夾雜之藥?

若邪傳入里,太陽陽明並病,而胃實熱甚,必日晡潮熱,大渴引飲。此等乃傷寒中之證,不當列在腫脹門,混亂不明。

水腫論治

故凡治腫者必先治水,治水者必先治氣,若氣不能化,則水必不利。求古治法,惟薛立齋加減金匱腎氣湯,誠對症之方也。金匱腎氣丸,仲景以治腎虛水泛為腫,故能見效。今人凡見腫脹,不論陰陽虛實,氣血食積,一概用之,何也?

一、凡素稟陽盛,三焦多火,而病為水腫者,古云陽水。此濕熱相因,陰虛之症也。既云濕熱,不可謂之陰虛。陰虛與濕熱,病屬兩途,治法迥別,豈可混同一病而以一法可治乎?○其有熱甚者,宜加減一陰煎。混言熱甚,不分明白。若濕熱而用滋陰,凝滯泥膈,濕熱更甚。○其有虛中挾實,胸膈不清,宜加陳皮、芥子之類。胸膈不清,一陰煎中加陳皮、芥子,豈能理群隊滋陰之滯乎?○其有生平不宜熟地者,則單用生地亦可。不宜熟地者,因胃中有滯也,豈可仍用生地壯水之藥以凝滯之?必須理其胸膈之滯為可。

一、水腫症,以精血皆化為水,多屬虛敗,治宜溫脾補腎。精血化水,豈有此理?因所飲之水濕,脾弱不能運化,積水而為腫。然有一等不能受補者,不得不從半補,有並半補亦不能受者,不得不全用分消,然惟少年之暫病則可,若氣血既衰,而復不能受補,則大危之候也。不能受補,因邪盛而補之,助邪為患。若無邪無積之人補之,自然得宜。當補則補,當消則消,消補兼用,因病而施。補不相宜,此不宜補之也。不受補之語,乃醫家諱自己之誤,豈有不受補而反用分消而愈乎?可用分消,則知非虛症矣。故余之治此,凡屬中年積損者,必以溫補而愈。補法不一,不可執定溫補兩字為常法。夫溫補即所以化氣,氣化而愈者,愈出自然;消伐所以逐邪,逐邪而暫愈者,愈由勉強。此其一為真愈,一為假愈,豈有假愈而果愈哉?逐邪之後,即當調補,此先後治法,自然全愈,豈有假愈真愈之理?

新按

向余治一陶姓之友,年逾四旬,因患傷寒,為醫誤治,乃以大劑參、附、熟地之類,幸得挽回。愈後喜飲,未及兩月,忽病腫脹。因其前病,中氣本傷,近病又因酒濕,非加減腎氣湯不可,遂連進數服,終不見效。酒濕過度,脾胃受傷,腎氣湯凝滯泥膈,豈能見效?以脾胃藥治之,自然奏效。因識病不真,治之悖謬,故不見效。余熟計其前後病因,本屬脾腎大虛,遂悉去利水等藥,專用參附理陰煎加白朮,大劑與之,二十餘劑而愈。人歎服曰:以此脹而以此治,何其見之神也。傷脾胃自然用參朮,何神之有?

述古

丹溪曰:水腫脈多沉,病陽水兼陽症,脈必沉數;病陰水兼陰症,脈必沉遲。丹溪之論陰水陽水分別而治,後人可師可法。景岳不必痛惡之,軒岐未必眥裂發豎。

積聚

經義

陰絡傷則血內溢,血內溢則後血。景岳言陰絡傷為痢疾,豈非大謬乎?

論治

客者除之,上之下之。客者除之下非言積聚治法,凡病皆然。

述古

故治積者,當先養正,則積自除。譬如滿座皆君子,縱有一小人,自無容地而去。惟小人最難去,自古歷朝小人當權,但見賢人君子為其攻擊祛逐,不知凡幾,而小人未見能自去也,必大刑大罰始得退去,此喻不合。

痞滿

經義

痞乃痞塞不通之象,與中滿、脹滿有別,經義諸多混引,大錯,大錯。

論證

痞者,痞塞不開之謂;滿者,脹滿不行之謂。蓋滿則近脹,痞則不必脹也。痞與脹既不同,何故混引經義?實痞實滿者,可散可消;虛痞虛滿者,非大加溫補不可。虛痞虛滿,不可執定溫補兩字,尚宜圓活施治。

論治

此症極多,不得因其不食,妄用消耗,將至胃氣日損,變症百出矣。治宜溫補,但使脾腎氣強,則痞滿開而飲食自進。不可執定溫補一法。痞滿之病,屬脾胃者多,腎藥凝滯,多不相宜。○又凡脾胃虛者,多兼寒症,何也?蓋脾胃屬土,土虛者多因無火,土寒則氣化無權。豈有無火而得生者?亦有為生冷外寒所侵,而致中寒者。此言合理。○又一婦人,病後久不食,自言病前曾食牛肉。余佯應之,而培補如前,方得愈。故凡病如此者,只宜溫補,不可行滯。亦有疏補兼用之法,不宜專執溫補一法。

泄瀉

論證

凡《內經》有言飧泄者,有言濡泄者,皆泄瀉也;有言腸澼者,即下痢也。然痢之初作,必由於瀉。瀉與痢當分明白,不可言痢由瀉起。瀉由水穀不分,出於中焦;痢以脂血傷敗,病由下焦。若言痢以脂血傷敗,非也。往往膿血稠黏,後重逼迫,腹中作痛,用調氣和血,推蕩清熱而愈者甚多,焉有脂血傷敗而得生者乎?

一、泄瀉之本,無不由於脾胃。泄瀉當實脾利水;痢當調氣和血,推蕩清熱。治法不一,不宜混同立論。

分利治法

有寒瀉而小水不利者,以小腸之火受傷,氣化無權而然也。小腸之火受傷,其說欠通。因膀胱為寒水,氣化不及州都而不利,故五苓散用肉桂。

諸泄瀉論治

一、凡兼真陰不足而為泄瀉者,真陰不足,豈有患泄瀉之病乎?則或多臍下之痛,或寅卯為甚,或食久不化而為嘔惡、溏泄,或瀉不甚臭而多見完穀等症,蓋因丹田不暖,所以尾閭不固,陰中少火,所以中焦易寒,此其咎在下焦,故曰真陰不足也。真陰不足,因泄瀉久而津液枯耗故也。以上諸症,皆真火不足,何得言真陰不足,大錯大錯。惟胃關煎一劑,乃為最上之乘。既云真陰不足,豈可用胃關煎之熱藥,健脾之中而加熟地乎?

一、腎泄症,即前所謂真陰不足症也。腎泄屬腎虛而不收藏,惟以四神丸為一定之方,不必好奇而用雜亂之方。若云腎泄即為真陰不足,當以養陰之藥治之,反增滑泄不禁矣。大誤。若必欲陽生於陰,而腎氣充固,又惟八味地黃丸為宜。然余用此,似猶未盡善,故特製胃關煎、一氣丹、九氣、復陽丹之屬。此等熱藥,豈可治真陰不足乎?即治腎泄,未為盡善。

一、凡脾泄久泄證,大都與前治脾弱法不相遠,但新瀉者可治標,久泄者不可治標。且久泄無火,多因脾腎虛寒也。久泄之病,其端甚多。不可專屬脾腎虛寒,當於《準繩》中考之。○若止因脾虛者,惟四君子湯、參朮湯為宜。泄瀉之症,不宜湯劑。

一、大瀉如傾,元氣漸脫者,速用四味回陽飲,或六味回陽飲,或六味回陽主之。凡暴瀉如此者,無不即效。暴瀉亦有屬火者,不可專屬之虛,當察色審症而治。一酒泄症,飲酒之人多有之。夫酒性本熱,酒質則寒。只可言濕,不可言寒。因酒而生寒濕者,因其質也,以性去質不去,而水留為寒也。水留為濕則可,若言寒則不可。○若陽虛之人,則與此大異。蓋脾虛不能勝濕,而濕勝即能生寒,陽氣因寒,所以日敗,胃氣因濕,所以日虛。濕勝生寒之說,其言大謬。傷脾則有之,為陰寒無是理也。余於四旬之外,亦嘗病此,將自己現身說法,以闢前賢而誤後人。遍求治法,見朱丹溪曰:傷酒晨泄者,宜理中加葛根,或酒蒸黃連丸。王節齋曰:飲酒便泄者,此酒積熱瀉也,宜加黃連、茵陳、乾薑、木香之屬。薛立齋曰:酒濕未散,脾氣未虛,宜用此藥分利。若濕熱已去,中氣被傷,宜用六君調補中氣。又曰:酒性大熱,乃無形之物,無形元氣受傷,當用葛花解酲湯。凡此諸論,若已盡之。然朱、王二家之說,不分寒熱,皆用黃連,是但知酒之有熱,而不知酒之有寒,烏足憑也。酒濕傷脾而用健脾補中,此說誠是。若言寒濕而用熱藥,必致害人。○古云酒為腐腸之藥,其熱可知,凡魚肉等物,一經酒糟,便即熟腐,觀此則不可用熱藥矣。惟薛氏之說,雖云大熱,而所重在脾,誠若善矣。立齋所重在脾,未聞言寒。東垣亦言傷脾,不言寒也。景岳創此見解,大誤後人。余因效之,初服葛花解酲,繼服六君、補中及理中、八味,俱不效。因潛思熟計,非峻補命門,終無益也。乃自制胃關煎、右歸、一氣等方,以治其病,竟得全愈。酒傷胃而峻補命門,是不用刃而殺之也。有一馬含山者,平昔好酒,軟痿乏力,有似類中,余以和脾胃之藥加清火之品。酒積下泄,有一醫者用金匱腎氣湯、八味湯治之,竟至口中臭穢,糜爛不堪而死,信乎酒傷病之不可用熱藥也。若必以酒為熱,則其為古法所誤者,誠不少矣。酒為寒之說,亦好奇之言,誤者多矣。○古法不足憑,新法豈可憑乎?

若肝氣未平而作脹滿者,宜解肝煎先順其氣,宜疏肝氣之藥,如木香、青皮、香附,乃直入肝家。解肝煎俱無疏肝之藥,何得謂解?

一、風泄證,亦當辨其風寒、風熱。寒者,以風寒在胃,而脾土受傷,如《內經》云春傷於風,夏生飧泄之屬是也,宜以前溫胃理中之法治之。東垣以風藥舉之,此為大法,不必溫胃理中。

述古

若脅脹、善怒、瀉青,此肝乘脾虛也,宜六君加柴、升、木香。宜用青皮、香附,不必用升麻。

痢疾

經義

「百病始生篇」曰:陰絡傷則血內溢,血內溢則後血。此非痢疾,乃便血。

論證

痢疾一證,即《內經》之澼也,古今方書,因其閉滯不利,故又謂之滯下。既云滯下,當理氣為主,不宜不補矣。前泄瀉門諸法,本與此通,必互相參酌用之為善。泄瀉痢疾,大不相同。痢疾之症,不必紛紛議論,將河間、丹溪之論深惡痛絕以毀之,竟將脂膏精血虛寒立言以誤後人,學者詳考《準繩》為當。夫痢因於暑而言其為熱,豈不宜然,然炎熱者,天之常令也,貪涼者,人之常事也,過食生冷,所以致痢。多見人之慎疾者,雖盛暑不犯寒涼,終無痢患,豈其獨不受熱乎?此其病在寒邪,不在暑熱,病在人事,不在天時,從可知矣。張仲景立《傷寒論》,謂霜降天氣嚴寒,觸冒之者,謂之傷寒。治傷暑傷熱,皆在夏月之症,豈非天時致病乎?不在天時之說,真為杜撰不經。但胃強氣實者,雖日用水果,而陽氣能勝,故不致疾。其次之者,雖未即病,而日用日積,迨夫新涼得氣,則伏陰內動,乘機而起,故寒濕犯脾,多在七八月之間,此陽消陰長之徵也。陽豈有消之理?秋金收斂,陽氣漸收,邪氣內入,所以流注大腸而為痢。再其次者,多以脾腎本弱,則隨犯隨病,尤為易見。夫以生冷下咽,瀉痢隨起,豈即化為熱乎?夏月天氣酷烈,人多食西瓜並六一散井水調飲,未見其瀉痢隨起。若云臟寒,夏月食涼之人,俱患痢而死矣,謬甚。或曰:然亦有用寒藥而愈者。曰:以胃強陽盛之人,而得濕而熱者有之;以元氣壯實,而邪不勝正者亦有之,然此輩極少。以胃弱陽虛,而因寒傷臟者,此輩極多,若用寒涼或加盪滌,則無有不死。凡病之起,無有不乘虛而竊發者,若果元氣壯實,邪氣焉得侵入?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則成為實。實者邪氣之實也,非元氣之壯實。況痢疾一病,夏受暑熱,內傷食物,郁遏於內,至秋收斂,不得外達,迫於大腸而為痢。故在夏秋之間,痢症甚多,在他月則無痢症。若在他月而為痢者,當作滯下,鬱積或有瀉而無積皆可,用別法治之。

戴元禮曰:以酷熱之毒,至秋陽氣始斂,火氣下降,因作滯下之證,大謬之言也。此言正合大理,豈有謬乎?強詞奪理,自作聰明,毀謗前賢,以誤後人,大罪大罪。

俚詞

曰:夏月多炎,陰邪易入。暑熱是主,風寒是客,身不被風,瘧從何致?口不受寒,痢從何得?經云:夏月食涼以養陰。嘗見農夫勞苦之人,夏月酷熱時飲冷水,熱氣不傷,而人清爽,未見人人患痢而死。又見終年不食冷物,亦患痢疾,仍用清火理滯而愈。此等俚言,害人不淺。

景岳但知口食生冷,停滯為積,誤認為寒而用溫補。殊不知夏月炎熱,其氣俱浮於外,故為蕃秀之月,因食寒冷,郁遏其暑熱,不得外達,食物厚味為內伏之火,煅煉成積,傷於血分則為紅,傷於氣分則為白;氣滯不行,火氣逼迫於肛門則為後重;滯於大小腸則為腹痛。故仲景用下藥通之,河間、丹溪用調血和氣而愈。此時令不得發越,至秋收斂於內而為痢也。此理甚明,何得認為寒而用溫熱之藥?世人讀是書而蒙其害者多矣。自古及今,未聞夏秋治痢而用溫補者。余歷症四十餘年,治痢惟以疏理推蕩清火而愈者,不計其數,觀其用熱藥而死者甚多,同志之士,不可執此書之見以誤人。

論瀉痢虛實

凡其素無縱肆,而患瀉痢,瀉痢並言,大失論病之法。此必以或瓜或果,或飲食稍涼,偶傷胃氣而然,果何積之有?何熱之有?此等症乃傷脾胃而泄瀉,非夏秋之痢濃血黏膩、後重逼迫之比,不宜混同立論。

論積垢

凡腹中積聚之辨,乃飲食之滯,留蓄於中,或結聚成塊,或脹滿硬痛,不化不行,有所阻隔者,乃為之積。今人不察,但見痢如濃垢者,皆謂之積,不知此非柤粕之屬,而實附腸著臟之脂膏,皆精血之屬也。脂膏豈有在腸之理?仲景言下利濃血,未見其言脂膏而用補。無論瘦人肥人,皆有此脂,若果無脂,則腸臟之間,豈容單薄赤露,非惟藩蘺不固,而且臟必易傷,無是理也。強辨飾非。今之患瀉痢者,正以五內受傷,脂膏不固,故曰剝而下。此言出而後世用溫熱補劑者,皆景岳殺之也。前輩諸賢不足憑,而仲景醫之聖者也,治痢可下者十法,可溫者五法,何必創此見解,貽禍後人,將謂仲景不足憑乎?造孽不小。

論五色

凡五色之辨,如痢膿垢之屬,無非血氣所化,但白者其來淺,浮近之脂膏也。赤者,其來深,由脂膏而切膚絡也。積滯而言脂膏,大謬已極。人有紅白稠黏之物,或一月或半月下去不計,用治痢之藥而愈者多矣。豈有脂膏大去而猶得生者乎?或有經年累月時作時止,古人用獨黃湯下之而愈。仲景治痢至期復發者,此下之未盡也,復下之,豈仲景之言謬乎?紫紅紫白者少熱證,以陰凝血敗,損而然也。若講陰凝血敗而用溫補,必致不救。惟腸紅便血,往往得溫暖而愈者有之。有以紫紅雖多而不可言熱者,以陰絡受傷而非暴注之比也。陰絡受傷,乃腸紅而非時痢之比也。若辨黃黑二色,則凡黃深而穢臭者,此有熱症,亦有寒症;大凡熱極則臭穢,未有寒而臭穢者。故天熱則食物必臭,此理之自然也。若青黑而腥薄者,此肝腎腐敗之色也。必因熱極而腐敗,豈有寒而能腐敗乎?

論腹痛

再若虛寒刮痛之義,人多不知。蓋元氣不足於內,雖無外寒,而中氣不暖,即寒症也,所以瀉利不止。瀉與痢大不相同,豈可混同立論?故凡寒侵腑臟及脈絡受傷,血動氣滯者,皆能為痛。氣滯不行而痛。或喜揉按,或喜暖熨,或如飢而不欲食,或作嘔而吞酸,但無實熱等症,總屬虛寒。往往熱氣內滯,得溫暖湯浴則熱氣外散而舒適,熱得熱則同氣相求故也,不可以得熱喜暖,便為虛寒。至於吞酸,因郁遏發熱而酸,亦不可認為虛寒。嘗見一醫云:痢疾須過七日,方可用補。而不知六日已死,愚亦甚矣。總之邪氣方張之時,日數雖多,亦不宜驟補。但其痛之甚者,當於溫補中稍加木香以順其氣,或加當歸以和其血。溫補之法,夏秋之痢不宜孟浪而投。其或痛不至甚,則但以溫補脾腎為主。若講溫補脾腎,在泄瀉久者可用,若施之積滯作痛、後重逼迫者,是殺人不用刃也。

論裡急後重

蓋中焦有熱,則熱邪下迫;中焦有寒,則寒邪下迫;脾腎氣虛,則氣陷下迫。但當察其所因,以治脾腎之本。寒無下迫之理。火性急速,故下迫。脾腎氣虛泄瀉者有之,惟夏秋之痢,屬濕熱下迫者多。若講脾腎,惟久瀉而無積滯腹痛者可用,非夏秋之痢可用也。景岳將脾腎不足混入痢中,大誤。故河間之用芍藥湯,仲景治痢主方。謂行血則便自愈,調氣則後重除,是固然矣。然調氣之法,如氣熱者涼之,寒者溫之,虛者補之,陷者舉之,必使氣和,乃為調氣行血之法,其義亦然。腹痛則宜和,芍藥、甘草為要;後重宜調氣,枳殼、木香之類,此前賢無有不言者。古人痢疾謂之滯下,氣滯而不舒暢也。若講寒熱虛實而謂之調氣,則竟講寒熱虛實之治,不必言調氣矣。新翻議論,誤人不淺。矧痢止則後重自止,未有痢不愈而後重能愈者也。止痢惟以調氣和血清熱為主,若講止法而用兜澀,即謂之閉門逐盜矣。請問景岳,止痢將何法以治之?

論大孔腫痛

凡病痢,多有大孔腫痛者,何也?蓋脾胃不和,則水穀之氣失其正化,而濁惡難堪之味出諸孔道,此痛楚之不能免也。此皆火邪煅煉而為濁惡,非因寒氣而成。若火因瀉陷,陽為陰逐,則胃中陽氣並逼於下,無從解散,此腫之所由生也。要牽寒氣為痛,故生出陽為陰逐。惟其熱邪在腸胃,用寒涼清之,得以下行,故肛門腫痛。痛與不痛,亦由氣之陷與不陷耳。肛門之痛,由邪火下注而然,並非氣陷與寒也。欲治此者,但治其痢,痢止則腫痛自散,亦如後重法也。治痢莫若調氣清火解毒為主,往往熱毒有肛門潰爛之患。自丹溪云:大孔痛因熱流於下,是但知火能為腫為痛,亦焉知元陽之下陷也?若謂元陽下陷而用熱藥,必致潰敗。景岳另創見識,貽害無窮。

論口渴

真渴者,必好茶飲,但以喜熱喜涼,即可辨其寒熱。往往胸膈不寬,鬱熱不散者,得熱則胸膈舒暢,熱則宣通,未可喜熱即為寒症。若火有餘者,自當清火;水不足者,自當滋陰,是固然矣。然氣為水母,氣虛不能生水者,不補其母,則水不能生而渴不止也。此乃虛則補母之法,惟生脈散為要。土為水主,脾虛不能約水者,不強其主則水不能蓄,而渴不止也。此兩句可為杜撰。水衰反用補脾之藥,則土能制水,水津愈耗而渴矣。惟水濕泛溢,當培土以約制之。其言大悖。

論小水

凡瀉痢之症,小水必多不利。瀉痢並論,不分明白而混治,大誤後人,可恨可恨。凡因於熱者,必其熱赤之甚,或多澀痛,或見鮮血。此乃尿血,誤入小便不利。若非真熱,則或以中寒而逼陽於下者有之,此又杜撰。或瀉痢亡陰而水虧色變者有之,陰亡則火亢。或下焦陽氣不暖而水無以化者有之。陽氣不暖,斷無黃赤之理。但察其三焦無火,則雖黃雖澀,總皆亡陰亡液之證。亡陰亡液,俱是真水衰耗,豈有三焦無火之理?大悖。《內經》曰: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至哉斯言。脫卻邪之所在,皆為不足二句,竟言不足,不言邪之所在。溲便為之變者,大小便俱在內。變者,異於常也,非竟言虛。每見有小水清白而兼腹痛者,仍用芩連之類,可恨,可恨。小水清白,自然不宜芩連,不必可恨。但陰亡而謂之三焦無火,真為可恨。

論陰陽疑似

夫陰陽之用,欲其相濟,不欲其相賊。陰陽相濟為調和,此言合理,非竟以陽為主。蓋陰陽之性,陰喜靜而惡動,陽喜暖而畏寒。及其相賊,則陰畏陽亢,所以陰遇陽邪,非枯則槁;陽畏陰毒,所以陽逢陰寇,不走即飛。此陰陽相妒之機,誠多難測。據理則易測。若今之患痢最甚者,上下皆有熱症,而實非真熱者,何以見之?如煩則似熱非熱,躁則似狂非狂,懊憹不寧,莫可名狀,此非真陽症也。蓋以精血敗傷,火中無水,而陰失其靜,故若此也。既云火中無水,而謂之內寒,令人不解。又如飛者飛於上,走者走於下。飛於上則為口渴,喉瘡,面紅,身熱;走於下則為孔熱孔痛,便黃便血,此非實熱症也。蓋以水火相刑,陽為陰逐而火離其位,故若此也。陰逐兩字,又杜撰。因真陰枯竭,故孤陽飛越,宜滋真陰。○既有陰逐,必有陽逐,不知陽逐之症,可有說乎?今之人見此等症候,是但知外有熱,而不知內有寒也,知上下有熱,而不知中焦有寒也,又豈知煩躁之為陰虛,而飛走之為陽虛也。飛走非陽虛也,因陰竭而陽無所附而飛耳。景岳大錯關頭。且如肌表皆有熱症,本當惡熱而反不捨衣被,或臍腹喜暖而宜熨宜按者,此外雖熱而內則有寒也。傷寒之症,在太陽,必頭痛惡寒,發熱而口不渴,當發表。若講內寒,失之多矣。東垣《內外傷辨》外感惡寒雖近烈火不除,若謂之內寒而用溫補,殺人多矣。請景岳將《內外傷辨》細讀,然後議病。此外,有陽氣素弱及脈色少神如前論等症,若止知為火,治以寒涼,是外熱不相及,而中寒必更甚,致飛者愈飛,走者愈走,所謂雪上加霜,欲孤陽之不滅,不可得也。既云孤陽,則陰竭矣,反以熱藥治之,是以火濟火。凡治此者,但能引火歸原,使丹田暖則火就燥,下原固則氣歸精。引火歸原,因腎水不足,虛火上亢,用滋陰降火之法,少加熱藥為引導,引之下降,使無拒格之患。若講溫補熱藥為引火,大誤,大誤。世醫俱將此法治人,為害不淺。戴陽格陽,可用溫熱,若論陰虛,斷無是理。

論治

一、生冷初傷,飲食失調,而胃氣未損,元氣未虧,或為脹痛,為暴瀉暴痢等症。此等症乃傷食致病,不當列在痢疾門。

一、脾腎虛弱之輩,但犯生冷,極易作痢。脾腎瀉之症,未可與夏秋之痢同治。

一、病痢,凡脾腎俱虛而危劇可畏者,只宜以胃關煎為最。凡痢初起,有膿血後重者,即講溫補脾腎,是殺人不用刃也。

一、痢疾嘔惡,兀兀欲吐,或聞食氣即噁心者,此胃氣虛寒,不能容受而然,必宜溫補安胃。凡痢初起噁心欲吐,有火氣上衝者,有積毒上攻者,有胃虛而肝火沖胃者,不可認胃氣虛寒而用熱藥。○若陰中火虛,氣不歸原而嘔者,宜胃關、理陰煎主之。初痢講陰中火虛,氣不歸原而嘔,萬中一二。○若胃火上衝而致嘔吐者,則必有煩熱脹滿等症。亦有不煩熱不滿而嘔屬火者。

一、痢有發熱者,似乎屬火。挾外邪者,必發熱。然實熱之症,反未必發熱,惟痢傷精血,陰虛水虧者,則最多為熱為躁也。初痢未必傷精血而陰虛水虧,久痢則有之。○若脈本無力,全屬虛火,則不可治火,單宜壯水補陰,如三陰煎、六味、八味等丸。初痢而講六味、八味,必致誤人。○若陰盛格陽而為外熱者,宜胃關煎。痢疾非傷寒之比,而云陰盛格陽,大謬。

蓋噤口者,以食不得入,經云食不得入,是有火也。雖亦有實熱證,而惟脾胃虛寒者居多。居多兩字當改亦有之。若因食積胃中而噤口者,其胸腹必有脹滿或硬痛,此當行滯去積。亦有不脹滿不硬痛,竟為熱邪上攻而嘔吐不食者。然實症無幾。實乃邪氣之實,故用去邪。無積無火而食不能入,其故何也?以臟氣不能容受也。此句不解。惟胃中有物,故不能容受。一由腎氣之弱,故命門不能暖,則大腸不固,小腸不化,則胃氣不行。講泄瀉則有之,若講痢,乃六淫暑熱者多。欲實下焦,非地、附、茱、桂之屬不可。余之活人於此者,不勝紀矣。若不審察明白而投熱補之藥,必致腸胃潰爛而死。總之景岳刻意毀謗前賢,另立一番見識,以炫世人。

述古

仲景曰:夫六腑氣絕於外者,手足寒,上氣,腳縮;五臟氣絕於內,下利不禁,甚者手足不仁。此利非痢疾之痢,乃泄瀉通利之利,認錯關頭。○下利腹脹滿,身體疼痛者,先溫其里,乃攻其表。此傷寒利,大錯。

《褚氏遺書》曰:陰已耗而復竭之,則大小便牽痛。此非痢疾之比,乃大小便使然。又大錯。

東垣曰:飲食有傷,起居不時,損其胃氣則上升,清華之氣反從下降,是為飧泄,久則太陰傳少陰,而為腸澼,裡急後重,膿血相雜,數至圊而不能即便者,專用補中益氣為主。泄瀉久可用,若腹痛後重,膿血稠黏,則不可用。○裡急者,腹中不寬快也,亦有虛坐而大便不行者,皆血虛也,血虛則裡急後重。非腹中不寬快,因氣滯下而逼迫。若云不寬快,乃作脹,非後重也。議病尚未明白。

薛立齋曰:若白痢久,胃弱氣虛,數至圊而不能便,或少有白膿者,乃土不生金,肺與大腸氣傷而下墜也,當用補中益氣。因無腹痛膿血,但少有白膿而下墜,故用升提。○若飲食不入,發熱作渴,勢甚危急,用十全大補湯。不應,二神丸。若講痢而用此藥,未為盡善。必察症脈,果屬虛寒,方可用之。○若脾經氣虛,不能統血,用四君加芎、歸。脾虛不能統血,乃便血之症,非紅痢黏膩之血,故可補脾升提。

凡嘔吐,食不得入,或脾胃素有實熱,或過食辛辣厚味而暴患者,宜開胃行滯。當清火,非開胃。

凡痢,腹痛後重,怕手按腹,或脈洪實者,為積滯閉結。燥糞堅結,怕手按腹。若竟膿血稠黏而痛,亦喜手按。若氣血虛弱,宜十全大補加附子、粟殼。要看氣血虛弱之形象脈息。○若命門火衰,宜八味以補母氣。命門火衰,泄瀉則有,若講痢,斷無此理。○若腹痛作渴,飲湯,手按之而痛稍止者,宜溫補脾胃。作渴飲湯,因痢多液耗,用溫補則陰愈耗,大謬。有陽虛陷入陰中,則脫血陣陣而下者,醫尚謂血痢不已,仍用若寒,至脈絕,四肢厥冷而死者,曷可勝紀?血痢者,但有血而無腹痛後重。稠黏之血積,為血痢。若見脈絕,四肢厥冷,自然用補,雖至庸之醫,必不用寒涼攻伐矣。

