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名醫方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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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古今名醫方論

作者
羅美
朝代
年份
公元1675年
底本
清康熙十四乙卯(1675年)古懷堂刻本
名醫方論(一)
名醫方論(二)
名醫方論(三)
名醫方論(四)

刻方論小序

自昔彼美云遐,良遘難再,士生其間,動成慨往,無叩角短骭之謠,有戴月歸鋤之興。是以陸沉之志,思似長沮;麋鹿之情,實甘豐草。微吟午夜,耿懷人至曙星;齁夢北窗,享羲皇於肱半。雖或果哉,終斯己矣。無如大壑淪漂,蓬茨淵浸,三時或餒,九稔恆飢,則又去而逃死,懸壺給食。於是始為醫學,搜時傳之秘簡,閱指掌之授書,見其類證,為編括方以口。塵軒岐於庋坫,霾長沙以雲霧。轉益膏肓,徒增橫夭。仲景不云乎,人稟五常,以有五臟,經絡府俞,陰陽會通,玄冥幽微,變化難極,自非才高識妙,豈能探其理致?今之學醫,不思識字,討論經旨,以演其所知,而乃面牆窺管,賈人試方,老者不愧,少而無知,痛心哉!不揣不敏,每循斯事,欲窮究開闔之玄樞,抉參同於符易。日與同志數公,旁搜遠紹,始自漢代,下迄元明,無下百家,要歸一轍,作用底蘊,頗能燦然,因集為《古今名醫經論證治匯粹》八卷。方論在其末編,今令先出,請正同學。以諸醫方所集,要約簡明,皆日用常行,昭昭耳目,用之恆常而易忽,體以證治而或非,雖人人拈,未事事當,用將以為耳前之嚆矢,眸畔之電光,野人蒐集,聊澗芹之一獻云爾。其於漏卮無當,固槁項黃馘之所固然,而無足道也。因序。

時康熙乙卯巧月既望

新安羅美書於虞山麓之古懷堂

凡例

一、古之方書,得人乃傳,非人勿言,誠重之也。故扁鵲倉公輩,皆稱禁方,不輕授人。後漢張仲景夫子,傷橫夭之莫救,博採眾方,平脈辨證,著《傷寒雜病論》,公之天下,欲人見病思源,是世醫方之祖也。其方發表攻里,固本御邪,內外證治,無乎不備。後人惑傷寒為一家書,束之高閣。即專治傷寒者,又為《活人》、《全生》諸書所掩,未嘗好學深思,心知其故。則見為古方難用,竟營膚淺,以矜捷得,所以瓦釜雷鳴也。茲編本欲以仲景方為首簡,恐人猶重視而畏遠之,姑以日用諸方表表耳目者為先導。諸方義明,而後入仲景之門,亦行遠登高之自爾。

一、漢建安以前,苦於無方;宋元豐以後,《局方》猥賾。蔓延今時,何有根柢,漫無指歸。惟薛立齋先生所用諸方,簡嚴純正,可為後法,是編多所採錄。而《金匱》、《千金》、《外臺》諸書,及潔古、東垣、太無、丹溪方之佳者,咸擇而錄焉。仲景有云:學者能尋余所集,思過半矣。

一、有方即有柄,自仲景始也;有方更有論,自成無己始也。明代趙以德有《金匱衍義》,於方頗有論,吳氏鶴皋著《醫方考》。近時醫林復有張景岳、趙養葵、喻嘉言、李士材、程郊倩、張路玉、程扶生諸公,各有發明,余喜得而集之矣。然其間或擇焉而未精,語焉而未詳,亦間有不愜於心者。因與素交諸同人,往來探索古作者之意,時時析疑欣賞。得見一斑,即各與分方補論,因而附列增入,少開後學。本非啖名,實未辭續貂之愧云。

一、病名多端,不可以數計,故仲景分六經而司治之,使百病咸歸六經,是扼要法也。後人不知六經為雜病辨證設,竟認為傷寒設,由是仲景辨證之權衡廢。夫不知證,便不知方矣。巢元方作《病源》,陳無擇作《三因》,為近來醫書之祖;華佗之《肘後》,孫思邈之《千金》,是後來《局方》之祖。然論雖多,方雖廣,而不得治之要,實千載迷途矣。後此繼起者,莫不貴敘證之繁,治法之備,集方之盛,求勝前人。不知病名愈多,後學愈昏;方治愈繁,用者愈無把柄。一遇盤根錯節,遍試諸方,眇無所措。豈如得仲景法,不於諸病搜索,但於六經講求,一劑而唾手可愈耶。友人韻伯,於仲景書探討有年,所著《傷寒論翼》,多所發明。故是編於傷寒方中,錄其論最多,亦欲學者因之略見仲景一斑耳。

一、吳氏作《醫方考》,其意未嘗不欲以立方本源,開後學之蒙也。究乃拘證論方,譬多疏注以遷就之,仍與諸家類書無別。夫所謂考者,考其制方之人,命名之義,立方之因,與方之用,因詳其藥之品味,分兩制度,何病是主治,何病可兼治,何病當增減,何病不可用,使人得見之明,守之固也。乃爾分門分方,第知有證之可尋,徒列方以備員,亦何知有方之神奇變化,考其所用之精妙乎?是編非但論其方之因,方之用,詳其藥性,君臣法制,命名之義而已,必論其內外新久之殊,寒熱虛實之機,更引諸方而比類之,又推本方而互通之。論一病而不為一病所拘,明一方而得眾病之用,遊於方之中,超乎方之外,全以活法示人,比之《方考》,稍有一得耳。

一、僭評方論,非取文章。故所批閱,必於眼目肯綮,指出所以然,以質證同志。人有共目,則人有同心,非敢僭為臆說也。

一、茲選不侫本以數年心目,遍搜古今名醫經論,刪纂其要,定為《古今名醫匯粹》八卷,實為經論無方之書。茲選《方論》附在末部,因剞劂費繁,茲編先出,用質四方同志。以為可教,祈珠玉見投,以慰飢渴,即當補入正集,用慶大觀。

卷一

補中益氣湯

治陰虛內熱,頭痛,口渴,表熱,自汗,不任風寒,脈洪大,心煩不安,四肢困倦,懶於言語,無氣以動,動則氣高而喘。

黃耆 人參 云術 炙甘草 陳皮 當歸 升麻 柴胡

上八味,加生薑三片,大棗二枚,水煎,溫服。

柯韻伯曰:仲景有建中、理中二法。風木內干中氣,用甘草、飴、棗培土以御風,薑、桂、芍藥驅風而瀉木,故名曰建中。寒水內凌於中氣,用參、朮、甘草補土以制水,佐乾薑而生土以禦寒,故名曰理中。至若勞倦,形氣衰少,陰虛而生內熱者,表症頗同外感,惟東垣知其為勞倦傷脾,穀氣不盛,陽氣下陷陰中而發熱,制補中益氣之法。謂風寒外傷其形為有餘,脾胃內傷其氣為不足,遵《內經》勞者溫之,損者益之之義,大忌苦寒之藥,選用甘溫之品,升其陽以行春生之令。凡脾胃一虛,肺氣先絕,故用黃耆護皮毛而開腠理,不令自汗;元氣不足,懶言,氣喘,人參以補之;炙甘草之甘以瀉心火而除煩,補脾胃而生氣。此三味除煩熱之聖藥也。佐白朮以健脾;當歸以和血;氣亂於胸,清濁相干,用陳皮以理之,且以散諸甘藥之滯;胃中清氣下沉,用升麻、柴胡,氣之輕而味之薄者,引胃氣以上騰,復其本位,便能升浮以行生長之令矣。補中之劑,得發表之品而中自安;益氣之劑,賴清氣之品而氣益倍。此用藥有相須之妙也。是方也,用以補脾,使地道卑而上行;亦可以補心肺,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調其營衛也;亦可以補肝木,郁則達之也。惟不宜於腎,陰虛於下者不宜升,陽虛於下者更不宜升也。凡東垣治脾胃方,俱是益氣。去當歸、白朮,加蒼朮、木香,便是調中;加麥冬、五味輩,便是清暑。此正是醫不執方,亦正是醫必有方。

趙養葵曰:後天脾土,非得先天之氣不行。此氣因勞而下陷於腎肝,清氣不升,濁氣不降,故用升、柴以佐參、耆,是方所以補益後天中之先天也。(益後天中之先天,後人未發。)凡脾胃喜甘而惡苦,喜補而惡攻,喜溫而惡寒,喜通而惡滯,喜升而惡降,喜燥而惡濕。此方得之。

陸麗京曰:此為清陽下陷者言之,非為下虛而清陽不升者言之也。倘人之兩尺虛微者,或是癸水消竭,或是命門火衰,若再一升提,則如大木將搖而拔其本也。(此韻伯所謂獨不宜於腎也。)

周慎齋曰:下體痿弱,虛弱者不可用補中,必當以八味丸治之。凡內傷作瀉,藏附子於白朮中,令其守中以止泄也;表熱,藏附子於黃耆中,欲其走表以助陽也。

黃耆建中湯

治虛勞裡急,悸,衄,腹中痛,夢失精,四肢痠疼,手足煩熱,咽乾口燥,諸不足。

黃耆 膠飴 白芍 甘草 桂枝 生薑 大棗

上七味,水煎服。

喻氏曰:虛勞而至於亡血失精,津液枯槁,難為力矣。《內經》於針藥所莫制者,調以甘藥。《金匱》遵之而用黃耆建中湯,急建其中氣,俾飲食增而津液旺,以至充血生精,而復其真陰之不足。但用稼穡作甘之本味,而酸辛鹹苦在所不用,蓋舍此別無良法也。然用法貴立於無過之地,寧但嘔家不可用建中之甘,即服甘藥,微覺氣阻氣滯,更當慮甘藥太過,令人中滿,早用陳皮、砂仁以行之可也。不然,甘藥又不可恃,更將何所恃哉?後人多用樂令建中湯、十四味建中湯,雖無過甘之弊,然樂令方中前胡、細辛為君,意在退熱,而陰虛之熱則不可退;十四味方中用附、桂、蓯蓉,意在復陽,而陰虛之陽未必可復,又在用方之善為裁酌矣。

又曰:傷寒有小建中一法,治二三日心悸而煩,以其人中氣餒弱,不能送邪外出,故用飴糖之甘,小小建立中氣以祛邪也。《金匱》有黃耆建中一法,加黃耆治虛勞裡急,自汗,表虛,肺虛,諸不足症,而建其中之衛氣也。《金匱》復有大建中一法,以其人陰氣上逆,胸中大寒,嘔不能食,而腹痛至極,用蜀椒、乾薑、人參、飴糖,大建其中之陽,以驅逐濁陰也。後人復廣其義曰:樂令建中湯,治虛勞發熱,以下並建其中之營血。曰:十四味建中湯,治臟氣裡虛,以之兩建其脾中腎中之陽陰。仲景為祖,後人為孫,使虛羸之體,服建中之後,可汗可下,誠足恃也。至理中,則燮理之義;治中,則分治之義;補中、溫中,莫非惠先京國之義。緣傷寒外邪逼域中,法難盡用,仲景但於方首,以小之一字,示其微義,至《金匱》始盡建中之義。後人引伸觸類,曲暢建中之旨。學者心手之間,所當會其大義也。

人參養榮湯

治脾肺俱虛,發熱惡寒,肢體瘦倦,食少作瀉等症。若氣血虛而變見諸症,勿論其病其脈,但用此湯,諸症悉退。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黃耆 陳皮 當歸 熟地 白芍 五味子 桂心 遠志

上十二味,加姜三片,棗二枚,水煎服。

柯韻伯曰:古人治氣虛以四君,治血虛以四物,氣血俱虛者以八珍,更加黃耆、肉桂,名十全大補,宜乎萬舉萬當也。而用之有不獲效者,蓋補氣而不用行氣之品,則氣虛之甚者,無氣以受其補;補血而仍用行血之物於其間,則血虛之甚者,更無血以流行。(議方確妙。)故加陳皮以行氣,而補氣者,悉得效其用;去川芎行血之味,而補血者,因以奏其功。此善治者,只一加一減,便能轉旋造化之機也。然氣可召而至,血易虧難成,苟不有以求其血脈之主而養之,則營氣終歸不足,故倍人參為君,而佐以遠志之苦,先入心以安神定志,使甘溫之品,始得化而為血,以奉生身。又心苦緩,必得五味子之酸以收斂神明,使營行脈中而流於四臟,名之曰養榮,不必仍十全之名,而收效有如此者。

歸脾湯

治思慮傷脾,或健忘,怔忡,驚悸,盜汗,寤而不寐;或心脾作痛,嗜臥,少食,月經不調。

人參 黃耆 甘草 白朮 茯苓 木香 龍眼肉 酸棗仁 當歸 遠志

姜三片,水煎服。

羅東逸曰:方中龍眼、棗仁、當歸,所以補心也;參、耆、朮、苓、草,所以補脾也。立齋加入遠志,又以腎藥之通乎心者補之,是兩經兼腎合治矣。而特名歸脾,何也?夫心藏神,其用為思;脾藏智,其出為意;是神智思意,火土合德者也。心以經營之久而傷,脾以意慮之鬱而傷,則母病必傳諸子,子又能令母虛,所必然也。其症則怔忡、怵惕、煩躁之徵見於心;飲食倦怠,不能運思,手足無力,耳目昏眊之症見於脾。故脾陽苟不運,心腎必不交。彼黃婆者,若不為之媒合,則已不能攝腎歸心,而心陰何所賴以養?此取坎填離者,所以必歸之脾也。其藥一滋心陰,一養脾陽,取乎健者,以壯子益母;然恐脾郁之久,傷之特甚,故有取木香之辛且散者,以開氣醒脾,使能急通脾氣,以上行心陰。脾之所歸,正在斯耳!張路玉曰:補中益氣與歸脾,同出保元,並加歸、術,而有升舉胃氣,滋補脾陰之不同。此方滋養心脾,鼓動少火,妙以木香調暢諸氣。世以木香性燥不用,服之多致痞悶,或泄瀉、減食者,以其純陰無陽,不能輸化藥力故耳!