附按

王海藏治楊師三朝三大醉,至醒,大渴,飲冷水、冰茶各三杯,遂便血約一盆。先用吳茱萸丸,又用平胃、五苓,血止後復為白痢。又與神應丸,四服痢乃止。因寒而致病,故用熱藥。若一概以熱藥治痢,殺人多矣。○酒能動血,三朝大醉,其血妄行,飲冷水冰茶,其血凝為瘀血,從大便而下行,故用溫熱之藥散其餘滯而愈。本非痢症,亦非寒毒,若一概謂夏月血痢不宜用黃連,大夫致病之情。暑毒在脾,溫氣連腳,下泄則痢,不痢則瘧。獨煉雄黃,蒸餅和藥,甘草作湯,服之安樂。暑毒故用雄黃、甘草解之,非不可用寒涼也。

《唐太宗實錄》云:上病氣痢,久未痊,下詔訪問。時金吾長張寶藏曾困此疾,即疏以乳煎蓽茇方,服之立效。氣痢久,故用之。若暴痢,必不可用。

余治胡政之痢,其年七十二歲,先胸膈不寬,飲食不進者兩月餘。自以為膈症,與諸老決別,住太倉調理。至八月初患痢,血積稠黏,裡急後重,肛門如火。諸醫以為年老氣血衰耗,以培脾胃為主,其痢更甚,且煩躁內熱,飲食不進而噁心。延余診治,脈息滑大,肛門如火,小便不利,後重逼迫,余用大黃、檳榔、枳殼、黃芩、厚朴為丸,服之大下紅積不計,胸腹稍舒,熱勢更甚,用井水調益元散,連飲三碗,其肛門之火熱如焚因涼水清其火而下降,仍用西瓜水不時呷之,服藥以黃芩芍藥湯加枳殼、滑石、木通、厚朴、檳榔、金銀花,連進十五劑,一月餘病勢平安,膈間通泰,飲食大進而愈。壽至八十六而歿。此時若以溫補培本,必然致死。然清火而不用黃連者,恐厚腸胃而大便愈難耳。又治華玉英令郎號琴五患痢,大便瀉血水,一日夜五六十次,裡急後重,肛門如火熱,小便不利。諸醫用和血調氣利水之藥,不能取效。延余診視,脈大而數,唇口俱紅。余曰如此暴注下迫,皆屬於火,津液枯耗,焉得小便?惟以水能制之,用井水調益元散,並以西瓜水不時與之,小便即來,用芍藥湯加芩、連、枳殼之類,半月平安。計飲冷水益元散十三碗,西瓜四十餘枚而愈。又新場朱次章於丙申年秋患瘧痢,積滯紫紅黑,腹痛後重,口渴喜冷,飲食不進。投大黃清火之藥,連下數次,並用西瓜、益元散不計,得以熱退身涼,兩月而漸愈。人參、白朮補氣之類,俱置不用,以涼血滋陰而收功。又新場葉硯孫春間患膈症,飲食不進,用清火豁痰之藥,並以蔗汁、蘆根汁飲之。至八月初,忽然下痢紅積,裡急後重,用檳黃丸通之,俱用滑石、芩、連、歸、芍、枳殼等藥而痢止,胸膈亦寬泰,飲食漸進。後以滋陰之藥煎膏調理而愈。以上諸證,若講溫補熱藥,必致殺人。

心腹痛

經義

賓按:本篇論痛,總計十三條,所言寒氣與熱氣相薄,及熱氣留於小腸閉而不通者,止二條為熱證,而其他皆屬於寒,則此證之概可知。此言外之寒邪客之而痛,非內寒為痛多。有內有鬱結之火,每每寒邪觸之而痛,誤用熱藥而甚者多矣。不可謂經文言寒而竟以寒之一字概之。

痛者,寒氣多也。有寒,故痛也。往往內有肝火,外為寒邪束之,不得發越而痛,故受寒則痛也。散其外寒,其火外達,痛自止矣。當明此理。《五邪篇》曰:邪在肝,則兩脅中痛。將脅痛亦引入心腹痛門中。

論證

辨之之法,但當察其可按者為虛,拒按者為實。久痛多虛,暴痛多實。久痛亦有停滯者,當以手按痛與不痛以辨虛實,不可以久痛便為虛。

雖熱證亦常有痛,然必有明辨。如經所言,腸中痛而癉熱焦渴,則堅幹不得出,閉而不通者,此因燥結熱閉,故能作痛,然必有煩熱等症,乃因於火,最易見也。寒症察色辨症,亦最易見。今之醫家,但見心腹痛症,無問寒熱,便云諸痛皆屬於火,多用寒涼,今之醫家,未必如此執滯。不知此說出自何典?出自《內經》諸痛癢瘡,皆屬於火。又見丹溪治法云:凡心腹痛者,必用溫散,此是鬱結不行,阻氣不運,故痛也。此說誠是也。然又引《原病式》云:若欲行溫散,寧無助火添病也。由是古方多以山梔為主,加熱藥為嚮導,或二陳加芎、術,倍加梔子,痛甚者,加乾薑反佐之。若此議論治法,余則大有不服。郁久成火。若單用清火則鬱結不通,痛更甚矣,故用溫散之藥,開其鬱結,猶恐助火添病,加山梔以散其火,少佐乾薑以通之,熱得熱則同氣相求而無拒格之患,此理最明,何謂不服?失致病之由,熱者自熱,寒者自寒,病因火邪,清利自愈,固不必反佐也;病因寒滯,溫散自愈,又何為反助火耶?散其外寒,則痛止,暫時得安,猶恐熱藥助火,其痛復發,故寒熱並用,相制而兩安也。蓋寒者熱之,熱者寒之,此自正治之正理,豈可不論經權,不分從逆,既宜梔子,又宜乾薑,概用反佐,而治寒犯寒,治熱犯熱乎?仲景既宜黃連、黃芩,又宜乾薑,豈不知治寒犯寒,治熱犯熱乎?古人用藥,寒熱並用,攻補兼施者多。景岳不知用藥之法,妄自議論丹溪,可罪,可罪。

仲景醫之聖者也,半夏瀉心湯芩、連、乾薑並用,附子瀉心湯大黃、芩、連、附子寒熱並用,治傷寒胸口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痛,欲嘔吐者,用黃連、甘草、薑、桂、人參、半夏、大棗名黃連湯,是皆寒熱並用,豈其見不真而雜亂乎?東垣治王善夫小便不利而腫,用知、柏各二兩,肉桂二錢反佐以通其關,小便通而腫愈,豈有誤歟?《金匱》大黃附子細辛治寒氣內積,脅下偏痛。若照景岳說熱者自熱,寒者自寒,何寒氣內積,反用大黃之寒?豈仲景誤人於疑似之間乎?反佐之論,徒誤後人耳目。

論治

一、凡痛在上焦者,如因停滯,既痛且脹,不易行散,而痛難忍者,欲其滯去速效,無如吐之之妙。在上者,可吐。如停滯在下,則不可吐。

一、凡胸膈大痛,連及脅背,藥不能納,到口即吐者,就其勢探而吐之,則最易最捷,吐出邪滯積痰,痛可立止。既然到口即吐,吐已極矣,豈可再吐乎?有物在胃,尚可吐也。若痰積已出,中空無物,反傷胃氣。子和善用吐法,然尚有可吐、不可吐之語。

述古

痛甚者,脈必伏,用溫藥附子之類,不可用參、術。此痛不可補也。○肥白人腹痛,多是氣虛兼濕痰。亦宜手按辨其虛實,不可因其肥白,便認為虛。○心痛,用山梔並劫藥止之,若復發,前藥必不效,仍有效者。可用元明粉,一服立止。元明粉通利之藥,痛隨利減,所以立止。若復發,不可多用。

食停小腹新按

然又有食停小腹者,食已入腸,已消化矣。惟氣滯成形,故理氣見效。且知飲食下行之道,乃必由小腹下右角間而後出於廣腸,此自古無人言及者。食物自小腸而傳入大腸以及廣腸而出,雖至庸之醫,皆知此理,豈有古人而不知者乎?妄自誇張,可恥。

括沙新按

向予荊人,年及四旬,於八月終初寒之時,因暴雨後中陰寒沙毒之氣,忽於二鼓時,嘔惡,胸腹攪痛,勢不可當。忽憶括沙法,刮之良久,忽腹中大響,遂大瀉如傾,其痛遂減,一飯頃,通身搔癢,隨發出疙瘩風餅如錢大者,不計其數,至四鼓而退。醫家治病必本《內經》,非《內經》之言則為杜撰。考諸《內經》從無沙之一字,近來好奇者,凡病先議沙而用刮沙一法,惟乾霍亂腹痛不吐不瀉,俗名絞腸沙,亦因穢惡不正之氣所觸,或感受山嵐瘴氣之毒,毒氣攻衝,故古人委中出血、十指出血以泄其毒,即針之一法,亦有刮之而安者,即《內經》開之、發之、散之之法也。若云寒邪外感之毒,則竟言寒邪外感,不必將杜撰沙字言矣。既云通身搔癢,疙瘩風餅,此亦風濕之邪,非寒毒之氣。既云寒毒,自當溫散矣。而俗言沙症,不可用砂仁,因其溫熱也,溫熱不可用,則知非寒毒矣。凡毒皆屬火,故解毒湯用黃連,未聞用熱藥解毒。因邪氣閉塞腠理經絡,不得外達,攻於腸胃而痛,故用宣通之法而泄其邪則愈。考之於經,揆之於理,不得不為之辨,以正其訛。

附按

此蓋痰在膈上,攻下之亦不去,必得吐法而後愈,經曰:有故無殞,此之謂歟。非婦人重身,何引有故無殞?經義未明,妄敢立言垂後。

簡易方

因病立方,不可妄用單方。蓋病有寒熱之分,後方皆辛熱之藥,倘或孟浪,生死立見。慎之。

脅痛

經義

所引經義,有並非脅痛者,有因他病牽及兩脅,並非脅痛本病者。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殊為混引。

論治

若元氣本虛,陰寒外閉,邪不能解,而脅痛畏寒者,非大溫中飲不可。脅痛雖屬虛者,此方不可浪投。

腰痛

論證

腰痛證,舊有五辨,一曰陽虛不足,少陰腎衰。亦有陰虛不足者。

論治

凡積而漸至者,皆不足;暴而痛甚者,多有餘。內傷稟賦者,皆不足;外感邪實者,多有餘。非本元有餘,乃邪氣盛也。

頭痛

論治

一、外感頭痛,自有表證可察。蓋其身必寒熱,脈必緊數,或多清涕,或兼咳嗽,或脊背痠痛,或兼項強,是皆寒邪在經而然,散去寒邪,其痛自止,如川芎、細辛、蔓荊、柴胡之類,皆最宜也。頭痛屬外感,看在何經而用何藥,如太陽膀胱寒邪所侵,當用羌活、防風、蘇葉,至於柴胡,只屬少陽,白芷屬陽明,川芎、細辛屬厥陰,不明經絡,胡亂用藥,失之多矣。

其或頭腦振振痛而兼脹,而絕無表邪者,必火邪也。欲治陽明之火,無如白虎加澤瀉、木通、生地、麥冬之類。此等之藥,與陽明何涉?用藥之理,尚未明白。但治火之法,不宜佐以升散,蓋外邪之火,可散而去,內郁之火,得升而愈熾矣。《內經》云:火鬱則發之,此句將何著落?惟以清涼疏泄為妙。

一、陽虛頭痛,即氣虛之屬也。竟言氣虛可也。

一、痰厥頭痛,方書皆有此名,然以餘論之,則必別有所因,但以頭痛而兼痰者有之,未必因痰頭痛也,因痰而頭痛,名痰厥頭痛,半夏白朮天麻湯主之。東垣云:痰厥頭痛,非半夏不能療。景岳每言痰不自生,必因病而生痰,故有未必因痰之說。此則不得不兼痰治之,宜和胃飲、平胃散。非治痰之方。

眼目

論證

至於目黃一證,尤宜辨其虛實,不可謂黃者必由熱也。實熱之黃,如造麴者然,此以濕熱內蓄,鬱蒸而成,熱去則黃退,非清利不可。若虛寒之黃,則猶草木之凋,此以元陽日剝,津液消索而然。腎虛精衰,非元陽日剝。

述古

其有熱淚交流,兩瞼赤痛,乃肝之熱極;迎風有淚,為腎虛客熱,涼肝瀉腎,必得其宜。至於五臟,各以類推。虛則生寒,實則生熱,補瀉之用,須在參詳。虛乃精血不足,豈有生寒之理?

鼻證

論治

然以余之見,謂此炎上之火,而治兼辛散,有所不宜,莫若但清陰火,兼以滋陰。若郁遏者,但清陰火而以滋陰,則凝滯而愈郁,故以辛散清火兼治,必能見效。○其有漏泄既多,傷其髓海,則氣虛於上,多見頭腦隱痛及眩運不寧等症,此非補陽不可。鼻淵腦漏,久病則有陰分不足,未必盡為寒而用補陽之藥。此景岳創見以誤人,但當照顧本元為要。

聲喑

論治

一、風寒襲於皮毛,則熱鬱於內,肺金不清,而閉塞喉竅,咳嗽甚而聲喑者,宜參蘇飲、人參補肺,不宜用。金水六君煎。內有歸地,亦不宜用。

咽喉

論證

喉痹一證,在古方書雖有十八證之辨,而古人悉指為相火。然此症雖多由火,而復有非火症者,不可不察也。喉痹雖多由火,而清火之藥亦不宜驟用,恐寒涼凝滯,其火不通而痰升氣喘,必致危亡。凡實火可清者,真火症也;虛火不宜清者,即水虧症也;水虧者,緩病。若暴病,當以辛涼疏散,豁痰開竅為主。且復有陰盛格陽者,即真寒症也。故經曰:太陽在泉,寒淫所勝,民病嗌痛頷腫,其義即此。雖云寒濕所勝,實有寒包火之義。

若纏喉風則滿片紅腫,多不成膿,亦不必出血,但使火降,其腫自消。纏喉風不宜驟用寒涼降火,先宜辛涼發散,兼豁痰理氣,則火可散,痰可降。若用寒涼,必致氣喘痰升而死。此景岳之所不知也。

論治

凡火浮於上,而熱結於頭面咽喉者,最宜清降,切不可用散風升陽等劑。陰分不足者,忌散風升陽。若惡寒發熱者,宜散風之中加清火,則火邪散而安,竟講清火則火愈不散。景岳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經云:火鬱則發之,即此義也。○凡火壅於上,而食物之治,最宜雪梨漿、綠豆飲之屬。最忌生冷。冷物入咽,痰火必凝結不通而死。或以蘿蔔汁和清泉少加元明粉攪勻飲之。惟淡薑、薄荷為妙,辛以散之。

一、鎖喉風證,時人以咽喉腫痛,飲食難入,或痰氣壅塞不通者,皆稱為鎖喉風,而不知有真鎖喉風者。余嘗見一女,年已及笄,忽於仲秋,喉竅緊澀,息難出入,不半日而愈甚。及延余視,脈無火也,喉無腫無痛也,觀其貌則面青瞠目不能語也,聽其聲則喉竅如針,抽息之窘如線。余見而疑之,意謂風邪閉塞,非用辛溫不能解散,遂以二陳加姜與之,無效。意復用獨參湯以救其肺,然見其勢危,恐滋怨謗,未敢下手,如此者一日夜而歿。後又一人亦如此而歿。若此二人者,余莫識其所以病。然意必肺氣竭絕而然,倘再有值此者,恐非獨參決不能救。若肺氣竭絕,必自汗氣喘。此是閉塞關竅,不通而死。用人參則愈閉其氣,焉得不死?景岳立言,害人不淺。

鎖喉風,杜撰立名也。病有閉症脫症者,閉症者,氣道閉塞關竅而死;脫症者,大汗大吐大瀉,虛脫而死。閉症當以開通關竅為急;脫症當以補虛收斂為要。即如此女之病,乃閉症也。夫女子善懷性執抑鬱者多,年已及笄,未免有難出諸口者,憤悶抑鬱,肝氣不得疏泄,決非一日。交秋令則肝氣愈斂,或食生冷,或受寒涼,郁遏肝氣,肝性急,觸而暴發,上干心肺之竅,口不能言,無腫無痛。現面色之青者,知其為肝病也。經云:暴病暴死,皆屬於火。火鬱於內,不能外達,故似寒症。閉塞經絡不通,脈道不行,多見沉澀無火之脈。此時治法,惟紫金丹淡薑湯磨灌,則關隘必開,因內有麝香通竅。開口之後,然後用二陳加石菖蒲、枳殼、鬱金、香附之類降之。若為脫症用參,此雪上加霜耳。凡治病,難明之症,必有理焉,故不得不為之細辨。景岳自恃絕世聰明,毀謗前賢,今遇此等之症,束手無策,毫無識見,而竟以獨參湯議補,何得謂之明理乎?○余在新場鎮閔介申家,彼一僕婦在閔若舟家為乳母,年滿歸家,適值中秋,往彼候安,因食梨藕生冷,一時喉間鎖定,不能出聲,不知痛癢,手足冰冷,面色白而青,脈息沉伏,藥不能進,余以前法治之而安。蓋因鬱怒,又食生冷而起也,又治裁衣費姓之女,年已二十外未嫁,忽然倒僕,手足冰冷,面色青,無痰聲,不開口,脈息伏,亦用紫金丹開口進藥而愈。如此症者甚多。凡遇不開口,無痛楚,忽然而起者,先以開通關嗌為第一著,語言得出,可以得生。若認為虛,妄投人參,無有不死者。

齒牙

論治

亦有陰虛於下,格陽於上,則六脈微細,全非實熱。牙縫之血大出不止,而手足厥冷者,速宜以鎮陰煎主之。若大脫血,手足厥冷,宜獨參湯、補血湯為要,此血脫益氣之法。鎮陰煎不能濟事。

遺精

經義

故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景岳每每以扶陽為主,《內經》言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

是故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景岳每言陽來則生,陽去則死,《內經》獨言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則知《內經》仍重陰精也。

「經脈篇」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腦髓生。人始生,先成精,可知不獨專以陽為本。

論證

夢遺精滑,總皆失精之病,雖症有不同,而本則一。蓋遺精之始,無不由心,正以心為君火,腎為相火,心有所動,腎必應之。故凡少年多欲之人,或有妄想,或有妄遇,以致君火搖於上,相火熾於下,則水不能藏,而精隨以泄。景岳議相火為正氣,何東垣議其為賊?既以相稱之,而竟以賊名之,其失聖人之意也,遠矣。其說如此,而此處又言君火搖於上,相火熾於下,則水不能藏而精隨以泄。故余曰:火本一物也,靜則生物,動則害物,邪念之起,由心而動,豈有從他處來乎?「君相火論」中,情欲之動,邪念也。邪念之火,為邪氣,君相之火為正氣,何此處又言君相之火動而精泄?議論自相矛盾,好奇立說,以惑世人。

論治

一、精道滑而常夢常遺者,惟苓朮菟絲丸最佳,其次小菟絲丸、金鎖思仙丹之類。夢遺之症,無有不因君相之火煽動者,補藥中必兼清君相之火。

一、相火易動,肝腎多熱而易泄者,經驗豬肚丸為最,或固精丸之類主之。固精澀精往往施之,相火易動者,其火必上炎而吐血咳嗽,此又不可不知。

今人之治遺泄,動以知、柏為君,或專用固本坎離丸之類,不知苦寒之性,極能沉降瀉水,腎虛者,尤非所宜。相火動而遺者,必於六味丸中加知、柏以降之,此乃瀉腎中火,非瀉腎也。大便實脾胃壯而能食者,必宜用之。

述古

英全善《綱目》云:一壯年夢遺白濁,與澀藥益甚,知其鬱滯,改用導赤散大劑,遺濁皆止。往往夢遺症屬郁者居大半,用補澀藥更甚。

淋濁

論證

若或以勞倦過傷,或久病,或酒色,耗傷真陰,或素服涼藥,愈服愈赤,愈見短少,而無痛澀等症者,此係水虧液涸,全非赤濁之比。經曰: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即此類也。但當溫補下元,使之氣化,水必自清。既引經文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當以補中氣為主,何得講溫補下元?

一、白濁症,有濁在溺者,其色如泔。凡肥甘酒醴,辛熱炙火溥之物,用之過當,皆能致濁,此濕熱之由內生者也。又有炎熱濕蒸,主客時令之氣侵及臟腑者,亦能致濁,此濕熱之由外入者也。然外入者少,內生者多。總之,必有熱症熱脈,方是火症,清去其火,濁無不愈。由內而生者,當清胃中濕熱;由外而得者,當清暑熱而利小便,宜分兩法。

淋之為病,小便痛澀滴瀝,欲去不去,欲止不止者是也,是亦便濁之類。淋與濁當分兩病,不可混同立論。○然淋之初,病無不由乎熱劇,無容辨矣。但有久服寒涼而不愈者,有淋久不止及痛澀皆去,而膏液不已淋如白濁者,此惟中氣下陷及命門不固之症也。中氣下陷為正論,若議火衰則不可。

論治

若小水不利,而煩熱難解者,惟綠豆飲最妙。綠豆飲非任大力量之藥。若胞氣不固,而液濁不清者,此亦敗精之屬也,宜秘元煎,或水陸二仙丹以固之。敗精不宜固澀。

血證

論證

萬物生成之道,惟陰與陽。無陽無以生,生者,神其化也;非陰無以成,成者,立其形也。人有陰陽,即為血氣。景岳刻刻以陽為主,今又言非陰無以成,成者立其形也。有形,其陽依之而活動,陰陽互相為用,不可單重陽矣。是以人有此形,惟賴此血,故血衰則形萎,血敗則形壞。而百骸表裡之屬,凡血虧之處,隨所在而各見其偏廢之病。倘至血脫,則形何以立?氣何所歸?亡陰亡陽,其危一也。景岳每言人有此生,惟賴陽氣而已,今言人有形惟賴此血,又言血脫則形何立,可知丹溪補陰之論,不為大害。

蓋動者多由於火,火盛則逼血妄行;損者多由於氣,氣傷則血無以存。故有以七情而動火者,有以七情而傷氣者。動者皆由於火,河間五志之火,信不誣矣。何得罪其言火而誤人?《原病式》可廢乎?或中氣虛寒,則不能收攝而注陷於下。虛有不能攝血,寒則凝澀而已,言寒無是理也。由此觀之,則凡五志之火,皆能及胃。景岳言五志之火為非,今又言五志之火皆能及胃,何前後言之不同耶?

論治

凡治血症,須知其要,而血動之由,惟火惟氣耳。動血之由,惟火惟氣,河間言火,不為謬矣。故察火者,但察其有火無火;察氣者,但察其氣虛氣實。未有無火而血妄行者,惟氣不能攝血則有之。議論大錯。

一、凡諸口鼻見血者,多由陽盛陰虛,二火逼血妄行諸竅也。多由兩字可見因火而血行者,皆為火之動也,無火兩字亦不必言。

一、氣逆於藏,則血隨氣亂而錯經妄行,然必有氣逆喘滿,或胸脅痛脹,尺寸弦強等症,此當順氣為先,宜陳皮、青皮、杏仁、芥子、澤瀉之屬主之。白芥子理皮裡膜外之痰,未聞有理血中之氣。澤瀉但能利水而瀉火,未聞有順氣之功。用藥錯亂,焉可立方治病?

經曰:起居不節,用力過度,則絡脈傷。陽絡傷則血外溢,血外溢則吐衄;陰絡傷則血內溢,血內溢則後血。此二言者,最得損傷失血之源。故凡治損傷無火無氣而血不止者,無火無氣,則成殭屍矣。最不宜妄用寒涼以伐生氣,又不宜妄用辛燥以動陽氣。蓋此二者,大非真陰虧損者所宜。而治此之法,但宜純甘至靜之品。陽絡傷,陰絡傷,用藥隨病之寒熱虛實而投之,非但宜純甘至靜之品可執一治也。

若胸膈膻中之間,覺有牽痛,如絲如縷,或懊憹嘈雜有不可名狀者,此病在心主包絡也。嘈雜屬胃,非心包絡也。○若脅肋牽痛,或躁擾喘急不寧,往來寒熱者,此病在肝也。躁擾,腎病。喘急,肺病。○若氣短似喘,聲啞不出,火爍金,肺病也。咽乾喉痛,動氣忡忡者,病在腎也。咽乾喉痛,肺胃受爍。血有因於氣實者,宜行之降之,以青皮、陳皮、烏、沉、香附、蔞、杏、前胡、芥子、海石之屬。白芥子、海石非血中氣藥,治痰則可。血有寒滯不化及火不歸原者,宜溫之,以桂、附、乾薑、薑汁之屬。薑汁治痰則可。血有大熱者,宜寒之瀉之,以芩、連、知、柏、梔子、石膏、龍膽、苦參、桑皮、香薷之屬。香薷乃暑月發散之劑,非血症所宜,其性溫散,大熱忌之。血有陷者,宜舉之,以升、柴、芎、芷之屬。白芷亦非血中之藥。血有澀者,宜利之,以牛膝、車前、茯苓、澤瀉、木通、瞿麥、滑石之屬。此皆利水之藥,非血澀之藥,大謬。

以上治血症之藥,皆一定之法。然其中尚有疑議,自當隨機應變為妙。

吐血論治

若虛在氣分者,宜五福飲,或大補元煎,氣虛血脫者,竟宜補氣,氣能攝血也,如參耆為主,佐以扶脾補元。若夾雜補腎凝滯之品,其陽和之氣可連行乎?治病當認清門路而用藥。況諸血證皆以胃藥收功,因脾胃為生化之源,能統攝其血也。若血藥補腎,亦緩著之治,且凝滯胸膈,有妨飲食耳。

若陽分不足者,宜理中湯。理中者,理中焦脾胃。因脾胃之氣有傷,非陽分不足,亦非火不生土。解釋命名,尚未詳細。○若素多勞倦思慮,或善嘔吐,或善泄瀉,而忽致吐血下血者,此脾虛不攝,非火證也,宜六味回陽飲。內有歸地,非嘔吐所宜。歸脾、六君為要劑。杜撰回陽飲,非若前賢之用藥有深意存焉。蓋有形之血不能即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但使氣不盡脫,則命可保,血可生,宜急用人參一二兩。黃耆一兩,當歸二錢,名補血湯,煎服最好。

一、吐血不止者,惟飲童便最效。童便可暫而不可久,久則傷胃。

吐血下血新按

倪孝廉者,年逾四旬,素以思慮之勞,傷及脾氣,時有嘔吐之症。一日於暑末時,因連日交際,致勞心脾,遂上為吐血,下為泄血。余往視之,則形勢俱劇,乃用參、地、薑、草大劑與之。初服毫不為動,嘔吐之症,不講參朮同用,而用熟地、乾薑,豈能見效?次服嘔吐稍止,而脈有生意,乃加附子、乾薑、參、地、朮、草、茯苓服之而嘔吐亦止。幸加白朮扶脾。凡嘔吐脾胃之症,不用白朮、廣皮、茯苓,而以歸、地為治,豈能見效?若云見效,亦偶然耳。

勞傷脾胃而吐血,寒涼固不可用,熱藥亦不宜用,恐其助火咳嗽,惟歸脾、六君、四君加減治之,最為萬妥。如景岳之六味回陽飲,自稱其妙,亦紙上空言,未能見之實事。勞字之義,兩火上炎,豈非有火乎?但宜溫養,不可寒涼,故經云:勞者溫之,溫者養也,溫存以養,使氣自充,非講熱藥以溫養也。

吐血述古

徐東皋論王節齋曰:凡酒色過度,損傷肺腎真陰,咳嗽吐痰,吐、衄、咳、咯血等症,誤服參、耆等甘溫之藥,則病日增。噫!此一隅之說,非天下之通論。火亢吐血,自然清火,故仲景治火亢者,以瀉心湯瀉其火,豈仲景非與?其有虛火,體氣弱甚者,寧有不用參、耆者乎?葛可久治大吐血後用獨參湯,所以治其虛也。氣虛血脫,自然用獨參湯。又如丹溪治一人,年五十,勞嗽吐血,用參、耆、朮、苓、百合、阿膠、芍藥、桑皮、杏、貝、瓜蔞、海石、五味、天冬而愈。丹溪治血症,仍用參、耆奏效,何景岳責其寒涼誤人耶?