保元湯

治氣虛血弱之總方也。小兒驚痘家虛者最宜。

黃耆(三錢) 人參(二錢) 甘草(一錢) 肉桂(春夏二三分,秋冬六七分)

上四味,水煎服。

柯韻伯曰:保元者,保守其元氣之謂也。氣一而已,主腎,為先天真元之氣;主胃,為後天水穀之氣者。此指發生而言也。又水穀之精氣,行於經隧為營氣;水穀之悍氣,行於脈外為衛氣;大氣之積於胸中而司呼吸者為宗氣。是分後天運用之元氣而為三也。又外應皮毛,協營衛,而主一身之表者,為太陽膀胱之氣;內通五臟,司治節,而主一身之裡者,為太陰肺經之氣;通行內外,應腠理,而主一身之半表半裡者,為少陽三焦之氣。是分先天運行之元氣而為三也。(條分諸氣,足開後學之蒙。)此方用黃耆護表,人參固里,甘草和中,三氣治而元氣足矣。昔李東垣以此三味,能瀉火、補金、培土,為除煩熱之聖藥;鎮小兒驚,效如桴鼓。魏桂岩得之,以治痘家陽虛頂陷,血虛漿清,皮薄發癢,難灌難斂者,始終用之。以為血脫須補氣,陽生則陰長,有起死回生之功,故名之為保元也。又少佐肉桂,分四時之氣而增損之,謂桂能治血,以推動其毒,扶陽益氣,以充達周身。血在內,引之出表,則氣從內托;血外散,引之歸根,則氣從外護。參、耆非桂引道,不能獨樹其功;桂不得甘草和平氣血,亦不能緒其條理。要非寡聞淺見者,能窺其萬一也。四君中不用白朮,避其燥;不用茯苓,恐其滲也。用桂而不用四物者,芎之辛散,歸之濕潤,芍之酸寒,地黃之泥滯故耳。如宜燥則加苓、術,宜潤加歸,宜收加芍,當散加芎。又表實去耆,裡實去參,中滿忌甘,內熱除桂,斯又當理會矣。(推明加減,其法燦然。)

又云:人知火能剋金,而不知氣能勝火;人知金能生水,而不知氣即是水。此義惟東垣知之,故曰參、耆、甘草,除煩熱之聖藥。要知氣旺則火邪自退。丹溪雲氣有餘便是火,不知氣上騰便是水。(妙理獨發。)

四君子湯

治面色痿白,言語輕微,四肢無力,脈來虛弱者。若內熱,或飲食難化作酸,乃屬虛火,須加炮姜。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各二錢)

水煎,加薑、棗。

加陳皮,為五味異功散。加陳皮、半夏,為六君子湯。

張路玉曰:氣虛者補之以甘,參、朮、苓、草,甘溫益胃,有健運之功,具沖和之德,故為君子。若合之二陳,則補中微有消導之意。蓋人之一身,以胃氣為本。胃氣旺,則五臟受蔭;胃氣傷,則百病叢生。故凡病久不愈,諸藥不效者,惟有益胃、補腎兩途。故用四君子隨症加減,無論寒熱補瀉,先培中土,使藥氣四達,則周身之機運流通,水穀之精微敷布,何患其藥之不效哉!是知四君、六君為司命之本也。更加砂仁、木香,名香砂六君子。

香砂六君子湯

治氣虛腫滿,痰飲結聚,脾胃不和,變生諸症者。

人參(一錢) 白朮(二錢) 茯苓(二錢) 甘草(七分) 陳皮(八分) 半夏(一錢)砂仁(八分) 木香(七分)

上生薑二錢,水煎服。

柯韻伯曰:經曰:「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為病。」蓋人在氣交之中,因氣而生,而生氣總以胃氣為本。食入於陰,長氣於陽,晝夜循環,周於內外。一息不運,便有積聚,或脹滿不食,或生痰留飲,因而肌肉消瘦,喘咳嘔噦,諸症蜂起,而神機化絕矣。四君子氣分之總方也,人參致沖和之氣,白朮培中宮,茯苓清治節,甘草調五臟,諸氣既治,病安從來?然撥亂反正,又不能無為而治,必舉夫行氣之品以輔之,則補品不至泥而不行。故加陳皮以利肺金之逆氣,半夏以疏脾土之濕氣,而痰飲可除也;加木香以行三焦之滯氣,縮砂以通脾腎之元氣,憤郁可開也。四君得四輔,而補力倍宣;四輔有四君,而元氣大振。相須而益彰者乎!

四物湯

治一切血虛、血熱、血燥諸症。

當歸 熟地(各三錢) 川芎(一錢五分) 白芍(二錢,酒炒)

上四味,水煎服。

張路玉曰:四物為陰血受病之專劑,非調補真陰之的方。方書咸謂四物補陰,遂以治陰虛發熱,火炎失血等症,蒙害至今。又專事女科者,咸以此湯隨症漫加風、食、痰、氣等藥,紛然雜出。其最可恨者,莫如坎離丸之迅掃虛陽,四物二連之斬削真氣,而庸工利其有劫病之能,咸樂用之,何異於操刀行劫耶!先輩治上下失血過多,一切血藥置而不用,獨推獨參湯、童便以固其脫者,以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也。昔人有言,見血無治血,必先調其氣。又云,四物湯不得補氣藥,不能成陽生陰長之功。誠哉言也!然余嘗謂此湯,傷寒火邪解後,餘熱留於血分,至夜微熱不除,或合柴胡,或加桂枝,靡不應手輒效,不可沒其功也。

聖愈湯

治一切失血,或血虛煩渴燥熱,睡臥不寧,五心煩熱,作渴等症。

四物湯加人參、黃耆。一方去芍藥。

上水煎服。

柯韻伯曰:經曰:「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故陽中無陰,謂之孤陽;陰中無陽,謂之死陰。丹溪曰:四物皆陰,行天地閉塞之令,非長養萬物者也。故四物加知、柏,久服便能絕孕,謂其嫌於無陽耳!此方取參、耆配四物,以治陰虛、血脫等症。蓋陰陽互為其根,陰虛則陽無所附,所以煩熱燥渴,而陽亦亡;氣血相為表裡,血脫則氣無所歸,所以睡臥不寧,而氣亦脫。然陰虛無驟補之法,計在存陽;血脫有生血之機,必先補氣。此陽生陰長,血隨氣行之理也。故曰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此方得仲景白虎加人參之義而擴充者乎!前輩治陰虛,用八珍、十全,卒不獲效者,因甘草之甘,不達下焦;白朮之燥,不利脾腎;茯苓滲泄,礙乎生升;肉桂辛熱,動其虛火。此六味,皆醇厚和平而滋潤,服之則氣血疏通,內外調和,合於聖度矣。

當歸補血湯

治男婦肌熱,面赤,煩渴引飲,脈來洪大而虛,重按全無。

當歸(二錢) 黃耆(一兩)

水煎服。

吳鶴皋曰:血實則身涼,血虛則身熱。或以飢困勞役,虛其陰血,則陽獨治,故諸症生焉。此證純象白虎,但脈大而虛,非大而長為辨耳!《內經》所謂脈虛血實是也。當歸味厚,為陰中之陰,故能養血。黃耆則味甘,補氣者也。今黃耆多數倍,而云補血者,以有形之血,不能自生,生於無形之氣故也。《內經》雲陽生陰長,是之謂耳!

酸棗仁湯

治虛勞虛煩不得眠。

酸棗仁(二升) 甘草(一兩) 知母(二兩) 茯苓(二兩) 川芎(二兩)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棗仁得六升,納藥煮取三升,分溫三服。

羅東逸曰:經曰:「肝藏魂」,「人臥則血歸於肝」。又曰:「肝者,罷極之本。」又曰:「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故罷極必傷肝,煩勞則精絕,肝傷、精絕則虛勞虛煩不得臥明矣。棗仁酸平,應少陽木化,而治肝極者,宜收宜補,用棗仁至二升,以生心血、養肝血,所謂以酸收之,以酸補之是也。顧肝鬱欲散,散以川芎之辛散,使輔棗仁通肝調營,所謂以辛補之。肝急欲緩,緩以甘草之甘緩,防川芎之疏肝泄氣,所謂以土葆之。然終恐勞極,則火發於腎,上行至肺,則衛不合而仍不得眠,故以知母崇水,茯苓通陰,將水壯金清而魂自寧,斯神凝魂藏而魄且靜矣。此治虛勞肝極之神方也。

養心湯

治心神不足,夢寐不寧,驚悸,健忘等症。

白芍 當歸 人參 遠志 麥門冬 黃芩 山藥 芡實 蓮鬚 酸棗仁 茯神 石蓮子

上十二味,水煎服。

吳於宣曰:《難經》云:心不足者,調其營衛。營衛者,血脈之所在,而心主之。故養心者,莫善於調營衛也。然營衛並出中州,營淫精於肝,而濁氣歸心;衛氣通於肺,而為心相;腎受心營肺衛之歸,而又升精於離,以成水火既濟。是三臟者,皆心之助,而調營衛者,所必出於是也。故調營衛,調其四臟,而心養矣。是方人參、茯神以神養心,棗仁、歸、芍以母養肝,山藥、門冬、黃芩以清養肺,蓮鬚、芡實、石蓮、遠志以澀養精而升之,於是神明之君主,泰然於天鈞之上矣。此養心之旨也。

獨參湯

治元氣虛而不支,脈微欲絕,及婦人血崩,產後血暈。

人參(分量隨人隨症)

須上揀者濃煎頓服,待元氣漸回,隨症加減。

柯韻伯曰:一人而系一世之安危者,必重其權而專任之;則一物而系一人之死生者,當重其分兩而獨用之。《春秋運鬥樞》云:搖光星散而為人參。所以下有人參,上有紫氣,物華天寶,洵神物也。故先哲於氣虛血脫之症,獨用人參三兩,濃煎頓服之,能挽回性命於瞬息之間,非他物所可代。世之用者,恐或補住邪氣,些少以姑試之,或加消耗之味以監製之,其權不重,力不專,人何賴以得生?(無論庸工莫知其理,即負盛名者,尚習焉不察,可嘆!)如古方霹靂散、獨聖散、大補丸、舉卿古拜等方,皆用一物之長,而取效最捷,於獨參湯何疑耶?然又當隨機應變,視病機為轉旋。故獨參湯中,或加童便,或加薑汁,或加附子,或加黃連,相得相須,而相與有成,亦不礙其為獨。如薛新甫治中風,加人參兩許於三生飲中,以駕馭其抑,此真善用獨參湯者。

炙甘草湯

治傷寒脈結代,心動悸者。《外臺》又治肺痿,咳吐多,心中溫溫液液者。

甘草(四兩,炙) 生地黃(一斤) 麥冬(半斤) 人參(一兩) 桂枝(三兩) 生薑(二兩) 大棗(十二枚) 阿膠(二兩) 麻仁(半斤)

上九味,以酒七升,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入膠溶盡,溫服一升,日三服。一名復脈湯。

喻嘉言曰:按此湯仲景傷寒門治邪少虛多,脈結代,心動悸之聖方也。一名復脈湯。《千金翼》用之以治虛勞。《外臺》用之以治肺痿。然本方所治,亦何止於二病?仲景諸方,為生心之化裁,亦若是而已矣。《外臺》所取,在於益肺氣之虛,潤肺金之燥。至於桂枝辛熱,似有不宜。而不知桂枝能通營衛,致津液,營衛通,津液致,則肺氣轉輸,濁沫以漸而下,尤為要藥,所以云治心中溫溫液液者。

柯韻伯曰:仲景於脈弱者,用芍藥以滋陰,桂枝以通血,甚則加人參以生脈,未有地黃、麥冬者,豈以傷寒之法,義重扶陽乎?抑陰無驟補之法與?此以心虛脈代結,用生地為君,麥冬為臣,峻補真陰,開後學滋陰之路。地黃、麥冬味雖甘而氣大寒,非發陳蕃莠之品,必得人參、桂枝以通脈,生薑、大棗以和營,阿膠補血,酸棗安神,甘草之緩不使速下,清酒之猛捷於上行,內外調和,悸可寧而脈可復矣。酒七升,水八升,只取三升者,久煎之則氣不峻,此虛家用酒之法,且知地黃、麥冬得酒良。

逍遙散

治肝家血虛火旺,頭痛,目眩,頰赤,口苦,倦怠,煩渴,抑鬱不樂,兩脅作痛,寒熱,小腹重墜,婦人經水不調,脈弦大而虛。

當歸 芍藥(酒炒) 白朮(炒) 茯苓 甘草(炙) 柴胡(各一錢)

加味逍遙散,即此方加丹皮、山梔(炒,各五分。)

趙羽皇曰:五臟苦欲補瀉云: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蓋肝性急,善怒,其氣上行則順,下行則郁,郁則火動,而諸病生矣。故發於上則頭眩、耳鳴,而或為目赤;發於中則胸滿、脅痛,而或作吞酸;發於下則少腹疼疝,而或溲溺不利;發於外則寒熱往來,似瘧非瘧。凡此諸症,何莫非肝鬱之象乎?(治肝之法盡矣。)而肝木之所以郁者,其說有二:一為土虛不能升木也,一為血少不能養肝也。蓋肝為木氣,全賴土以滋培,水以灌溉。若中氣虛,則九地不升,而木因之郁;陰血少,則木無水潤,而肝遂以枯。(養葵曰:人知木剋土,不知土升木,知言哉!)方用白朮、茯苓者,助土德以升木也;當歸、芍藥者,益營血以養肝也;丹皮解熱於中,草、梔清火於下。獨柴胡一味,一以厥陰報使,一以升發諸陽。經云:木鬱則達之。柴胡其要矣!

二陳湯

治肥盛之人,濕痰為患,喘嗽,脹滿。

半夏(三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三錢,去白) 甘草(一錢)

上四味,加姜三片,水煎服。

李士材曰:肥人多濕,濕挾熱而生痰,火載氣而逆上。半夏之辛,利二便而去濕;陳皮之辛,通三焦而理氣;茯苓佐半夏,共成燥濕之功;甘草佐陳皮,同致調和之力。成無己曰:半夏行水氣而潤腎燥,經曰辛以潤之是也。行水則土自燥,非半夏之性燥也。(半夏議明晰。)或曰有痰而渴,宜去半夏,代以貝母。

吳鶴皋曰:渴而喜飲者易之,不能飲水,雖渴宜半夏也。此濕為本,熱為標,所謂濕極而兼勝己之化,非真象也。又東南之人,濕熱生痰,故丹溪恆主之。加枳實、砂仁,即名枳砂二陳湯,其性較急也。先哲曰:二陳為治痰之妙劑,其於上下左右,無所不宜。然止能治痰之標,不能治痰之本。痰本在脾在腎,治者詳之。

生脈散

治熱傷元氣,氣短,倦怠,口乾,出汗。

人參 麥門冬 五味子

水煎服。

柯韻伯曰:肺為嬌臟而朝百脈,主一身元氣者也。形寒飲冷則傷肺,故傷寒有脈結代與脈微欲絕之危;暑熱刑金則傷肺,故傷熱有脈來虛散之足慮。然傷寒是從前來者,為實邪,故雖脈不至,而可復可通;傷熱是從所不勝來者,為賊邪,非先從滋化其源,挽回於未絕之前,則一絕而不可復。此孫真人為之急培元氣,而以生脈名方也。麥冬甘寒,清權衡治節之司;人參甘溫,補後天營衛之本;五味酸溫,收先天天癸之原。三氣通而三才立,水升火降,而合既濟之理矣。

仲景治傷寒,有通脈、復脈二法。少陰病裡寒外熱,下利清穀,脈微欲絕者,制通脈四逆湯,溫補以扶陽;厥陰病外寒內熱,心動悸,脈結代者,制復脈湯,涼補以滋陰。同是傷寒,同是脈病,而寒熱異治者,一挽坎陽之外亡,一清相火之內熾也。生脈散本復脈立法,外無寒,故不用薑、桂之辛散;熱傷無形之氣,未傷有形之血,故不用地黃、阿膠、麻仁、大棗,且不令其泥膈而滯脈道也。心主脈而苦緩,急食酸以收之,故去甘草而加五味矣。脈資始於腎,資生於胃,而會於肺。仲景二方重任甘草者,全賴中焦穀氣,以通之復之,非有待於生也。此欲得下焦天癸之元氣以生之,故不藉甘草之緩,必取資於五味之酸矣。

理中湯

治中氣不運,腹中不實,口失滋味,病久不食,臟腑不調,與傷寒直中太陰,自利不渴,寒多而嘔等證。

人參 白朮 乾薑(炮) 甘草(炙,各一錢五分)

水煎服。加附子,即名附子理中湯。

程郊倩曰:陽之動,始於溫,溫氣得而穀精運,穀氣升而中氣贍,故名曰理中。實以燮理之功,予中焦之陽也。若胃陽虛,即中氣失宰,膻中無發宣之用,六腑無灑陳之功,猶如釜薪失焰,故下至清穀,上失滋味,五臟凌奪,諸症所由來也。參、朮、炙草,所以固中州;乾薑辛以守中,必假之以焰釜薪而騰陽氣。是以谷入於陰,長氣於陽,上輸華蓋,下攝州都,五臟六腑皆以受氣矣。此理中之旨也。若水寒互勝,即當脾腎雙溫,附子之加而命門益,土母溫矣。