咳血辨古

蓋凡陰虛生火等症,多以真陰受傷,水虧而然,此其所重在陰,不當在火。若治火太過,未免脾腎俱敗,必致不救。若陰虛火盛,不得不用降火。若竟講滋陰則火自熄,往往不能見效,譬如釜中之水,灶底之火,火旺則水煎乾,頻加其水,火終不退,莫若加水而釜底抽薪,自然釜中之水不幹,此理最明也。但火退之後,必宜參、耆補氣,氣為火耗故也。氣能生水,此先後緩急之法,不可謂知、柏之害人,在用之得其當耳。至於誤用寒涼,嘔惡膨滿,飲食不運,腹痛泄瀉,此皆脾胃受傷,又非理陰煎、右歸丸、八味所治宜,竟以溫補脾胃為主。蓋理陰、右歸、八味皆有地黃凝滯之品,故用於嘔惡、脹滿不運者,大非所宜。所重者,惟在脾胃之藥收功耳。景岳常技,每每以新方左歸、右歸、回陽、理陰等藥治病,大誤其事,莫若用古方為穩當也。

溺血論治

常見相火妄動,逆而不通者,微則淋濁,甚則見血,治宜清利膀胱之火,以生地、白芍、山梔、知、柏、龍膽、澤瀉等劑。相火妄動,以致溺血,仍用黃柏、知母寒涼之藥,不必議東垣指其為賊矣。

故無論焦心勞力,或厚味酒漿,而上中二焦五志口腹之火,凡從清道以降者,必由小腸以達膀胱也。議河間五志之火為非,今溺血又提五志之火,何耶?故凡勞傷五臟,或五志之火,致令衝任動血者,多從精道而出。景岳又將五志之火為言,何與前言不相符合?抑另有五志之火與?但病在小腸者,必從溺出;病在命門者,必從精出,凡於小腹下精泄處覺有痠痛而出者,即命門之病。此處難辨,屬水道出者為血,屬精道而出者為敗精、黏膩之物。凡血出命門而澀痛者為血淋,不痛者多為溺血。總屬膀胱。腎與膀胱相為表裡,房勞傷膀胱則溺血。

便血論治

一、脾胃氣虛而大便下血者,其血不甚鮮紅,或紫或黑,此陽敗而然。大便下血不鮮明,或紫黑,未可全屬陽敗。有瘀血而紫黑者,有熱極有毒而黑者,當清當消為主。若用溫補熱藥,必致敗壞。當察色辨症,然後用藥。凡動血之初,多由於火,及火邪既衰而仍有不能止者,非虛即滑也。凡此之類,皆當以固澀為主。不必澀,竟以補脾胃為主。脾能統血,血症皆以胃藥收功。

一、怒氣傷肝,血因氣逆而下者,宜化肝煎、枳殼湯之類主之。補脾之中,必宜疏肝,肝氣條達,不致鬱而剋土。疏肝即所以補脾也。用藥之法,景岳尚未講究。

一、凡因勞倦七情,內傷不足,致大便動血者,非傷心脾,即傷肝腎。此中氣受傷,故有為嘔惡痞滿,有疼痛泄瀉,有寒熱往來,飲食不進者,時醫不能察本,而肆用寒涼,妄加攻擊,必致延綿日困。及其既甚,多有大便下紫黑敗血者,此胃氣大損,脾元脫竭,血無所統,故注泄下行,陽敗於陰,故色為灰黑,此危劇症也。臟腑敗壞而見紫黑、灰黑之色,亦因邪熱熏灼而敗,未見陰寒而能熏灼敗壞者。明理者知之。○此等用藥,以脾胃為主,當察色辨症為要,紫黑灰黑處,尚要細心理會。若臟腑敗壞,雖用回陽,亦無益也。○亦有臟毒下血皆紫黑者,不可謂之寒而用熱藥。

痰飲

論證

嘗聞之立齋先生曰:使氣血俱盛,何痰之有?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則成為實。若痰氣壅滯,而竟以補虛,未免有實實之誤。

實痰者何?謂其元氣猶實也。此則宜行消伐,但去其痰,無不可也。實痰者,元氣猶實也。前云元氣實則運化而不成痰,何云元氣實宜行消伐?則知仍可用攻矣。○前論不必治痰,今云但去其痰無不可也,何言之悖謬若此耶?且凡實痰本不多,其來也驟,其去也速。積久而成,何云其來也驟?是以實痰無足慮。倏忽壅塞不通而死,何得謂無足慮?故經云:五實死。治痰之法無他,但使元氣日強,則痰必日少。若元氣日衰,則水穀津液,無非痰耳。治痰必先理氣,氣行則津液流行,而不成痰,非竟講補元氣也。立齋雖為一代名醫,一生治病,惟講補元而已,仲景之法,未見其講究。雖云宗東垣之學,然東垣用攻者亦有之,但刻刻照顧脾胃耳,至於立齋但學東垣之補,未學東垣之清火消導攻伐也。然則治此者,可不辨其虛實,而欲一概攻之,如王隱君所論,百病皆生於痰,悉用滾痰丸之類,其亦但知目前,而不知日後之害哉。新場鎮汪醇右夫人,向有胃脘痛,飲食不運等症,醫者調治皆以扶脾培土為主,後竟眩暈耳鳴,胸膈不寬,飲食不進,心神恍惚,若有癲狂之狀。余診視之,議其胃中有痰,當用滾痰丸治之。舉家以為元氣素虛,豈可用攻?強用滾痰丸三錢,大便下如膠者碗許,胸膈稍寬,始信為膠痰所阻。連服三次,去頑痰不計,諸症悉退。但病蒂未除,自此以後,稍覺舊病復發,即以滾痰丸服之,去痰即安,已數年有餘矣。若論痰不可攻,攻藥不可多服,則此症無可生之理矣。

論治

若脾氣微虛,不能制濕,或不運而為痰者,其證必食減,神倦,痞悶等症,宜六君、五味、異功之類主之,金水六君亦妙。脾虛不能制濕,用歸地濕氣愈滯矣。亦妙兩字難言。○肝腎傷則水液妄行,或痰飲起自臍下,直衝而上,此脾腎俱傷,命門土母之病也。雖八味丸,乃其正治,然無如理陰煎,其效更如神也。理陰煎大無學問之方,稱為其效更神,而八味丸反為不如,可恥。

有以腫脹而生痰者,此水入脾經,謂之反克,臟平者,宜六味丸、左歸飲之類主之。水入脾經,謂之反克,此水濕傷脾,宜培土以制水,豈有反用滋陰之藥助其陰濕乎?大謬。

一、諸家治痰之法,多有治其標者,雖不可執,亦不可廢也。前云不必治痰,今又言諸家治痰之法不可廢也,何議論之遊移不定?則知景岳之治病,未見其確當。

先君吐法記

張子和《儒門事親》云:凡人之病,自外而入,由內而起,皆邪氣也。邪氣加諸身,速攻之可也。及其聞攻則不悅,聞補則樂之。至於無邪無積之人,始可議補;有邪有積而議補者,如鯀湮洪水之徒也。故立汗吐下三法以去病,病在表者汗之,在上者吐之,在下者下之,以去病為先。病去之後,以穀肉果菜補之,非藥補也,景岳言子和吐法之妙,不知汗下之法更妙。然吐法惟在上者吐之,非一概可吐也。又有「補論」一篇,其言誤補之害。惟庸醫治病,純講補其虛,不敢治其實,世人皆為平穩而自誤。景岳但見其吐法,不見「補論」一篇乎?子和之學,亦宗河間,與東垣、丹溪並傳,大用寒涼攻擊以治病,毫不用補,補之適足為害也。景岳獨重子和而毀河間、丹溪,豈子和另有溫補之書,抑不敢議其非歟?

述古治

古方用十棗湯、控涎丹、神祐丸、滾痰、蘇合丸之類,皆形氣充實之藥也,西北人用之,或有效驗。西北人亦有弱者,東南人亦有壯者,不可執一而論。

《玉機微義》云:順氣特一法耳,要觀痰之深淺,有痰積膠固,氣道因之不順,宜先逐去積痰,然後氣可得順。此言確當合理,宜記。

濕證

論證

何今之醫家,動輒便言火多成熱,而未聞知有寒多生濕者?寒多生濕之論,景岳獨創之見,以闢金元諸公,甚覺悖理。北方地高土燥,至天令嚴寒之時,地土燥裂,豈有寒生濕之理?東南地土本濕,至冬嚴寒亦燥裂矣。景岳其有說乎?好奇立說,以責前賢而誤後人,可罪,可罪。

論治

惟濕中有火,則濕熱熏蒸而停郁為熱;濕中無火,則濕氣不化,而流聚為寒。故凡病內濕者,多屬氣虛之人,氣屬陽,陽虛則寒從中生,寒生則濕氣留之。水濕本陰也,鬱蒸為熱,故為濕熱。若但有濕而不蒸熱,當以治濕之藥而加熱藥,以宣散利導之。若云濕不化而為寒,於理欠通,當云濕不化而傷脾則有之。若因寒而生濕則不然,當云因濕而為寒者有之。此之變病,惟腫脹泄瀉,痰飲嘔吐等症多有之。此濕傷脾,宜脾胃藥加熱藥為是。○病之微者,宜溫宜利宜燥,如五苓、平胃、滲濕湯、六味地黃之類。六味地黃丸治濕,宜酌之。

一、治濕之法,古人云宜理脾、清熱、利小便為上,故曰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此固然矣,然濕熱之症宜清利,寒濕之症多不宜利也。古人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此不易之論。濕邪不論寒熱,皆當利小便以去濕,但有寒熱之分耳,若云寒濕不宜利小便,其濕從何處而去?景岳翻前人之論,未為確當。再若濕熱之症,亦有忌利者,以濕熱傷陰者也。陰氣既傷,而複利之,則邪濕未清,而精血已耗,如汗多而渴,熱燥而煩,小水乾赤,中氣不足,溲便如膏之類,切勿利之。濕熱傷陰之說,尚要講究。濕勝則濡泄,胕腫脹滿,脾病居多,郁遏不通則成熱矣。濕熱合而為病,亦屬脾胃者多。若講傷陰,惟火熱能耗,陰不足,火邪熾,故見汗多而渴,熱燥而煩,小水乾赤,皆真陰虧損之病,非濕熱所傷之病,自然不宜利小便。陰虛者,只宜壯水,真水既行,則邪濕自無所容矣。此說大謬。經云治濕以燥,未聞治濕以潤之理。

黃疸

論證

一、陰黃症,則全非濕熱,而總由血氣之敗。若云敗,則不救矣。當云虛,尚可療治。凡神思困倦,言語輕微,或怔忡眩暈,畏寒少食,四肢無力,或大便不實,小水如膏,及脈無力等症,悉皆陽虛之候。當云脾虛,用藥以參、朮、耆為主。使非速救元氣,大補脾腎,終無復元之理。竟宜補脾,不宜補腎。因脾虛而見黃色,故宜補脾。若言補腎,未免凝滯不化,尚欠斟酌。

《準繩》黃疸一條,脈沉細無力,身冷而黃,或自汗泄利,小便清白,為陰黃,宜溫。若氣血之虛,飢飽勞役,七情內傷,此脾虛而痿黃,當扶脾胃為主,不當列在陰黃內。

一、膽黃症,凡大驚恐及鬥毆傷者,皆有之。嘗見有虎狼之驚,突然喪膽而病黃者,其病則驟;有酷吏之遭,禍害之慮,恐怖不已而病黃者,其病則徐。如南北朝有太學生魏准者,因惶懼而死,舉體皆青,人為膽破,即此之類。膽黃之說,有大謬不然者。夫鬥毆驚恐,酷吏之遭,有傷於肝,致瘀血停滯而黃者有之,即魏准因惶懼,舉體皆青,非黃也,引此為證,未為確當。經曰:膽液泄則口苦,胃氣逆則嘔苦,故曰嘔膽。義猶此也。經文膽液泄則口苦而嘔,並非言黃也,膽黃症尚有疑義。

痿證

述古

薛立齋曰:痿症多因足三陰虛損,若脾腎不足而無力者,用還少丹;肝腎虛熱而足無力者,六味丸,如不應,急用八味丸。六味乃壯水之主,八味乃益火之源,大相徑庭,豈有同一治乎?○肝腎虛熱而足無力,乃水衰,豈有反用八味丸補火?立齋何悖謬若此?

陽痿

論治

其有憂思恐懼太過者,每多損抑陽氣,若不益火,終無生意。憂思恐懼,有傷脾腎者,以元氣為本,非竟講益火,火旺則元氣愈損。

述古

又曰:瓊玉膏、固本丸、坎離丸,此輩俱是沉寒瀉火,非腸胃有燥熱者不宜服。若足三陰經陰虛發熱者,久服令人無子,蓋損其陽氣,則陰血無所生故也。足三陰發熱者,正宜瓊玉、固本培補真陰,且內有人參,豈有久服無子之理?《易》云男女媾精,精足則有子。立齋可謂名醫,何得以此言惑人?

疝氣

論證

若血涸不月,月罷腰膝上熱,足躄,嗌乾,癃閉,少腹有塊,或定或移,前陰突出,後陰痔核,皆女子疝也,但女子不謂之疝,而謂之瘕。若年少得之,不計男婦,皆無子。此說誠非謬也。子和之治,惟講汗吐下三法去邪,甚言補之誤人,熱藥治病之非,而景岳不敢斥之,反以其說為是,不知何故?

論治

一、治疝必先治氣,故病名亦曰疝氣,非無謂也。蓋有寒氣、熱氣、濕氣、逆氣,氣在陽分則有氣中之氣,氣在陰分則有血中之氣。凡氣實者,必須破氣;氣虛者,必須補氣。治氣則當理氣,氣行則諸邪皆流通而愈。若云補氣,氣滯則反不通而痛矣。

一、熱疝大能作痛,凡火邪聚於陰分而為痛者,必有熱症熱脈,或大便秘結,或小水熱閉不通,或為脹滿而煩熱喜冷者是也,宜大分清飲,或茵陳飲加茴香、川楝子之類。熱疝如丹溪黃柏、山梔之類不可廢也,茴香、楝子又不宜矣。

一、疝遇色欲而發者,是必陰虛之屬。若陰虛兼動相火者,宜以六味加黃柏、知母、山梔、茴香、川楝之類主之。既云陰虛,茴香、川楝之屬不宜用矣。凡治虛疝,當察其虛在陰分,或在陽分。陰虛者,輕則暖肝煎、八味地黃湯。既云陰虛,何得用八味益火?

述古

許學士云:大抵此疾,雖因虛得之,不可以虛而驟補。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其病則實。故必先滌所蓄之熱,然後補之。此說一定之理。

劉宗厚云:謹按疝症雖始為因虛而得,必邪實迫痛而未下者,故當先瀉而後補也。此言合理。

張子和曰:《內經》曰:木鬱達之。達謂吐也,令條達其氣也。肝之積,本當吐者,然觀其病之上下,以順為貴,仲景所謂上宜吐,下宜瀉者,此也。疝症有肝火上衝於胃而嘔吐不止者,不可不知。

脫肛

論治

若濕熱下墜,疼痛脫肛甚者,抽薪飲、大分清飲。濕熱下墜疼痛者,清火為先。

癲狂癡呆

論證

癲狂之病,病本不同。《準繩》分別甚詳,不必肆言無忌。癲病之至,忽然僵仆而時作時止。此癇症之發作如此,豈可混為癲症?認症未明,安敢放膽議人?

後世諸家,有謂癲狂之病,大概是熱,此則未必然也。未必二字亦是遊移之語。

一、癲,即癇也。《內經》所言癲症甚詳,而癇則無辨,即此可知。後世有癲癇、風癇、風癲等名,所指不一,則徒滋惑亂,不必然也。癲癇症有不同,《內經》雖無癇症之辨,《靈樞》則有癇瘛、癇厥之名,然病發各別。癲者,或狂或愚,或歌或笑,或悲或泣,如醉如癡,言語有頭無尾,穢潔不知,積年累月不愈,俗呼心風,此志願高大,不遂所欲者多有之。癇症之發,則昏不短人,眩仆倒地,不省高下,甚而瘛瘲抽掣,或口眼喎斜,或作六畜之聲,過時甦醒如平人。癲癇之辨甚詳,豈可混為一症?景岳自謂博覽群書,超邁前人,獨創異議,而癲癇兩症,尚未明白,妄自尊大,毀謗前賢,可罪,可罪。

論治

若痰飲壅閉,氣道不通者,必須先用吐法,並當清其飲食,此治狂之要。非清也,《內經》所謂奪食即止。

一、癲症多由痰氣。凡氣有所逆,痰有所滯,皆能壅閉經絡,格塞心竅,故發則暈僕,口眼相引,目睛上視,手足搐搦,腰脊強直,食頃乃蘇。癇症之發,如此情狀,豈可認為癲症乎?辨症未明,用藥必誤,害人非淺。

一、癲癇症無火者多。若無火邪,不得妄用涼藥,恐傷脾氣,以致變生他症,且復有陰盛陽衰及氣血暴脫,而絕無痰火氣逆等病者,則凡四君、四物、八珍、十全大補等湯或加乾薑、桂、附,皆所必用。此乃暴脫之症,豈可謂之癲癇?認病不明,大誤後人之治。○若照此用藥,必致誤人。景岳平生技藝,只將陰陽水火言之又言,而以陽氣為主,眩人耳目。

述古

《千金方》云:小兒之癇有三,風癇、驚癇、食癇也。據云無癇,何得又引前賢之說?豈癇即癲耶?○又云:病先身熱,掣縱,驚啼叫喚,而後發癇,脈浮者,為陽癇,病在六腑外,在肌肉,猶易治也。在肌肉,何得驚啼叫喚?愚謂二家之說,雖若切當,然風寒外感,自有表症,飲食內傷,是有里症,俱未必亂神。若此而癲癇為病,則忽爾昏厥,此其病則專在心經,以及肝膽二臟,又非風寒飲食所能頓病若此者。癲症之發,屬胃有痰火,因風寒觸動,內之痰火,得風而上升為厥;或因食物填塞胃中,不得通泰,其痰火上湧而厥;因驚而動肝膽之火,痰隨火升而厥,故小兒之癇有三。若景岳云其病專在心經及肝膽,尚未明白,妄自議論前人。

丹溪曰:大法行痰為主,黃連、南星、瓜蔞、半夏,尋火尋痰,分多少而治,無不愈。仍用丹溪之法,何必罪其為寒涼害人?○因胃中之痰,隨肝膽之火上升,干其心肺之竅而昏厥,此乃至理。

癃閉

論證

夫膀胱為藏水之腑,而水之入也,由氣以化水,故有氣斯有水;水之出也,由水以達氣,故有水始有溺。人之飲由口而入,故云飲食入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此有形之水,從口而入,由肺氣施化,下及膀胱而溺出矣。經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未聞有由氣化水之說。蓋飲入於胃,則氣傳入膀胱而溺。若雲氣化水,乃無形之氣化其水而藏諸腎,非有形之水可以氣化成水而為溺。景岳之言,於理欠通。經云:濁陰出下竅。此句不講矣。然則水中有氣,氣即水也;氣中有水,水即氣也。今凡病氣虛而閉者,必以真陽下竭,元海無根,水火不交,陰陽否隔,所以氣自氣而不化水,水自水而蓄不行。氣不化水,則水腑枯竭者有之;水蓄不行,則浸漬腐敗者有之。氣既不能化,而欲強為通利,果能行乎?陰中已無陽,而再用苦寒之劑,能無甚乎?只消一句氣化則能出矣,不必紛紛閒話,何人不知此理?○真陽下竭,元海無根,氣中有水,水中有氣,凡議論必牽引之,以為妙論,如《水滸傳》每每以劫法場為言,《西遊記》每每以觀音出現為言,景岳書中每以此幾句為套語,世人不察其立言之誤而宗之,每以回陽為本而用熱藥,貽禍不淺。

論治

凡氣實等症,無如吐之妙者,譬之滴水之器,閉其上竅,則下竅不通,開其上竅,則下竅必利。此丹溪言之詳矣,不必依樣畫胡蘆而再說矣。

一、久服桂附之屬,以致水虧陽亢,而小便不通者,宜解毒壯水。仍有桂附多服,致水虧陽亢,則知熱藥非常服之品矣。

一、服分利既多,而小水愈不通者,此必下竭之症。察其水虧者,必須大補真陰;火虛者,必須峻補陽氣。景岳治癃閉,但知大補真陰,峻補陽氣,殊不知肺受火爍,乾金不能施化,失其清肅降下之令,以致小便不利者,當用清肺為主。清肺則小便自利,所謂水出高源,下病取上之法。景岳尚未及此,何得謂之博覽群書?可愧,可愧。

秘結

論證

秘結一證,在古方書有虛、風、氣、熱、寒、濕等秘,而東垣又有熱燥、風燥、陽結、陰結之說,此其立名太煩,又無確據,不得其要,而徒滋疑惑,不無為臨症之害也。秘結當分氣血,不可混同立論。秘者,氣之秘也;結者,乾燥而結,津液枯也。氣滯而秘,宜理氣;氣虛而秘,宜補氣;血虛而結,宜滋潤;火亢而結,宜通利,不必多論。至陰結者,天寒地凍,水泉不流,用辛熱以治之。

論治

火盛水虧,陰虛而燥者,宜丹溪補陰丸、人參固本,或六味加知、柏、麻仁之類。每毀丹溪滋陰知柏之害人,今仍引補陰丸以治燥結,何耶?

一、老人便結,大部皆屬血燥。蓋人年四十而陰氣自半,則陰虛之漸也,此外則愈老愈衰,精血日耗,故多有乾結之症。治此之法無他,惟虛者補之,燥者潤之而盡之矣。可見丹溪陽有餘陰不足之論不誣矣。景岳獨議其非,而今又引人年四十則陰虛之漸,愈老愈衰,精血日耗,治法燥者潤之,何耶?

述古

立齋又曰:腎開竅於二陰,大小便也。若腎經津涸者,用六味丸;脾肺氣虛者,補中益氣湯;脾經鬱結者,加味歸脾湯。鬱結之症,立齋每用歸脾湯,不知補氣之藥,焉能開其鬱結?反有脹滿之虞。鬱結兩字,作何解釋?

癘風

述古變證治法

立齋曰:一身起疙瘩,搔破膿水淋漓,若寒熱往來者,肝經氣血虛而有火也,用八珍加丹皮、柴胡。有火當用清火涼血為要,參、耆、術未為要藥。○寒熱內熱者,血氣弱而虛熱也,八珍倍加參、術。內熱而倍加參、術,反助其熱。○若惡寒形寒者,陽氣虛寒也,用十全大補湯。惡寒形寒,未可竟為陽氣虛寒,尚要審其飲食、起居。○若面部抓之麻木,氣血不能上榮也,補中益氣湯。補中益氣非治麻木之藥。○若痿弱筋攣者,血氣不能滋養也,補中益氣佐以六味地黃丸。痿弱筋攣者,陰血不能榮養也,亦非補中益氣所能治。○薛立齋治病,不論氣血寒熱,惟以補中益氣為常套,亦執板,無治法之處。

一、遍身疙瘩,或癮疹搔癢,此風熱傷血,用羌活當歸散。氣虛者,佐以補中益氣加山梔、鉤藤;血虛者,佐以加味逍遙散加鉤藤。疙瘩癮疹搔癢,既云風熱傷血,當用涼血清火等藥,豈有氣虛而用補中益氣之理?既云血虛,當用四物加丹皮之類。

諸氣

經義

天地氣

「天元紀大論」曰:在天為氣,在地成形,形氣相感,而化生萬物矣。形氣相依,景岳此書獨重陽氣,乃一偏之見。

陰陽氣

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壯火食氣,氣食少火。壯火散氣,少火生氣。東垣火為元氣之賊,故火與元氣不兩立。景岳云寒與元氣不兩立,是失《內經》之旨。

經脈類

經脈諸臟病因

又曰:腎為陰中之陰,腎主閉藏;肝為陰中之陽,肝主疏泄。二臟俱有相火,其繫上屬於心,故心火一動,則相火翕然從之,多致血不靜而妄行,此固一說。景岳云君相之火正氣也,何東垣以相火為元氣之賊?以丹溪之言陰常不足為非,而又將丹溪之論引入,知景岳胸中未有定見。

經不調

若虛而挾火,則所重在虛,當以養營安血為主。矧亦有無火而先期者,則或補中氣,或固命門,皆不宜過用寒涼也。虛而有火者,宜補中兼清火。若云固命門而用熱藥,斷無此理。

主治之法,脾經血燥,加味逍遙散;脾經鬱滯,歸脾湯;肝經怒火,加味小柴胡湯;血分有熱,加味四物湯;勞役動火,補中益氣湯。有火者,不宜升。補中益氣,東垣用之於內傷勞倦發熱,元氣下陷者。肝脾血弱,補脾養血為要,非用升柴以升散。立齋每以補中益氣為常套,不知東垣立方之意而概用升柴。○肝脾鬱結,脾經鬱火,理宜開鬱清火,逍遙散加山梔、香附、丹皮,庶乎合法。立齋每每以歸脾湯治之,不知何故?參、耆、歸、術,壅滯氣道,如何開鬱?如何清火?立齋一代明醫,未免有不通處,往往補中、歸脾二方,隨病常用,可謂執死法也。當因病立方為善,東垣加減用藥,可稱活套。

又曰:人之少有老態,不耐寒暑,不勝勞役,四時迭病,皆因氣血方長,而勞心虧損,或早年斫喪,故其見證,難以名狀。若左尺虛弱,或細數,是左腎之真陰之不足也,用六味地黃丸;右尺遲軟,或沉細而數欲絕,是命門之相火不足也,用八味丸。論脈不論症,未免有誤。要見真陰不足之象,可用六味;見真火不足之象,可用八味。至兩尺微弱,是陰陽俱虛,用十補丸。此皆滋其化源也。滋其化源者,虛則補母之法,立齋補脾補腎即云滋其化源,不知何故?

血熱經早

凡血熱者,多有先期而至,然必察其陰氣之虛實。若形色多赤,或紫而濃,或去多,其脈洪滑,其臟氣、飲食喜冷畏熱,皆火之類也。亦有不喜冷者,有火得冷則拒格而不通暢。

大都熱則善流而愆期不止者,如續斷、地榆、丹參、茜根、梔子之屬皆可用。可用生地、白芍、丹皮、條芩、山梔之屬,續斷、地榆非涼血清熱之藥。○若脈症無火而經早不及期者,乃其心脾氣虛,不能固攝而然,宜大營煎、大補元煎,此方為俱不善。或五福飲加杜仲、五味之類。宜歸脾、補中出入加減,氣能攝血,非血藥所能治者。

血熱經遲

其有陰火內爍,血本熱而亦每過期者,此水虧血少,燥澀而然,治宜清火滋陰。要問腹痛不痛,如腹痛而下有紫黑塊者,此血熱而氣滯有瘀也,宜加香附、胡索為主。

血寒經遲

血何以寒?亦惟陽氣不足,則寒從中生,而生化失期,是即所謂寒也。但言陽氣不足,不必又言寒從中生矣。至若陰寒由外而入,生冷由內而傷,或至血逆,或為疼痛,是又寒滯之症。凡內外受寒者,必腹痛。凡陽氣不足,血寒經遲者,色多不鮮,或色見沉黑,或澀滯而少,未必皆寒。若痛者,當理滯氣。凡此者,皆無火之症。火衰,不必言無火。○大約寒則多滯,宜加薑、桂、吳茱萸、蓽撥之類。雖屬虛寒,宜補藥中加熱藥一二味,不宜群隊熱藥加入。

血虛經亂

凡女科家雖有屬虛者,補藥中宜加香附、砂仁以理氣,則補藥可以運化,如新方皆凝滯竟補而已。

腎虛經亂

右腎真陰不足,而經有不調者。此說甚非。

經期腹痛

凡涉虛弱不足,而經滯作痛者,惟用決津煎、五物煎加減主之。經滯作痛,乃氣不行,熟地最不宜,當以理氣為要,如香附、青皮之類。○凡婦人但遇經期則必作痛,或食則嘔吐,肢體困倦,或兼寒熱,是必素稟氣血不足,止宜八珍湯、大營煎之類。此等證逍遙散、六君子竟調脾胃為主,四物血藥不必用也。雖血不足者,亦當扶脾,脾為生化之源,資生之本也。景岳每以氣為先而立方用藥,皆以血藥凝滯之品為主方,與論不合。

立齋曰:前症若風寒傷脾者,六君加炮姜。外邪未可用補。

崩淋經漏不止

惟是陰虛之說,則但傷營氣,無非陰虛,而五臟之陰皆能受病,故神傷則血無所主,心病則神傷。氣傷則血無所從,肺病則氣傷。意傷則不能統血攝血,脾病則意傷。魂傷則不能蓄血藏血,肝病則魂傷。志傷則不能固閉真陰。腎病則志傷。所以五臟皆有陰虛,五臟皆有陽搏。故治此之法,宜審臟氣,察陰陽。無火者,求其臟而培補之;有火者,察其經而清養之,此不易之良法也。火豈可言無,無則死矣,當言衰則可。此但講陽搏陰虛,未言無火。但元氣既虛,極多假熱。察色。先賢有云:凡下血症,須用四君子輩以收功。非但下血,諸血症皆以胃藥收功。

若陰虛血熱妄行者,宜保陰煎、加減一陰煎。既云血熱妄行,宜涼血清火,一陰煎內有牛膝,使血下行,不宜用。○若火盛迫血妄行而無虛症者,宜徙新飲。徙新飲內以廣皮為君,不加生地涼血,立方不知君臣佐使之法。○凡血淋治法,大約如前。新方治病,未為盡善。

一、崩淋之病,有暴崩者,有久崩者。暴崩者,其來驟,其治亦易。暴崩,其勢甚急,有卒然而脫者,豈可云易治?且五臟五氣,無不相涉,故五臟中皆有神氣,皆有肺氣、胃氣、肝氣、腎氣,而其中之或此或彼,為利為害,各有互相倚伏之妙。神氣即胃氣,不必多為分說。故必悟臟氣之本,強弱何在?死生之權,緩急何在?精氣之要,消長何在?攻補之法,先後何在?此皆混話,毫無實見。斯足稱慧然之明哲。景岳之方,未見明哲。

若隔之淺者,其崩尚輕;隔之久者,其崩必甚。此因隔而崩也,當預服四物、八珍之類以調之,否則恐其郁久而決,則為患滋大也。郁久而決,以開鬱為主,當因病用藥,非預服四物、八珍可治。