《三因》耆附、術附、參附三湯

治陽虛自汗,寒濕沉痼,陽虛陰盛。

黃耆(一兩) 附子(五錢) 名耆附湯。

白朮(一兩) 附子(五錢) 名朮附湯。

人參(一兩) 附子(五錢) 名參附湯。

水煎,分三服。

喻嘉言曰:衛外之陽不固而自汗,則用耆附;脾中之陽遏鬱而自汗,則用術附;腎中之陽浮游而自汗,則用參附。凡屬陽虛自汗,不能捨三方為治。然三方之用大矣,耆附可以治虛風,術附可以治寒濕,參附可以壯元神,三者亦交相為用。若用其所當用,功效若神,誠足貴也。以黃耆、人參為君,其長駕遠馭,附子固不足以自恣,術雖不足以制附,然遇陽虛陰盛,寒濕沉痼,即生附在所必用,何取制伏為耶?《金匱》白朮附子湯中,加甘草一味,以治痹症,豈非節制之師乎?急症用其全力,即不可制;緩症用其半力,即不可不制。至如急中之緩,緩中之急,不制而制,制而不制,妙不能言。

清暑益氣湯

長夏濕熱蒸炎,四肢困倦,精神減少,身熱,氣高,煩心,便黃,渴而自汗,脈虛者,此方主之。

人參 黃耆 甘草 白朮 蒼朮(一錢五分) 神麯 青皮 升麻 乾葛 麥冬 五味 當歸 黃柏 澤瀉 廣皮水煎,溫服。

吳鶴皋曰:暑令行於夏,至長夏則兼濕令矣。此方兼而治之。炎暑則表氣易泄,兼濕則中氣不固,黃耆所以實表,白朮、神麯、甘草所以調中;酷暑橫流,肺金受病,人參、五味、麥冬所以補肺、斂肺、清肺,經所謂扶其所不勝也;火盛則水衰,故以黃柏、澤瀉滋其化源;津液亡則口渴,故以當歸、乾葛生其胃液;清氣不升,升麻可升;濁氣不降,二皮可理;蒼朮之用,為兼長夏濕也。

程郊倩曰:人知清暑,我兼益氣,以暑傷氣也。益氣不獨金能敵火,凡氣之上騰,而為津為液者,向下即腎中之水,水氣足,火淫自卻也。

附暑門諸方論

喻嘉言曰:元豐朝立和劑局,萃集醫家經驗之方,於中暑一門獨詳。以夏月暑證,五方歷試,見聞廣耳。其取用小半夏茯苓湯,不治其暑,專治其濕。又以半夏、茯苓,少加甘草,名消暑丸,見消暑在消其濕矣。其香薷飲,用香薷、扁豆、厚朴為主方,熱盛則去扁豆,加黃連為君,治其心火;濕甚則去黃連,加茯苓、甘草,治其脾濕。其縮脾飲,則以脾為濕所浸淫而重滯,於扁豆、葛根、甘草中,佐以烏梅、砂仁、草果,以快脾而去脾所惡之濕。甚則用大順散、來復丹,以治暑證之多瀉利者,又即縮脾之意而推之也。其枇杷葉散,則以胃為濕所竊據而濁穢,故用香薷、枇杷葉、丁香、白茅香之辛香,以安胃而去胃所惡之臭。甚則用冷香引子,以治暑證之多嘔吐者,又即枇杷葉散而推之也。醫者於濕熱虛寒,淺深緩急間,酌而用之,其利溥矣。而後來諸賢,以益虛繼之。河間之桂苓甘露飲,五苓三石,意在生津液以益胃之虛。子和之桂苓甘露飲,用人參、甘草、葛根、藿香、木香,益虛之中又兼去濁;或用十味香薷飲,於《局方》五味中,增人參、黃耆、白朮、陳皮、木瓜,益虛以去濕熱。乃至東垣之清暑益氣湯、人參黃耆湯,又補中實衛以去其濕熱,肥白內虛之人,勿論中暑與否,所宜頻服者也。中暑必顯躁煩熱悶,東垣仿仲景竹葉石膏湯之制,方名清燥湯,仍以去濕為首務。夫燥與濕,相反者也,而清燥亦務除濕,非東垣具過人之識,不及此矣。又如益元散之去濕,而加辰砂則並去其熱;五苓散之去濕,而加人參則益虛,加辰砂減桂則去熱;白虎湯加人參則益虛,加蒼朮則勝濕。合之《局方》,則大備矣。然尚有未備者,暑風一症,猝倒類乎中風,而未可從風門索治。《百一選方》大黃龍丸,初不為暑風立法,而愚見從而贊之曰:有中暍昏死,灌之立蘇。此可得治暑風一斑矣。倘其人陰血素虧,暑毒深入血分者,《良方》復有地榆散。治中暑昏迷,不省人事而欲死者,但用平常涼血之藥,清解深入血分之暑風。此以心火暴甚,煎熬真陰,舍清心涼血之外,無可潑滅者,美其名曰潑火散,知言哉!

竹葉黃耆湯

治消渴,氣血虛,胃火盛而作渴。

淡竹葉 生地黃(各二錢) 黃耆 麥冬 當歸 川芎 黃芩 甘草 芍藥 人參 半夏 石膏(各一錢)

上水煎服。

柯韻伯曰:氣血皆虛,胃火獨盛,善治者補瀉兼施,寒之而不致亡陽,溫之而不至於助火,扶正而邪卻矣。四君子氣藥也,加黃耆而去苓、術,恐火就燥也。四物湯血藥也,地黃只用生者,正取其寒也。人參、黃耆、甘草治煩熱之聖藥,是補中有瀉矣。且地黃之甘寒,瀉心腎之火,竹葉助芍藥清肝膽之火,石膏佐芍藥清脾胃之火,麥冬同黃芩清肺腸之火,則胃火不得獨盛,而氣血之得補可知。惟半夏一味,溫中辛散,用之大寒劑中,欲其通陰陽之路也。岐伯治陰虛而目不瞑者,飲以半夏湯,覆杯則臥。今人以為燥而渴者禁用,是不明陰陽之理耳!

清燥救肺湯

(喻氏制。論一條)

主治諸氣憤郁,諸痿喘嘔。

桑葉(經霜者,三錢) 石膏(二錢五分,煅) 甘草(一錢) 人參(七分) 胡麻仁(一錢,炒研) 真阿膠(八分) 麥冬(一錢二分) 杏仁(去皮尖,炒黃,七分) 枇杷葉(去毛蜜炙,用一片)上九味,以水一碗,煎六分,頻頻二三次滾熱服。痰多加貝母、栝蔞。血枯加生地。熱甚加犀角、羚羊角,或加牛黃。

喻嘉言曰:按諸氣憤郁之屬於肺者,屬於肺之燥也。而古今治氣鬱之方,用辛香行氣,絕無一方治肺之燥者。諸痿喘嘔之屬於上者,亦屬於肺之燥也。而古今治法以痿、嘔屬陽明,以喘屬肺,是則嘔與痿屬之中下,而惟喘屬上矣,所以亦無一方及於肺之燥也。即喘之屬於肺者,非表即下,非行氣即瀉氣,間有一二用潤劑者,又不得其肯綮。今擬此方名清燥救肺,大約以胃為主,胃土為肺金之母也。其天冬、知母能清金滋水,以苦寒而不用,至如苦寒降火之藥,尤在所忌。蓋肺金自至於燥,所存陰氣,不過一線耳!倘更以苦寒下其氣,傷其胃,其人尚有生理乎?誠仿此增損以救肺燥變生諸症,庶克有濟耳。

柯韻伯曰:古方用香燥之品以治氣鬱,不獲奏效者,以火就燥也。惟繆仲淳知之,故用甘涼滋潤之品,以清金保肺立法。喻氏宗其旨,集諸潤劑而制清燥救肺湯,用意深,取藥當,無遺蘊矣。石膏、麥冬稟西方之色,多液而甘寒,培肺金主氣之源,而氣可不郁;土為金母,子病則母虛,用甘草調補中宮生氣之源,而金有所恃;金燥則水無以食氣而相生,母令子虛矣,取阿膠、胡麻黑色通腎者,滋其陰以上通生水之源,而金始不孤;西方虛,則東實矣,木實金平之,二葉稟東方之色,入通於肝,枇杷葉外應毫毛,固肝家之肺藥,而經霜之桑葉,非肺家之肝藥乎?損其肺者益其氣,人參之甘以補氣;氣有餘便是火,故佐杏仁之苦以降氣,氣降火亦降,而治節有權,氣行則不郁,諸痿喘嘔自除矣。要知諸氣憤郁,則肺氣必大虛。若泥於肺熱傷肺之說,而不用人參,必郁不開而火愈熾,皮聚毛落,喘而不休。此名之救肺,涼而能補之謂也。若謂實火可瀉,而久服芩、連,反從火化,亡可立待耳!愚所以服膺此方而深贊之。

當歸六黃湯

治陰虛有火,令人盜汗者。

當歸 生地 熟地 黃耆 黃芩 黃連 黃柏

水煎服。

季楚重曰:汗本心之液,其出入關乎肝、肺。營分開合,肝司之;衛分開合,肺司之。顧營衛各有所虛,則各有所汗,陽虛汗責在衛,陰虛汗責在營。然必相須為用,衛氣不固於外,由陰氣之不藏;營氣失守於中,由陽氣之不密。故治盜汗之法有二:一由肝血不足,木不生火,而心亦虛,酸棗仁湯補肝即以補心也;一以肝氣有餘,木反侮金,而肺亦虛,當歸六黃湯治肝以治肺也。是方當歸之辛養肝血,黃連之苦清肝火,一補一泄,斯為主治;肝火之動,由水虛無以養,生地涼營分之熱,熟地補髓中之陰,黃柏苦能堅腎,是瀉南補北之義也;肝木之實,由金虛不能制,黃耆益肺中之氣,黃芩清肺中之熱,是東實西虛之治也。惟陰虛有火,關尺脈旺者始宜。若陰虛無氣,津脫液泄,又當以生脈、六味,固陰陽之根。若用芩、連、柏苦寒傷胃,使金水益虛,木火益旺,有措手不及之虞矣。

苓桂朮甘湯

(《金匱》)

治心下有痰飲,胸脅支滿,目眩。又曰: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苓桂朮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腎氣丸已見。)

茯苓(四兩) 桂枝(三兩) 白朮(三兩) 甘草(三兩)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分溫三服,小便則利。

趙以德曰:《靈樞》謂心胞絡之脈動,則病胸脅支滿者,謂痰飲積於心胞,其病則必若是。目眩者,痰飲阻其胸中之陽,不能布水精於上也。茯苓治痰飲,伐腎邪,滲水道,故用以為君;桂枝通陽氣,和營衛,開經絡,痰水得溫則行,故以為臣;白朮治風眩,燥痰水,除脹滿,故以佐茯苓。然中滿者勿食甘,此用甘草何也?蓋桂枝之辛,得甘則佐其發散,復益土以制水;且得茯苓則不資滿,而反泄滿。《本草》曰:甘草能下氣,除煩滿。故用之也。夫短氣有微飲,此水飲停蓄,呼吸不利而然也。《金匱》並出二方,妙義益彰。呼氣之短,用苓桂朮甘湯之輕清以通其陽,陽氣化則小便能出矣;吸氣之短,用腎氣丸之重降以通其陰,腎氣通則關門自利矣。(呼吸二義,發明極精。)

卷二

小半夏湯三方

小半夏湯

嘔家本渴,渴為欲解,今反不渴,心下有支飲故也。

半夏(一升) 生薑(半斤)

以水七升,煮取一升半,分溫再服。

小半夏加茯苓湯

治卒嘔吐,心下痞悶,間有水眩悸者。

半夏(一升) 生薑(半斤) 茯苓(三兩)

煎服如前。

外臺茯苓飲

治心胸中有痰飲宿水,自吐出水,復心胸間虛氣滿不能食,消痰氣,令能食。

茯苓 人參 白朮(各三兩) 枳實(二兩) 橘皮(二兩半) 生薑(四兩)

上六味,水六升,煮取一升八合,分三服,如人行八九里,再進之。

趙以德曰:嘔為痰飲動中,湧而出之。嘔盡本當渴,渴則可徵支飲之全去。今反不渴,是其飲尚留,去之未盡也。用半夏之辛溫,生薑之辛散,散其欲出之飲,則所留之邪自盡矣。半夏、生薑皆味辛,可治膈上痰,心下堅,嘔逆,目眩。然悸必心受水凌,故加茯苓以去水,伐腎邪安心神也。後方加人參、枳實、橘皮,此由上、中二焦氣弱,水飲入胃,脾不能輸歸於肺,肺不能通調水道,以致停積為痰,為宿水,吐之則下氣因而上逆,是為虛氣滿不能食。當補益中氣,以人參、白朮為君;茯苓逐宿水,枳實調諸氣為臣;開脾胃,宣揚上焦,發散凝滯,則陳皮、生薑為使也。凡積飲既去,而虛氣塞滿其中,不能進食,此症最多。

瀉白散

治肺氣熱盛,咳嗽而喘,面腫,身熱。

桑白皮 地骨皮 甘草

水煎服。

季楚重曰:經云:肺苦氣上逆。上逆則上焦鬱熱,氣鬱生涎,火鬱生熱,因而治節不行,壅甚為喘滿腫嗽。瀉白者,正金之令,驅氣之逆,非劫金而瀉之也,法使金清則氣肅。桑根白皮稟西方燥金之氣,甘辛能入肺而瀉氣之有餘;地骨皮涼平,調不足之陰,能清陰中之火,滋腎子以清母;甘草益土和中,且生能瀉火,補土母以食子,瀉補交致,金元自正,於以佐桑皮而行諸氣之憤郁,鮮不達矣,較之黃芩、知母苦寒傷胃者遠也。夫火熱傷氣,救肺之治有三:傷寒邪熱侮肺,用白虎湯除煩,此治其標;內症虛火爍陰,用生脈散益陰,此治其本;若夫正氣不傷,鬱火又甚,則瀉白散之清肺調中,標本兼治,又補二方之不及也。

地骨皮飲

治陰虛火旺,骨蒸發熱,日靜夜劇者;婦人熱入血室,胎前發熱者。

四物湯加地骨皮 牡丹皮(各三錢)

水煎服。

柯韻伯曰:陰虛者,陽必湊之,故熱。仲景曰:陰弱則發熱。陽氣下陷入陰中,必發熱。然當分三陰而治之:陽邪陷入太陰脾部,當補中益氣以升舉之,清陽復位而火自熄也;若陷入少陰腎部,當六味地黃丸以對待之,壯水之主而火自平也;陷入厥陰肝部,當地骨皮飲以涼補之,血有所藏而火自安也。四物湯為肝家滋陰調血之劑,加地骨皮清志中之火以安腎,補其母也;加牡丹皮清神中之火以涼心,瀉其子也。二皮涼而不潤,但清肝火,不傷脾胃,與四物加知、柏之濕潤而苦寒者不同矣。故逍遙散,治肝火之郁於本臟者也,木鬱達之,順其性也;骨皮飲治陽邪之陷於肝臟也,客者除之,勿縱寇以遺患也。二方皆肝家得力之劑。

升陽益胃湯

治脾胃虛,怠惰嗜臥,四肢不收,時值濕熱,體重節痛,口乾舌燥,飲食無味,大便不調,小便頻數,食不消。兼見肺病,灑淅惡寒,慘慘不樂,面色不和。

羌活 獨活 防風 柴胡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黃耆 白芍 半夏 黃連 澤瀉 陳皮

水煎服。

吳鶴皋曰:脾土虛弱,不能制濕,故體重節痛;不能運化精微,故口乾無味;中氣既弱,傳化失宜,故大便不調,小便頻數也。灑淅惡寒,肺弱表虛也。面色不樂,陽氣不伸也。是方半夏、白朮能燥濕;茯苓、澤瀉滲之;二活、防風、柴胡能升舉清陽之氣;黃連療濕熱;陳皮平胃氣;參、耆、甘草以益胃;白芍酸收,用以和營,而協羌、防、柴胡辛散之性。蓋古人用辛散,必用酸收,所以防其峻厲,猶兵家之節制也。

清脾飲

治痰積成瘧。

青皮 厚朴 草果 半夏 柴胡 白朮 甘草 茯苓 黃芩

水煎服。

柯韻伯曰:瘧為少陽病,治分六經。邪留於募原,有遠近之殊,其發有虛實先後之異。而此湯之治瘧,實以痰積,名之清脾者,究其因而治其本也。先哲云:無痰不成瘧,無積不成瘧。是脾為生痰之源,而積之不磨者,亦因脾之不運也。胃主內,脾主消,而胃為脾之表。凡欲清脾,必先平胃。青皮、厚朴、草果,皆氣味兼厚之品,取以倒陽陰之倉,正以利太陰之輸也。然宿痰留結,更有藉於茯苓、半夏之淡滲辛散,是恐奇之不去則偶之,所以攻脾之實者,平胃除痰,每相須耳。積因於寒,痰因於熱,是寒熱往來,為瘧之標,而實為痰積之本矣,必用芩、柴以清之,更合於少陽之治。然此為土中瀉火,不是直攻少陽,乃清脾之義也。火土平而無以善其後,則瘧之因實而成者,未免因虛而劇,甘、術之必須,又防微杜漸法耳。

溫膽湯

治熱嘔吐苦,虛煩,驚悸,不眠,痰氣上逆。

竹茹 枳實 半夏 甘草 陳皮 生薑 茯苓

上七味,水煎服。

羅東逸曰:膽為中正之官,清淨之腑,喜寧謐,惡煩擾,喜柔和,不喜壅鬱。蓋東方木德,少陽溫和之氣也。若大病後,或久病,或寒熱甫退,胸膈之餘熱未盡,必致傷少陽之和氣,以故虛煩;驚悸者,中正之官,以熇蒸而不寧也;熱嘔吐苦者,清淨之腑,以郁炙而不謐也;痰氣上逆者,土家濕熱反乘,而木不得升也。如是者首當清熱,及解利三焦。方中以竹茹清胃脘之陽,而臣以甘草、生薑,調胃以安其正;佐以二陳,下以枳實,除三焦之痰壅;以茯苓平滲,致中焦之清氣。且以驅邪,且以養正,三焦平而少陽平,三焦正而少陽正,膽家有不清寧而和者乎?和即溫也,溫之者實涼之也。若膽家真畏寒而怯,屬命門之火衰,當與乙癸同源而治矣。

導赤散

治心熱,小便黃赤,莖中痛,熱急不通。

生地黃 木通 甘草梢

上三味,水煎服。

季楚重曰:經云:兩精相搏謂之神。是神也者,待心中之真液,腎中之真氣以養者也,故心液下交而火自降,腎氣上承而水自生。前賢以生脈救真液,是治本不治標也;導赤散清邪火,是治標以固本也。錢氏制此方,意在制丙丁之火,必先合乙癸之治。生地黃涼而能補,直入下焦,培腎水之不足,腎水足,則心火自降;尤慮肝木妄行,能生火以助邪,能制土以盜正,佐以甘草梢,下行緩木之急,即以瀉心火之實,且治莖中痛;更用木通導小腸之滯,即以通心火之郁,是一治兩得者也。瀉心湯用黃連,所以治實邪,實邪責木之有餘,瀉子以清母也;導赤散用地黃,所以治虛邪,虛邪責水之不足,壯水以制火也。此方涼而能補,較之用苦寒伐胃,傷其生氣者遠矣。

芍藥湯

治滯下赤白,便膿血,後重諸證。

芍藥(二兩) 當歸 黃連(各五錢) 檳榔 木香 甘草(各二錢) 桂(一錢半) 黃芩(五錢)

每服半兩,水煎服。痢不減,加大黃。

羅東逸曰:本方注云,溲而便膿血,知氣行而血止也,行血則便膿自愈,調氣則後重自除,至今推為要言,然非知本之論也。夫滯下本太陰病,長夏令行,土潤溽暑,太陰本虛,暑濕不攘,土濕則木鬱,木鬱則傷土,太陰失健運,少陽失疏達,及飲食失節不化,至秋金收令行,火用不宣,鬱蒸之久,而滯下之症作矣。是始為暑傷氣,繼為氣傷血,因而為白為赤為兼赤白,下迫窘急,腐穢不去,以成後重。方以芍、草為君,用甲己化土法,先調脾,即於土中升木;顧濕熱必傷大腸,黃連燥濕、清熱、厚腸胃,黃芩清大腸火為臣;久積必中氣逆滯,疏滯以木香,下逆以檳榔,當歸和氣血為佐;桂補命門,實土母,反佐溫而行之,恐芩、連之勝令也。斯少陽達、太陰運矣。若大實痛者,加大黃,用仲景芍藥湯加大黃法,以蕩腐穢,無留行矣。是方允為滯下本方也。

犀角地黃湯

主治吐衄便血,婦人血崩,赤淋。

生犀角 生地黃 白芍藥 牡丹皮

上四味,先用三物水煎去滓,入生犀汁,熱服。

柯韻伯曰:氣為陽,血為陰。陽密乃固,陽盛則傷陰矣;陰平陽秘,陰虛者陽必湊之矣。故氣有餘即是火,火入血室,血不營經,即隨逆氣而妄行,上升者出於口鼻,下陷者出於二便。雖有在經在腑之分,要皆心肝受熱所致也。心為營血之主,心火旺則血不寧,故用生犀、生地酸鹹甘寒之味,以清君火;肝為藏血之室,肝火旺則血不守,故用丹皮、芍藥辛酸微寒之品,以平相火。此方雖曰清火,而實滋陰之劑。蓋血失則陰虛,陰虛則無氣,故陰不足者,當補之以味,勿得反傷其氣也。若用芩、連、膽草、梔、柏以瀉其氣,則陽之劇者,苦從火化,陽已衰者,氣從苦發,燎原而飛越矣。(此義不可不知。)

人參清肺湯

(《準繩》。三方合論)

治肺胃虛寒,咳嗽喘急,坐臥不安。並治久年勞嗽,吐血腥臭。

人參 阿膠 骨皮 知母 烏梅 粟殼 炙草 杏仁 桑皮(等分) 棗子

水煎服。

人參定喘湯

(《準繩》)

治肺氣上逆喘嗽,喉中有聲,胸膈緊痛,及感寒邪,咳嗽聲重。

人參 麻黃 阿膠 五味 粟殼 甘草 半夏曲(各一錢) 桑皮(二錢) 生薑(三片)

水煎服。

人參瀉肺湯(《金匱》)

治肺經積熱上喘,胸膈脹滿,痰多,大便澀。

人參 黃芩 梔子 枳殼 薄荷 甘草 連翹 杏仁 桑皮 大黃 桔梗

水煎服。

王又原曰:經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又肺為嬌臟。其不堪破耗也明矣。自肺熱傷肺之說行,曰保肺補肺,眾共譁之;曰清肺瀉肺,樂與和之。豈知古人清肺、瀉肺等湯,而必皆以人參立名。夫亦可曉然於肺氣之不可耗,而人參之在所必用也。肺體清而法天,下濟而司降令,一切渾濁不得上干者,皆氣之健能運行而不息也。若肺氣少弛,則降下失令,渾濁之氣遂逆上行,此為咳嗽,為喘急;肺葉脹舉,胸膈緊痛,移熱大腸,大便艱澀。種種顯有餘之象,實種種為不足之徵。故不問內傷外感,為熱為寒,要以人參保定肺氣為主,或骨皮、知母、阿膠滋之,或烏梅、五味、罌粟殼斂之,或半夏曲、生薑降之,或杏仁、桑皮、枳殼、桔梗利之,或梔子、黃芩、連翹涼之,或麻黃、薄荷發之,大黃下之,總恃人參之大力握樞而運,已入之邪易出,而將來之邪無從入也。肺邪得諸藥以俱出,而肺氣不隨諸藥以俱出也。然則人參亦何嘗傷肺,乃畏而不敢用耶?

溫脾湯

(《本事方》)

主治錮冷在腸胃間,泄瀉腹痛,宜先取去,然後調治,不可畏虛以養病也。

厚朴 乾薑 甘草 桂心 附子(各二兩) 大黃(四錢)

上㕮咀,取一兩,水二鍾,煎六分,頓服。

喻嘉言曰:許叔微制此方,深合仲景以溫藥下之之法。其大黃只用四錢,更為有見。夫痼冷在腸胃而泄瀉矣,即溫藥中,寧敢用大黃之猛重困之乎?減而五分之一,乃知叔微之得於仲景深也。仲景云:病人舊微溏者,梔子湯不可與服。又云:太陰病脈弱便利,設當行大黃、芍藥者,宜減之,以其人胃氣弱,易動故也。即是觀之,腸胃痼冷之泄瀉,而可恣用大黃耶?不用則溫藥必不能下,而久留之邪非攻不去;多用則溫藥恐不能制,而洞下之勢或至轉增。裁酌用之,真足法矣。(方妙矣,議更妙。)

秦艽升麻湯

治風寒客胃,口眼喎斜,惡見風寒,四肢拘急,脈浮而緊。

升麻 葛根 秦艽(上) 白芷(上) 防風(上) 甘草 芍藥 人參 桂枝 蔥白

上十味,水煎服。

李士材曰:至哉坤元,為五臟之主。木勝風淫,則倉廩之官承製,脾主四肢,故痿痹也。口為土之外候,眼為木之外候,故俱病也。升麻、白芷皆陽明本藥,故用為直入之兵,人參、桂枝固其衛氣,芍藥、秦艽和其營血,防風卑賤之卒,隨令而行,蔥根發汗之需,無微不達,又藉甘草以和之,而邪有不散者乎?

二黃湯

治上焦火盛,頭面大腫,目赤腫痛,心胸咽喉口舌耳鼻熱盛,及生瘡毒者。

黃芩 黃連 甘草(各等分)

水煎,食後服。

柯韻伯曰:諸腫痞痛,皆屬心火,必用芩、連以瀉心。然傷寒熱結於內,而心下痞者,是為客邪。治客當急,故君大黃,率芩、連,用麻沸湯漬絞其汁,而速驅之,不使暫留也。此熱淫於內,而上炎頭目者,是為正邪。治之當緩,故用甘草與芩、連等分同煎,漫飲以漸漬之,不使下行也。蓋心下本虛而火實之,法當並瀉其子,土鬱奪之,而火速降矣;上焦本清而火擾之,法當先培其子,土得其令,而火邪自退矣。芩、連得大黃,不使其子令母實;芩、連得甘草,又不使其母令子虛。同一瀉心,而其中又有攻補之不同如此。

四磨湯

(《濟生》)

治七情感傷,上氣喘急,煩悶不食。

人參 檳榔 沉香 天台烏藥

上四味,各濃磨水取七分,煎三五沸,放溫,空心服,或下養正丹尤妙。

王又原曰:經云:聖人嗇氣,如持至寶;庸人役物,而反傷太和。此七情隨所感,皆能為病。然愈於壯者之行,而成於弱者之著。愚者不察,一遇上氣喘急,滿悶不食,謂是實者宜瀉,輒投破耗等藥。得藥非不暫快,初投之而應,投之久而不應矣。夫呼出為陽,吸入為陰,肺陽氣旺,則清肅下行,歸於腎陰,是氣有所收攝,不復散而上逆。若正氣既衰,邪氣必盛,縱欲削堅破滯,邪氣必不伏。方用人參補其正氣,沉香納之於腎,而後以檳榔、烏藥從而導之,所謂實必顧虛,瀉必先補也。四品氣味俱厚,磨則取其味之全,煎則取其氣之達,氣味齊到,效如桴鼓矣。其下養正丹者,暖腎藥也。本方補肺氣養正,溫腎氣鎮攝歸根,喘急遄已矣。

升麻葛根湯

治陽明表熱下利,兼治痘疹初發。

升麻 葛根 芍藥 甘草(炙)

上四味,水煎服。

柯韻伯曰:此為陽明初病,解表和里之劑,可用以散表熱,亦可用以治裡虛,一方而兩擅其長也。夫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是陽明之本證。仲景未嘗立治表之方,見陽明初起,汗出多而惡寒者,便用桂枝湯;反無汗而喘者,仍用麻黃湯。症同太陽,而稱陽明者,是陽明之自病,而非太陽轉屬也。此方不用麻、桂者,恐傷肌肉之表,汗太過而亡津。升麻、葛根提胃脘之陽,散肌肉之浮熱;芍藥、甘草瀉肝膽之火,以解胃腑之實熱,有汗則發,無汗則止,功同桂枝,而已遠於薑、桂,且不須啜稀粥以助陽也。胃實為陽明之裡症,仲景制承氣三方。然陽明初病,往往有移熱於脾而下利者,《內經》所謂暴注下迫,皆屬於熱也。下利正是胃實之兆,故太陽、陽明合病,必自下利。仲景制葛根湯,以表散之,是從陰引陽法。此方即仿其義,去薑、桂之辛熱,以升麻代麻黃,便是陽明表劑,而非太陽表劑矣。葛根稟性甘涼,可以散表實,協升麻以上升,則使清陽達上,而濁陰降下可知;芍藥收斂陰精,甘草緩急和里,則下利自止可知。治里仍用表藥者,以表實下利,而非裡實故也。痘疹自里達表,出於少陰而發於太陽,初起則內外皆熱,故亦宜於涼散耳。

防風通聖散

風熱壅盛,表裡三焦皆實者,此方主之。

防風 川芎 當歸 芍藥 大黃 薄荷 麻黃 連翹 芒硝(各半兩) 黃芩 石膏 桔梗(各一兩) 滑石(三兩) 甘草(二兩) 荊芥 白朮 梔子(各二錢半) 生薑(三片)

每服三錢。

吳鶴皋曰:防風、麻黃,解表藥也,風熱之在皮膚者,得之由汗而泄;荊芥、薄荷,清上藥也,風熱之在巔頂者,得之由鼻而泄;大黃、芒硝,通利藥也,風熱之在腸胃者,得之由後而泄;滑石、梔子,水道藥也,風熱之在決瀆者,得之由溺而泄;風淫於膈,肺胃受邪,石膏、桔梗,清肺胃也;而連翹、黃芩,又所以祛諸經之遊火;風之為患,肝木主之,川芎、歸、芍和肝血;而甘草、白朮,所以和胃氣而健脾。劉守真氏長於治火,此方之旨,詳且悉哉。亦治失下發斑,三焦火實。全方除硝、黃,名曰雙解散。解表有防風、麻黃、薄荷、荊芥、川芎;解里用石膏、滑石、黃芩、梔子、連翹;復有當歸、芍藥以和血,桔梗、白朮、甘草以調氣。營衛皆和,表裡俱暢,故曰雙解。本方名曰通聖,極言其用之妙耳。

藿香正氣散

治外受四時不正之氣,內停飲食,頭痛寒熱,或霍亂吐泄,或作瘧疾。

藿香 桔梗 紫蘇 白芷 厚朴 大腹皮 半夏 茯苓 陳皮 甘草

上十味,加薑、棗,水煎,熱服。

吳鶴皋曰:四時不正之氣,由鼻而入,不在表而在裡,故不用大汗以解表,但用芬香利氣之品主之。蘇、芷、陳、腹、樸、梗,皆氣勝者也,故足正不正之氣;茯、半、甘草,則甘平之品,所以培養中氣者也。若病在太陽,與此湯全無相干。傷寒脈沉發熱,與元氣本虛之人,並夾陰發熱者,宜戒。又金不換正氣散,即平胃散加半夏、藿香,凡受山嵐瘴氣,及出遠方,不服水土,吐瀉下利者主之。蓋平胃散可以平濕土而消瘴,半夏之燥以醒脾,藿香之芬以開胃,名曰正氣。謂能正不正之氣耳!