立齋曰:前證治法,固脾胃虧損不能攝血歸源者,用六君加芎、歸、柴胡。竟扶脾胃,不必加芎、歸、柴胡。○若脾經鬱結而血不歸經,用歸脾加柴、梔、丹皮。宜理氣則郁開,香附、砂仁之類。○若悲傷胞絡而血下崩,用四君加柴、梔、升麻。此處可用補中益氣。

殺血心痛

陳臨川《良方》云:婦人血崩而心痛甚,名曰殺血心痛,由心脾血虛也。若小產去血過多而心痛甚者,亦然。用烏賊骨炒,醋湯調下;失笑散亦效。既云心脾血虛,宜用補脾養血,失笑散乃消瘀之藥,豈可用乎?惟瘀血痛者可耳。

一婦血崩兼心痛三年矣,諸藥不應,每痛甚,虛症悉具,面色痿黃。余曰:心主血,蓋由去血過多,心無所養,以致作痛,宜十全大補湯,參朮倍之。歸脾湯更好,乃切中病情之藥。

熱入血室

熱入血室,莫若以小柴胡湯加生地、丹皮、山梔為正治。景岳新方,俱不合法。

辨血色

今人但見紫色,不分虛實,便謂內熱,不知紫赤鮮紅,濃而成片者,是皆新血妄行,多由內熱;紫而兼黑,或散或薄,及沉黑色敗者,多以真氣內損,必屬虛寒。未必真為寒,脾虛則有之,然必察其面色之痿黃為要。○此等症當察色審症,辨其寒熱虛實而治,未可以為真氣內損屬虛寒也。若盡以紫色作熱症,則無不隨藥而斃矣。凡腸澼、便血之屬,無不皆然。亦要辨別寒熱虛實。

血枯經閉

「評熱病論」曰:月事不來者,胞脈閉也。降心火則經來。血枯與血隔,本自不同。蓋隔者,阻隔也;枯者,枯竭也。阻隔者,因邪氣之隔滯,血有所逆也。氣滯血凝。

若經候微少,漸漸不通,手足骨肉煩疼,日漸羸瘦,潮熱,脈微數,此由陰虛血弱,陽往乘之,少水不能減盛火,火逼水涸,耗亡津液,治當養血益陰。宜降心火為要。逍遙散治抑鬱經閉最好,加山梔、香附、丹皮更妙。火逼水枯,不得不以滋陰清火,若講寒涼凝血則謬矣,蓋血既為火所耗,何凝之有?惟有瘀滯者,不可用耳。五穀入胃,化為血,以榮四末,內養臟腑。若服苦寒,復傷胃氣,必致不起。張子和以穀肉果菜補之,為胃氣也。

胎孕類

胎脈

《脈訣》云:欲產之婦脈離經,沉細而滑也。離者異也,經者常也,異於平常之脈也。○《質疑》謂:離經之脈,即歇至者是也。非單謂歇至。《啟蒙》曰:欲產之婦脈離經,離經之脈認分明,其來大小不調勻,或如雀啄屋漏應,是即異於平常之脈也。腰痛腹痛眼生花,產在須臾卻非病。見此脈,見此症。

安胎

一、胎氣有寒而不安者,其症或吞酸吐酸,或嘔惡脹滿,或喜熱畏涼,或下寒泄瀉,或脈多沉細,絕無火證,而胎不安者,皆屬陽虛寒症,但溫其中而胎自安矣。胎氣有寒而不安者,蓋暫時受寒者有之。若為陽虛寒症而用熱藥,大誤人也。若肝腎不足於下者,宜左歸飲、右歸飲、固陰煎主之。若桂附,非懷妊所宜。

○若多嘔惡者,當隨前症前方,加二陳之類以和之。竟宜和胃扶脾,不必前方。

氣滯兼痰者,四七湯、二陳加當歸主之。有痰加當歸,於理不通。

一、王節齋曰:調理妊婦,在於清熱養血,自術補脾為安胎君藥,條實黃芩為安胎聖藥,清熱故也。立齋亦以此法為要。此一說者,雖若有理,而實有大病,不可不辨也。夫孕之胎氣,必隨母之臟氣,大都陰虛者多熱氣,陽虛者多寒氣,寒之則寒、熱之則熱者,是為平氣。今以十人言之,則寒者居三,熱者居三,平者居四,此大較也。母氣之寒者不能受胎,太熱者亦不能受胎,和平則有子。惡阻一症,肝火一干胃家,用二陳、六君,內加生薑、竹茹、黃連,治之必效。若講用生薑、半夏,蓋因嘔吐也,非胃寒也。亦有加條芩而嘔吐得安者,多矣,不可議其為非。但妊婦內熱者多,寒者百中一二也,不可認錯關頭,而禍後人。今之胎婦,氣實者少,氣虛者多。氣虛則陽虛,而再用黃芩,有即受其損而病者。亦有熱傷元氣而虛者,可用涼藥,氣為陽,《內經》云熱傷氣,故用清熱。若謂陽虛,則為火衰,當用熱藥,血得熱而妄行,必致傷胎。今人不察,但以聖藥二字,認為胎家必用之藥,無論人之陰陽強弱,凡屬安胎,無不用之,其害蓋不少矣。凡受胎者,內熱而飲食少迸者,多因熱傷血,故用酒炒黃芩,清血中之火。白朮健脾進食,飲食多進,可以化生精血,護養胎元。在夏月熱傷元氣,尤宜加用。倘有雜病,當以胎前治法,不可膠柱鼓瑟。

若心驚膽怯,煩悶不安者,名子煩,用竹葉湯。未應,血虛佐四物,氣虛佐四君。子煩因熱者多,四物、四君尚要斟酌。○若下血不止,名漏胎,血虛用二黃散,血去多用八珍湯。未應,用補中益氣。凡胎漏去血,宜用補氣清火,以氣能攝血也。芎歸行血,大不宜用。○若小便澀少,或成淋瀝,名子淋,用安營散。不應,兼八珍。腿足轉筋,而小便不利,急用八味丸,緩則不救。懷妊,小便不利,陰分不足,肺金虛弱者有之。若講八味丸,丸者緩也,豈可以緩藥治急病?然八味丸治火衰者則可,若治懷妊,百中一二也。○或胎作脹,或脹作痛,此是脾胃氣虛,不能承載,用安胎飲加升麻、白朮。不應,用補中益氣。懷妊作脹,氣滯而脾弱者多。脹而痛,則氣愈滯矣,宜理氣健脾。若認脾胃氣虛不能承載,此胎氣下墜也,可用升提補中氣,若脹而痛,用之必氣急而喘,胎上逼心而死。立齋一代明醫,此處尚欠斟酌。○或因勞役所傷,或食煎炒,小便帶血,此是血得熱而流於胞中,宜清膀胱,用逍遙散。既云血得熱而流於胞中,宜用涼血清火,逍遙散非切中病情之藥。立齋明理之人,用藥每每執方,未能盡善,亦喜溫補而畏寒涼,故景岳獨愛之。夫胎之在腹,如果之在枝,枝枯則果落,固理之自然。婦人性偏恣欲,火動於中,亦能致胎不安而有墮者。此言受病之情。有因母病動胎者,但療母病,則胎自穩。此言甚當。

惡阻

若胃虛兼寒多嘔者,宜六味異功煎、溫胃飲之類。虛寒者少,胃虛而有肝火者多。○若肝腎陽虛作嘔者,宜理陰煎主之。惡阻而講肝腎陽虛,用凝滯熱藥,景岳獨創之論也,其無後乎。

立齋曰:半夏乃健脾氣、化痰滯之主藥也,脾胃虛弱而嘔吐,或痰涎壅滯,飲食少思,胎不安,必用茯苓半夏湯,倍加白朮。竹茹、生薑,必用之藥。胎氣上逼若胃寒氣實而逼者,宜和胃飲。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故寒主降,火主升。胃寒氣實者而逼者,非胃中寒也。因胃中氣實,鬱而為火,得外寒觸動內火而上逼,當疏通氣道,其火氣自然下降,不可以胃寒而用熱藥溫胃。○如脾虛而氣不行者,宜四君,甚者八珍湯。脾虛而氣不行,當加入理氣,反云甚者八珍湯,豈四物能行氣者乎?謬甚。○若脾腎虛寒不行者,宜理陰煎。胎氣上逆,豈有脾腎虛寒者乎?○若脾腎氣虛兼火者,宜逍遙散,或加黃芩、枳殼、砂仁。脾腎氣虛則有寒者,當以補脾腎之氣,豈有反用逍遙散加枳殼以耗氣?立言治法不相符合,何得謂之明醫?

一方 若胎動煩躁,唇口青黑,手足厥冷,須用當歸湯。不救者多。

胎漏

立齋曰:前症若因氣熱,用防風黃芩丸。用防風令人不解。○若因血熱,用加味逍遙散。既云血熱,宜加生地、條芩,方合病因。○若因血去太多,用八珍湯。去血太多,芎、歸亦不宜用。○若因脾火,用加味歸脾湯。既云脾火,歸脾湯中未見有清脾火之藥。

立齋用藥,未免有不中肯肇者。

妊娠卒然下血

此中或當治標,或當救本,或兼標本而調理之。倘不知先後緩急,恐治標未已,而救本無暇也。景岳「標本論」中言時醫有云急則治標,緩則治本,謂其不經,而云諸病皆當治本,惟中滿與大小便不利兩症當治其標耳。此處妊娠卒然下血,何得云或當治標?又生出一症矣,豈另有標本耶?何必好奇立說以惑人?

若察其胎氣已動,勢有難留,則五物煎、決津煎,皆切要之藥。未為切要。○決津煎豈能下胎者乎?

數墮胎

故善保胎者,必當專顧血虛,宜胎元飲為主而加減之,其次芍藥芎歸湯,再次泰山磐石散,或千金保孕丸,皆有奪造化之功,所當酌用者也。不必服藥,調養為主。○又立齋法,治血虛血熱,數墮胎者,於調補之外,值初夏,濃煎白朮湯下黃芩末二錢,與數十貼,得保而生,亦可法也。此稱立齋用白朮湯下黃芩末為可法,何得前議節齋用白朮、條芩安胎之非?立齋用之可法,節齋用之不可法,何兩相悖謬耶?

鬼胎

又凡鬼胎之病,必以血氣不足而兼凝滯者多有之,但見經候不調,預為調補,必無是病。若其既病,當調補元氣為主,繼以去積之藥乃可也。然用補之外,而欲補中兼行者,無如決津煎。欲去滯而不至猛峻者,無如通瘀煎。既云鬼胎為氣血不足而兼凝滯,經候不調,預為調補,兼行者無如決津煎,去滯者無如通瘀煎,但此兩方,皆屬平平補中兼行之藥,未可執此兩方,方中之藥未能切中。虛有氣虛血虛,如氣虛,參、術中加桃仁、香附、青皮、延胡、歸尾、牛膝,補氣而兼行血也;如血虛,四物湯中加前項等藥,以行瘀滯,庶得謂之補中兼行。決津煎惟以歸、地補血,牛膝、肉桂、烏藥以行滯,又用澤瀉利水。血滯也而用利水,立方之意,殊為天淵。古人行瘀,必用桃仁,理氣必用香附,此女科之要藥,舍此而不用,何耶?又閱通瘀煎,既云瘀矣,而不用桃仁為君,只以歸尾、山楂,余皆行氣之品,而以澤瀉利水,杜撰立方,徒誤後人。前賢之明哲,莫如仲景,行瘀之方不脫桃仁,豈仲景不足法歟?或以當歸紅花煎濃送赤金豆亦妙。赤金豆毒藥害人,何不竟效前人而用代抵當丸?

妊娠藥禁

蚖班水蛭及虻蟲,烏頭附子配天雄。桂附宜禁,何安胎用右歸飲?

產育類

滑胎

蓋血多則潤而產必易,血虧則澀而產必難,故於未產之前,但宜培養氣血為主,如四物湯、滑胎煎、五福飲、小營煎、八珍湯之類,即皆滑胎之要藥。胎不必滑,養血補藥反能凝滯,胃口不快,飲食不進矣。惟以飲食調之,戒七情為要。

催生

凡催生之藥,無如脫花煎,少用肉桂五七分為最穩。若氣虛無力者,加人參二三錢,虛甚者,任意加用之。人參亦不必用,常見貧窮勞苦之婦,易產而無病,所以不必用藥。○女科書惟《女科經論》最好,有論無方,圓活不執。

產要

一、凡富貴之家過於安逸者,每多氣血壅滯,常致胎元不能轉動。此於未產之先,亦須常為運動,使氣血流暢,胎易轉而產亦易矣。富貴之家,每為人參所誤,因氣滯也。

胞破產難

胞水破而不產,未可便為難產,如水來而血亦來,方為難產。然必以腰痛為正產,如無腹痛、腰痛,而竟有水來,此胞外之水,不必驚惶,聽其自然,有停數日而產者,亦無難意。此余所歷過,昔劉翔千夫人曾有此。○即有血水並來而難產者,亦不必服藥,安心靜養,切勿驚惶,以駭產婦,亦不必用力,竟說產時未到以安其心。有遲四五日而產者,余亦歷過多婦。

胞衣不出

又一法,以本婦頭髮,攪入喉中,使之作嘔,則氣升血散,胞軟亦自落矣。此法最好。

氣脫血暈

古人多雲:惡露乘虛上攻,故致血暈。不知此症有二,曰血暈,曰氣脫。若以氣脫作血暈,而用辛香逐血化痰等劑,則立斃矣。當歸補血湯亦可;如有汗,黃耆建中湯亦妙。此血脫益氣之法也。○如無脹痛氣粗之類,悉屬氣虛,宜大劑芎歸湯、八珍湯之類主之。氣虛非芎歸所能治,即血脫亦當補氣,氣為衛,外衛固,營血自生。景岳用藥治法,尚未明白,何敢著書立說?

子死腹中

新法下胎方或止用脫花煎更妙。未必妙。

產門不開不閉子宮不收

若憂思傷脾血熱者,加味歸脾湯。血熱者,宜加涼血清火,非竟用歸脾。

小產

方其初受,亦不過一滴之玄精耳,此其橐龠正無依,根荄尚無地,鞏之則固,決之則流。但云受胎之後宜絕欲,《女科經論》中言之最雅,不必紛紛胡說。

下胎斷產

至若水銀、虻蟲、水蛭、班蝥之屬,不惟傷胎,且傷母矣。絕胎莫如用澀精藥丸服。

產後類

論產後當大補氣血

產後病治,嘗見丹溪云:產後當大補氣血,即有雜症,以末治之,一切病多是血虛,皆不可發表。此其意謂血氣隨胎而去,必屬大虛,故無論諸症,皆當以大補為先,其他皆屬可緩。余於初年,誠然佩服,及執而用之,每為所困。丹溪不言無論諸症皆當大補為先,景岳妄自加入,欲加之罪耳。○景岳看書,尚未詳細。丹溪云:產後氣血大虛,雖有他症,以未治之。又云:不可發表。此乃照顧本元之意。因產後氣血大虛,雖有他症,以末著治之,非謂不治他症,竟講大補也。血虛發表,猶恐重亡津液,故忌之。《局方發揮》云:初產之婦,好血未必虧,汙血未必積,臟腑未必寒,何以藥為?飲食起居,勤加調護,何病之有?或有他病,當求病起何因,病在何經,氣病治氣,血病治血,寒者溫之,熱者清之,凝者行之,虛者補之,血多者止之。觀其用藥治病之圓活,絕無執法。景岳議大補氣血一言之非,看書未到,妄毀前賢。故將丹溪《局方發揮》之言辨之,請景岳細讀之,方知毀丹溪之誤。

第因丹溪之言,人多偏執,故不得不詳盡其說,以解後人之惑也。《局方發揮》之言並不偏執,非若汝之以陽為主之偏執也。

論產後三禁

觀《病機機要》云:治胎產之病,當從厥陰症論之,宜無犯胃氣及上二焦,是為三禁,謂不可汗,不可下,不可利小便。因產後氣血俱虛,故有三禁。

產後腹痛

凡新產之後,多有兒枕腹痛者,摸之有塊,按之亦微拒手,古方謂之兒枕,皆指為胞中之宿血,此大不然。夫胎胞俱去,血亦豈能獨留?蓋子宮蓄子既久,忽爾相離,血海陡虛,所以作痛。胞門受傷,必致壅腫,所以亦若有塊,而實非真塊。腫既未消,故亦拒按。治此者,但安養其臟,不久即愈。惟殿胞煎為最妙,其次則四神散、五物煎,皆極佳。若誤認為瘀,妄用桃仁、紅花、玄胡、青皮之屬,反損臟氣,必增虛病。兒枕痛議非瘀血,血海陡虛而痛,此說未可全信,往往用理氣消瘀之藥而愈者多矣。但去血過多,不可消瘀。然五物煎即四物加肉桂,初產用之,胸胭滿悶不寬,飲食不進矣。丹溪以不服藥為妙,若用藥,仍以理氣為先,氣行則痛自止矣。○一、有母體本虛而血少者,產時亦無多血,此輩尤非血滯。若有疼痛,治以前法,或以大、小營煎、黃雌雞湯主之。但覺凝滯,非痛所宜。○

一、凡新產之後,其有陽氣虛弱而寒從中生,此句不確。或寒由外入,致心腹作痛,嘔吐不食,四肢厥冷者,宜九蜜煎、大岩蜜湯,或理陰煎主之。嘔吐不食,歸、地不相宜。○一,產後惡露不盡,留滯作痛者,亦常有之,然與虛痛不同,必由漸而甚,或大小便不行,或小腹硬實作脹,痛極不可近手。腹痛有瘀,仍有大小便利、小腹不脹者。○若腎氣虛寒,為瀉痢而兼腹痛者,宜胃關、理陰煎之類主之。瀉痢非理陰煎血藥可治。○一、產後有飲食停滯及氣逆作痛,當因其類而消之,如排氣飲、大和中飲之類,皆可酌用。兩方尚要加減。

產後發熱

若見頭疼身痛,憎寒發熱,或腰背拘急,脈見緊數,即產後外感症也。此等外感,不過隨感隨病,自與正傷寒宿感者不同。傷寒亦隨感隨病,豈有宿感者乎?若宿感,即溫病熱病矣。勿謂新產之後不宜表散,但當酌其虛實而用得其宜耳。大發表不宜,恐多汗耳。丹溪之意,正謂此也。○凡產後感邪,氣不甚虛者,宜三柴胡飲。此方未為妙。○若氣虛脾弱而感者,宜四柴胡、五柴胡飲。氣虛脾弱,此兩方俱不宜。○若肝脾腎三陰不足而感者,宜補陰益氣煎。若虛寒之甚者,宜理陰煎。俱非感冒外邪之方,用之不妥。○若產婦強壯氣實而感者,宜正柴胡飲。內有芍藥,不宜。

新方未能盡善,用宜斟酌。

產後乍寒乍熱

若敗血不散,流入陰中而作寒熱者,宜決津煎、殿胞煎。敗血而用此兩方,必不效。

蓐勞

若兼外邪發熱者,宜補陰益氣煎、補中益氣湯。此兩方不宜驟用,慎之。○若兼外邪發熱而中寒背惡寒者,宜理陰煎。亦宜斟酌。

產後喘促

產後喘急有二,一以陰虛之極,一以寒邪在肺。蓋產後既以大虛,焉得氣實而喘?若肺無寒邪而見喘促者,此血去陰虛,孤陽無主,故氣窮短促而浮脫於上,此實肝腎不接,無根將脫之兆。經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正此類也,惟貞元飲為治此之神劑。腎虛氣不歸源而喘,非肝火上衝,何以為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又用歸地,豈能納氣降下乎?○如此之症,宜六味湯加人參、五味、胡桃、砂仁鎮墜之藥,方得氣歸藏於腎,貞元飲非神劑也。○若風寒外感,邪氣入肺而喘急者,此必氣粗胸脹,或咳嗽,自與氣短似喘上下不接者不同,治當疏散兼補為主,此即丹溪所謂以末治之。宜金水六君或六君子湯。此兩方更不相宜。

產後惡露不止

若肝脾氣虛,不能收攝而血不止者,宜壽脾煎。何必壽脾煎,竟用歸脾湯可也。○若氣血俱虛而淡血津津不已者,宜大補元煎。補腎凝滯,服之脾胃不運。○若怒火傷肝而血不藏者,宜加味四物湯。逍遙散好。

惡露不止而有紫色成塊腹痛者,當以理氣消瘀,不可補澀,補之則成脹滿。

產後發痙

凡遇此證,速當察其陰陽,大補氣血,用大補元或理陰煎,及十全大補之類,庶保其生。若認為風痰,而用發散、消導等劑,則死無疑矣。要察色辨症。若血燥血枯,津液耗亡者,面色必白而無神,脈息細小,胸膈無滯,神氣倦怠,方可用補。若面色帶紅,神氣不倦,胸膈不舒,脈息有力,當以順氣豁痰舒肝為主,不可概作虛治以誤人。

產後大便秘澀

雖數日不通,飲食如常,腹中如故,仍用八珍加桃、杏仁治之。白朮恐非相宜。

帶濁遺淋類

帶下

凡婦人淋帶,雖分微甚,而實為同類,蓋帶其微,而淋其甚者也,總由命門不固。帶者,帶脈也,奇經八脈之一也,如帶之周圍於腰,故曰帶下,由此而下注,非竟云命門所司。但其在腰,故屬腎,而疏泄則在肝,肝火動則綿綿而來。故治法有脾虛者,補脾而清肝火,腎虛者補腎而清肝火,心不靜者清心,心君靜則肝火亦靜。清肝火,惟黃柏為要,因龍雷之火寄旺於肝耳。如濕熱,惟蒼朮、黃柏可以治之。然必察色,可以知病情也。

一、元氣虛弱而帶下者,宜壽脾、固陰、菟絲等煎。補中益氣湯加黃柏最宜。○若陽氣虛寒,脈見微澀,色白清冷,腹痛多寒者,宜加姜附。帶下屬熱者多,屬寒者少。

白濁遺淋

故帶濁之源,無非皆出於陰分,然帶由脾腎之虛滑者多。必有肝火燥動而下流。○若脾濕下流者,宜歸脾、六君子。脾濕下流,當健脾利水,則濕可去,惟胃苓湯為要。

婦人夢與鬼交

故凡病生於心者,當先以靜心為主,然後因其病而藥之。情志之病,非藥可愈,故「倉公傳」云:脈出魚際,此思男子而不得也。豈藥能療乎?

子嗣類

宜麟策

子嗣一門,立宜鱗策,千言萬論,不過以精氣足為主。《易》云:男女媾精則成胎矣。雖講盡人事,亦有天數焉。景岳如此講究調養,可以早年得子而壽,何以晚年得子則夭?可謂能言而不能行。常見貧窮勞苦之人,多男多女,豈有調養之策乎?可不必說。

藥食

古之明醫,亦有乏嗣者,豈無種子之藥歟?景岳將自己體察,不必紛紛多說。

癥瘕類

論證

蓋癥者徵也,瘕者假也,徵成形而堅硬不移,假無形而可聚可散。成形者,由血結者謂血癥,由食結謂食癥。無形者,惟在氣分,氣滯則聚而見形,行則散而無跡。雖屬成形,而堅硬不移,亦由氣滯而結。

血癥

一、血瘀作痛,或成形不散,在臍腹之下,若暫見停蓄而根盤未固者,宜五物、決陰等加減主之,則血去痛止,足稱神劑。此兩方但能補血,不能行血,又無理氣之藥,其血焉得下行?必得桃仁、胡索、青皮、香附可以行動。自稱神劑,可恥,可恥。

如鬱結傷脾者,宜歸脾、逍遙、壽脾煎。宜開鬱結,竟補無益。○病久脾腎氣滯,而小腹脹者,宜八味地黃丸。有癥瘕者,雖屬虛,宜補中兼理氣。

食癥

胃氣強者,必不致留聚飲食。而飲食之不化者,必由脾腎氣弱而然。癥者,有所徵驗也。因停食氣滯,乃脾不運行之故,非關腎弱。景岳凡病必將腎虛火衰陽虛立言,乃老生常談也。

氣瘕

瘕者,假也,假借其氣而成形,故聚散無常,此女子之疝也。

惟正氣不行,而後邪氣得聚。經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凡為此病,必氣虛者多。留而不去,則成為實。實者,邪氣之實也,非正氣之實。

氣結膀胱,小水不利者,小分清飲、四苓、五苓散。既雲氣結,治宜理氣,氣行則小便自利,不必分利。景岳治病,尚未明白。○氣結大腸,干秘不行者,搜風順氣丸、麻仁丸。既雲氣結,此氣秘而大便不通,當用理氣如蘇子、杏仁、枳殼之類。○水虧血虛而秘滯者,濟川煎。此方未妙。○肝氣逆而為聚者,解肝煎;兼火者,化肝煎。新方俱未善。○氣聚兼熱,火鬱不行者,抽薪飲、大分清飲。此二方惟利小便清火而已,理氣開鬱俱不用,何也?凡今人之病,虛者最多,而用補者少,治與病違,而欲以藥濟人,蓋亦罕矣。子和云:庸醫但知補之為良,而不知去病為要。世人亦喜補而畏攻,大誤。

卷四

小兒則

小兒之體柔嫩,易實易虛,用藥一誤,生死立判,所以藥不可輕投也。故子和有「過愛小兒反害小兒論」,丹溪有「慈幼論」,不可不觀。試觀貧窮之家,食物淡薄,衣裳不周,有病無藥,生子多育,可見小兒有病,不必服藥,以調和為要。

初誕法

保嬰諸書皆云:分娩之時,口含血塊,啼聲一出,隨即嚥下,而毒伏命門,致他日發為驚風,發熱,痘疹等證。此說固似有理,然嬰兒通體無非血氣所結,而此亦血氣之餘,即使嚥下,亦必從便而出,何以獨留為害?無足憑也。惟是形體初成,固當為之清除。其法於未啼時,用軟帛裹指,挖去口中之血。母之有火者,熱氣蘊蓄,結成血塊,自宜去之,嚥下雖從便出,其毒氣留於腸胃也。既云此說無足為憑,今仍云挖去,何必言前人之非耶。若母氣素寒,小兒清弱者,母氣素寒,焉能受胎?惟熱能受,故有胎毒而出痘。只以淡薑湯拭口,最能去胃寒,並可免吐瀉之患,此法最妙。未見其妙。拭後仍用核桃法。以核桃去皮,嚼爛,包納兒口,使吮其汁。此法亦未見長。○一古法拭口多有用黃連者,不知黃連大苦大寒,小兒以胃氣為主,安得初生即以苦劣之氣相犯,致損胃氣,則他日變嘔變瀉,由此而起矣。小兒在腹蘊熱者多,黃連解毒,亦是極妙,何得一拭口即傷胃氣而變嘔瀉?猶如毒藥之不可犯,此言大謬。何小兒初生即云胃寒,甚言其薑湯之妙?足見景岳偏執熱藥之誤。

護養法

衣服當隨寒熱加減,但令背暖,亦勿令出汗,恐表虛風熱易傷。乳哺亦不宜過飽。陳氏所謂忍三分寒,吃七分飽。既云小兒胃寒,又云忍三分寒,自相矛盾。

初生兒看病法

以手指探其口,雖發聲而從容咂指者,其病輕;若即發聲不咂指,而色或青紅兼紫者,此落地受寒之甚也。青紅兼紫,此外受寒邪,郁遏其火,非內寒也。生兒怯弱,必須以藥扶助之。天稟怯弱,亦非藥能扶助,調其飲食,適其寒溫可也。若七日內肌肉頓肥,則必病矣。過此以往漸肥者,不足慮也。治肥之法,宜清痰濕,解胎毒。朝內之兒,藥難輕用。

聲喑

又曰:內奪而厥,則為喑俳,此腎虛也。小兒無此症。

顏色

白主氣虛,甚則氣脫,主無火,主脾肺不足。當雲陽氣弱,若無火,則死。○兩顴鮮紅,或作或止者,謂之面戴陽,乃真陰虛弱,非陽症也。乃胃家有火,陽明胃脈榮於面,不可認戴陽而用熱藥。在大人則有此病。

撮口臍風

凡治此之法,痰盛者,先治痰;火盛者,先清火;若無火無痰,專當溫補脾胃。調養脾胃。

驚風

慢驚者,陰症也,虛症也。此脾肺俱虛,肝邪無制,因而侮脾生風,無陽之症也。故其形氣病氣俱不足者,是為慢驚,此當專顧脾腎,以救元氣。肝脾兩臟受病,若講補腎,則凝滯不舒,胸膈不寬,痰氣反甚矣。

論驚風證治

若痰因火動,治火為先;火以痰留,去痰為主。火甚者,宜龍膽、山梔、黃連、黃柏、石膏、大黃之屬。雖火甚,膽草、大黃不宜輕用。痰之甚者,宜牛黃、膽星、天竺黃、南星、半夏、白芥子之屬。白芥子非驚風治痰之藥。

急驚風

若不顧真陰,過用祛風化痰之藥,則脾益虛,血益燥,邪氣綿延,必成慢驚矣。此中陰虛之義,皆人所不知。小兒純陽之體,因陰精不足也,至十六歲而始成,故丹溪有陽有餘陰不足論。而景岳獨議其非,今仍言小兒陰虛,人皆不知,不知丹溪已言之久矣,何兩不相符耶?