防風黃耆湯

治中風不能言,脈沉而弱者。

防風 黃耆(等分)

水煎服。

柯韻伯曰:夫風者,百病之長也。邪風之至,急如風雨。善治者治皮毛,故用防風以驅逐表邪;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用黃耆以鼓舞正氣。黃耆得防風,其功愈大者,一攻一補,相須相得之義也。唐柳太后中風不言,許胤宗造防風黃耆湯數十斛,置床下蒸之,身在氣中居,次日便能語。是以外氣通內氣,令氣行而愈也。經曰: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上使耳目修明,聲音能彰。制此方者,其知此義矣。夫熏蒸之力,尚能去病,況服之乎!今人治風,惟以發散為定法,而禁用參、耆。豈知目盲不能視,口噤不能言,皆元氣不足使然耳!誰知補氣可以御風,正勝而邪卻之理耶?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信哉!

稀涎千緡湯

治風痰不下,喉中聲如牽鋸,或中濕腫滿。

半夏(大者,十四枚) 豬牙皂角(一挺,炙) 甘草(一錢) 白礬(二錢)

上四味研末,用生薑自然汁少許,沖溫水一盞,調末一錢,灌之,得吐痰涎,即醒。

柯韻伯曰:攻邪有汗、吐、下三法。仲景於吐劑立梔豉、瓜蒂二方,所以導熱邪之外出,逐寒邪而外散也。其有不因外感,因醇酒厚味,漸漬凝結,變為頑痰,一旦乘虛上塞咽喉,氣不得通,忽然昏僕,目反直視,喉中聲如牽鋸,此為痰厥。先輩所云怪症多屬於痰者,此也。非用峻劑以攻之,頑痰不能遽退,故用生薑、半夏之辛以散之,甘草之甘以湧之,白礬之澀以墜之,牙皂之勇以開之。此斬關奪門之勢,惟稟氣素實而暫虛者可用。壅塞稍疏,續進他藥。不可多用,以傷元氣。如平素虛弱者,又當攻補兼施,六君湯中加牙皂、白礬末以吐之,則庶幾矣。若誤作中風治之,去生便遠。

麥門冬湯

(《金匱》)

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主之。

麥門冬(七升) 半夏(一升) 人參(三兩) 甘草(二兩) 粳米(三合) 大棗(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一二斗,煮取六升,溫服一升,日三夜一服。

喻嘉言曰:此方治胃中津液乾枯,虛火上炎,治本之良法也。夫用降火之藥而火反升,用寒涼之藥而熱轉熾者,徒知與火熱相爭,而正氣不致,津液不生,不惟無益,而反害之矣。凡肺病,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胃氣者,肺之母氣也。本草有知母之名者,謂肺藉其清涼,知清涼為肺之母也。有貝母之名者,謂肺藉其豁痰,豁痰為肺之母也。然屢施於火逆上氣,咽喉不利之症,而屢不應,名不稱矣。孰知仲景妙法,於麥冬、人參、甘草、大棗、粳米,大補中氣以生津液,津液隊中,又增入半夏辛溫之味,以開胃行津而助潤肺,豈特用其利嚥下氣哉?顧其利嚥下氣,非半夏之功,實善用半夏之功矣。

九味羌活湯、活人敗毒散

(合論)

九味羌活湯

九味羌活湯(一名沖和湯) 四時發散之通劑(合論一條)

羌活 防風 川芎 白芷 細辛 蒼朮 黃芩 甘草 生地

加生薑三片,蔥白三莖,水煎服。

活人敗毒散

羌活 獨活 前胡 柴胡 川芎 枳殼 白茯苓 桔梗 人參(各一兩) 甘草(五錢)

上為細末,每服二錢,水一盞,入生薑三片,煎七分,溫服,或沸湯點服。

治傷寒,溫疫,風濕,風眩,拘蜷,風痰,頭疼,目眩,四肢痛,憎寒壯熱,項強,睛疼。老人小兒皆可服。煩熱口乾加黃芩。

趙羽皇曰:東南地土卑濕,凡患感冒,輒以傷寒二字混稱。不知傷者正氣傷於中,寒者寒邪客於外,未有外感而內不傷者也。仲景醫門之聖,立法高出千古。其言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君子固密,不傷於寒,觸冒之者,乃名傷寒,以失於固密而然。可見人之傷寒,悉由元氣不固,而膚腠之不密也。昔人常言傷寒為汗病,則汗法其首重矣。然汗之發也,其出自陽,其源自陰。故陽氣虛則營衛不和而汗不能作,陰氣弱則津液枯涸而汗不能滋。但攻其外,不顧其內,可乎?表汗無如敗毒散、羌活湯,其藥如二活、二胡、芎、蒼、辛、芷,群隊辛溫,非不發散,若無人參、生地之大力者居乎其中,則形氣素虛者必至亡陽,血虛挾熱者必至亡陰,而成痼疾矣。是敗毒散之人參,與沖和湯之生地,人謂其補益之法,我知其托裡之法。蓋補中兼發,邪氣不致於流連;發中帶補,真元不至於耗散。此古人制方之妙也。

胡天錫曰:非其時而有其氣,惟氣血兩虛之人受之。寒客營而風客衛,不可用竣劑,故稍從其輕者,此羌活湯、敗毒散所由立也。九味湯主寒邪傷營,故於發表之中,加芎、地引而入血,即藉以調營,用蔥、姜為引,使通體汗出,庶三陽血分之邪,直達而無所滯矣。敗毒散主風邪傷衛,故於發表中,加參、苓、枳、桔引而達衛,以宣通固托,生薑為使,使流連肺部,則上焦氣分之邪不能幹矣。是方亦可用黃芩,以諸藥氣味辛溫,恐其僭亢,一以潤之,一以清之也。

神術湯

主治三時外感寒邪,內傷生冷而發熱及脾泄腸風。

白朮(三錢) 防風(二錢) 甘草(一錢)

上三味,無汗用蒼朮,加蔥白、生薑;有汗用白朮、生薑。

柯韻伯曰:此王海藏得意之方,仿仲景麻、桂二方之義,而製為輕劑也。然此是太陰之劑,可以理脾胃之風濕,而不可治太陽之風寒,亦不可以治陽明之表症與少陽之半表裡也。《內經》所謂春傷於風,邪氣留連而洞泄,至夏而飧泄、腸澼者宜之。若冬傷於寒,至春病溫者,又非所宜也。今人不知仲景立方之旨,只恐麻黃、桂枝之傷人也,得此平和之劑,恃為穩當。不知營衛不和,非調和脾胃者所可代;胃家之實者,非補虛之品所能投;肝膽之相火往來,少陰之水火相射者,不得以燥劑該攝也。先明藥之理,始得方之用;能知方,始可用方而不執方。若病在太陽,先發陽明之汗,是引賊破家,易老豈獨為葛根道哉?

三生飲

治卒中昏不知人,口眼喎斜,半身不遂,並痰厥、氣厥。

南星(一兩,生用) 川烏(去皮生用,五錢) 附子(去皮生用,五錢) 木香(二錢)

上每服五錢,薑、水煎。加人參一兩。

柯韻伯曰:風為陽邪。風中無寒,不甚傷人;惟風中挾寒,害始劇矣。寒輕而在表者,宜發汗以逐邪;寒重而入里者,非溫中補虛,終不可救。此取三物之大辛大熱者,且不炮不制,更佐以木香,乘其至剛至銳之氣而用之,非以治風,實以治寒也。然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但知勇於攻邪,若正氣虛而不支,能無倒戈之患乎?必用人參兩許,以駕馭其邪,此立齋先生真知確見,立於不敗之地,而收萬全之效者也。若在庸手,必謂補住邪氣而不敢用。此謹熟陰陽,毋與眾謀,岐伯所以叮嚀致告耳。(此方人參必不可廢,不是孟浪。)觀其每服五錢,必四服而邪始出。今之畏事者,用烏、附分數,必制熟而後敢用,更以芩、連監製之,焉能挽回如此之危症哉?古今人不相及如此。

本方去烏、附,即星香散,治痰厥、氣厥足矣。

仙方活命飲

(附薛立齋治瘍通方)

治一切瘡瘍,未成膿者內消,已成膿者即潰。又止痛、消毒之聖藥也。

穿山甲 白芷 防風 皂角刺 乳香 沒藥 當歸尾 赤芍 花粉 貝母 陳皮 甘草 金銀花

上十三味,用酒一碗,煎數沸服。

羅東逸曰:此瘍門開手攻毒之第一方也。經云:營氣不從,逆於肉理。故癰疽之發,未有不從營氣之鬱滯,因而血結痰滯,蘊崇熱毒為患。治之之法,妙在通經之結,行血之滯,佐之以豁痰、理氣、解毒。是方穿山甲以攻堅,皂刺必達毒所,白芷、防風、陳皮通經理氣而疏其滯,乳香定痛和血,沒藥破血散結,赤芍、歸尾以驅血熱而行之,以破其結,佐以貝母、花粉、金銀花、甘草,一以豁痰解鬱,一以散毒和血,其為潰堅止痛宜矣。然是方為營衛尚強,中氣不虧者設,若脾胃素弱,營衛不調,則有托裡消毒散之法,必須斟酌而用。見之立齋先生所論,此千古不易之治也。因謹附先生治瘍用方之法於後,使後學服膺云。

薛立齋曰:治瘍之法,若腫高焮痛者,先用仙方活命飲解之,後用托裡消毒散;漫腫微痛者,用托裡散,如不應,加薑、桂;若膿出而反痛,氣血虛也,八珍散;不作膿,不腐潰,陽氣虛也,四君加歸、耆、肉桂;不生肌,不收斂,脾氣虛也,四君加芍藥、木香;惡寒憎寒,陽氣虛也,十全大補加薑、桂;晡熱內熱,陰血虛也,四物加參、術;欲嘔作嘔,胃氣虛也,六君加炮姜;自汗盜汗,五臟虛也,六味丸料加五味子;食少體倦,脾氣虛也,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喘促咳嗽,脾肺虛也,前湯加麥冬、五味;欲嘔少食,脾胃虛也,人參理中湯;腹痛泄瀉,脾胃虛寒也,附子理中湯;熱渴淋秘,腎虛陰火也,加減八味丸。大凡怯弱之人,不必分其腫潰,惟當先補胃氣。蓋瘡瘍之作,緣陰陽虧損,其膿既泄,氣血愈虛,豈有不宜補者哉?或疑參、耆滿中,間有用者,又加發散敗毒,所補不償所損,又或以有疾不服補劑,因而致誤,傷哉!

附托裡消毒散

人參 黃耆 白朮 茯苓 當歸 川芎 芍藥 金銀花 白芷 甘草 連翹

水煎服。

參、耆、朮、苓、草以益氣分;歸、芎、芍以滋血分;銀花、白芷、連翹以解毒。

托裡散,即前方加熟地,去芎、甘、銀花、白芷、連翹。

麻黃加朮、桂枝加附湯

麻黃加朮湯

治濕家自煩疼。

麻黃(三兩) 桂枝(二兩) 甘草(二兩,炙) 杏仁(七十個) 白朮(四兩,炒)

上五味,以水九升,煮麻黃減二升,去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半,去滓,溫服八合,復取微似汗。

程扶生曰:此湯為濕家表散法也。身疼為濕,身煩為熱,加白朮於麻黃湯中,一以助其去濕,一以恐其過散,此治濕之正法也。發散方中加白朮,又為潔古、海藏開鬼門法。

桂枝加附湯

主治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煩疼,不能轉側,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者。

桂枝(四兩) 附子(三枚,炮) 甘草(二兩)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

上五味,以六升水,煮取二升,去渣,分溫三服。

程扶生曰:濕與風相搏,流入關節,身疼極重,而無頭痛、嘔、渴等症。脈浮虛者風也,澀者寒濕也。風在表者,散以桂枝、甘草之辛甘;濕在經者,逐以附子之辛熱;薑棗辛甘,行營衛、通津液以和表。蓋陽虛則濕不行,溫經助陽散濕,多藉附子之大力也。

木防己湯四方(合論)

木防己湯

木防己(三兩) 石膏(用雞子大十二枚) 桂枝(二兩) 人參(四兩)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分溫再服。

木防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湯

木防己 桂枝(各二兩) 人參(四兩) 芒硝(三兩) 茯苓(四兩)

上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滓,後納芒硝,再微煎,分溫再服,微利則愈。

葶藶大棗瀉肺湯

本方治肺癰 ,喘不得臥,並治支飲不得息。

葶藶(熬令黃色,搗如彈子大) 大棗(十二枚)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棗取二升,去滓,納葶藶,煮取一升,頓服。

防己椒目葶藶大黃丸

治腹滿,口舌乾燥。此腸門有水氣。

防己 椒目 葶藶(熬) 大黃(各一兩)

上為末,蜜丸如桐子大。先食飲服一丸,日三服。稍增,口中有津液,渴者加芒硝半兩。

喻嘉言曰:四方皆治支飲上入膈中,而有淺深次第之分。首二方先治其肺,中一方專治其肺,後一方專治肺氣所傳之腑。蓋支飲上入於膈,逼近心肺,奧援腎邪。本文云其人喘滿,心下痞堅,面色黧黑,其脈沉緊,得之數十日,醫吐下之不愈,木防己湯主之;虛者即愈,實者三日復發,復不愈者,去石膏,加芒硝、茯苓。蓋以支飲上入,阻其氣,則逆於肺間而為喘滿;阻其血,則雜揉心下而為痞堅;腎氣上應,其色黑,血凝之色亦黑,故黧黑見於面部。然且姑緩心腎之治,先治其肺,肺之氣行,則飲不能逆而俱解矣。木防己味辛溫,能散留飲結氣,又主肺喘滿;石膏辛甘微寒,主心下逆氣,清肺定喘;人參甘溫,治喘,消膈飲,補心肺不足;桂枝辛熱,通血脈,開結氣,宣導諸藥。在氣分,服之即愈;若飲在血分,深連下焦,必愈而復發,故去石膏氣分之藥,加芒硝入陰分,開痰結,消血癖,合之茯苓去心下堅,且伐腎邪也。葶藶大棗湯大瀉其肺氣,亦以氣停,故液聚耳!防己椒目葶藶大黃丸,治腹滿,口舌乾燥,腸間有水氣之症,乃肺氣憤郁於上,以致水飲不行於下,而燥熱之甚。用此丸急通水道,以救金氣之憤郁,不治上而治其下,故用丸劑也。

羅東逸曰:此三方,《金匱衍義》趙以德注之已詳,而喻嘉言合而注之,青出於藍,故棄趙而取喻耳!

大黃附子湯

主治脅下偏痛,發熱,其脈緊弦,此寒也,以溫藥下之。

大黃(二兩) 附子(二枚,炮) 細辛(二兩)

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二升,分溫三服。若強人取二升半,分三服。服後如人行四五里,再進。 

喻嘉言曰:仲景治傷寒熱邪痞聚心下,而挾陽虛陰盛之症,用附子瀉心湯之法矣。其雜症脅下偏痛,發熱為陽,其脈弦緊,為陰寒上逆者,復立此溫藥下之一法,然仲景諄諄傳心後世,領略者鮮。《金匱》又別出一條云:其脈數而緊乃弦,狀如弓弦,按之不移。數脈弦者,當下其寒;脈緊而遲者,必心下堅;脈大而緊者,陽中有陰,可下之。讀者罔識其指,詎知皆以溫藥下之之法耶!其曰當下其寒,曰陽中有陰,試一提出其金針,不躍然乎?

張路玉曰:三承氣湯,為寒下之柔劑;白散、備急丸,為熱下之剛劑;附子瀉心湯、大黃附子湯,為寒熱互結,剛柔並濟之和劑。近世但知寒下一途,絕不知有溫下一法。蓋暴感之熱結,可以寒下;久結之寒結,亦可寒下乎?是以備急無法所由設也。然此僅可治寒實之結,設其人稟質素虛,雖有實邪固結,敢用剛猛峻劑攻擊之乎?故仲景又立附子瀉心湯,用芩、連佐大黃,以祛膈上之熱痞,即兼附子之溫以散之;大黃附子湯,用細辛佐附子,以攻脅下寒結,即兼大黃之寒導而下之。(發明得妙!)此聖法昭然,不可思議者也。

續命湯

(《金匱》)

治中風痱,身體不能自收持,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處,或拘急不得轉側。

麻黃 桂枝 石膏 乾薑 杏仁(四十枚) 川芎 當歸 人參 甘草(各三兩)

上九味,以水一斗,煮取四升,溫服一升。當小汗,薄覆脊,憑几坐,汗出則愈,不汗更服。無所禁,勿當風。並治脈伏不得臥,咳逆上氣,面目浮腫。

趙以德曰:痱病者,營衛氣血不養於內外,故身體不用,機關不利,精神不治。然是症有虛有實。虛者自飲食、房勞、七情得之,如《內經》所謂內奪而厥,則為喑痱之類是也;實者自風、寒、暑、濕感之。虛者不可以實治,治之則愈散其氣血。今此方明言其中風,痹其營衛之屬,實邪者也,故用續命。續命乃麻黃湯之變者,加乾薑開血受寒痹,石膏解肌受風痹,當歸和血,人參益氣,川芎行血散風也。其並治咳逆上氣,面浮,亦為風寒而致之也。(分疏明晰,深為用方者採擇無誤。)

栝蔞桂枝湯

治太陽症備,身體強𠘧𠘧,然脈反沉遲,此為痙。此湯主之。

栝蔞根(二兩) 桂枝(三兩) 芍藥(三兩) 甘草(二兩)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九升,煮取三升,分溫三服,取微汗。汗不出,食頃,須啜熱粥發之。

喻嘉言曰:傷寒方中,治項背𠘧𠘧,用桂枝加葛根湯矣。彼之汗出惡風,其邪在表,而此之太陽症,罔不具備,其邪之亦在於表可知也。但以脈之沉遲,知其在表之邪,為內濕所持而不解,即系濕熱二邪交合,不當從風寒之表法起見,故不用葛根之發汗解肌,改用栝蔞之味苦入陰,擅生津徹熱之長者為君,合之桂枝和營衛養筋脈,而治其痙,乃變表法為和法也。

越婢加半夏、小青龍加石膏湯

越婢加半夏湯

治咳而上氣,此為肺張,其人喘,目如脫狀,脈浮大者。

麻黃(六兩) 石膏(半斤)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五枚) 甘草(二兩) 半夏(半斤)

上六味,以水六升,先煮麻黃去沫,納藥,取三升,分溫三服。

小青龍加石膏湯

治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脈浮者,心下有水。

麻黃 桂枝 細辛 芍藥 甘草(各三兩) 五味子(半斤) 乾薑(三兩) 半夏(半斤) 石膏(三兩)

上九味,以水一斗,煮麻黃去沫,納諸藥,取三升,強人服一升,羸者減之,日三服,小兒服四合。

喻嘉言曰:前一方,麻黃湯中以杏仁易石膏,而加薑、棗,則發散之力微而且緩;後一方中,以證兼煩躁,宜發其汗,麻、桂藥中,加入石膏、芍藥、五味子,其勢下趨,亦不至過汗也。越婢方中有石膏無半夏,小青龍方中有半夏無石膏。觀二方所加之意,全重石膏、半夏二物協力建功。石膏清熱,藉辛熱亦能豁痰;半夏豁痰,藉辛涼亦能清熱。前麥冬湯方中,下氣止逆,全藉半夏入生津藥中;此二方又藉半夏入清熱藥中。仲景加減成方,無非化裁後學矣。

桂枝湯

治風寒在表,脈浮弱,自汗出,頭痛發熱,惡風惡寒,鼻鳴乾嘔等症。雜症自汗、盜汗、虛瘧、虛痢最宜。若脈浮緊,汗不出者,禁用。酒客病風寒而汗出者,亦不可與之。

桂枝 芍藥 生薑(各三兩) 甘草(炙,二兩) 大棗(十二枚)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服一升,覆令微汗,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服一升,汗出病痊,不必盡劑。服已,更啜稀粥一盞,以助藥力。

柯韻伯曰:此方為仲景群方之冠,乃滋陰和陽、解肌發汗、調和營衛之第一方也。凡中風、傷寒、雜症,脈浮弱,汗自出而表不解者,鹹得而主之,其他但見一二症即是,不必悉具矣。桂枝赤色通心,溫能散寒,甘能益氣生血,辛能發散外邪,內輔君主發陽氣而為汗,故麻、葛、青龍,凡發汗劑咸用之,惟桂枝湯可不用麻黃,而麻黃湯不可無桂枝也。(桂枝義盡。)本方皆辛甘發散,惟芍藥之酸寒,益陰斂血,內和營氣,故能止汗。先輩言無汗不得用桂枝者,正以中有芍藥,能止汗也。芍藥之功,在於止煩,煩止汗亦止,故反煩、更煩與心悸而煩者咸賴之。若倍加芍藥,即建中之劑,而非復發汗之劑矣。(發芍藥妙義,無人能到。)是劑也,用桂枝發汗,芍藥止汗,生薑之辛佐桂枝以解肌,大棗之甘佐芍藥以和里;桂、芍之相須,薑、棗之相得,陽表陰里,並行不悖,是剛柔相濟以為和也;甘草甘平,有安內攘外之能,用以調和氣血者,即以調和表裡,且以調和諸藥矣。而精義又在啜稀熱粥以助藥力。蓋穀氣內充,則邪不復入,而啜粥以繼藥之後,則余邪不復留,複方之妙用又如此。要知此方專治表虛,能解肌以發營中之汗,而不能開皮毛之竅,以出衛分之邪,故汗不出者是麻黃症,脈浮緊者是麻黃脈,即不得與桂枝湯矣。(此明不用桂枝之故。)然初起無汗,當用麻黃髮汗,如汗解後復煩,即脈浮數者,不得更與麻黃而用桂枝。如下後脈仍浮,氣上衝與下利止,而身痛不休者,皆用此解外,何故?蓋此時表雖不解,腠理已疏,邪不在皮毛而在肌肉,故脈證雖同麻黃,而主治當屬桂枝也。(此明必用桂枝之故。)粗工妄謂桂枝湯專治中風,不治傷寒,使人疑而不用。不知此湯以治自汗、盜汗、虛瘧、虛痢,隨手而愈。因知仲景方可通治百病。後人遇一症,便集百方以眩人,使人無下手處,豈不陋哉!

麻黃湯

太陽風寒在表,頭項強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痛,惡風寒,無汗,胸滿而喘,其脈浮緊,或浮數者,用此發汗。如若脈浮而弱,汗自出,或尺中脈微與遲者,俱不可用。風寒濕成痹,冷風哮,最宜。

麻黃(三兩,去節) 桂枝(二兩) 甘草(一兩,炙) 杏仁(七十枚,去皮尖)

上四味,用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半,去滓,溫服八合,取微似汗,不須啜粥。一服汗出,停後服。汗出多者,溫粉撲之,恐汗多亡陽也。

柯韻伯曰:此為開表、逐邪、發汗之峻劑也。麻黃中空外直,宛如毛竅骨節,能驅骨節之風寒,悉從毛竅而出,為衛分發散風寒之第一品。桂枝支條縱橫,宛如經別孫絡,能入心化液,通經絡而出汗,為營分解散風寒之第一品。杏仁為心果,溫能助心散寒,苦能入心下氣,為逐邪定喘之第一品。甘草甘平,外拒風寒,內和氣血,為安內攘外之第一品。飲入於胃,行氣於玄府,輸精於皮毛,斯毛脈合精,而溱溱汗出,在表之邪,得盡去而不留,痛止,喘平,寒熱頓解,不須啜粥而藉汗於谷也。其不用薑、棗者,以生薑之性橫散於肌,礙麻黃之汛升;大棗之性泥滯於膈,礙杏仁之速降。此欲急於直達,稍緩則不汛,橫散則不峻矣。然此為純陽之劑,過於發散,如單刀直入之將,用此卻當一戰成功,不去則不戢而召禍,故可一不可再。如汗後不解,便當以桂枝湯代之;若猶流連於皮毛,又有桂麻各半、麻黃一桂枝二之妙用;若陽盛於內而無汗者,又有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此仲景用方之心法也。

葛根湯

主治頭項強痛,背亦強,牽引𠘧𠘧然,脈浮,無汗,惡風;並治風寒在表,而自下利。

葛根(二兩) 麻黃(三兩) 桂枝(二兩) 生薑(三兩) 芍藥(二兩) 甘草(一兩) 大棗(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黃、葛根,減二升,去沫,納諸藥同煎,分溫三服。

柯韻伯曰:此症身不疼,腰不痛,骨節不疼,不惡寒,是骨不受寒矣;頭項強痛,下連於背,牽動不寧,是筋傷於風矣;不喘,不煩躁,不幹嘔,是無內症;無汗而惡風,病只在表;若表病而兼下利,是表實裡虛矣。比麻黃、青龍二症較輕,然𠘧𠘧更甚於項強,而無汗不失為表實,但脈浮不緊,是中於鼓動之陽風,故於桂枝方加麻黃倍葛根以去實,小變麻、桂之法也。葛根味甘氣涼,能起陰氣而作汗,開腠理而解表,故以為君;寒熱俱輕,桂、芍俱減;麻黃助桂、姜以開表;大棗助甘、芍以調內。故用以治表實,而表邪自解;不必治裡虛,而下利自瘳,與大青龍治表裡俱實者徑庭矣。蓋葛根稟氣輕清,而賦體厚重,輕以去實,重以鎮動,厚以固里,惟表實裡虛者宜之,胃家實者非所宜也。故仲景於陽明經中不用葛根,東垣定為陽明經藥,易老云未入陽明者不可便服,豈二老未讀仲景書乎?要知葛根、桂枝俱是解肌和里之劑,故有汗無汗,下利不下利俱可用,與麻黃之專於發表者不同耳。

《金匱》治太陽病無汗,小便反少,氣上衝胸,口噤不得語,欲作剛痙。

喻嘉言曰:傷寒項背𠘧𠘧,無汗惡風者,用葛根湯。此症亦用之者,以其邪在太陽、陽明兩經之界,兩經之熱並於胸中,必傷肺金清肅之氣,故水道不行而小便少,津液不布而無汗;陽明之筋內結胃口,外行胸中,過人迎,環口,熱並陽明,斯筋脈牽引,口噤不得語。然剛痙無汗,必從汗解,況濕邪內郁,必以汗出如故而止,故用此湯合解兩經之濕熱,與風寒之表法無害其同也。

大青龍湯

治頭項強痛,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無少陰症者,用此發汗。若脈浮弱,自汗出者,不可服;服之必厥逆,筋惕肉振也。

麻黃(六兩) 桂枝(二兩) 甘草(二兩) 杏仁(四十枚) 生薑(三兩) 大棗(十枚) 石膏(如雞子大一枚)

上七味,水煎服,如麻黃湯法。

柯韻伯曰:此麻黃症之劇者,故於麻黃湯加味以治之也。諸症全是麻黃,而喘與煩躁有別。喘者,是寒鬱其氣,升降不得自如,故多用杏仁之苦以泄氣。煩躁者,是熱傷其氣,無津不能作汗,故特加石膏之甘以生津。然其性沉而大寒,恐內熱頓除,而表邪不解,變為寒中,而協熱下利,故必倍麻黃以發表,又倍甘草以和中,更用薑、棗以調營衛,一汗而表裡雙解,風熱兩除。此清內攘外之功,所以佐麻、桂二方之不及也。少陰亦有發熱、惡寒、無汗、煩躁之症,與大青龍同,但脈不浮,頭不痛為辨,法當溫補。及脈浮弱,自汗出者,是桂枝症,反與麻黃、石膏,則真陽立亡矣。胃氣不至於四肢,故手足厥冷;太陽不周於一身,故筋惕肉瞤,仲景所深戒也。必細審其所不可用,然後不失其所當用耳。要知麻黃症熱全在表,桂枝症之自汗,大青龍之煩躁,皆兼裡熱,仲景於表劑中便加寒藥以清裡。自汗是煩之兆,躁是煩之徵,汗出則煩得泄,故不躁,宜微寒酸苦之味以和之;汗不出則煩不得泄,故躁,宜大寒堅重之品以清之。芍與膏本是里藥,今人見仲景入表劑中,因疑而畏之,當用不用,以至熱結陽明,而斑黃狂亂紛出矣。仲景於太陽經中,即用石膏以清胃火,是預保陽明之先著;加薑、棗以培中氣,又慮夫轉屬太陰。苦心良法,有如此者。

小青龍湯

治傷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氣,乾嘔,發熱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滿,或喘者,及雜病膚脹水腫症,用此發汗而利水。

桂枝 芍藥 甘草 麻黃 細辛 乾薑(各三兩) 半夏 五味子(各半升)

上八味,先煮麻黃,去沫,納諸藥,煮取三升,溫服一升。若渴,去半夏,加栝蔞根三兩。若微利,去麻黃,加芫花。若噎者,去麻黃,加附子。若小便不利,少腹滿者,去麻黃,加茯苓四兩。若喘者,去麻黃,加杏仁半升。

柯韻伯曰:寒熱不解而咳,知內有水氣射肺;乾嘔,知水氣未入於胃,而在心下也。心下為火位,水火相射,則水氣變幻不可拘。如下而不上,則或渴、或利;上而不下,則或噎,或喘;留於腸胃,則小便不利,而少腹因滿矣。惟發熱而咳,為定證,故於桂枝方去大棗之泥,加麻黃以開腠理,細辛逐水氣,半夏除嘔,五味、乾薑以除咳。若渴者,是心火盛,故去半夏之燥熱,加栝蔞根以生津。若微利與噎,小便不利與喘者,病機偏於向里,故去麻黃之發表,加附子以除噎,芫花、茯苓以利水,杏仁以定喘耳。兩青龍俱治有表裡證,皆用兩解法,大青龍是裡熱,小青龍是裡寒,故發表之藥相同,而治里之藥則殊也。此與五苓同為治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氣,在五苓治水之蓄而不行,故大利其水,而微發其汗,是水鬱折之也;本方治水之動而不居,故備舉辛溫以散水,並用酸苦以安肺,培其化源也。細譯仲景發表利水諸法,精義入神矣。

趙以德曰:溢飲之證,《金匱》云當發其汗,小青龍湯治之。蓋水飲溢出於表,營衛盡為之不利,必仿傷寒營衛兩傷之法,發汗以散其水,而後營衛行、經脈通,則四肢之水亦消,必以小青龍為第一義也。

桂枝人參、葛根黃芩黃連湯

太陽外證未解,而數下之,遂協熱而利,利下不止,表裡不解,脈微弱,心下痞硬者,桂枝人參湯主之。桂枝證醫反下之,利遂不止,其脈促,喘而汗出者,葛根黃芩黃連湯主之。

桂枝人參湯

桂枝 甘草(各四兩) 人參 白朮 乾薑(各三兩)

水九升,先煮四味,取五升,納桂,更煮三升,日再服,夜一服。

葛根黃芩黃連湯

葛根(半斤) 黃連 黃芩(各三兩) 甘草(炙,二兩)