若屢用驚藥而脾胃虛寒者,須用六君子以補脾土,丁香、木香以培陽氣。立齋治驚風,不言補腎,竟講肝脾,亦是高見。

慢驚風

脾腎虛寒之甚,或吐瀉不止,宜附子理陰煎;再甚者,宜六味回陽,或四味回陽飲。慢驚雖虛寒,而補脾之中加熱藥為主,理陰、回陽皆血藥加參附,未為切中,當以參朮扶脾為先。觀立齋用藥,高出景岳萬萬矣。

愚按:附子溫中回陽,為慢驚之聖藥。竟講附子回陽之妙,此景岳之常技,不知以參朮為主,而以附子佐之,乃為正治。景岳不知君臣佐使,故持論如此,觀前賢用藥,俱重脾胃,則可知矣。

大驚卒恐

治大驚氣散之病,當以收復神氣為主。驚則氣亂,雖大驚未可竟以收復神氣為主。當察色審症,有痰者,清痰安神;有火者,清火安神,不可單用補劑,須以活法處治為妙。

發搐

腎虛則二便不禁,津液枯槁,為聲不出,為戴眼,肢體厥逆,火不歸源。小兒火不歸源者少。○若病已久,尤當專顧脾腎。幼科治小兒,當以後天脾胃為主,先天腎家且慢講。

夜啼

若陰盛陽衰,心氣不足,至夜則神有不安而啼叫者,宜四君子、五味異功,或七福飲。心氣不足,至夜神有不安而啼,宜養心安神,非四君、五味、七福之治。○若兼吐瀉少食,脾胃虛寒也。吐瀉少食不一,其治非獨脾胃虛寒。○若大便不化,食少腹脹,脾胃虛弱也。與前症同,其治亦同。○若面色白,黑睛少,至夜分陰中陽虛而啼者,肝腎不足也,宜六味、八味丸。小兒不必用此兩方。○火之微者,宜生脈、導赤。有火亦非生脈散之治。

夜啼治法,再宜斟酌,不可竟言補脾腎。

外感發熱治法

凡暴感者,極易解散,一汗可愈。但察其氣血平和,別無實熱等症,或但倦怠昏睡者,則但以四柴胡飲,或五柴胡飲為主。竟講柴胡解散,亦是景岳常技。須分經絡見症用藥,方謂高明。若照新方治外感發熱,殺人多矣。○若中氣不足而兼熱兼嗽者,宜金水六君煎。大不通之方。○冬受寒邪,至春夏而發熱者,是為小兒正傷寒。春夏之病稱正傷寒,大謬。

新按:余之仲兒,生於乙卯五月,於本年初秋,忽感寒發熱,脈微緊。然知其臟氣屬陰,不敢清解,遂與芎、蘇、羌、芷、細辛、生薑之屬。一劑下咽,不惟熱不遲而反大瀉,連二日不止,而喘繼之,愈瀉則愈喘。沉思良久,漸有所得,乃用人參二錢,生薑五片,煎汁半盞,自午至酉,完此一劑。復以人參如前煎湯,盡其劑,而氣息遂平,瀉亦止,而熱亦退矣。余因紀此,以見溫中散寒之功,其妙有如此者。五月至新秋,僅兩月耳,嬰兒不能言語,脈亦難憑。初秋暑邪尚熾,感而發熱,當用清暑之藥,乃孟浪投以辛溫發表,純陽柔嫩之軀,當暑傷元氣之時,肺氣焉得不耗散乎?肺與大腸相表裡,肺氣虛,注其大腸而作瀉,肺氣耗散則喘作,此辛溫發表之誤也,故用參補其肺氣而愈。乃不省其藥誤,反云治病之妙,何憒憒若此?設竟云人參可以治發熱,必誤後人,故不得不為之辨白。

外感發熱弗藥可愈

但於熟睡之頃,夏以單被,冬以綿被,矇頭鬆蓋,勿壅其鼻。矇頭亦有誤。若寒邪甚者,兩三微汗之,無有不愈。過汗之亦不妙。

諸熱辨證

其有取汗至再而熱不退者,必癰毒、痘疹之候。發熱竟講取汗,必有所誤。

一、小兒飲食內傷,本無發熱之症,蓋飲食傷臟,則為脹痛吐瀉,本非肌表之病,焉得發熱?內傷飲食,亦有發熱者,但不頭痛惡寒耳。此景岳未到之處。今人但見小兒發熱,則多言傷食,而妄行消導,謬亦甚矣。發熱多端,不可但言外感。

一、小兒疳積發熱,此誠飲食內傷所致。自內而發於外。

凡陰虛發熱者,此即勞損症也,亦名為童子勞。五六歲至數歲則有之,此得自母胎也。

內熱症

故內熱者,宜清涼,不宜升散。升散則內火愈熾,火空則發也。外熱以膚腠之邪,風寒外襲,病在陽分,外熱未可執定風寒外襲,而妄投發表。故外熱者,宜解散,不宜清降。有辛溫解散、辛涼解散,察症用藥,未可竟言解散而不分明白。

肢體熱,輕則惺惺散,重則人參羌活散。內熱不可用羌活發表。○陽明火盛,兼少陰水虧者,玉女煎。病屬兩途,石膏施於腎水不足者不宜。○汗後陰虛,陽無所附而熱者,四物湯加參、耆。川芎汗出不宜用。

用新方尚要斟酌,因景岳不分經絡臟腑也。

吐瀉

若邪在中焦,止於嘔吐,若連及下焦,則併為瀉矣。故在中上者,宜治脾胃,連及下焦者,宜調脾腎。小兒竟調脾胃,不必用補腎以凝滯,反傷胃氣耳。凡無故吐瀉,察其無火者,必生冷寒氣傷胃所致。今小兒所病,大約皆是此證,宜養中煎,杜撰之方。或溫胃飲。有當歸,大忌。○若兼血虛燥渴者,宜五君子加當歸。吐瀉燥渴,此津液虧耗之故,非血虛也,宜生脈散。○若兼脾腎虛寒,或多痰涎,或兼喘促,宜理陰煎;甚者,人參、附子、理陰煎為最妙,勿謂嘔吐不宜熟地也。嘔吐,脾胃病也,豈可用歸地乎?且嘔吐者,一聞當歸氣味,其嘔更甚,宜用六君子為上策。景岳每每自稱新方奇妙,用藥不知臟腑各別之理,妄自誇獎,可恥之甚也。

吐瀉新按

余季子於丁巳正月生,及白露時甫及半周,余見新涼日至,恐為寒氣所傷,切屬眷屬,而眷屬不以為意,數日後果吐瀉大作。余即用溫脾和胃之藥,不效;隨用理中等劑,亦不效;三日後加人參及薑、桂、吳茱、肉蔻之類,亦不效。余不得已,乃用人參五六錢,制附、薑、桂等,下咽即吐,一滴不存。斯時也,其形氣之危,已萬無生理。余靜坐默測,忽於夜半而生意起,謂其胃虛已極,藥之氣味不投,則胃不能受,必得甘辣可口之藥,庶乎胃氣可安,乃用胡椒、煨薑、人參,取其氣味之甘辛純正也,陸續漸進,竟得獲效,但瀉仍未止也。自四鼓至午未間,已盡二兩之參矣。參盡後忽爾躁擾,煩劇之甚,余凝神熟思,其必數日不食,胃氣新復,而倉廩空虛,飢甚則然也。乃以粥與之,遂寂然安臥矣。至次日復加制附,始得瀉止全愈。半歲之嬰兒,如此大劑薑、桂等熱藥,加之胡椒三錢,人參二兩,雖屬寒所侵,不必如此大劑也,幸而得生,乃粥之功。經云:五虛死,粥漿則生。若竟講用熱藥補劑,腸胃何堪消受?景岳將自己之子以證用熱藥大補之效,使後人信彼之說。立齋雖善用溫補,未有若此之甚也。業幼科者,不可執此法以誤人。

大凡脾胃之症,不宜補腎,腎藥味厚凝滯,不能行運,況吐瀉之症,尤不宜也。景岳往往脾冒症而用歸、地,自稱神妙,不可信為實然。

附按

薛氏治一兒,每飲食失節,或外驚所忤,即吐瀉發搐,服鎮驚化痰等藥而愈。後發搐益甚,飲食不進,雖參、術,到口即吐。余用白朮和土炒,米泔煎數沸,不時灌半匙,仍嘔。次日灌之,微嘔。再日灌之,欲嘔。此後漸加至半杯,不嘔,乃濃煎服而愈。觀立齋治吐瀉者,以脾胃為主,未見其用歸、地,此乃認清門路之治法,景岳所不及也。

霍亂吐瀉

霍亂之症,必挾外之暑濕穢惡之邪,內傷食物而起,必宜霍香正氣散加減治之。景岳新方,不宜亂投。

論瀉痢糞尿色

不必執定糞色黃酸臭者非熱,當察色聽聲,觀其神氣強弱而論之。總之以健脾為第一著,寒熱之藥,且置緩局。

吐乳

小兒吐瀉,雖有寒熱之殊,然寒者多而熱者少,虛者多而實者少,總由胃弱而然。吐乳亦不可執守寒多熱少,虛多實少,從薛氏之治,則美矣。若兒小乳多,滿而溢者,亦是常事。多則傷矣。

五疳症

按楊氏云:疳者,干也,在小兒為五疳,在大人為五勞。然既云為疳,又云為勞,豈非精血敗竭之症乎?敗竭則無可生之理,豈能藥治乎?當云不足為是。雖此症真熱者固多,而元氣既敗,則假熱者尤多也。熱傷元氣,當用涼補,不可謂假熱而用熱藥。即前所用亦有地黃、異功、益黃、益氣之類,恐此數方不足以盡之,其或血氣俱損,有非大補不可者;陰虛假熱,脾敗腎虧,又有非溫補不可者。地黃、異功、益氣,俱是補腎、補脾正治之方,乃云不足以盡之,又云非大補、溫補不可,其意欲用新方蠻補熱藥耳。觀薛氏治疳,用藥未見有大補大熱之方,景岳偏見,宜痛絕之。

盜汗

小兒元氣未充,腠理不密,所以極易汗出,故凡飲食過熱,或衣被過暖,皆能致汗。東垣諸公云:此是小兒常事,不必治之。東垣諸公之言,大有深意,不比景岳回陽、參附、十全大補之治,蓋諸公因小兒易虛易實,不敢孟浪投藥,恐有誤也。貧窮之家無藥,故兒多育;富貴之家善補,故兒多殤。

一治法:凡小兒無故常多盜汗,或自汗者,宜以團參散為主。盜汗、自汗,治各不同,豈有但用補氣者乎?

腹脹腹痛

若有堅積停滯,脹痛拒按,形氣俱實者,宜赤金豆。景岳最喜補劑,而治小兒腹脹腹痛有堅積,形氣俱實者,用赤金豆攻之,殊不知此藥有巴豆峻利大熱之藥,有傷腸胃,故子和三法之中,下法忌巴豆熱藥,恐傷腸胃也。若他人用之,景岳必議其非,今彼創立攻劑新方,則曰宜用,此醫中之妖孽也。

余初年在京,治一五歲鄰女,適經藥鋪,見有巴豆,其父誤為松仁,以一粒與之,嚼而味辣,即吐出,而已半粒下咽矣。少頃,大瀉十餘次,瀉後次日,即致肚腹通身悉皆腫脹,絕口不食。巴豆半粒下咽,即至大瀉,幾至於死,今立赤金豆之峻利,獨不傷元氣乎?但能責人,不能責己,可惡之極。

痞塊

若但知攻痞,則胃氣益弱,運化失權,不惟不能消痞,且致脾土虧損,則痞邪益橫,而變證百出矣。補中兼消,惟潔古枳朮丸最好。

變蒸

立齋言變蒸不必服藥,此最妙者也。

麻疹

疹脈

凡出疹,自熱起至收完,但看右手一指,脈洪大有力,雖有別證,亦不為害。此乃有胃氣。

故凡診得陰脈者,即當識為陰症,而速救元神,宜用傷寒溫補托法,參酌治之。痧疹用溫補托法,必致誤人。

疹證

其為毒也,總由君相二火燔灼太陰,而脾肺受之。但論脾肺受病,君相之火燔灼使然,此不易之言,非比景岳之陰症溫補托裡也。

毒歸五臟,變有四症,歸脾則泄瀉不止,歸心則煩熱不退而發驚,歸肺則咳嗽血出,歸腎則牙齦爛而疳蝕。此說合理。

疹期

吾家治法,定不在五日內用藥,必待見疹,方用徐徐升表。用藥亦有次第,凡一劑必作十餘次飲之,況疹在皮膚之間,若作一次服,則藥性太急,每致譫語煩躁。此服藥之理,疹屬肺,因肺藥不厭頻而少,非若景岳不論上下臟腑之分別,一概以大劑服之。

但使見有確真,發無不當,則於未出之前,或解或補,必有得預防之力,以潛消其毒者。其毒在內,豈可潛消?必由表而出,此萬氏之高見也。若照景岳,孟浪大劑,大誤。

麻疹初熱

古法用升麻葛根湯以表散毒邪,余制透邪煎代之更佳,或柴歸飲亦妙。當歸大不宜,服之必不妙。經曰:必先歲氣,毋伐天和。言不可妄汗妄下也。看司天之氣,並時令寒熱,非言汗下之誤。

疹出沒

一、發熱六七日以後,明是疹子卻不見出,此必皮膚堅厚,腠理閉密,或為風寒所襲,或曾有吐瀉,皆能伏也。急用托裡散表之劑,如麻黃湯去杏仁,加蟬退、升麻,外用胡荽酒之類。若見吐瀉而疹不出,在景岳必用溫中托裡,豈敢托裡散表,故景岳之言不可盡信,以其偏用溫補也。

景岳曰:按此萬氏之法,極得隨時制宜之善,已盡發表之義矣。然發表之義,亦最不易,即如營衛不足而疹不能出者,其症甚多,若徒知發之,而不知滋之,則營衛有弱者,非惟不能發,而且恐窮其源矣。又要用血藥發表之意。

疹形色

若疹色淡白者,心血不足也,養血化斑湯主之,或四物加防風。四物大非所宜,此景岳滋陰發表之杜撰。

總論治法

一、熱甚,小便赤澀,譫語驚恐者,導赤散、四苓散加辰砂。四苓內有白朮,不宜用。

一、喘者,小柴胡去人參加五味。喘要看虛實,邪火未清者,五味不宜用。小柴胡亦非治喘之方。

小便不利而嘔吐者,四苓散。一二日不通者,導赤散。四苓與導赤同是利小便之方,而各有分別。如濕邪傷脾而泄瀉,小便不利者,可用四苓;如心火移熱於小腸而小便不利,當用導赤,導心火下降也。景岳尚有不明之處。

一、寒熱往來似瘧,小柴胡湯,如兼咳嗽,去人參。宜加杏仁、桔梗、前胡、桑皮之類,去人參不效。

一、餘毒未盡,變生癰疽瘡癤者,升麻湯加荊、防、牛蒡。尚宜清火解毒。但察其別無熱症熱脈,而兼之色白氣餒者,便須速救脾氣,急從溫補,宜溫胃飲。又執溫補而用新方。又如氣喘一症,大有虛實,蓋十喘九虛。甚言虛者多,亦不可執此說。或以大瀉,或以大汗而致喘者,必皆氣脫之候,此非六氣煎,或貞元飲必不可也。又欲用新方誤人,貞元飲但有歸、地血藥,大瀉、大汗而喘者,參、耆、術為主,豈可用此無理之方?

疹吐瀉

景岳曰:自古方書,凡發揮未盡,及用治未當者,間亦有之。汝之發揮,不無認錯。蓋古人以泄瀉為熱者什九,故多用河間黃芩芍藥湯為主治,黃芩芍藥湯,此仲景熱利之要藥,邪熱下利若作脾胃虛弱論,必致誤人。而不知凡屬泄瀉,最多脾腎虛寒也。最多兩字,無非要側於溫補。景岳一生,每每以脾腎並講,用藥必以脾腎兼治。大凡補腎不利脾胃,因凝滯滑潤也。若但知清火解毒,則脾必日敗,而漸成屋漏、青菜色,及氣促、絕食不治之證矣。此熱邪傷其腸胃而成屋漏、青菜色,並非虛寒,若因寒,利必青白。景岳每每誤認而用熱補,大錯關頭。故凡治泄瀉者,即雖是疹,亦必察其有無邪熱。如無熱症熱脈,即當於痘瘡泄瀉條求法治之。疹因脾肺受熱而起,熱邪下流大腸則瀉。若疹後日久,當以調補脾胃。若初起,斷不可認為脾虛也。

附麻疹

咳嗽加麻黃、杏仁、麥冬、石膏。麻黃宜去。

喘而便閉者,前胡枳殼湯加五味子。五味不宜驟用。○泄瀉解毒湯或四苓散。兩方治各不同。○煩熱大渴作瀉者,白虎湯加蒼朮、豬苓。蒼朮宜少。○傷食嘔吐,四君湯。未可竟用四君子,宜加消食之藥。○夏月因熱作嘔,四苓散加人參。因熱作嘔,宜二陳加黃連、生薑、竹茹。用四苓散加參,並非治嘔之藥。傷冷則溫中、理中之藥。溫中、理中兩方,在麻疹尚宜斟酌。

痘瘡

總論

設或知證而不知形,則無以洞其外;知形而不知脈,則無以測其內;知脈而不知本,則無以探其源;知本而不知因,則無以窮其變;知因而不知藥,則無以神其治。竇太史獨列痘在外科,因其形症在外也。但痘為先天胎毒,非若後天七情六慾、風寒暑濕燥火有感而發毒也。○症與形皆外象,有諸內必形諸外,觀其外象,則知內之毒淺深矣。故《內經》云:能合色脈,可以萬全。又望而知之為神,切脈又其次也,不知景岳探源知本窮變之法何如耳?每每自誇,以神其說,但未到之處甚多。大抵不足者,反自誇耳。

察脈法

故余於初熟時,便能斷其吉凶,人多驚服,而不知所窺在脈也。脈之理微,故在望聞問之末。舍望聞問而竟以脈之一字,可斷吉凶,雖在岐扁,不能如此。景岳自誇為神奇,真可愧也。

論脈

故曰:脈靜身涼者生,見漿之後則可。脈躁身熱者死。未膿之前則可,膿成後則不宜。痘瘡不比傷寒。大抵四時以胃氣為本。此《脈經》之常語,不必言之。

形色情性

察其形色情性,可以預知吉凶也。既切脈即知吉凶,何必又說形色。

五臟症

蓋痘疹皆出於臟腑,未有表裡不相通者,但出於腑者在痘亦輕,出於臟者在疹亦重。痘由內而發,故云臟;疹由外感而發,故云腑,即表裡也。心虛者,人參、麥冬、生地、當歸之類。初起未可即用。

辨虛實寒熱

一、察痘之要,惟在虛實二字。邪實者,宜清宜瀉;血氣虛者,宜補宜溫。且痘本胎毒,非藉元氣不能達,非藉元氣不能收。故凡欲解毒清火,亦須憑藉元氣。痘本胎毒,觸而外發。初發之時,若講元氣不足,而用補托,其毒不能外達,必致不救。余幼時見幼科治痘,貫漿必以參耆提之,謂之提漿;膿潰之時,必用保元湯、參、耆、肉桂溫補之。數年之後,漸用清火解毒,參亦少用。近來二三十年,竟用黃連清火解毒,托裡、保元俱置不用,黃連甚至用二三兩而得愈者,參耆不沾唇,痘者俱皆全活。不知時世異耶?抑人之火毒盛耶?

總論治法

然血氣本自互根,原不可分為兩。血氣互根,原不可分,此言一出,血藥、氣藥夾雜而用,則何所適從?故所立新方,皆雜亂無理。殊不知氣有生血之功,血無益氣之理。血虛而補氣,乃無形生有形,陽生陰長之妙。若氣虛而用血藥,則陰凝難以化氣。景岳用藥之理,尚未明白。

又如痘瘡初見發熱,每多不審虛實,止云速當解毒,凡於十日之外,多有泄瀉而致斃者。畏用寒涼解毒,當今之世,有大不然者。

一、秘傳治痘之法,首尾當以四物湯為主,隨症加減用之。此秘傳之法,首尾以四物加減用之,此執定死法也,不可從。

一、首尾皆忌汗下,此先哲治痘之心法。有汗下症,又不得不用,在用之當耳。

熱證論治

如文中主溫補,仲陽主涼瀉,雖若各有所主,然無非因病而藥,各有所宜。痘乃先天淫火胎毒而成,毒,火也,必宜清涼解毒為先。當中病即止,不可太過耳。

一、純陽無陰之症。無陰則死矣,當云陰衰。

發熱三朝治款

凡初見發熱,狀類傷寒,未知是痘非痘,即當先用汗散。此時欲散表邪,即當兼調營氣,宜柴歸飲為第一。新方不善。○若初發熱,有惡寒身振如瘧狀者,陽氣虛也,宜柴葛桂枝湯加黃耆。不宜認作陽氣虛,而妄加黃耆。

一、發熱之時,有腹痛脹滿者,必外邪與毒氣相併,未得外達而然,宜參蘇飲加砂仁,溫而散之。厚朴、枳殼以疏其內,則腹痛脹滿自除。

一、痘瘡首尾皆畏泄瀉。若熱毒下注,亦能作瀉。

報痘三朝治款

一、痘瘡見點後,身熱稍退,別有內熱等症,或色不甚紅,頂不甚突者,便有虛象,雖在三五日內,亦不可用寒涼,恐傷脾胃,為害不小,須以保元湯,或六物煎之類。亦要看光景而用。

如冬月嚴寒,或非時陰邪,外閉寒勝而出遲者,宜五物煎加生薑、麻黃、細辛之類。血藥凝滯。○若氣分大虛而出不快者,宜保元湯、六氣煎。不宜孟浪大補。○頭面出不快,當用川芎、荊芥、羌、防、天麻之類為引使。天麻可不必。

若紅點初出,闇昧乾燥不起發者凶,宜四物湯。內宜生地涼血,用熟地則滯。○有益火回陽,健脾止瀉而發痘者,如附、桂、乾薑、肉蔻之屬是也。此等熱藥,亦非常用。但實熱症顯,虛寒症隱,人多誤認。亦易知,察色辨症即知之。

以上凡解毒之後,紅紫退,二便調,能食不渴,此表裡皆清也,切勿再為解毒,須急以保元、四物、六物之類。表裡皆清,不必急用補劑,竟調飲食,慎起居為妙。○熱毒壅伏於內,須通利之,以祛其熱毒,宜柴胡飲子。涼膈散穩當。○另用吳茱萸末,水調攤足心,引下熱毒,解散其勢。不見有效。若熱毒熏爍,則成焦黑;若陽氣不充,則成灰黑。且黑為水色,其虧在腎,以陰犯陽,最為惡候。俱屬熱毒熏灼而黑。經云:亢則害,承乃制。物極則反。熱極則反見勝己之化,不可以陽氣不足而用熱藥。○若熱毒凝聚,大便秘結,或躁渴而為焦紫黑陷者,須通其便,先解裡急,宜柴胡飲子。涼膈散亦可。○若大便不結,別無大熱等症,而痘色黯黑者,總由脾虛不能制水,故見黑色。不可以大便不結一症,即認為虛寒而用溫補,尚要察聲色形象之虛實而用藥。脾虛不能制水,未為確當。○《心鑑》云:凡治黑痘,當用保元湯加芎、桂,補提其氣。當今之世,俱不以此法主治,竟以清火解毒收功者,多多矣。

凡痘夾斑疹齊出者,亦宜辨其寒熱,若表裡俱熱而邪不解者,宜柴葛煎加減。此方未能盡善,尚宜清火解毒。○若熱邪不甚而表邪甚者,宜疏邪飲,或柴歸飲加羌、防、葛根之類。表邪甚,豈可用當歸?新奇之方,不必用也。○若痘夾斑疹而眼紅唇裂,表熱也。此症未必表熱。

一、賊痘者,於出齊之後,中有獨紅獨赤獨大,摸之皮軟而不礙手者,此賊痘也。三日之外,變成水泡,甚至紫黑泡,皆危證也,急用保元湯,或六氣煎加紫草、紅花、蟬退解之,或燈草、木通湯調益元散,利去心經之熱,而紅自退。用益元散利去心經之熱,何得用保元、六氣熱藥補劑耶?立言自相悖謬,誤人多矣。

一、病於未出之先,倘有濕瘡膿水流注者,用滑石敷之。熟石膏末好。

起發三朝治款

一、痘不起發,或起而不透者,多由元氣內虛,不能托送,故毒氣留伏不出也。不可盡謂元氣內虛而不起發,即用補劑,亦有毒氣壅遏不起者,不可不知。

一、痘雖起發紅活,若頂平色嫩皮薄不堅厚者,此氣虛也。恐變為癢遢?宜六氣,或六物加減主之。既雲氣虛,當補氣以托之,何得又用四物加參草以補血?用藥不分明白,此景岳之大病也。

一、痘色紅紫滿頂,或火欣腫者,血熱毒盛也,宜涼血養營煎加丹皮、木通、牛蒡之屬。宜清火解毒。

一、痘已出齊,而熱尚不退,或躁渴引飲,或二火司氣之令,可少與冷水數口無妨。梨汁、蔗汁甘寒不傷胃氣而解毒。

一、出齊後,痘有小孔,自頂直下至腳,不白不黑,與痘色相同者,名為蛀痘。此因表虛,腠理不密,而為此症,失之不治,則大泄元氣,宜保元湯,或六氣加糯米、川芎、丁香,提氣灌膿。丁香、肉桂太熱。

灌膿三朝治款

痘瘡初出,一點血耳,漸起漸長,則由血成漿,由漿成膿,始成實矣。雖由血成漿成膿,實藉元氣以蒸之。凡癰疽得膿則無害,必以黃耆為內托,痘亦猶是也。脾胃弱則血氣衰少,所以不能周灌,故雖見漿而漿亦不滿,或清淡灰白,不能作膿。總屬血氣大虛之候,宜急用六物煎,或六氣煎。六物、六氣兩方各別,一以四物加參,一以參耆朮加歸桂,氣血兩途,豈可同治一病乎?當認清病原,不宜混亂。○若大便不實,或見溏瀉,最為可畏。蓋瀉則漿停,瀉止則貫滿矣,宜用溫胃飲。內有當歸,於脾胃不相宜。

結靨三朝治款

若血虛熱毒未清者,宜四物加牛蒡、木通、山楂。熱毒未清,如此三味,未必能清,宜金銀花、甘草之類為主。○若因食少,脾胃氣虛而不收者,宜六氣,或六物煎。六物不利於脾胃。○若當靨不靨之際,忽見頭面溫,足指冷,身不熱,或泄瀉腹脹,氣促煩渴,急與陳氏異功散,或九味異功煎。九味異功煎內熱藥四味加歸、地、參、耆、草,若泄瀉腹脹,宜白朮、茯苓、廣皮、參、耆以補脾氣,佐以熱藥,則立方有君臣佐使之法。若景岳之立方,則失古人之法矣。○有因飲水過多,或觸濕氣,致脾胃肌肉濕淫,不收難靨者,宜五苓,或四苓加山楂利之。山楂豈利水之藥?○有天寒失於蓋覆,瘡受寒凝而不收者,宜五積散。大熱。

若痘已膿成,不能結靨,而及致潰爛,或和皮脫去者,名倒靨,乃毒氣入內也,急須大補中氣以托其里,宜六氣煎。毒氣入內而用大溫補之藥,未為盡善。

靨後落痂治款

一、收靨遲而痂不落,昏昏欲睡,此邪氣已退,正氣未復,脾胃虛弱也,宜五福飲。脾胃虛弱,竟補脾胃,不必五福飲,因內有歸地也。一痘痂既落,中氣暴虛,多有不能食者,宜五味異功,或養中煎。異功散最妥,不必用杜撰養中煎。

出不快

故凡治此者,必當察其熱之微甚,以辨虛實。再察外邪之有無,以辨表裡。如無外邪,亦無痘疔而火邪不甚者,盡屬虛症,宜從溫補。痘出不快者,如無外邪而火邪不甚,盡屬虛症,宜從溫補,此說大不然也。總之景岳治病,其念頭刻刻存在溫補兩字耳。

陷伏

一、則內虛而陽氣不能外達,故致出而覆沒,或斑點白色,或灰黑倒陷者,必其人不能乳食,或腹脹內寒,手足冷,或吐瀉,或寒戰咬牙,皆內虛也,速宜溫中。痘症屬陽氣不能外達,用熱藥大補之劑而出者,甚少。若服藥後而反加煩躁昏亂者,死。果是陽虛,焉得服大熱大補而反加煩躁昏亂乎?蓋因誤用熱補耳。○甚者通大便,宜承氣湯。不知涼膈散之妙。凡治此者,但得陽氣不敗,脾胃溫暖,身溫欲飲水者,生。毒氣盛,焉有陽氣敗之理?○三則外感風寒,肌竅閉塞,血脈不行,必身痛,或四肢微厥,斑點不長,或變紫黑如癮疹者,此倒伏也,宜溫肌散表,用桂枝葛根湯。桂枝實表之藥。

一、將起發時,雖有漿水,但色見黑黯者,最為可畏,急用六氣煎。尚有寒熱,未可一概溫補。

有雖不泄瀉而虛寒甚者,宜九味異功煎。有虛寒氣象,可溫補。

癢𤹀抓破

蓋如瘡瘍之痛,由乎熱,今不作痛而作癢,此其無熱可知,無熱由乎陽虛,陽虛便是寒症。經云:諸痛癢瘡,皆屬於火。但癢為虛火,未可以虛即兼寒而用熱藥。雖云當補,然尤不可不溫。補其氣,則能內托。

一、痘瘡初見點便作癢者,此邪在半表半裡之間,而進退遲疑,總由元陽無力,欲達不能也,速當溫補陽氣,兼以疏散。元氣不足,不能內托而出則有之。若云元陽無力而用熱藥,則誤矣。

一、血滲肌膚,咸蜇皮肉而作癢者,亦以氣虛而然,宜保元湯加芍藥、當歸以制血,既言氣虛,何以用歸、芍制血?制血二字,不知何意?或加丁香以治里,官桂以治表。丁香、官桂俱是熱藥,何以有表裡之分?若言桂枝則可。

一、痘瘡干而作癢者,宜養血潤燥,以五物加荊、防。去肉桂,竟以四物可也。

凡癢必用殭蠶,此書不言,諒必有所議也。

痘疔黑陷

一、凡痘疔及黑陷者,宜服六氣煎加川芎、紫草、紅花、木通之類,以補血涼血而疔自退。六氣煎皆補溫氣分之藥,豈有涼血補血而疔自退者乎?立言悖謬,徒誤後人。

一、痘瘡黑陷者,必氣不足,血不活也。毒氣深入,不可竟言氣不足血不活。○俟火邪略退,即宜用六氣煎。略退是火邪未清也,豈可即用大溫補之藥?恐反助邪為禍。

如火邪不甚,症無大熱者,惟五物或六物為最宜也。火邪不甚者,服此五物、六物,火邪自然必甚。

飲食

其有痘已盡出而仍不欲食者,當徐用四物加神麯、砂仁、陳皮,必能食矣。四物湯,血藥也,豈能健脾開胃而進飲食乎?用藥悖謬之極。

一、凡命門元陽不足,則中焦胃氣不暖,故多痞滿不食,下焦腎氣不化,故多二陰不調,此必用理陰煎。此言不大然,理陰煎大無學問之方,豈可施之痘後脾虛不食者乎?

一、凡外感寒邪,則不能食,須表散寒邪,自能食矣,宜加減參蘇,或柴陳煎,或異功加柴胡。外感風寒,乃太陽經病,異功散加一味柴胡,乃扶脾胃清少陽之劑,而能去風寒乎?不明經絡治病,開口便錯。

咽喉口齒

若上焦雖熱而下焦不熱,或不喜飲食者,只用加味甘桔湯,不必牛蒡,恐其性涼傷脾也。火邪上炎,往往兩足冰冷,火降則暖矣。不宜認為虛寒,而以熱藥誤人。

嘔吐

痘瘡嘔吐,大都虛寒者多,實熱者少,但當溫養脾胃。初起吐瀉,屬邪熱外達者多,不可即用溫補。

一、凡嘔吐之病,病在上中二焦,切不可妄用下藥,致犯下焦元氣,則必反甚而危矣。即或有大便不通者,亦當調補胃氣。若熱邪內熾,大便不通,小便赤澀,不得不用通利之法。大便一通,嘔吐即止,此不可不知也。若竟用調補,而不去通大便,日久則愈結而愈嘔矣。急病緩治,必有變局。

一、痘瘡別無風寒食滯,脹滿疼痛等症,而為嘔吐或乾嘔噁心者,必脾胃虛寒也。未可云盡屬脾胃虛寒,有肝火上衝胃中而嘔者,經云諸嘔吐酸、諸逆衝上,皆屬於火是也。

一、脾氣微寒微嘔而中焦不寒者,宜異功散。脾屬中焦,既云脾氣微寒,又云中焦不寒,豈脾非中焦乎?悖謬。

一、脾腎虛寒,命門不暖,而為吐瀉者,必飲食不化,水穀不分,而下腹多痛,非胃關或理陰煎不可。兩方血藥凝滯,吐瀉而講補命門,豈能愈乎?○喜用新方,不能切中病情。

程氏曰:凡痘瘡嘔吐之症,須辨冷熱。此言甚好。

嘔吐宜以二陳為主,熱必清火,寒加熱藥。

泄瀉

自見點至收靨,毒氣俱已在表,俱要元氣內充,大便堅實,庶能托載收成。大便太結又不宜。

故凡見泄瀉,嘔吐腹痛,而別無實熱者,無論痘前痘後,速宜溫救脾腎。泄瀉惟以後天脾胃為要,若治腎未免不利於泄瀉。資始之本在腎,資生之本在脾。景岳每云脾腎並治,溫補脾胃,所謂老生常談也。

若泄瀉而山根、唇口微青,或口鼻微寒,手足不熱,瀉色淡黃,或兼青白,睡或露睛,此皆脾腎虛寒之症,非救命門,終不見效,宜胃關、理陰主之。又講命門而用凝滯血藥,豈能助脾胃乎?此時正當參、朮、桂、附溫補脾胃可也,不必夾雜腎藥,蓋脾為生化之源故也。○若泄瀉勢甚,溫脾不效,必用胃關,或理陰之類。理陰未必可治泄瀉。○若久瀉滑脫不止,宜胃關、溫胃,或陳氏異功,送五德丸。杜撰之方。○若胃本不虛,但以寒濕傷脾,或飲水而為泄瀉,宜佐關、抑扶煎。此方治濕,何以切中?不用二術燥濕健脾,而用山藥何以燥濕?

凡濕熱內蓄,小水不利,微熱不甚而為泄瀉者,宜五苓、四苓散。胃苓散為要。

寒戰咬牙

寒戰有熱極似水者,不可盡作陰盛陽虛而用溫補,經云諸禁鼓慄,如喪神守,皆屬於火是也。

煩躁

一、邪毒未解,熱甚於表而煩躁者,宜柴胡麥門冬散,或羌活湯。雖熱甚於表而煩躁,羌活大不宜用。

一、陰虛假熱,自利煩躁者,肝腎水虧也,輕則五陰煎,甚則九味異功煎。既云肝腎水虧,九味異功之內,丁香、附、桂、乾薑,群隊大熱之藥,其真陰愈為之煎涸矣。○用新方必致害人。

煩躁屬陰不足而虛火不靜也,豈可以大熱之藥愈耗其陰乎?景岳治病,每以熱藥誤人,亦不自省其過耳。

喘急

一、寒邪在肺作喘者,此外感之症,必咳嗽,或鼻塞,身熱,胸滿不清,治當疏散,宜六安煎,或二陳加蘇葉。蘇子降氣。若寒邪外閉之甚者,宜加麻黃、細辛之類。寒邪包火,宜加石膏。○若兼氣血不足,而風寒在肺作喘者,惟金水六君為最。內有歸、地,大非風寒所宜。

一、喘以氣虛者,人多不能知之。凡下瀉而上喘者,必虛喘也。凡小兒喘息,覺在鼻尖而氣不長者,必虛喘也。此實氣促,原非氣喘。若見此症,急須速補脾肺,或救腎陰,輕則參姜飲、六氣煎,甚則六味回陽飲。泄瀉喘促,皆屬脾肺氣虛,豈可用歸、地乎?況熱藥耗散肺氣,尤宜忌之。景岳動輒用六味回陽,此取禍之道也。○虛喘惟生脈散、觀音應夢散最妙。○若大便不瀉,而或多汗,或腹膨,或見痰飲狂躁,但以陰虛水虧,氣短似喘,而脈無神者,宜貞元飲加參、姜之類。歸、地非腹脹、痰飲所宜。景岳慣以歸、地治脾胃,殊不知治病之道。

聲喑

一、風寒外襲皮毛,壅閉肺竅,或致咳嗽,偶為失音,此惟外感,宜解散之,以加減參蘇飲,或六安煎加薄荷、桔梗主之。內有芥子,宜換蘇子。

一、火邪上炎,肺金受制,氣道壅閉而聲不出者,宜導赤合甘桔湯加牛蒡主之。既雲氣道閉塞,當加理氣之品。生地之用將謂導丙丁之火下降,不若黃芩、枳殼。水虧則肺涸,故聲不出,當滋陰益水,以救其本,宜大補元煎。水虧肺涸,豈熱藥所能治乎?宜六味加麥冬、五味,方合病情。

一、腎氣虛不能上達而聲不出者,治如前,或用四物加麥冬、茯苓。腎虛非用四物,當用六味為要。景岳用藥之理,尚未明白。

驚搐

一、心脾陽氣虛寒,則神怯而易驚搐。察其聲色氣象,然後用補,未可竟言心脾陽氣虛寒。

若虛在陰分,汗不出,熱不退,而驚搐者,柴歸飲。新方不必用,亦不能發汗。

腰痛

若腎氣虛陷,不能傳送外達者,必用理陰煎。腎虛而用熱藥,恐水愈耗難出。

腹痛

若大便不通而痛甚者,赤金豆。內皆峻猛之藥,此方大忌,痘家尤忌。

腹脹

若寒在脾腎,下焦不化而作脹者,非理陰煎不可。歸、地服之愈脹。

厥逆

一、痘瘡始出,手足冷,或其人先有吐利,致傷脾胃,脾胃氣虛,則為厥逆,宜六氣、六物加薑、桂主之。六物非吐利所宜。

一、熱毒內甚而厥者,必煩熱便秘,脹滿脈滑等症,宜四順清涼飲,或承氣湯。按之腹堅實者,可用。

夾疹

一、痘疹俱多者,毒必大盛,雖治得其法,疹毒已解,亦必氣血重傷,終難為力。遇此者,惟當保養脾胃,調和氣血為主。若竟保養脾胃,調和氣血,其痘疹之毒,將何以解?

夾斑

斑以熱毒郁於血分,而浮於肌肉之間,乃足陽明胃經所主,或寒邪陷入陽明,鬱而成熱,亦致發斑。非陷入,乃郁遏其火。

一、治斑之法,大抵斑在起發之前者,多用表散。必兼清火解毒為主。斑既已退,即宜用四君子之類,以固其脾。斑雖退,熱邪未能即清,豈可即用補脾?

斑退後,以保元湯加木香、豆蔻,以解紫草之寒。熱藥不宜即用。

晝夜啼哭

或謂啼哭非痰即熱,而不究其本,則失之遠矣。痰亦有之,未可謂必無也。

大小便閉

一、熱毒內盛而痘瘡干黑倒陷,煩躁便結者,百祥丸。涼膈散好。

一、痘後餘熱不盡,內陷膀胱而小水不利者,導赤散,可用。或五苓散。兩方利小便,各有分別。餘熱不盡者,五苓散大不相宜。景岳但知利小便,不知治各不同,何得謂之明理者?

目證

一、戴眼證,此精氣為膿血汗液所耗,乃太陽少陰真陰虧竭大虛之症。蓋太陽為上網,血枯則筋急,所以上吊也,宜大補氣血,以六物、六氣煎。既云真陰虧竭,宜滋真陰,何得氣血並補而加熱藥?治法大異,何也?

一、痘瘡靨後,精血俱耗,而眼澀羞明,光短倦開,或生翳障,宜四物,甚者六物煎加木賊,蟬退、蒺藜。不宜用肉桂。

一、痘瘡熱毒傷目,凡必用之藥,腎火盛者,黃柏、知母。謂丹溪滋陰降火用知、柏之非,豈小兒可用,大人不可用耶?

外科鈐

虛實

今飲食進少且難消化,屬脾胃虛寒。蓋脾胃屬土,乃命門火虛不能生土而然,不宜直補脾胃,當服八味丸,補火以生土也。正宜直補脾胃為主。八味丸入胃,亦要脾氣運化,脾氣既虛,丸藥凝滯,入胃焉得運化?○補火生土,目今醫家為老生常談。殊不知胃主肌肉,膿潰之後,惟以補脾胃為要。

不生肌,不收斂,脾氣虛也,四君加地黃、木香。地黃凝滯,木香太燥,二藥兩相悖謬,不必並加。

故丹溪曰:但見腫痛,參之脈症,虛弱便與滋補,氣血無虧,可保終吉。旨哉斯言。景岳每毀丹溪用寒涼,今仍以補劑治腫毒而贊其旨哉斯言,可惡之極。

總論治法

故丹溪云:癰疽因積毒在臟腑,宜先助胃壯氣,以固其本。景岳每毀丹溪寒涼之害,至其治癰疽,先壯胃氣,以固其本,並不以滋陰之藥治之。○癰疽刻刻照顧胃氣,此乃緊要關頭。

論汗下

愚謂瘡腫之屬表邪者,惟時毒、丹毒、斑疹,及頭面上焦之症多有之。察其果有外邪,脈見緊數,有寒熱者,方宜表散,然必辨其陰陽盛衰,或宜溫散,或涼散,或平散,或兼補而散。前症皆陽毒,不宜兼補。

論灸法

頭為諸陽之會,腎俞肺俞俱不宜灸,以火爍金、火耗水故也。

膿針辨

立齋專門外科,故其說最詳細,而景岳宗其治法而引之,是非景岳之說也。

用針勿忌居神

立齋曰:針灸之法,有太乙人神,周身血忌,逐年居神,逐日人神,而其穴有禁針禁灸之論。但瘡瘍氣血已傷,肌肉已壞,急宜迎而奪之,順而取之,非平人針灸之比,何忌之有?病急宜從權治,緩則蔓延為害。

圍藥

丹溪曰:敷貼之劑,應酬輕小熱症耳。若不辨其陰症陽症,妄敷寒涼,則迷塞腠理,凝滯氣血,毒反內攻,而肉反死矣。景岳言丹溪以寒涼之藥誤人,此處仍禁寒涼,不得以一偏之見責人。

腐肉

若膿血未盡,便用生肌斂瘡之劑,欲其早愈,殊不知惡肉未盡,其瘡早合,後必再發。此說甚好。

舍時從證

壬午冬,金臺一男子患腹痛,誤服乾薑理中,即口鼻出血,煩躁發狂,入井而死。在景岳必用回陽之劑,而誤治矣。

溫補按則

然瘡口開張,血氣虛也;欲嘔不嘔,脾胃虛也;色赤焮腫,虛火之象也。遂與十全大補湯加酒炒黃柏、知母、五味、麥冬,及飲童便,飲食頓進,肌肉頓生。此處用知、柏,未見其傷胃氣,且能進飲食,因瀉其陰火,不致熱傷元氣耳。

定痛

臨機應變,方為上醫,不可執方而無權也。凡業醫者,斷不可執一偏之見。既欲止痛,又欲散毒,無如降癰散之神妙也。薄荷、野菊、茅根、土貝四味,未必神妙。

生肌收口

東垣云:胃乃發生之源,為人生之本。丹溪亦謂:治瘡瘍,當助胃壯氣,使根本堅固。此處丹溪亦不言滋陰降火,可見丹溪並不偏執。景岳不必深惡而痛絕之。

用香散藥

河間云:凡瘡止於一經,或兼二經,止當求責其經,不可干擾余經也。河間之言,亦不可廢,景岳何必深斥之。

腫瘍

丹溪曰:腫瘍內外皆壅,宜以托裡表散為主,如欲用大黃,寧無孟浪之非?潰瘍內外皆虛,宜以補接為主,如欲用香散,未免虛虛之失。丹溪用藥,不敢孟浪,以傷元氣,何景岳妄議其滋陰降火之非?

作嘔

脈實便秘而嘔者,宜瀉火。若景岳治嘔,惟用溫中,不用清火矣。戒忌調護古人號黃耆為羊肉,則既宜黃耆,未有不宜羊肉。惟豬、牛肉、酒及傷脾助濕等物,則不可不忌。牛肉健脾,勝於羊肉、豬肉,雖有生痰動風之語,淡煮食之,亦不妨也,但不可煎炙,以助火。

疔瘡

疔瘡不宜發散,恐毒走散也。

時毒

李明之存心於醫,可請治之。東垣用藥之法,最稱奇妙,景岳一味蠻補,不講經絡臟腑、君臣佐使之道,惟以新方八陣自稱奇妙,亦未知東垣之法耳。

肺癰肺痿

此症初起,邪結在肺者,惟桔梗杏仁煎為治此之第一。此方未可稱為第一,尚要審病之因,不可執一處治,惟瓜蔞子散為妙。

鶴膝風

其有痢後而成者,又名痢後風,此以瀉痢亡陰,尤宜壯腎。有痢後濕熱未清而下流者,不可專主補陰。

凡體氣虛弱,邪入骨界,遏絕隧道,若非用附、桂辛溫之藥,開散關節、腠理之寒邪,通暢隧道經絡之氣血,決不能愈。桂、附但可引經,不宜專用為君。

便毒

若焮腫痛甚,膿已將成,勢不能消,宜用降癰散。不必用新方,《外科正宗》治法最妙。

懸癰

欲其生肌收斂,腎虛,六味丸;血虛,四物加參、術;氣虛,四君加芎、歸;脾虛者,補中益氣湯;歸脾湯好。氣血俱虛者,八珍並十全大補。莫若人參養榮湯。若用寒涼消毒,則誤矣。熱藥亦不宜。

大凡瘡瘍等症,若腎經火氣亢盛,致陰水不能生化,而患陰虛發熱者,宜用坎離丸,取其苦寒能化水中之火,令火氣衰而水自生。立齋用坎離丸苦寒能化水中之火,令火衰而水自生,若景岳必以為苦寒而有傷元陽之氣矣。

本草正

山草部

人參

丹溪云:虛火可補,參、術之類是也。丹溪治虛火,仍用參、耆、術補之,未見其用寒涼也。景岳刻刻言其專用寒涼清火而深罪之,何今述其用參、術治虛火?可見未嘗偏執寒涼也。予請剖之曰:如龍雷之火,原屬虛火,因水衰而起。得水則燔,得日則散,是即假熱之火,原屬寒症,故云假熱。故補陽則消矣。今醫每每言龍雷之火,得太陽一照,火自消靡,此言甚是悖理。龍雷之起,正當天令炎熱、赤日酷烈之時,未見天寒地凍、陰晦凜冽而龍雷作者,則知仍因陽亢,而非熱藥所能治者。若用熱藥,乃戴陽格陽、陰極似陽之症,此處尚要講究明白。

甘草

味甘氣平,生涼炙溫,可升可降。甘草之性,中和入脾,甘以緩之,不能下達。故腎藥用之,不能下降,可降之說,未必然也。

柴胡

兼之性滑,善通大便。但有和解治寒熱,未聞有通大便之語。熱結不通者,用佐當歸、黃芩,正所宜也。熱結者用此,未必效。○愚謂柴胡之性,善泄善散,泄字當作疏。所以大能走汗,大能泄氣。柴胡但能和解少陽之邪,未聞有發汗之說,新方用當歸、柴胡發表,大錯。○仲景治傷寒邪傳少陽之經,因膽無出入之門,不可汗下,惟用小柴胡和解,則知但能治寒熱,非發汗之藥,景岳云大能走汗,認錯用藥之法。

黃芩

實者,涼下焦之熱,能除赤痢。景岳言痢屬虛寒傷臟,大忌寒涼藥性,言其治赤痢,何耶?

黃連

景岳曰:人之脾胃,所以盛載萬物,發生萬物,本象地而屬土,土暖則氣行而燥,土寒則氣凝而濕。土暖其氣熏蒸而濕潤,土寒則氣凝冰堅,土裂而燥。獨不見冬月天寒地凍,水泉不流,地上乾燥而裂矣?此至理也,何景岳反言之?○景岳將藥性之理,翻新變亂而責河間,以私意而亂正理,可謂醫中之賊。獨因陶弘景《別錄》中有調胃厚腸之一言,而劉河間復證之曰:諸苦寒藥多泄,惟黃連、黃柏性冷而燥。因致後世視為奇見。弘景本《內經》之言: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黃連之去濕熱厚腸胃而止瀉痢,此《內經》之義。又云: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用苦補之。故用黃柏之苦以堅腎補腎,亦是《內經》之義,非杜撰立言。景岳好奇立說,將《內經》之言為虛文,以己意翻前人之案,惡極。不知黃連、黃柏之燥,於何見之?於《內經》見之。雖曰黃連治痢亦有效者,仍有效者,不必其悖理惑人。然必其素稟陽臟,或縱口腹,濕熱為痢者,乃其所宜。且凡以縱肆不節而血氣強者,即或誤用,未必殺人,久之邪去,亦必漸愈,而功歸黃連,何不可也。總之要辨河間用連之非,雖愈亦非連之功。此外則凡以元氣素弱,傷脾患痢,或無火邪而寒濕動脾者,若妄用黃連,則脾腎日敗,百無一生。余為此言,而人有未必信者,多以苦燥二字有未明耳。未明《內經》苦燥之義而罪河間,然河間遇虛寒之痢,斷不偏執而用苦寒。

知母

古書言知母佐黃柏,滋陰降火,有金水相生之義。滋陰即補陰,丹溪之言,有本而說,何為大謬?故潔古、東垣皆以為滋陰降火之要藥,繼自丹溪而後,則皆用以為補陰,誠大謬矣。制其火則陰受其益,即是補陰,潔古、東垣用之,皆為滋陰降火之要藥,丹溪用之則為大謬,何耶?夫知母以沉寒之性,本無生氣,用以清火則可,用以補陰,則何補之有?前云去火可以保陰,是即保也,不必強詞奪理,專心謗毀丹溪。

隰草部

地黃

生地色黃,兼入脾胃。

熟地黃

夫地黃產於中洲沃土之鄉,得土氣之最厚者也,其色黃,土之色也。生地黃色,蒸熟則黑,故入腎。得土之氣,而曰非太陰陽明之藥,吾弗信也。此言大錯,其色黑,乃北方之色。惟是生者性涼,脾陽不足者,所當慎用。至若熟則性平,稟至陰之德,氣味純靜,故能補五臟之真陰,而又於多血之臟為最要,得非脾胃經藥耶?脾胃屬土,宜疏通則萬物發生,故《內經》云:土得木而達。東垣《脾胃論》中用藥有加減法,健脾之中必加理氣,稍涉胸膈不寬,生、熟地即勿加入,此東垣細究《內經》之旨而用藥。景岳自創僻見,以陰凝味厚之藥治脾胃,與前賢大相悖謬,將藥性氣味之理,晦亂惑人,可為怪異。且猶有最玄最妙者,則熟地兼散劑,方能發汗,何也?以汗化於血,而無陰不作汗也。最惡之論。《內經》云:味厚者屬陰。熟地純陰下降,豈有發汗之理?據云汗化於血,血豈能即為汗乎?熟地兼溫劑,始能回陽,何也?以陽生於下,而無復不成乾也。陰凝之藥,但能補陰,豈能回陽於頃刻乎?而今人有畏其滯膩者,則崔氏何以用腎氣丸而治痰浮?此腎虛水泛為痰而用之。有畏其滑澤者,熟地豈燥乎?則仲景何以用八味丸而醫腎泄?此腎虛而泄,故用之。有謂陽能生陰,陰不能生陽者,陰陽之理,原自互根,彼此相須,缺一不可,景岳每每以陽為主,而以陽常不足立說,今又重陰,何耶?故《內經》曰:精化為氣,得非陰亦生陽乎?何必毀丹溪為非?亦言陰亦生陽,顛倒是非,甚是可惡。地黃幾次蒸曬,則太陽與烈火交煉,溫而不寒,其色則黑入腎,其味厚而純陰下降,故為補腎要藥。八味以之為君,崔氏用以治痰者,腎虛水泛為痰也。仲景用之治腎泄,非脾胃也,若病在脾胃而用之,自然凝滯不化。景岳新方,凡嘔吐泄瀉,作酸食不化,俱用歸、地,自稱神妙,以為新奇。並用以發汗,夫汗猶雨也,陽氣升騰而為雲雨,豈有陰凝之藥而能作汗乎?不觀諸《內經》云味厚者屬陰而下降,氣薄則發泄,故能作汗。據云汗化於血,血屬陰,陰無驟補之法,豈有分兩之熟地入口,而頃刻化血為汗乎?故大脫血之症,惟以參、耆固氣,氣有生血之功。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幾微之氣宜當急固,此血脫益氣之法。惟氣薄之藥,鼓其陽氣升騰而為汗,是以血藥發汗,大誤人者也。古人用補腎之藥,必兼利水,瀉其無形之火也。八味、六味丸,俱是補腎要藥,而用茯苓、澤瀉,豈古人不知用藥之法乎?殊不知人身上有兩道,咽、喉是也。咽主咽物,水穀之道;喉主納氣,聲音之道,二者不可並用。下之前陰,亦有兩道,一精道,一水道。二者不可並用,精道利水道閉,水道利精道閉,故凡補精之藥,必佐利水,則精自固,如五子衍宗丸用車前者,明此理也。以人事驗之,凡陽事舉者,得溲即痿而不泄,此明證也。景岳好奇翻新,穿鑿前人,變亂是非,以惑後人,可謂醫中妖孽。

麻黃

今見後人多有畏之為毒藥而不敢用,又有謂夏月不宜用麻黃者,皆不達可哂也。仲景云:霜降以後,天令嚴寒,人有觸冒之者,為傷寒,頭痛惡寒無汗,用麻黃湯汗之。在夏令,腠理疏豁,易於出汗,非比冬月閉密之時,故不用之,不必哂也。

然柴胡、麻黃俱為散邪要藥,但陽邪宜柴胡,陰邪宜麻黃,不可不察也。柴胡與麻黃俱為散邪發汗之藥,此言真可哂也。柴胡但能和解,與麻黃之發汗大不相同,何得雲陽邪宜柴胡?大謬。

芳草部

當歸

營虛而表不解者,佐以柴葛麻桂等劑,大能發表。若講當歸能發汗,此岐黃復出之語。

毒草部

附子

大能引火歸元,制服虛熱。引火歸源,寒藥中加附子為引,導其火下降。若竟講附子溫熱,非引導也。○引火兩字,景岳尚未講明,用熱藥引寒藥於病所也,但可引經,不可單以附子為主藥,景岳尊之為主藥,則誤矣。君臣佐使之道,尚未明白。

辨毒。夫天下之製毒者,無妙於火。火之所以能製毒者,以能革物之性,故以氣而遇火則失其氣,味而遇火則失其味,剛者革其剛,柔者失其柔。故製附子之法,但用水煮極熟,則亦全失辣味,並其熱性俱失。火能製毒之說謬極。據云氣而遇火則失其氣,人參氣藥之主,初掘人參,必經一煮,然後烘曬用之,而不失為補氣之藥。據云味而遇火則失其味,地黃味之厚者,必以九次蒸曬而熟,何六味、八味用之為君以補腎?又如黃耆用蜜炙,白芍用酒妙,白朮用土妙,稀薟必九次蒸曬,如此之類不一,而皆用之以治病,豈有失氣味之性而反能取效乎?故凡食物之有毒者,但製造極熟,便當無害,即河豚、生蟹之屬,諸有病於人者,皆其欠熟而生性之未盡也。又云食物有毒,一經煮熟,即無害也,此說害人非淺。凡牛馬自死者,人誤食其有毒之肉,其人即死。《內經》云:膏梁之變,足生大疔。又云:肥甘令人發熱。豈皆不用火而生食之乎?至於多服桂、附亦發附毒,豈附子生用乎?總之讚揚附子之妙,而以熱藥為養生之術,此景岳之本心也。

竹木部

胡椒

殺一切蟲魚鱉蕈諸藥食陰凝之毒。景岳云煮熟則無毒,豈魚鱉蕈皆生食者乎?

槐蕊

味苦,性寒。寒涼亦能傷胃氣,景岳獨贊槐蕊酒之治毒最妙,不可因其妙而傷胃氣。

黃柏

丹溪言其制伏龍火,補腎強陰。然龍火豈沉寒可除?水枯豈苦劣可補?龍雷之火,因熱而起。冬月天寒,未見有龍雷之起。陰虛水竭,得降愈亡,撲滅元陽,莫此為甚。陰之虛因火亢也,非降火則水愈耗,焉有得降愈亡之理?○經云: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用苦補之。黃柏堅腎補腎,此岐黃之言也,丹溪有本之論。景岳將無本之說以惑人。○予嘗聞之丹溪曰:火有二,君火者,人火也,心火也,可以濕伏,可以水滅,可以直折,黃連之屬,可以制之;黃連入心。相火者,天火也,龍雷之火也,陰火也,不可以水濕折之,當從其性而伏之,惟黃柏之屬,可以降之。黃柏入腎,故清龍雷之火,其性入腎,故從其性而伏之。按此議論,若有高見,而實矯強之甚,大是誤人。夫所謂從其性者,即《內經》從治之說也。《內經》從治之說,熱因寒用,寒因熱用,藉此為引導耳,即熱藥冷飲,寒藥熱飲之法。從治者,謂以火濟火,以熱治熱也,非以火濟火,乃以熱藥為引導。亦所謂甘溫治大熱也。甘溫者,平和之品,非辛熱之藥可以除大熱也,乃參、耆之類,非桂、附也。豈以黃連便是正治,黃柏便是從治乎?丹溪因黃柏入腎,因入腎之性而從其類也,非以火濟火謂之從治。從治之法,以熱藥為引導,非竟用熱藥也。景岳未讀《內經》苦能補腎之語,而乃妄議丹溪。即曰黃連主心火,黃柏主腎火,然以便血溺血者,俱宜黃連,又豈非膀胱、大腸下部藥乎?心主血,心火妄動,血因之而下流,小腸與心為表裡,心移熱於小腸,則便血溺血。治舌瘡口瘡者,俱宜黃柏,又豈非心脾上部藥乎?舌瘡口瘡,上病也,用黃柏降火者,上病療下之法。景岳治病之法未明,妄將藥性穿鑿。

側柏

味苦,氣辛,性寒。善清血涼血,止吐血。側柏性燥火旺,吐血者忌之。

金石部

石膏

胃虛弱者忌服,陰虛熱者禁。景岳新方玉女煎用之,豈陰虛可用乎?