水八升,先煮葛根,減二升,納諸藥,煮二升,分溫再服。

柯韻伯曰:外熱不除是表不解,下利不止是里不解,病因則同。一以微弱之脈,而心痞硬,是脈不足而證有餘;一以脈促而喘,反汗自出,是脈有餘而證不足。表裡虛實,當從脈而辨證矣。弱脈見於數下後,則痞硬為虛,方用理中之辛甘溫補,止利消痞硬,又加桂枝以解表,先煎四味,後納桂枝,和中之力饒,而解肌之氣銳,是於兩解中寓權宜法。桂枝證脈本緩,誤下後而反促,陽氣重可知;邪束於表,陽擾於內,故喘而汗出;利遂不止者,是暴注下迫,屬於熱也。故君以氣輕質重之葛根,解肌而止利;佐以苦寒清肅之芩、連,止汗而除喘;又加甘草以和中。先煮葛根,後納諸藥,解肌之力緩,而清中之氣銳,又與補中逐邪者殊法矣。

上條脈證是陽虛,雖協熱於外,而里則虛寒;下條脈證是陽盛,雖下利不止,而表裡俱實。同一協熱利,同是表裡不解,而寒熱虛實攻補不同。前方理中加桂枝,而冠桂枝於人參之上;後方瀉心加葛根,而冠葛根於芩、連之首。不名理中、瀉心者,總為表未解故耳。補中亦能解表,涼中亦能散表;補中亦能散痞,涼中亦能止利。仲景制兩解方,神化如此。

卷三

葛根黃芩黃連湯

治太陽誤下,邪熱入里,脈促,喘而下利。

葛根(半斤) 甘草 黃芩(各二兩) 黃連(三兩)

上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減二升,納諸藥,煮取二升,去滓,分溫再服。

喻嘉言曰:太陽病原無里症,但當用桂枝解外。若反下之,則邪熱之在太陽者,未入陽明之經,已入陽明之腑,所以其脈促急,其汗外越,其氣上奔則喘,下奔則泄。故舍桂枝而用葛根,以專主陽明之表,加芩、連以清裡熱,則不治喘而喘自止,不治利而利自止。此又太陽兩解表裡變法也。

桂枝湯去桂加茯苓白朮湯

服桂枝湯,或下之,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主之。小便利則愈。

桂枝湯去桂,加白朮、茯苓各三兩,減芍藥一兩。

柯韻伯曰:汗出不徹,而遽下之,表證仍在,而反無汗,更見心下滿痛,此謂有表裡證矣。病機向里,即當究其里。滿而不硬,痛而微,此非結熱,必水氣凝滯而然。當問其小便,若小便利者,邪未犯本,病仍在表,仍須汗散;如小便不利者,由膀胱之水氣不行,故營衛之津液不出,而非桂枝證未罷也。欲利小便者,不得更發汗,故去桂枝而君以苓、術,則薑、芍即散邪利水之佐,甘、棗效培土製水之功,非復辛甘發散之劑矣。此水結中焦,可利而不可散,所以與小青龍、五苓不同法,但得膀胱水去,而太陽表裡之證悉除。此為治病必求於本耳。經曰:血之與汗,異名而同類。又曰:膀胱津液,氣化而後能出。是汗由血化,小便由氣化也。桂枝是血分藥,但能發汗,不能利水。按五苓散云,多服暖水,汗出愈。此云小便利則愈,可明用桂、去桂之理。今人不審仲景法,妄謂仲景制五苓以利水,豈不悖哉!

黃芩湯

治太陽、少陽合病,自下利者。若嘔者,加半夏、生薑。

黃芩 甘草 芍藥(各三兩) 大棗(十二枚)

上四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再服,夜一服。嘔者加半夏半斤,生薑三兩。

程郊倩曰:此之合病者,頭痛,胸滿,口苦,咽乾,目眩,或往來寒熱,脈或大而弦。半表之邪,不待太陽傳遞,而即合太陽並見,經氣不無失守,所以下利;陽熱漸勝,表實裡虛,則邪熱得乘虛而攻及裡氣,故用黃芩湯清熱益陰,半里清而半表自解矣。

柯韻伯曰:太陽、少陽合病,是熱邪已入少陽之裡,膽火上逆,移熱於脾,故自下利。與黃芩湯,酸苦相濟以存陰也。熱不在半表,故不用柴胡;今熱已入半里,故黃芩主之;雖非胃實,亦非胃虛,故不須人參以補中也;兼痰飲則嘔,故仍加半夏、生薑。

黃連湯

治傷寒胸中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痛,欲嘔吐者。

黃連 甘草 乾薑(各三兩) 人參(二兩) 桂枝(三兩) 半夏(半斤) 大棗(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夜二服。

程郊倩曰:熱在胸中,有煩躁鬱悶之症,可知胃中反有邪氣,以寒邪被格在下故也。此證寒熱俱有,較之大青龍之寒熱,已向近里一層,故其症不見之表裡際,而只見之上下際。腹中痛者,陰不得上,而寒乃獨治於下也;欲嘔吐者,陽不得下,而熱乃獨治於上也。此為上下相格,則治法亦寒熱並施,而辛寒易以苦寒,辛熱加以苦熱,更用人參、半夏以補宣中氣,升降陰陽。自此條而互及瀉心諸湯,皆其法也。(仲景方中往往寒熱並用。黃連湯之用乾薑,此其關頭也。)

成無己曰:濕家下後,舌上如胎者,以丹田有熱,胸中有寒,是邪氣入里,而為下熱上寒也。此傷寒邪氣傳里,而為下寒上熱也。喻氏曰:陰陽悖逆,皆當和解法。

十棗湯

治太陽中風,表解后里氣不和,下利,嘔逆,心中至脅痞滿硬痛,汗出,短氣,頭痛,不惡寒者。此治水之急方也。

大棗(十枚,掰) 甘遂 大戟 芫花(熬,各等分)

上三味,各別搗為散,以水一升半,先煮大棗肥者十枚,取八合,去滓,納末藥。強人一錢,羸人服半錢,平旦溫服。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再服,加半錢,得快下後,糜粥自養。柯韻伯曰:仲景利水之方,種種不同,此其最峻者也。凡水氣為患,或喘,或咳,或悸,或噎,或吐,或利,或無汗,病在一處而止;此則外走皮毛而汗出,上走咽喉而嘔逆,下走腸胃而下利,水邪之泛溢於外者,浩浩莫御矣。且頭痛,短氣,心腹脅下皆痞滿而硬痛,是水邪尚留結於中,三焦升降之氣阻隔而難通矣。表邪已罷,非汗散之法所宜;里邪充斥,又非淡滲之品所能勝。非選利水之所至峻者以直折之,中氣不支,束手待斃耳。甘遂、芫花、大戟三味,皆辛苦氣寒而稟性最毒,並舉而用之,氣味合,相濟相須,故可交相去邪之巢穴,決其瀆而大下之,一舉而水患可平也。然水利所湊,其元氣已虛,而毒藥攻邪,必脾胃反弱,使無健脾調胃之品為主宰,邪氣盡,而大命亦隨之矣。故選十棗之大而肥者以君之,一以培脾土之虛,一以制水氣之橫,一以解諸藥之毒。得一物而三善備,既不使邪氣之盛而不制,又不使元氣之虛而不支,此仲景立法之盡善也。昧者惑於甘能中滿之說而不敢用,豈知承製之理乎?張子和竊此意而制浚川、禹功、神祐等方,以治水腫、痰飲之病,而不知君補劑以培本,但知任毒藥以攻邪,所以善其後者鮮矣!

小陷胸湯

治心下痞,按之則痛,脈浮滑者。

黃連(一兩) 半夏(半升) 栝蔞實(大者一個)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栝蔞實,取三升,去滓,納諸藥,煮取二升,分溫三服。

程扶生曰:此熱結未深者在心下,不若大結胸之高在心上;按之痛,比手不可近為輕;脈之浮滑,又緩於沉緊。但痰飲素盛,挾熱邪而內結,所以脈見浮滑也。以半夏之辛散之,黃連之苦瀉之,栝蔞之苦潤滌之,所以除熱散結於胸中也。先煮栝蔞,分溫三服,皆以緩治上之法。

程郊倩曰:黃連滌熱,半夏導飲,栝蔞潤燥,合之以開結氣。亦名曰陷胸者,攻雖不峻,而一皆直瀉,其胸裡之實邪,亦從此奪矣。

大陷胸湯

主治傷寒發熱,不發汗而反下之,表熱乘虛入於胸中,與不得為汗之水氣結而不散,令心下至小腹硬滿而痛不可近,其人身無大熱,但頭汗出,或潮熱燥渴,脈沉緊者。如水腫、腸澼初起,形氣俱實者,亦可用。

大黃(六兩) 芒硝 葶藶子 杏仁(去皮,各半升) 甘遂(一錢,為末)

上五味,以水先煮大黃、杏、藶,去滓,納芒硝,煮一二沸,納甘遂末。溫服,得快利,止後服。如未劇者,加白蜜二合,作丸如彈子大,水煮一丸服,過宿乃下;如不下,更服。

柯韻伯曰:胸中者,宗氣之所出,故名氣海。氣為陽,故屬太陽之部。氣為水母,氣清則水精四布,氣熱則水濁而壅結矣。水結於胸,則津液不下;無以潤腸胃,故大便必燥;不下輸膀胱,其水道不通。大黃、芒硝,善滌腸胃之熱實。此病在胸中,而亦用以為君者,熱淫於內,當治以苦寒,且以潤陽明之燥,是實則瀉子之法。補膀胱之寒,亦制之以其所畏也。任甘遂之苦辛,所以直攻其水結。然水結因於氣結,必佐杏仁之苦溫,以開其水中之氣,氣行而水自利矣;水結又因於氣熱,必佐葶藶之大寒,以清其氣分之熱,源清而流自潔矣。若胸中水結而未及中焦者,當小其制,而復以白蜜之甘以緩之,使留連於胸中,過宿乃下,但解胸中之結滯,而保腸胃之無傷,是又以攻劑而為和劑矣。是方為利水攻積之劑,故治水腫、痢疾之初起者甚捷。然必視其人壯實,可以一戰成功。如平素虛弱者,病久而任攻伐者,當念虛虛之戒矣。

五瀉心湯

半夏瀉心湯

傷寒五六日,嘔而發熱,柴胡證具,而以他藥下之,但滿而不痛,此為痞,宜半夏瀉心湯。

半夏(半斤) 黃芩 乾薑 人參(各三兩) 黃連(一兩) 大棗(十二枚) 甘草(三兩)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分溫三服。

(此小柴胡去柴胡,而加乾薑、黃連。)

大黃黃連瀉心湯

傷寒大下後,復發汗,心下痞,惡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當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湯,攻痞宜大黃黃連瀉心湯。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大黃黃連瀉心湯。

大黃(二兩) 黃連(一兩)

以麻沸湯二升,漬之須臾,絞去滓服之。

附子瀉心湯

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

大黃(二兩) 黃連(一兩) 黃芩(一兩) 附子(一枚,別煮取汁。)

以麻沸湯二升,漬三味,須臾,去滓,納附子汁。

生薑瀉心湯

傷寒汗出解之後,胃中不和,心下痞硬,干噫食臭,脅下有水氣,腹中雷鳴,下利,生薑瀉心湯。

生薑(四兩) 甘草 人參(各三兩) 乾薑(一兩) 黃連(一兩) 黃芩(三兩) 半夏(半升) 大棗(十二枚)

上八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分溫三服。

甘草瀉心湯

傷寒中風,醫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數十行,穀不化,腹中雷鳴,心下痞硬而滿,乾嘔,心煩不得安。醫見心下痞,謂病不盡,復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結熱,但以胃中虛,客氣上逆,故使硬也,甘草瀉心湯。

甘草(四兩) 黃芩 乾薑(各三兩) 半夏(半升) 黃連(一兩) 大棗(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分溫三服。

王又原曰:病發於陰而反下之,因作痞。然亦有汗出解之後而痞者,亦有下後復汗而痞者,亦有不經汗下而痞者。大要結胸屬實,痞屬虛;結胸熱入,痞無熱入。藥用苦以瀉之,辛以散之是也。然仲景立五瀉心湯,藥有同異。其同者,黃連、乾薑,若黃芩、大棗,則異而同也;其異者,人參、附子、大黃,若半夏、甘草、生薑,則同而異者也。試論之:傷寒五六日,柴胡證具,而以他藥下之成痞,即用小柴胡湯,以乾薑易生薑,以黃連易柴胡,彼以和表裡,此以徹上下。而必推半夏為君者,痞從嘔得來,半夏之辛以破結,主病之藥故也。汗出解之後,已無傷寒矣。胃藏津液,發汗則津液亡,故胃中不和,薑、棗以和榮衛,以生髮胃家升騰之氣,乃治雜證之標的也。一屬少陽,一屬汗解,人參在所必用耳。若傷寒中風,正在太陽,無用人參之例。雖下而復下,為胃中虛,不可用也。但用甘草緩其下利之急速,和其客氣之上逆,溫其中氣之不調,補其心煩之不安焉耳。心下硬滿,痞之候也;緊反入里,痞之診也。按之濡,關上浮,為痞尚未成,故無用虜荊之六十萬,但假將軍之先聲以奪之。此漬以麻沸湯,須臾去滓,僅得其無形之氣,不用其有形之味也。心下痞,惡寒者,為兼有之症,明系表邪未解;心下痞而復惡寒者,為續見之證,明系陽氣外亡,況加以汗出乎!兼見者,以兩湯治之;續見者,以一湯救之。其附子則煮汁者,是取三黃之氣輕,取附子之力重也。然胃居心下,心下痞者,胃痞也。不曰瀉胃,而曰瀉心,恐混以苦寒,傷其胃陽,又誤為傳入陽明,以治陽明之法治之也。此仲景之微旨也。

桂枝加附子湯

太陽病,發汗遂漏不止,其人惡風,小便難,四肢微急,難以屈伸者,此方主之。

桂枝湯加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煎服同,不須啜粥。

柯韻伯曰:發汗太過,陽無所止息,而汗出不止矣。汗多亡陽,玄府不閉,風乘虛入,故復惡風;津液外泄,不能潤下,故小便難;四肢者,諸陽之本,陽氣者,柔則養筋,開闔不得,寒氣從之,故筋急而屈伸不利。此離中陽虛,不能斂液,當用桂枝湯補心之陽,陽密則漏汗自止,惡風自罷矣;坎中陽虛不能行水,必加附子以回腎之陽,陽回則小便自利,四肢自柔矣。汗漏不止,與大汗出同,而來由則異。服桂枝後大汗出,而大煩渴,是陽陷於裡,急當滋陰,故用白虎加參以和之;用麻黃湯遂漏不止,是陽亡於外,急當扶陽,故用桂枝加附以固之。要知發汗之劑,用桂枝不當,則陽陷於裡;用麻黃不當,則陽亡於外。因桂枝湯有芍藥而無麻黃,故雖汗大出,而玄府仍能自閉,斷不致亡陽於外耳。

桂枝甘草湯

治發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

桂枝(四兩) 甘草(二兩,炙)

上二味,水三升,煮取一升,頓服。

柯韻伯曰:汗出多則心液虛,氣餒故悸。叉手自冒則外有所衛,得按則內有所依。如此不堪之狀,望之而知其虛矣。桂枝本營分藥,得麻黃、生薑,則令營氣外發而為汗,從辛也;得芍藥,則收斂營氣而止汗,從酸也;得甘草,則補營氣而養血,從甘也。(妙議!)故此方以桂枝為君,獨任甘草為佐,以補心之陽,汗雖多而不至於亡陽,甘溫相得,斯血氣和而悸自平,與治心中煩,心下有水氣而悸者迥別,乃補心之峻劑也。

芍藥甘草附子湯

發汗病解,反惡寒者,虛故也。此方主之。

芍藥(三兩) 甘草(二兩,炙)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溫服。

柯韻伯曰:發汗病解而反惡寒,比未汗時更甚,其陽虛可知矣。夫太陽、少陰為表裡,太陽之病,本由少陰之虛,不能藏精而為陽之守也。今惡寒,反見於發汗病解後,是寒邪已從汗解,太陽之虛不能衛外,而為陰之使也。則陽亡之兆已見於此,若仍以桂枝湯攻表,非以扶陽,反以亡陽也。故以芍藥收少陰之精氣,甘草緩陰邪之上行,附子補坎宮之少火,但使腎中元陽得位,在表之虛陽惡寒自解耳!