人部

紫河車

近復有以純酒煮膏,去柤收藏,而日服其膏者。然其既離毛里,已絕生氣,既無奇效,又胡忍食之?以殘厥子之先天。東方朔曰:銅山西崩,洛鐘東應。母子自然之理,不可不信。此說甚是有理。

新方八陣

新方八略引

余因選古方之得宜者,列為八陣,已不為不多矣。第以余觀之,若猶有未盡,因複製新方八陣。新方悖謬已極,皆宜去之。凡各方之下,多附加減等法。加減俱屬不經。八陣之中,如攻方、寒方之不多及者,以古法既多,不必更為添足也。不必八陣,將七方十劑講究,方合《內經》之旨。

古人因病以立方,非立方以俟病也。古方已多,醫者竟將古方圓融通變,而治病有餘矣,何必立此新方以誤人。細閱諸方,非蠻補即新奇,皆非純正。東垣之法,凡脾胃之方,必兼疏理,地土得疏,乃能發生萬物。經云:土得木而達。觀此可知矣。

一補略

水失火而敗者,不補火何以蘇垂絕之陰?此說甚覺欠通。總之其意專注熱藥耳,不過要火煎熬水也。趙氏謂水養火之論,卻是確理。○經云: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而景岳雲水失火而敗者,意欲用熱藥也,不知氣屬陽,血屬陰,陰血散,必宜補氣,氣能攝血故也。若以水失火而用熱藥,謬矣。

凡業醫者,當於七方十劑中講究,用藥足矣,不必好奇而宗此。

三攻略

然實而誤補,不過增病,病增者,可解;虛而誤攻,必先脫元,元脫者,無治矣。實而誤補,不過增病,此二句誤人不淺。如邪氣充實,大小便不通,氣急痰喘,昏冒不省,誤投補劑,頃刻而斃,所謂實實也。虛症誤攻,亦同實實之誤,所謂虛虛也,故《內經》實實虛虛兩句並講,豈可云不過增病乎?誤用補劑致死者,皆景岳之言害之也。

四散略

豈謂某經某藥必不可移易,亦不過分其輕重耳,如陽明之升麻、乾葛,未有不走太陽、少陽者。豈有陽明經之藥而走太陽、少陽者?仲景立方,認清經絡而用,陶節庵云:但見太陽,直攻太陽,但見陽明,直攻陽明等語,豈有雜亂者乎?若新方,皆雜亂而無文理。凡熱渴煩躁者,喜乾葛,而嘔惡者忌之。嘔惡乃胃病,乾葛為胃藥,故東垣用之以和胃,不知何故而忌之?寒熱往來者,宜柴胡,而泄瀉者忌之。泄瀉有用升提者,補中益氣湯內豈無柴胡?寒邪在上者,宜升麻、川芎,而內熱炎升者忌之。邪在上者,未必用升麻、川芎。古人有上病療下之法,尚且不知,何必著書立說以誤後人?

五寒略

據古方書,咸謂黃連清心,黃芩清肺,石斛、芍藥清脾,龍膽清肝,黃柏清腎。今之用者,多守此法,是亦膠柱法也。非膠柱,分經絡而用之,此上古法也,否則何以藥性必云某藥入某經?大凡寒涼之物,皆能瀉火,豈有涼此而不涼彼者?但當分其輕清重濁,性力微甚,用得其宜則善矣。寒涼之藥,亦各走其經絡、臟腑,如黃連入心,黃柏入腎,石膏入胃,各有所司,何得云豈有涼此而不涼彼者,但當分其輕清重濁,性力微甚乎?用藥不分經絡臟腑,是大誤人者也。此新方之所以顢頇也。

六熱略

觀丹溪曰:氣有餘便是火。余續之曰:氣不足便是寒。景岳言氣不足便是寒,丹溪言氣有餘便是火,乃一定之理,兩句當對講。庸醫多有不識,每以假熱為真火。景岳將自為明醫乎?尚未,尚未。故惟高明見道之士,常以陽衰根本為憂,此熱方之不可不預也。未可竟言陽衰根本,陰衰亦是要緊根本,所以勞怯吐血咳嗽之人,多為陰虛火亢而起。吳茱萸善暖下焦,腹痛泄瀉者極妙。腹痛泄瀉,不可單言吳萸可治,當用理中、建中為是。氣短氣怯者,忌故紙,故紙降氣也。此說大謬,能納腎氣。

八因略

八略而不言七方十劑、《內經》之言,不足憑與。

補陣

《局方》之壞,幸丹溪發揮,其弊盡去。今又有此新方,貽禍於後。

大補元煎

人參 山藥 熟地 杜仲 當歸 山茱萸 枸杞 炙草

如氣分偏虛者,加耆、術:如胃口滯者,不必用。前方凝滯之藥,豈能理胃口之滯乎?○如血滯者,加川芎,去山萸。血滯者,理血中之滯。前方加芎,豈理滯乎?必加理氣之藥為妙。如枸杞、熟地,非所宜也。

左歸飲

熟地 山藥 枸杞 山萸 茯苓 甘草 補腎之藥而加甘草,焉得m達?古人六味、八味、還少、腎氣、美髯等方,未見用甘草,藥性之理未明,何敢大膽立方?

如肺熱而煩者,加麥冬;血滯,加丹皮。血滯者,因氣之滯也,豈可用一派凝滯之藥加丹皮以理之?處方不得其宜。○脾熱易飢者,加芍藥。脾熱易飢而用前方,吾恐壅滯愈熱。○血熱妄動,加生地。宜涼血,前方不宜。

右歸飲

熟地 山藥 山萸 枸杞 甘草 杜仲 肉桂 附子

如火衰不能生土,為嘔噦吞酸者,加炮姜。嘔噦吞酸,此脾虛而有肝火也,宜扶脾胃、清肝火為主。若補火生土之說,東垣《脾胃論》中從無有此說,今醫家每每言之。如要補火,宜用桂、附加於參、耆、木之中為妥。若以凝滯補腎之藥可以補脾而運化,我未之聞也。○如陽衰中寒,泄瀉腹痛,加人參、肉蔻。宜建中、理中,為一定之法。前方凝滯,不妥。○如小腹多痛者,加吳茱萸。小腹痛,有寒者,有氣滯者,有瘀血者,種種不一,不可用前方而加茱萸。○如淋帶不止,加故紙。淋帶屬濕熱有火者多,不可用前方。

左歸丸

大懷地 山藥 枸杞 山萸 牛膝 菟絲 鹿膠 龜膠

如火爍肺金,乾枯多嗽者,加百合。宜以麥冬、天冬、知母、生地、丹皮、沙參之類,前方加百合,未中病情。○如小水不利不清,加茯苓。小水不利不清,宜清肺、導赤,前方加苓,亦未中病情。○如大便燥結,去菟絲,加蓯蓉。大便燥結,用前方亦無見效。

治病用藥,隨機應變,豈可以一方而統治諸病乎?近來吳門俱用此方而治病,殺人多矣,皆景岳此方害之也。○用此方加減治病,可謂執死法。凡用藥,有開有闔,有宣有補,東垣用藥之妙,尚未詳察。

右歸丸

大懷地 山藥 山萸 枸杞 鹿膠 菟絲 杜仲 當歸 肉桂 附子

如飲食減少,或不易化,或嘔惡吞酸,皆脾胃虛寒之症,加乾薑。飲食減少而不化,宜健脾理氣,東垣《脾胃論》中詳言之矣。嘔吐吞酸而用凝滯之藥,未為切中。

此方可謂之了命丹,往往富貴之人藉此縱欲,以為有藥扶持,及至發毒,或噎膈,或類中,至死而不知此方之害也。

五福飲 凡五臟氣血虧損,此能兼治,足稱王道。蠻補。

人參 熟地 當歸 白朮 甘草

一陰煎 此治水虧火勝之劑,故曰一陰。水虧火勝,莫如六味加知、柏、二冬為要,何必好奇而名一陰?

生地 熟地 芍藥 麥冬 甘草 牛膝 丹參

如虛火上浮,或吐血、衄血不止者,加澤瀉。豈可用一味澤瀉而能降火者乎。

加減法俱未盡善。

加減一陰煎

生地 芍藥 麥冬 熟地 甘草 知母 地骨皮

如躁煩熱甚便結,加石膏。陰分不足之症,豈可用石膏?○如火浮於上者,加澤瀉。若云降火,緩不濟事,但能利水。

三陰煎 此治肝脾虛損,精血不足,及瘧疾汗多,邪散而寒熱猶不止。亦有暑邪內發而汗,未可專用此方。大凡瘧必本少陽、陽明,若用此方,必致脹滿而死。

當歸 熟地 甘草 芍藥 棗仁 人參

如嘔惡,加生薑。宜二陳加減以和胃。若用此方,嘔惡更甚。○汗多煩躁,加五味。煩屬乎心,躁屬乎腎,皆火之擾也。乃加五味,不知何故?○小腹隱痛,加枸杞。不知是氣滯是寒是瘀血?辨症未明,竟加枸杞,大失斟酌。○如有脹悶,加陳皮。脹悶,氣滯也。血分之藥加陳皮,豈能退脹悶乎?

四陰煎

生地 麥冬 白芍 百合 沙參 茯苓 甘草

如血燥經遲,枯澀不至者,加牛膝。何不加當歸、丹參?

五陰煎 凡真陰虧損,脾虛失血,或見溏泄未甚者,所重在脾。既云所重在脾,何以重用熟地以滋陰?立言用藥,兩相悖謬。

熟地 山藥 扁豆 甘草 茯苓 芍藥 五味 人參 白朮

大營煎

當歸 熟地枸杞 甘草 杜仲 牛膝 肉桂

如帶濁腹痛,加故紙。帶濁腹痛,不用理氣清熱而加故紙,不能切中病情。○中氣虛寒嘔惡者,加乾薑。不用六君加薑、桂,而以一派血藥補腎,則脾胃何能轉輸運行?而嘔惡何由除乎?立言用藥,悖謬已極。

補陰益氣煎 此補中益氣湯之變方也。東坦自有加減法,不勞變也。

人參 當歸 熟地 陳皮 甘草 升麻 柴胡 山藥

用白朮健脾而用山藥,立方不善。

兩儀膏 若虛在陰分而精不化氣者,莫妙於此。其有未至大病而素覺陰虛者,用以調元,尤稱神妙。凡方後必稱奇妙、神妙者,不過聳動聽聞,要人用之耳,可醜之極。

人參 熟地

貞元飲 治氣短似喘,呼吸促急,提不能升,咽不能降,氣道噎塞,勢劇垂危者。常人但知為氣急,其病在上,而不知元海無根,虧損肝腎,此子午不交,氣脫症也。此腎虛氣不歸源也,當用六味加鎮墜納氣之藥為治,豈可用歸、地凝滯胸膈?加之甘草,焉得下達?自稱神劑,無恥之極。○腎納氣,肺布氣,腎虛氣不歸源。杜撰此方,不明大理,用藥悖謬。

熟地 甘草 當歸

如兼嘔惡或惡寒者,加煨姜。嘔惡而用此方,大無學問。不知嘔家忌甘,且歸、地非治嘔之藥。

當歸地黃飲

當歸乃後天之血藥。熟地 山藥 杜仲 牛膝 山萸 甘草甘以緩之,焉得下達?

如多帶濁,去牛膝,加金櫻子,或加故紙。帶濁有濕痰濕火者,當辨症用藥,不宜專用補澀。

濟川煎 凡病涉虛損,而大便閉結不通,宜此主之。此用通於補之劑也,最妙。未盡善,古人用生地、蓯蓉以潤之為妙,不必翻新。

當歸 牛膝 蓯蓉 澤瀉 升麻 枳殼

如氣虛,加人參。有火者,加芩。腎虛,加地。此等加減,雜亂無理。

地黃醴

大懷地 沉香 枸杞

用燒酒浸燒酒之性,最耗氣傷血,是趨世助陽之品。

歸腎丸 翻新地黃丸。

熟地 山藥 山萸 茯苓 歸身 枸杞 杜仲 菟絲

贊化血餘丹 翻新還少丹。

血餘 熟地 枸杞 當歸 鹿膠 菟絲 杜仲 巴戟 小茴 茯苓 蓯蓉 胡桃 首烏 人參

養元粉 翻新八仙糕。

糯米 山藥 芡實 蓮肉 川椒

玄武豆

羊腰子 枸杞 故紙 大茴 小茴 蓯蓉 青鹽 黑豆

用水煮藥去渣,入豆煮干攤曬,磁瓶收貯。日服之,其效無窮。不知治何病而謂其效無窮?景岳無非好奇趨世,藉此縱欲,害人不淺。

王母桃 世人好補,立此新奇蠻補方。

白朮 熟地 首烏 巴戟 枸杞

休瘧飲 此止瘧最妙之劑也。若汗散既多,元氣不復,或以衰老,或以弱質,而瘧不止者,俱宜用此,此化暴善後之第一方也。初起助邪為患,化暴善後之說,治民則可,治病不然。

人參 白朮 當歸 首烏 甘草

如邪有未淨而留連難愈者,邪未盡,竟宜去邪為要。於此方加柴胡、麻黃、細辛、紫蘇之屬。看何邪而用對症之藥,不可拘執麻黃、細辛。

服早必致變症,久瘧純虛者,方可服。然治瘧而用此方,壞者不少。余在嘉杭,醫者用此,誤人甚多。

和陣

金水六君煎 治肺腎虛寒,水泛為痰,或年邁陰虛,血氣不足,外受風寒,咳嗽嘔惡,多痰喘急等症。水泛為痰而用二陳,於理不通。風寒咳嗽而用歸、地,其邪焉得解散?嘔惡而用歸、地,必致胸膈痞悶。○水泛為痰,當用地黃湯;風寒咳嗽,當用二陳加羌、防、杏仁、蘇子之類。此方兩相悖謬。

當歸 熟地 陳皮 半夏 茯苓 甘草

如大便不實而多濕者,去當歸,加山藥。多濕者,不用術而加山藥,不知何故?

○如痰盛氣滯,胸脅不快者,加芥子。豈有用歸、地凝滯而可加芥子以寬之乎?○如陰寒盛而嗽不愈者,加細辛。陰寒之嗽,豈歸、地可解?○如兼表邪寒熱者,加柴胡。表邪寒熱而用歸、地,此殺人不用刃也。立方雜亂,加減亦不善。

六安煎

陳皮 半夏 茯苓 甘草 杏仁 白芥子不用蘇子而用芥子,換新鮮好奇。

凡外感風邪咳嗽而寒氣盛者,多不易散,宜加細辛。外感風邪而挾寒咳嗽,當用羌活、防風以散之,冬月用麻黃。若用細辛,未中病情。○若頭痛鼻塞者,加芎、芷、蔓荊。頭痛當明經絡,不宜竟以三味加減。○若風邪咳嗽不止,而兼肺胃火者,加芩,甚者加知母、石膏。風邪咳嗽,忌用知母。○凡寒邪咳嗽痰不利者,加當歸。用當歸,令人不解。○凡非風初感,痰勝而氣不順者,加藿香。藿香散氣,未聞順氣治痰。

和胃二陳煎 乾薑和胃而獨以乾薑為主,此之謂暖胃,非和胃也,何必好奇。當加生薑於二陳中為是,生薑治痰止嘔,前賢每每用之,此老獨以乾薑為主,何也?

砂仁 陳皮 半夏 茯苓 甘草

苓朮二陳煎 治痰飲水氣停蓄心下,嘔吐吞酸等症。有火者,不可專言寒。

豬苓 白朮 澤瀉 陳皮 半夏 茯苓 甘草 乾薑

和胃飲 立方不美,不必好奇。此即平胃散之變方也。凡嘔吐等症,多有胃虛者,一聞蒼朮之氣,亦能動嘔,故以乾薑代之。既云胃氣虛,宜換白朮、半夏,不宜單加乾薑以代蒼朮,其濕如何可去?

陳皮 厚朴 乾薑 甘草

此方凡藿香、木香、丁香、茯苓、半夏、扁豆、砂仁、澤瀉之類,皆可增用。此老健脾每用扁豆、山藥而不用白朮,亦用藥不善也。

排氣飲

陳皮 木香 藿香 香附 枳殼 澤瀉 烏藥 厚朴

如氣逆之甚者,加芥子。宜蘇子。○如痛在小腹者,加小茴。宜青皮。○如兼疝者,加荔枝核。疝氣不一,不可專以荔核。

大和中飲

陳皮 枳實 砂仁 山楂 麥芽 厚朴 澤瀉

脹甚者,加芥子。氣脹而用白芥子,亦是新奇。

小和中飲

陳皮 山楂消瘀,胎氣不宜。 茯苓 厚朴 甘草 扁豆閉氣,不宜。若云健脾,莫若加白朮健脾以安胎。

如寒滯不行者,加乾薑、肉桂。動血傷胎,看要緊用。

小分清飲

茯苓 澤瀉 薏仁不用白朮健脾燥濕而用薏仁,未明藥性之理。

豬苓 枳殼 厚朴

如陰虛水不能達者,加生地、牛膝。既云陰虛,前藥豈可用乎?誤人不淺。

解肝煎 治暴怒傷肝,氣逆脹滿陰滯等症。不中病情。如兼肝火,宜用化肝煎。無情肝火藥。

陳皮 半夏 厚朴 茯苓 蘇葉 芍藥 砂仁

如脅肋脹痛,加芥子。宜加青皮切當。芥子治皮裡膜外之痰,未中病情。

廓清飲 亦未盡善。枳殼 厚朴 腹皮 白芥子每每用芥子,不知何故?

蘿蔔子 茯苓 澤瀉 陳皮

掃蟲煎 有火內熱者,不宜。

青皮 小茴 檳榔 烏藥 榧肉 吳茱 烏梅 甘草 硃砂 雄黃

如噁心作吐,加乾薑。生薑為要。

十香丸

木香 沉香 澤瀉 烏藥 陳皮 丁香 小茴 香附 荔核 皂角氣滯寒滯而用荔核、皂角,好奇。

芍藥枳朮丸 此較枳朮丸,其效如神。加赤芍、陳皮而云神效,可笑。

白朮 赤芍奇,將謂有瘀血乎? 枳實 陳皮

如臟寒,加乾薑。每每喜用乾薑,亦是偏見。

蒼朮丸

雲苓 白芍 甘草 川椒 小茴 厚朴 茅朮 破故紙腎泄者宜之

貝母丸

貝母貝母輕淡,不能速效。

若治肺癰,宜加白礬。收澀而燥,不宜輕用。

括痰丸 治一切停痰積飲,吞酸嘔酸,胸脅脹悶疼痛等症。停痰積飲,吞酸吐酸,俱是脾胃受濕而有肝火,用白芥子、乾薑、豬苓莫若用白朮、蒼朮、茯苓、生薑、吳茱、炒黃連為妙。

半夏 芥子 乾薑 豬苓 甘草 陳皮

神香散

丁香 白蔻 噎膈用二味最誤人,暫服稍效,久則為害。

攻陣

赤金豆 ○亦名 八仙丹 。大凡藥之惡者,反以美名稱之。此丸去病捷速,較之硝、黃、更甚於硝黃。稜、莪之類過傷臟氣者,為勝。巴霜熱毒傷胃,寒積者酌用。

巴霜 生附子 皂角 輕粉 丁香 木香 天竺黃 硃砂

攻劑古方已備,何必好奇而立名式。

太平丸

陳皮 厚朴 木香 烏藥 芥子 草蔻 三稜 蓬朮 乾薑 牙皂 澤瀉

用巴豆煮,研丸。

此方耗人真氣,可稱為不太平丸。

敦阜丸 平胃散為妥,平胃可以平治,敦阜謂土太過也。

木香 山楂 麥芽 皂角 丁香 烏藥 青皮 陳皮 澤瀉 巴霜 用此藥腐腸害人,攻之不得其當。喜用巴豆而畏大黃,何也?

散陣

一柴胡飲 一為水數,從寒散也。亦是好奇立說。但外有邪而內兼火者,宜此主之。一方而包括諸病之治,未免有誤,當認病用藥。

柴胡 黃芩 芍藥 生地用芍藥、生地而謂散劑,亦好奇 陳皮 甘草

二柴胡飲 凡遇四時外感,四時外感亦要看在何經而用藥,何可執定此方?或其人元氣充實,臟氣素平無火,元氣充實,臟氣素平,何必服藥。或逢寒勝之令,本無內熱,皆不宜妄用涼藥,以致寒滯不散。景岳動用血藥,血藥不凝滯乎?

陳皮 半夏 細辛 厚朴 生薑 柴胡 甘草

如邪盛者,可加羌活、防風、白芷、紫蘇之屬。渾言邪盛,不知是何邪在何經,妄加發散。○如頭痛不止,加川芎。看何經頭痛,不宜渾加川芎。○如陰寒氣勝,必加麻黃,或兼桂枝。桂枝、麻黃治有兩法,有汗用桂枝,無汗用麻黃。用藥不明,誤人非淺。

三柴胡飲 血氣虛弱不能達邪,宜此主之。內傷兼外感,散而兼補,東垣已備,不必好奇而用血藥。

柴胡 芍藥 甘草 陳皮 生薑 當歸 有外感而用歸、芍,必致誤人。

四柴胡飲 凡人元氣不足,或忍飢勞倦,而外感風寒。外感當用羌、防。內傷勞倦外感發熱者,宜照東垣補中益氣加減,不必立此方。

柴胡 甘草 生薑 當歸不大相宜。人參

五柴胡飲 此則兼培血氣以逐寒邪,尤切於時用者也,神效不可盡述。此句惡極。凡傷寒瘧疾痘瘡,皆宜。傷寒瘧疾痘瘡而用歸、地、芍藥,其邪焉得解散?此殺人不用刃也。

柴胡 當歸 熟地 白朮 芍藥 用歸、地、芍而名散劑,害人不淺。甘草陳皮

脾滯者,減白朮。歸地豈不滯乎?○頭痛,加川芎。頭痛不一,專加川芎,可謂執死法。○勞倦傷脾陽虛者,加升麻。勞倦傷脾,不用參、耆而用歸、地,悖謬。

正柴胡飲

柴胡 防風 陳皮 芍藥收斂,宜緩用。甘草 生薑

如頭痛,加芎。當看何經,不可執定加芎。

麻桂飲 治傷寒、瘟疫、陰暑、瘧疾,凡陰寒氣勝而邪不能散者,非此不可。無論諸經、四季,即宜是藥,勿謂夏月不可用也。不必厚蓋,但取微汗透徹為度。夏月厚蓋而用麻、桂取汗,必致悶死。○夏月雖有寒邪,宜輕揚之劑。

官桂夏月不宜輕用。麻黃夏月不宜輕用。當歸非發汗藥。甘草 陳皮

若陰氣不足,加熟地。此說無本。

照陶節庵羌活沖和湯加減甚好,何必立此方以害人?

大溫中飲 凡以素稟薄弱之輩,或感陰邪時疫,時疫而用此方,必致發狂發斑,胃爛而死。但於初感時,速用此飲,速用速斃。無不隨藥隨愈,真神劑也。惡極之語。

熟地 白朮 當歸 人參 甘草 柴胡 麻黃 肉桂 乾薑

頭痛,加芎。執死法。○如泄瀉,宜少減柴胡,加防風、細辛。用歸、地大非所宜。

○嘗見傷寒之治,惟仲景能知溫散,亦知補氣而散。不可大補。至若陽根於陰,汗化於液,從補血而散,而云騰致雨之妙,但見熱氣熏蒸而云騰致雨。則仲景猶所未及,仲景,醫之聖者,立方周備,豈有未及而俟景岳發之乎?肆言無忌。故予制此方,乃邪從營解第一義也。陽氣鼓動而能汗,陰凝之藥可以發汗,於理大謬,仲景之罪人也。

此方甚覺欠通,今醫往往好奇而用此治外感,殺人甚多,在夏月尤甚。

柴陳煎 治傷風兼寒,咳嗽發熱,痞滿多痰,咳嗽宜加蘇子、杏仁,發熱當用羌、防,痞滿當用枳殼。

柴胡 陳皮 半夏 茯苓 甘草 生薑

如寒勝者,加細辛。須看何經受寒。○痞滿氣滯者,加芥子。何不加枳、樸?

柴胡乃少陽經藥,寒熱往來者宜之。若傷風寒咳嗽,乃傷肺經,因肺主皮毛,故先傷之,《內經》所謂形寒飲冷則傷肺,宜用解散表邪之藥。經絡未明,焉可立方?

柴芩煎 治傷寒表邪未解,內外俱熱。應將傷寒表邪未解句著落立方,若柴胡乃少陽和解之藥,非傷寒散表邪之藥。處方不善,何必好奇以誤人。

柴胡 黃芩 梔子 澤瀉 木通 枳殼

柴苓飲 治風濕發黃,發熱身痛,小水不利,中寒泄瀉等症。將五苓散加柴胡換名柴苓飲以炫人。五苓散之治,乃因膀胱濕邪而用之,少加肉桂以引導而利水。若加一味柴胡為治風濕發熱,不知何故?倘寒熱如瘧,或可用之。○風濕發黃發熱,此內有濕熱,外受風邪之病,宜用清濕熱散風邪之藥。若竟是泄瀉,小水不利,當用五苓散,若兼治風濕發熱身痛,未為確當。

柴胡 豬苓 茯苓 澤瀉 白朮 肉桂

柴胡白虎湯 治陽明溫熱,表邪不解。既雲陽明,柴胡是少陽藥,麥冬不宜,當用知母。

柴胡 石膏 黃芩 麥冬 甘草

歸葛飲 治陽明溫暑時證,大熱大渴,津液枯涸,陰虛不能作汗等證。陰虛非用當歸,當歸味厚,亦不能作汗,且暑熱皆六淫之邪,不可混於陰虛中。治病不分明白,必致殺人。

當歸 乾葛

此方謂可作汗,亦好奇之論。

柴葛煎 治瘟毒表裡俱熱。此方但能解肌。

柴胡 乾葛 芍藥 黃芩 甘草 連翹

秘傳走馬通聖散

麻黃 甘甘 雄黃好奇。

歸柴飲 治營虛不能作汗,及真陰不足,外感寒邪難解者,此神方也。此大無文理之惡方,用此三味而能作汗,斷無是理。○人之汗,猶天之雨也,陽氣鼓動,方能作汗,豈有用血藥凝滯而能開腠理出汗者乎?如大便多溏,以冬朮代當歸。白朮健脾,乃氣分藥,豈可代當歸?

當歸 柴胡 甘草

寒陣

景岳謂陰寒之藥,最能殺人,故闢劉、朱。今仍立寒陣之方,則知劉、朱之言,不可廢也。景岳但知罪人,不知罪己耶。

保陰煎 凡一切陰虛內熱動血等症。陰虛內熱,丹溪以滋陰之中加黃柏,因水為火耗,清火則水不耗。景岳《質疑錄》深罪之,今立此方以治一切陰虛內熱等症,何耶?

生地 熟地 芍藥 山藥 續斷 黃芩 黃柏 甘草

徙薪飲

陳皮 黃芩 麥冬 芍藥 黃柏 茯苓 丹皮

將陳皮為主,景岳君臣佐使之理,七方十劑之法,尚未講究,焉敢大膽立方?

大分清飲 治積熱閉結,小水不利,或致腰腹下部極痛,或濕熱下利,黃疸溺血,邪熱蓄血,腹痛淋閉等症。蓄血而用此方,血何從而去?

茯苓 澤瀉 木通 豬苓 梔子 枳殼 車前

如邪熱蓄血腹痛,加紅花、青皮。紅花輕淺,蓄血非桃仁不除。

化陰煎

生地 熟地 牛膝 豬苓 澤瀉 知母 黃柏 綠豆新奇。龍膽陰虧水涸而用龍膽、黃柏,非傷胃者乎?車前子

茵陳飲 治挾熱泄瀉熱痢,口渴喜冷,小水不利,黃疸濕熱閉澀等症。此方甚覺平淡,不能去濕熱之邪。

茵陳 梔子 澤瀉 青皮 甘草 甘菊奇。

清膈煎 治痰因火動,氣壅喘滿,內熱煩渴。用藥應將火字著落,既因火動,自當清火。

陳皮 貝母 膽星 海石 芥子 木通

如痰火上壅而水不利者,加澤瀉。痰火上壅,肺受火爍,不能施化膀胱,而小便不利,當用清肺豁痰之藥,則小便自利。不解下病上取之法,竟用澤瀉,亦無益也。治法未明,焉可立方?○如痰火閉結,大便不通而兼脹滿,加大黃,或朴硝。痰火閉結,此氣滯痰凝之故,豈可用硝、黃?當用爪蔞、蘇子、枳殼、杏仁之類。

化肝煎

青皮 陳皮 芍藥 丹皮 梔子 澤瀉 土貝

如大便下血,加地榆;小便下血,加木通。大便下血,須辨何經何臟,或新或瘀,未可以一味地榆而盡之。小便下血,亦要辨明,未可竟以木通一味而導水。○如脅腹脹痛,加芥子。慣用芥子,亦是大病。豈有脅腹脹痛不用香附、木香、厚朴者乎?

安胃飲 治胃火上衝,呃逆不止。胃火上衝,呃逆不止,而用此方,謂之安胃,真大無學問之方。當以二陳加黃連、山梔、香附、枳殼,順氣降火為主。

陳皮 山楂 麥芽 木通 澤瀉 黃芩 石斛

玉女煎 治水虧火盛,六脈浮洪滑大,少陰不足,陽明有餘。既雲水虧火盛,竟宜滋陰降火,不必用石膏。少陰不足是腎虛火亢,當補腎為主。至若陽明有餘,乃胃中之實火,當清胃火。病屬兩途,豈可石膏、熟地並用乎?認病不真,立方悖謬。若真陰虧損,而用石膏,害人不淺。

石膏 熟地 麥冬 知母 牛膝

綠豆飲

綠豆凡豆最秘氣,多飲則脹悶,此法焉得退熱?且用之緩不濟事。

玉泉散 竟用白虎湯可也,何必好奇。

石膏 甘草

河間《宣明論》方名石膏散,治熱嗽喘甚者,景岳《宣明論》尚未看見,徒費唇舌而毀河間。

約營煎 治血熱便血,無論脾胃、大小腸、膀胱,皆宜用此。用藥宜因病而施,豈可無論脾胃、大小腸、膀胱皆宜用之乎?

生地 芍藥 甘草 續斷 地榆 黃芩 槐花 荊芥穗 烏梅

熱陣

六味回陽飲 治陰陽將脫。近來醫家,不審病之真假,每見厥逆昏暈,即為虛脫,用此方而死者甚多,尚云不能挽回,委之命數,在病家亦不覺也,悲夫!

人參 附子 乾薑 甘草 熟地 當歸

如泄瀉,加烏梅,或五味。泄瀉屬脾虛者多,但知加酸斂之藥,而不知健脾。然方中有歸、地之泥滑,立方之懷極矣。○如虛陽上浮,加茯苓。虛陽上浮而加茯苓之淡滲,尚欠斟酌。○如肝經鬱滯,加肉桂。肝經鬱滯,豈可用此方而加桂乎?殺人多矣。

理陰煎 此方通治真陰虛弱,脹滿嘔噦,痰飲噁心,吐瀉腹痛。此等症俱屬脾虛,豈有歸、地而治脹滿痰飲吐瀉之疾乎?害人不淺。又凡真陰不足,真陰不足是小衰也,不用六味乃用薑、桂、當歸?或素多勞倦之輩,忽感寒邪,不能解散,寒邪不能解散,用歸、地豈能解散乎?必反致胸膈不寬而發熱,害人不淺。宜用此湯,照後加減以溫補陰分,托散表邪,連連數服,使陰氣漸充,則汗從陰達。連進血藥,必致滿悶,豈有汗出之理乎?

熟地 當歸 甘草 乾薑 或加桂

若寒凝陰盛,邪有難解者,必加麻黃。寒凝陰盛而用歸、地,必致害人。此寒邪初感溫散第一方。惟仲景獨知此義,第仲景之溫散,首用麻黃、桂枝二湯,余之溫散,即以理陰煎及大溫中飲為增減。仲景之溫散,因傷寒在表發熱,故用麻黃、桂枝以汗之,若用血藥凝滯,安能解表發汗乎?杜撰立言,誤人非淺。此雖一從陽分,杜撰胡說。一從陰分,其跡若異,《內經》言氣薄則發泄,豈有味厚之藥能發泄乎?然一逐於外,一托於內,而用溫則一也。托內用氣藥,豈有用歸、地而云托內?○若陰勝之時,外感寒邪,外感寒邪而用歸、地,仲景之法未載。或背寒者,乃太陽少陰症也,此謂兩感。加細辛,甚者加附子,並加柴胡。此少陽經藥,加入太陽少陰證,混亂無頭緒。○若脾腎兩虛,水泛為痰,或嘔或脹,加茯苓,或加芥子。脾腎兩虛而用芥子,反耗真氣。○若泄瀉不止,及腎泄者,或去當歸,加山藥、扁豆。泄瀉而用山藥、扁豆,亦是常技。

此方大無文理,若真陽不足,理宜八味,若中焦虛寒,當理中焦而用理中湯,此方可謂之兩頭蠻。

養中煎 治中氣虛寒,為嘔為泄者。中氣虛寒,而為嘔瀉者,東垣《脾胃論》中必用白朮、半夏、六君、理中,為至當不易之理。

人參 山藥 扁豆 甘草 茯苓 乾薑

如胃中空虛覺餒者,加熟地。但能凝滯為害。

溫胃飲 治中寒嘔吐,吞酸泄瀉,不思飲食。嘔吐吞酸,不用半夏、茯苓而用扁豆、當歸,未能切中病情。

人參 白朮 扁豆 陳皮 乾薑 甘草 當歸

如下寒帶濁者,加故紙。必有濕熱。○如氣滯或兼胸腹痛者,加藿香、丁香、木香、白蔻、砂仁、芥子之屬。常技用芥子,大非正治。○如水泛為痰,此屬腎虛。而胸腹痞滿者,此屬脾虛氣滯,胡亂立方加減。加茯苓。水泛為痰與胸腹痞滿,病屬兩途,豈可但加茯苓而能愈乎?水泛為痰,此因腎虛而泛上,當用地黃丸。

五君子煎 治脾胃虛寒,嘔吐泄瀉而兼濕者。嘔吐必用半夏,去此以為五君子煎,新奇誤人。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乾薑

參姜飲 治脾肺胃氣虛寒,嘔吐咳嗽氣短。此等症竟以六君子出入加減為要,何必立此以好奇。

人參 乾薑 甘草

胃關煎 治脾腎虛寒作瀉。腎虛而寒,當用八味、還少丹;脾虛泄瀉,宜參、朮、薑、桂之類,不可混亂。

熟地 山藥 扁豆 甘草 乾薑 吳萸 白朮

滯痛不通者,加當歸,此氣滯而痛,豈可用當歸?○滑脫不禁者,加烏梅,或五味。但知收澀,不知健脾而用參、術。

此等加減,可謂頭痛救頭,腳痛救腳,毫無見識。

佐關煎 治生冷傷脾,瀉痢未久。生冷傷脾泄瀉,不用蒼、白二術健脾,慣用山藥、扁豆,此未見東垣《脾胃論》也。

厚朴 陳皮 山藥 扁豆 甘草 豬苓 澤瀉 乾薑 肉桂

如瀉甚不止者,或加故紙,或肉蔻。瀉甚而不用參、術,但知用肉果、故紙止澀,亦是淺見。

抑扶煎 治氣冷陰寒,或暴傷生冷致成瀉痢,或脹痛嘔惡,皆宜用此。其有寒濕傷臟,霍亂邪實者,最宜用此。

厚朴 陳皮 烏藥 豬苓 澤瀉 甘草 乾薑 吳萸

如血虛多痛,加當歸。前症豈有血虛者乎?

四維散 治脾腎虛寒,滑脫之甚,或泄痢不止,或氣虛下陷,二陰血脫不禁者。不用耆、術補氣健脾,而以薑、附、烏梅熱藥收斂,不知脾能統攝之理,豈可立方誤人?

人參 附子 乾薑 甘草 烏梅

鎮陰煎 治陰虛於下,格陽於上,則真陽失守,血隨而溢,以致大吐大衄。經云陰虛生內熱,水衰則火炎也;格陽於上者,陰極似陽也,病屬兩途。陰虛當養陰,格陽當溫熱,大相懸殊。真陽失守而吐衄,非火衰也,乃陽氣虛而不能統攝其血,當用參、耆為主,豈可用此方治之乎?誤人非淺。速宜用此,使孤陽有歸,則血自安也。孤陽兩字,尚未講明。孤陽者,真陰耗也,宜六味中少加肉桂以導之,不宜多用熱藥以耗陰。

熟地 牛膝 甘草 澤瀉 肉桂 附子

如兼嘔惡,加乾薑。嘔惡乃中氣虛,當用六君為要,豈可用前方而加乾薑?大無學問。

歸氣飲 治氣逆不順,呃逆嘔吐。呃逆嘔吐,而以熟地為君,反增滿悶嘔逆。此等之方,皆非切中病情。

熟地 茯苓 扁豆 乾薑 丁香 陳皮 藿香 甘草

暖肝煎 肝不必暖也。

當歸 枸杞 茯苓 小茴 肉桂 烏藥 沉香

壽脾煎 治脾虛不能攝血,或婦人無火崩淋等症。無火何以得生?云火衰則可。此歸脾湯之變方,其效如神。不必變,變則壞矣。○將歸脾湯去黃耆、茯神、木香、龍眼,加山藥、乾薑、蓮肉,自稱神效,無恥極矣。脫血氣虛而不用耆,不知何故?

白朮 當歸 山藥 甘草 棗仁 遠志 乾薑 蓮肉 人參

如血未止,加烏梅,畏酸不用;或加地榆。但知酸斂止澀之法,而不知氣能攝血之理,黃耆補氣攝血,古人每每用之,何不遵前賢藥法而妄自加減?○氣陷而墜,加升麻,或白芷。白芷香竄耗散,不宜用。○兼溏泄者,加故紙。有濕勝脾虛,不宜竟補腎。○陽虛畏寒,加附子。辨明陽虛惡寒,鬱火惡寒,方可加入。○血去過多,陰虛氣餒,心跳不寧者,加熟地。血去過多,宜以參、耆為主,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幾微之氣宜當急固,此血脫益氣之良法也。加熟地純陰之藥,徒增滿悶。

三氣飲 治血氣虧損,風寒濕三氣乘虛內侵。既云風寒濕三氣乘虛內侵,而用凝滯之藥,其邪從何處出路?

當歸 枸杞 杜仲 熟地 牛膝 茯苓 芍藥 肉桂 細辛 白芷 甘草 附子

五德丸 治脾腎虛寒,飧泄鶩溏等症,或暴傷生冷,或受時氣寒濕,或酒濕傷脾,腹痛作泄,或飲食失宜,嘔惡痛泄,無火等症。古方之治脾腎泄,有二神、四神丸,何必加木香、乾薑去肉果而為五德乎?又云治暴傷生冷,或時氣寒濕,酒濕傷脾,嘔惡泄瀉諸症,夫暴傷生冷。宜用蒼朮、厚朴、二陳、生薑之類以和之;時氣寒濕,宜用藿香正氣之類;酒濕傷脾,宜用葛花解酲;嘔惡痛泄,宜用二陳、平胃。治各不同,何可以一方而統治諸病乎?如時氣寒濕,而用五苓、補骨,其邪焉得疏散?酒濕傷脾,而用吳茱、乾薑,胃熱更甚。如此用藥舛謬,使世醫效之而誤人,其罪可置地獄。

補骨脂 吳萸 木香 乾薑 五味或以肉蔻代或用烏藥亦可。烏藥與肉蔻,治病迥別,豈可云亦可?

七德丸 治生冷傷脾,初患瀉痢,腹痛。平胃、二陳、香砂、枳朮,為一定之法,何必立此七德以炫人?凡宜和胃者,無不神效。和胃不用二陳、白朮,用烏藥、吳萸、補骨脂謂之和胃,可笑之極。

烏藥 吳萸 乾薑 蒼朮 木香 茯苓 故紙

復陽丹 治陰寒嘔吐泄瀉,腹痛寒疝。用白朮以健脾,二陳以和胃,蒼朮以治濕,建中以治寒痛,不必好奇而立復陽丹。

附子 炮姜 胡椒 五味 甘草 白麵

黃芽丸 治脾胃虛寒,或飲食不化,或時多脹滿泄瀉,吞酸嘔吐。何不用六君子而乃妄立此方?

人參 乾薑

一氣丹 此即參附湯之變方也。不必更變。

人參 附子

九氣丹 治脾腎虛寒。何不用還少、八味?好奇杜撰。

熟地 附子 肉蔻 焦姜 吳萸 故紙 蓽茇前賢未見用。五味 甘草

溫臟丸 治諸蟲積既逐而復生者,多由臟氣虛寒。人之腸胃中有蛔蟲,或為寒侵、火迫而厥,仲景立烏梅丸以安之,方中仍有黃柏、黃連寒熱並用之法。至於蟲積之生,由食物不化,郁久而蒸,是濕熱化生,未有臟氣虛寒而生者。獨不觀天氣炎熱則諸蟲化生,天令嚴寒則諸蟲絕滅,自然之理也。臟氣虛寒之說出於何典?

人參 白朮 當歸 芍藥 茯苓 川椒 榧肉 史君子 檳榔 乾薑 吳萸

聖術丸 治飲食偶傷,或吐瀉胸痞脅痛,或過用克伐致傷臟氣,有同前症,速宜用此。若治寒濕瀉痢嘔吐,尤為聖藥。此等症俱用六君子出入加減,或照東垣《脾胃論》中用藥,足矣。東垣議論脾胃之病,詳悉周備,未見其稱神稱妙。景岳方後每每自稱神自稱妙,可稱無恥。

白朮 乾薑 肉桂 陳皮

固陣

秘元煎

遠志 山藥 芡實 棗仁 白朮 茯苓 甘草 人參 五味 金櫻子

如尚有火覺熱者,加苦參遺精有火,用黃柏入腎以堅之,用苦參新奇。

固真丸 治夢遺精滑。有夢而遺,必有肝火,用此澀藥,必致咳嗽吐血。

菟絲子 牡蠣 金櫻子 茯苓

玉關丸

白麵 枯礬 文蛤 五味 訶子

此等澀藥,不可輕用。

敦阜糕 經云:土太過曰敦阜,宜平治之。今脾不足而云敦阜,命名之義已謬矣。 白麵 白朮 故紙

因陣

逍遙飲 逍遙散治婦人鬱抑而經不調者,為一定之方,何必創此以惑人?方愈多,治愈亂,此書出而使後世之醫無頭緒。

當歸 芍藥 熟地 棗仁 茯神 遠志 陳皮 甘草

決津煎 治婦人血虛經滯,不能流暢而痛極者,當以香附、胡索、青皮、芍藥為要。當以水濟水,若江河一決,而積垢皆去。熟地凝滯,焉能去積垢?此用補為瀉之神劑也。又自誇。

當歸 澤瀉但能利水,不能行積垢經滯而治痛,痛宜芍藥。 牛膝 肉桂 熟地 烏藥

如陰滯不行者,非加附子不可。一味肉桂可以行滯散寒,不必附子。○如血滯血澀者,加紅花。非桃仁、胡索、青皮不能行血滯血澀。○如小腹不暖而痛極者,加吳萸。既用桂以行血中之滯而暖之,不必用吳萸之燥烈。○如大便結澀者,加蓯蓉,微者以山楂代之。大便結澀,豈有用山楂潤之乎?

五物煎 治婦人血虛凝滯,蓄積不行,小腹痛急,產難經滯,及痘瘡血虛寒滯等症,神效。未必神效,必得行氣之藥,可以理凝滯蓄積,若熟地,則泥膈。

當歸 熟地 芍藥 川芎 肉桂

兼胃寒或嘔惡者,加炮姜。此脾胃症,可用血藥治乎?○水道不利,加澤瀉,或豬苓。若婦人凝滯蓄積而小便不利,當以消瘀理氣則小便自利,豈可以豬苓、澤瀉利水乎?○痘瘡血虛寒勝,寒邪在表者,加細辛、麻黃、柴胡、紫蘇之屬。表邪豈可用四物乎?

加減不明,用藥雜亂,焉可著書誤人?

調經飲 治婦人經脈阻滯,氣逆不調,多痛而實者。經脈阻滯不用桃仁、胡索,不知何故?

當歸 牛膝 山楂 香附 青皮 茯苓

如因不避生冷而寒滯其血者,加肉桂、吳萸之類。非吳茱萸之症,理宜炮薑、生薑。○或痛在小腹者,加小茴。肉桂單入肝經血分,不必小茴。

通瘀煎 治婦人氣滯血積,經脈不利,及產後瘀血實痛。產後瘀血實痛,當以桃仁、延胡為主藥,舍此而不用,何耶?君臣佐使之道,尚未明白。

歸尾 山楂 香附 紅花無力。 烏藥 青皮 木香 澤瀉此利水之藥,與血分無涉。

兼寒滯,加桂,或吳萸。慣用茱萸,亦是偏見。

胎元飲

人參 當歸 杜仲 芍藥 熟地 白朮 甘草 陳皮

如氣分虛甚者,倍白朮,加黃耆。但耆、術氣浮,能滯胃口,倘胸悶不快者,須慎用之。耆、術能滯胃口,歸、地豈不滯而用之乎?○如陰虛小腹作痛,加枸杞。當用白芍。

脫花煎 凡臨盆將產者,宜先服此,此藥催生最佳。臨盆將產而重用肉桂,必致火氣上衝而暈。可不催生矣,瓜熟香飄,自有天然之妙,不必催生。○此等方不必立,徒使後人用藥之誤。

當歸 肉桂 川芎 牛膝 車前子 紅花

九蜜煎 治產後陽氣虛寒,或陰邪入臟,心腹疼痛,嘔吐不食,四肢厥冷。產後嘔吐不食,四肢厥冷,當扶脾胃為主。此等之方,但能溫熱養血,反有泥膈傷胃之虞,宜用六君加薑、桂,方是正法。

當歸 熟地 芍藥 茯苓 甘草 乾薑 肉桂 細辛 吳茱萸

清化飲

芍藥 麥冬 丹皮 茯苓 黃芩 生地 石斛

愚按:丹溪云:芍藥酸寒,大伐發生之氣,產後忌用之。此亦言之過也。《女科經論》有宜用白芍藥論,不必愚按。

毓麟珠 治婦人氣血俱虛,經脈不調,或帶濁,腹痛,腰痠,或飲食不甘,瘦弱不孕。凡種子之方,無以加此。此等之方,一味用補而溫暖,未能切中病情。女子不孕多端,用藥不一,大概以調經理氣涼血為要。

人參 白朮 茯苓 芍藥 川芎 甘草 當歸 熟地 菟絲 杜仲 鹿角霜 川椒

贊育丹 治陽痿精衰,虛寒無子。人之無子,雖屬腎不足,然非藥之能子,若可以用藥有子,天地間無乏嗣之人矣。

熟地 白朮 當歸 枸杞 杜仲 仙茅 巴戟 山萸 淫羊藿 蓯蓉 韭子 蛇床子 附子 肉桂

柴歸飲 治痘瘡初起,發熱未退,無論是痘是邪,疑似之間,均宜用此。痘瘡初起發熱,此先天之火毒內發,豈可即用歸、芍?景岳治痘,必致害人,醫者萬萬不可看此等方書。

當歸 芍藥 柴胡 荊芥穗 甘草

六物煎 治痘疹血氣不充,隨症加減,神效。四物湯加人參、甘草,不為甚好,自稱神效,大言不慚。

甘草 當歸 川芎 芍藥 人參 熟地

九味異功煎 治痘瘡寒戰咬牙倒陷,嘔吐泄瀉,腹痛虛寒等證。嘔吐泄瀉不用朮、苓而用歸、地,熱藥多而扶脾胃者少,大失立方之體。

人參 黃耆 當歸 熟地 甘草 丁香 肉桂 乾薑 附子

豕膏 愚意先以當歸煎汁,同煉過豬脂,同煉去其水氣,乃入白蜜,或有滯者,以餳代蜜更妙,即《內經》所謂以辛潤之也。餳糖非辛潤之物。

槐花蕊

凡綿花瘡毒及下疳初感,或經久難愈,用新槐蕊、酒,吞三錢,日三服,可免終身毒患,亦無寒涼敗脾之慮。槐花,大寒之藥,景岳用之,則無敗脾之患乎?

古方八陣

補陣

加味四君湯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黃耆 扁豆加此閉氣。

加味六君湯 用古方治病,運用之妙,存乎其人,何勞加減。且既云古方,不必加減。

人參 白朮 黃耆 山藥 甘草 茯苓 砂仁 厚朴 肉蔻

歸脾湯

人參 黃耆 白朮 茯苓 棗仁 遠志 當歸 木香 甘草 龍眼肉

愚意此湯之用木香,特因鬱結疼痛者設,如無痛郁等症,必須除去,以避香燥,豈不於氣虛血動者為尤善乎?又遠志味辛,氣升而散,凡多汗而躁熱者,宜酌用。木香疏肝開鬱,於補氣中加之,則氣不滯而運行,內有當歸,何慮香燥?古人立方,有開有闔,豈景岳新方可比乎?用遠志交通心腎,何慮其熱?內有參、耆可以固汗,桂、附且用之,況遠志乎?

人參湯

人參為末,雞蛋清調服。

愚意有惡腥者,但以牛乳調飲。不必畫蛇添足,牛乳更腥膻於雞子清。

獨參湯

兼以人參煮粥尤妙。藥與穀食各不相同,不必煮粥混亂,然穀氣更妙於人參。

生脈散

人參 麥冬 五味

俗醫之治脈脫者,每多用此,是豈知脈脫由陽氣,豈麥冬、五味之所宜也?肺為氣之主,熱傷氣,故用麥冬清火。恐氣耗散,故用五味斂之,而不使汗泄。肺朝百脈,脈脫者益氣,孫真人立方之意深矣。不知其義,妄自穿鑿。

柔脾湯

甘草 白芍 黃耆 熟地

如陽乘於陰,血得熱則流散,經水沸溢,理宜涼解。如陰乘於陽,所謂天寒地凍,水凝成冰,須當溫散。仲景治吐血,一寒一熱,自有兩方。

全鹿丸 此藥能補諸虛百損,五勞七傷,功效不能盡述,服一料可延年一紀。人之所賴以生者,穀肉果菜以養之。至於有病則用藥以治之,無故而服藥,猶無故而用兵,未免人民擾亂,反有所傷,故無病服藥,臟腑有偏勝之毒。然愚昧者,以為服之則精血強壯,可以長生。不知草野之人,無藥補養,年皆上壽,且精力壯盛,步履強健。富貴之人,藉此縱欲,反多疾病。至於立方之人,無有不讚其妙者。若不察而輕信之,及至發作藥毒而死,猶不覺悟,委之於命,可恨也,可哀也。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當歸 川芎 生地 熟地 黃耆 天冬 麥冬 枸杞 杜仲 牛膝 山藥 芡實 菟絲 五味 鎖陽 蓯蓉 故紙 巴戟 胡蘆巴 續斷 覆盆子 楮實子 秋石 陳皮 川椒 小茴香 沉香 青鹽 鹿肉(煮熟,焙乾為末,取皮同雜熬膏,和藥末搗丸,鹿骨為末同入。)

新場鎮有開綢緞鋪者,湖州沈里千之子,號赤文,年二十,讀書作文,明敏過人,父母愛之如掌珠。將畢姻,合全鹿丸一料,少年四人分服。赤文於冬令服至春初,從師宋修上到館攻舉業,忽患渾身作痛,有如痛風,漸漸腹中作痛,有形之塊累累於腸,肌肉消瘦,飲食不進。延劉公原、瞿原若治之,乃父一聞消導清火之藥,畏懼不用,惟以參、術投服。七月初旬,余至葉坤生家,道經其門,乃父邀進,問余言小兒晚間大便去黑糞如拳大者一塊,目下遍身如火,欲飲井水,不知何故?余進診,視脈息數大,身體骨立,渴喜冷飲,視其所下之塊,黑而堅硬,意為瘀血結成。適閔介申家有酒蒸大黃丸,用二錢,下黑塊不計,用水浸之,胖如黑豆,詢其所以,乃全鹿丸未化也,始知為藥所誤。不數日,熱極而死。同服三少年,一患喉痹而死,一患肛門毒而死,一患吐血咳嗽而死。此皆無病而喜服溫補藥之害也。錄此以勸世人,不必好補而服藥。

和陣

五膈寬中散 治七情四氣傷於脾胃,致陰陽不和,遂成膈噎。《局方》治膈噎,俱用香燥熱藥,故丹溪發揮其弊,宜乎?景岳謂三陽結為寒結。

青皮 陳皮 香附 厚朴 甘草 白蔻 砂仁 丁香 木香

易老天麻丸

天麻 牛膝 萆薢 當歸 附子 羌活 生地

按:此方與愈風丹大同,但生地性涼,恐滯經絡,宜改熟地為妥。且以六十四兩之諸藥,而佐以一兩之附子,果能效否?最少亦宜四兩或六兩方可。此方因血虛有痰,經絡不宣通而有濕者而立。風邪湊襲,致麻木不隨,故以血藥為君,佐以天麻、羌活、萆薢散風去濕祛痰之藥,少加附子引經通達,非為寒邪也。景岳不知立方之意,妄謂附子宜多,殊屬可笑。蓋其本念,喜用附子,並以重用為常技耳。

散陣

愈風湯

羌活 甘草 防風 當歸 蔓荊子 川芎 細辛 黃耆 枳殼 人參 麻黃

白芷 甘菊 薄荷 枸杞 知母 地骨皮 獨活 秦艽 黃芩 芍藥 蒼朮 生地 肉桂

景岳曰:中風一症,病在血分,多屬肝經,肝主風木,故名中風。奈何自唐宋以來,竟以風字看重,遂多用表散之藥。不知凡病此者,悉由內傷,本無外感。既無外感,而治以發散,是速其危耳。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因內氣之虛,外風觸之而發,故名中風,而用散風兼補之藥。若不因外風所觸,竟卒倒顛仆,則名類中風,病由內起,當尋痰尋火尋氣而治,不宜發表。若因風而起,必宜散去外邪,觀病之機而施治。若照景岳之論,世間無真中風,悉是類中風矣。中風之名,自古有之,非風之名,實為杜撰。近來醫家,一遇此症,俱用參、附熱補,而斃者多矣。倘其中亦或有兼表邪而病者,則諸方亦不可廢。仍有兼表邪而用發表者,何必多議。

熱陣

四神丸

故紙 肉蔻 木香 小茴

用姜煮棗肉為丸。

按:此丸不宜用棗,但以薑汁煮麵糊為丸更佳。用大棗以益脾,則飲食進而泄瀉止,補腎而兼助脾,立方之意甚妙。用薑汁、麵糊,不解何故?

石刻安腎丸 此方不宜妄用。

附子 肉桂 川烏 川椒 菟絲 巴戟 故紙 赤石脂 遠志 茯神 茯苓 蒼朮 山茱萸 杜仲 石斛 胡蘆巴 柏子仁 韭子 小茴 蓯蓉 川楝子 鹿茸 青鹽 山藥

已寒丸

肉桂 附子 烏頭 良薑 乾薑 芍藥 茴香

海藏云:已寒上五味雖熱,以芍藥、茴香潤劑引而下之,陰得陽而化,故大小便自通。如此燥熱,一味芍藥豈能潤之?

紅丸子

京三稜 蓬朮 青皮 橘紅 乾薑 胡椒

妊婦惡阻,嘔吐不食,百藥不治者,惟此最妙。妊婦用之,未必見效,不可因其說而誤用。

婦人規古方

二味參蘇飲 治產後瘀血入肺,咳嗽喘急。

人參 蘇木

若口鼻黑氣起,宜用此藥加附子五錢。性喜附子。咳嗽喘急,肺病也,豈用附子者乎?

景岳全書發揮卷四終

《景岳全書發揮》者,餘五世祖香岩公手筆也。公生平著作流傳者,惟《本事方釋義》、《全生集》批本而已。然皆祖述前人,未嘗獨闢己見。他若《溫熱論》等篇,不過就當時臨證所得以訓及門耳。至於醫案,則後人彙集成書,其間真偽雜出,魚目混珠,今雖盛行於世,要非公所急欲垂世者也。公嘗謂:方愈多,治愈亂。自古醫書已備,學者神而明之,臨機應變,治病有餘。若欲炫己長,排眾論,創一說,變一方,適足以淆惑後人,鮮有不誤人者。是則公之不輕作,實亦不必作也。獨家藏《景岳全書》,則公自序至終,奮筆幾萬言,發其覆,糾其謬,無微弗至,一若深惡而痛絕之者,是豈好與前人辨難哉?蓋誠有見是書之偏執溫補也。引證之穿鑿附會也,持論之強詞奪理也,辨證之不明虛實寒熱也,立方之不審君臣佐使也,且言之鑿鑿,似有灼見之真,致後人尊之信之,而莫或疑之。苟不痛斥其非,力挽其失,其誤人豈有極哉?此公之所以發憤而作不能已也,第當日未經付梓。嘉慶間先考半帆府君,欲仿套板全刻,因病未果。厥後族伯父訥人公念是書所重在批,始議別錄清本單行傳世,旋以事阻。鳴呼!計自先考欲刻之時至今,垂四十年矣,一則天不假年,一則力有不逮。若當吾躬而不急謀剞劂,萬一年遠散失,不特手澤無存,罪在子孫,而先人補偏救弊之苦衷,將何以大白於天下乎?是則小子所深懼也。今栐不揣固陋,殫一載之功,敬謹手錄,宗訥人公之意,以纘先考未竟之志,共編四卷,措資付刊。庶使業是道者,咸有遵循,知趨時務補者誤,浪投攻劑者誤,好奇炫世者誤,舍證論脈者亦誤,而數百年《景岳全書》之流毒,遂曉然於天下醫家之心目矣。昔沈文愨之傳公也曰:治病不執成見,石琢堂殿撰序《本事方釋義》曰:神明於規矩,惟能神明於成法中,乃能變化於規矩外。是書一出,不又與《本事方釋義》、《全生集》批本相為表裡也哉?夫亦可窺公學術之全矣。名曰發揮者,公於新方八陣中首列丹溪《局方發揮》之功,則公之一片婆心,不辭苦口,固隱然竊比于丹溪也。茲敢附著其例。

時道光二十四年歲次甲辰春三月五世孫栐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