桂枝去芍藥加麻黃附子細辛湯

治水飲在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者。

桂枝(三兩) 生薑(三兩) 甘草(二兩,炙) 大棗(十二枚) 麻黃(二兩) 細辛(二兩) 附子(一枚,炮)

上七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黃,去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分溫三服。當汗出,如蟲行皮中,即愈。

柯韻伯曰:水飲者,少陰所主。心下者,太陽之部。心下有水氣,至於堅大如盤,是五臟之陽已竭也。惟邊如旋杯狀,尚有一線之微陽。斯時欲利水,則水堅而不可破;欲行氣,則氣泄而微陽亦亡。非大劑以扶陽,則束手待斃矣。《內經》曰:陽之氣,以天地之疾風名之;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故用附子、薑、桂以生陽之氣,麻黃、細辛以發陽之汗,甘草、大棗以培胃脘之陽,使心下之水飲外達於皮毛,必如蟲行皮中,而堅大如盤者始散。此一汗而營衛之氣通,腹中之輪轉,猶如急風暴雨,不終朝而天朗氣清如故也。蓋氣為陽,水為陰,又氣為水母,陽旺則水精四布,而氣化為汗,陽虛則陰氣凝結,水不化而為積矣。今人凡遇此證,非用峻劑以利水,即香燥以行氣,於先聖大法,畏而遠之,寧死而不敢服,可勝道哉!此與傷寒結胸證同,而病則異。傷寒誤下,因邪氣內陷,是陽為陰鬱,而水不行,故用硝、黃、甘遂苦寒之品以下之;此因寒邪內結,陽衰而氣不化,所謂自傷,氣之削也,故於桂枝湯去芍藥之微寒,合麻、辛、附之辛熱以汗之。《難經》曰:陽盛陰虛,汗之則死,下之而愈;陰盛陽虛,下之則死,汗出而愈。毫釐千里,可勿慎與!

小建中湯

治傷寒表未解,或心悸而煩,或腹中急痛,而脈陽澀陰弦者。

桂枝(三兩) 芍藥(六兩) 甘草(三兩)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 膠飴(一升)

上六味,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納膠飴,更上微火消解,分三服。

柯韻伯曰:桂枝湯為治表而設,佐以芍藥者,以自汗故耳。自汗本表證,而所以自汗者,因於煩,煩則由裡熱也。此湯倍芍藥,加膠飴,名曰建中,則固為里劑矣。然由傷寒內熱雖發,而外寒未除,勢不得去桂、姜,以未離於表,而急於建中,故以小名之。其劑不寒不熱,不補不瀉,惟甘以緩之,微酸以收之,故名曰建耳。所謂中者有二:一心中悸而煩,煩則為熱,悸則為虛,是方辛甘以散太陽之熱,酸苦以滋少陰之虛,是建膻中之宮城也;一腹中急痛,急則為熱,痛則為虛,是方辛以散厥陰之邪,甘以緩肝家之急,苦以瀉少陽之火,酸以致太陰之液,是建中州之都會也。若夫中氣不足,勞倦所傷,非風寒外襲者,《金匱》加黃耆,以固腠理而護皮毛,則亡血失精之症自寧。此陽密乃固之理也。

五苓散

(附茵陳五苓散)

治脈浮,小便不利,熱微,消渴者;發汗已,脈浮數,煩渴者;中風發熱,六七日不解而煩,有表裡症,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

茯苓(十八銖) 豬苓(十八銖) 白朮(十八銖) 澤瀉(一兩) 桂枝(五錢)

上五味為末,以白飲和,服方寸匕,日三服。

程郊倩曰:標邪傳入膀胱,是為犯本。其人必渴,必小便不利,宜可消水矣。(此傷寒五苓論。)乃一症以水入則拒而吐,一症以水入則消,何居?膀胱為津液之腑,熱入而蓄邪水,致小便不利也。是則水氣挾熱而上升,必至格水,此渴欲飲水,水入則吐也。用五苓者,取其開結利水也,水泉不致留結,邪熱從小便出矣。若熱微消渴,是則熱入膀胱,而燥其津液,乃成消渴。此膀胱無邪水之蓄,亦用五苓者,以化氣回津也,使膀胱之氣騰化,故渴亦止而病愈。(一取開結利水,一取化氣回津,盡太陽犯本之治矣。)然症必以脈浮數,煩渴,為脈表症里,知非陽明之裡,而仍為太陽之裡,故以五苓主之也。

趙羽皇曰:人身之水有二,一為真水,一為客水。真水者,即天乙之所主;客水者,即食飲之所溢。故真水惟欲其升,客水惟欲其降。若真水不升,則水火不交而為消渴;客水不降,則水土相混而為腫滿。(此雜症五苓論。)五苓散一方,為行膀胱之水而設,亦為逐內外水飲之首劑也。(五苓與真武湯對看,五苓行客水之有餘,真武護真水之不足,皆所以行水也。不可不知。)蓋水液雖注於下焦,而三焦俱有所統,故肺金之治節有權,脾土之轉輸不怠,腎關之開合得宜,則溲溺方能按時而出。若肺氣不行,則高源化絕,中州不運,則陰水泛流,坎臟無陽,則層冰內結,水終不能自行。不明其本,而但理其標,可乎?方用白朮以培土,土旺而陰水有制也;茯苓以益金,金清而通調水道也;桂味辛熱,且達下焦,味辛則能化氣,性熱專主流通,州都溫暖,寒水自行;再以澤瀉、豬苓之淡滲者佐之,禹功可奏矣。先哲有曰:水之得以安流者,土為之堤防也;得以長流者,火為之蒸動也。無水則火不附,無火則水不行。旨哉言乎!

羅東逸曰:傷寒之用五苓,允為太陽寒邪犯本,熱在膀胱,故以五苓利水瀉熱。然用桂枝者,所以宣邪而仍治太陽也。雜症之用五苓者,特以膀胱之虛,寒水為壅,茲必肉桂之厚以君之,而虛寒之氣始得運行宣泄。二症之用稍異,不可不辨。加茵陳為茵陳五苓散,治酒積黃癉。蓋土虛則受濕,濕熱乘脾,黃色乃見。茵陳專理濕熱,發黃者所必用也;佐以五苓,旺中州,利膀胱;桂為嚮導,直達熱所,無不克矣。

越婢湯(《金匱》)

治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者。又治里水,一身面目黃腫,其脈沉,小便不利,故令病水。假如小便不利,此亡津液,故令渴也,越婢加朮湯主之。

麻黃(六兩) 石膏(半斤)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五枚) 甘草(二兩)

上五味,以水六升,煮麻黃,去沫,納諸藥,煮取三升,分三服,惡風加附子一枚(炮)。

喻嘉言曰:越婢湯者,示微發表於不發之方也,大率取其通調營衛。麻黃、石膏二物,一甘熱,一甘寒,合而用之,脾偏於陰,則和以甘熱,胃偏於陽,則和以甘寒。乃至風熱之陽,水寒之陰,凡不和於中土者,悉得用之。何者?中土不和,則水穀不化。其精悍之氣,以實營衛。營衛虛,則或寒或熱之氣,皆得壅塞其隧道而不通於表裡。所以在表之風水用之,而在裡之水兼渴而小便自利者,咸必用之,無非欲其不害中土耳。不害中土,自足消患於方萌矣。

趙以德曰:五臟各一其陰陽,獨脾胃居中而兩屬之,故土不獨成四氣,土亦從四維而後成,不惟火生而已。於是四方有水寒之陰,即應於脾;風熱之陽,即應於胃。飲食五味之寒熱,凡入於脾胃者亦然。一有相干,則脾氣不和,胃氣不清,而水穀不化其精微,以行營衛,以實陰陽也。甘者是土之本味,所以脾氣不和,和以甘熱;胃氣不清,清以甘寒。麻黃之甘熱,走手足太陰經,連於皮膚,行氣於三陰,以祛陰寒之邪;石膏之甘寒,走手足陽明經,達於肌肉,行氣於三陽,以祛風熱之邪。既用其味甘以入土,用其寒熱以和陰陽,用其性善走以發越脾氣,更以甘草和中緩急,調二藥相協而成功。大棗之甘,補脾中之血;生薑之辛,益胃中之氣。惡風者陽虛,故加附子以益陽。風水者,則加朮以散皮膚間水氣,發穀精以宣榮衛,與麻黃、石膏為使,引其入土也。越婢之名,不亦宜乎!

喻論明析,趙說能細剖其理,開便後學,故兩錄之。

茵陳蒿湯

陽明病發熱,但頭汗出,身無汗,小便不利,渴飲水漿。此為瘀熱在裡,身必發黃,腹微滿者,本方主之。

茵陳蒿(六兩) 梔子(十四枚) 大黃(二兩)

水一斗,先煮茵陳減六升,納二味,煮三升,去渣,分溫三服。小便當利,尿如皂角汁狀;一宿腹減,黃從小便去也。

柯韻伯曰:太陽、陽明俱有發黃證。但頭汗而身無汗,則熱不外越;小便不利,則熱不下泄,故瘀熱在裡。(發黃,三湯看得清楚。)然里有不同,肌肉是太陽之裡,當汗而發之,故用麻黃連翹赤豆湯,為涼散法;心胸是太陽陽明之裡,當寒以勝之,用梔子柏皮湯,乃清火法;腸胃是陽明之裡,當瀉之於內,故立本方,是逐穢法。茵陳稟北方之色,經冬不凋,傲霜凌雪,偏受大寒之氣,故能除熱邪留結;率梔子以通水源,大黃以調胃實,令一身內外瘀熱,悉從小便而出,腹滿自減,腸胃無傷,仍合引而竭之之法,此陽明利水之聖劑也。仲景治陽明渴飲有四法:本太陽轉屬者,五苓散微發汗以散水氣;大煩燥渴,小便自利者,白虎加參,清火而生津;脈浮,發熱,小便不利者,豬苓湯,滋陰而利水;小便不利,腹滿者,茵陳湯以泄滿,令黃從小便出。病情治法,胸有成竹矣。竊思仲景利小便,必用氣化之品;通大便,必用承氣之味。故小便不利者必加茯苓,甚者兼用豬苓,因二苓為氣化之品,而小便由於氣化也。茲小便不利,不用二苓者何?本論云: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與豬苓湯,以汗多胃中燥,豬苓湯複利小便故也。斯知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用,則汗不出而渴者,津液先虛,更不可用明矣。此以推陳致新之茵陳,佐以屈曲下行之梔子,不用枳、樸以承氣與芒硝之峻利,則大黃但可以潤胃燥,而大便之不遽行可知,故必一宿而腹始減,黃從小便去,而不由大腸。仲景立法神奇,匪夷所思耳。

梔子豉湯

(附加減諸湯)

治陽明病脈浮而緊,咽燥,口苦,腹滿而喘,發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身重煩躁,心中憒憒,怵惕,懊憹,目疼,鼻干,不得臥。

梔子(十四枚) 香豉(四合,綿裹)

上二味,以水四升,先煮梔子得二升半,納豉,煮取一升半,去渣,分二服溫進。一服得吐,止後服。若少氣者,加甘草二兩。若嘔者,加生薑三兩。若下後心煩,腹滿,起臥不安者,去香豉,加厚朴四兩,枳實四枚。若醫以丸藥下之,身熱不去,微煩者,去香豉,加乾薑二兩。若身熱發黃者,去香豉,加甘草一兩,黃柏二兩。

柯韻伯曰:太陽以心腹為里,陽明以心腹為表。蓋陽明之裡是胃實,不特發熱、惡寒、目疼、鼻干、汗出、身重謂之表,一切虛煩、虛熱、咽燥、口苦、舌苔、腹滿、煩躁、不得臥、消渴而小便不利,凡在胃之外者,悉是陽明之表也。仲景制汗劑,是開太陽表邪之出路;制吐劑,是引陽明表邪之出路。所以太陽之表,宜汗不宜吐;陽明之表,當吐不當汗。(陽明之表當吐,此義前人未發。)太陽當汗而反吐之,便見自汗出、不惡寒、飢不能食、朝食暮吐、欲飲冷食、不欲近衣等證。此太陽轉屬陽明之表,法當梔子豉湯吐之。陽明當吐而不吐,反行汗、下、溫針等法,以致心中憒憒、怵惕、懊憹、煩躁、舌苔等證,然仍在陽明之表,仍當梔子豉湯主之。(所謂汗、吐法,當如。)梔子苦能湧泄,寒能勝熱其形象心,又赤色通心,故主治心中上下一切證;豆形象腎,又黑色入腎,制而為豉,輕浮上行,能使心腹這濁邪上出於口,一吐而心腹得舒,表裡之煩熱悉解矣。所以然者。二陰之病發心脾,此是心脾熱,不是胃家實,即所云有熱屬臟者,攻之不令發汗之義也。急除胃外之熱,不致胃家之家,即此梔豉湯,為陽明解表裡之聖劑矣。熱傷氣者少氣,加甘草益氣;虛熱相搏者多嘔,加生薑以散邪。若下後而心腹滿,起臥不安,是熱已入胃,便不當吐,故去香豉。屎未燥硬,不宜復下,故只用梔子以除煩,佐枳、樸以泄滿,此兩解心腹之妙,又小承氣之輕劑也。若以丸藥下之,心微煩而不懊惱,是知寒氣留中,而上焦留熱,故任梔子以除煩,倍乾薑以逐內寒,而表熱自解,此又寒熱並用,為和中解表之劑矣。內外熱熾,肌肉發黃,必須苦甘之劑以調之,柏皮、甘草色黃而潤,助梔子以除內煩而解外熱,形色之病,仍假形色以通之,此皆用梔豉於加減,以御陽明表證之變幻也。夫梔子之性,能屈曲下行,不是上湧之劑,惟豉之腐氣,上蒸心肺,能令人吐耳!觀瓜蒂散必用豉汁和服,是吐在豉而不在梔也。(此義後人濛濛,賴此發明。)梔子乾薑湯,去豉用姜,是取其橫散;梔子厚朴湯,以枳、樸易豉,是取其下泄:皆不欲上越之義。二方後概云得吐止後服,大背仲景之旨矣。看梔了與茵陳柏皮湯,俱不言吐,病人舊微溏者不可與,則梔子之性自明矣。

豬苓湯

治陽明病脈浮,發熱,渴欲飲水;少陰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嘔渴,心煩不得眠者。

豬苓 茯苓 澤瀉 滑石 阿膠(各一兩)

上五味,以水四升,先煮四味,取二升,去滓,納阿膠溶,溫服七合,日三服。

趙羽皇曰:仲景制豬苓湯,以行陽明、少陰二經水熱,然其旨全以益陰,不專利水。(二語便得正旨。)蓋傷寒在表,最忌亡陽,而裡虛又患亡陰。亡陰者,亡腎中之陰,與胃家之津液也。故陰虛之人,不但大便不可輕動,即小水亦忌下通。倘陰虛過於滲利,津液不致耗竭乎?方中阿膠養陰,生新去瘀,於腎中利水,即於腎中養陰;滑石甘滑而寒,於胃中去熱,亦於胃家養陰;佐以二苓之淡滲者行之,既疏濁熱,而不留其瘀壅,亦潤真陰,而不苦其枯燥,源清而流有不清者乎?顧太陽利水用五苓者,以太陽職司寒水,故急加桂以溫之,是暖腎以行水之也;陽明、少陰之用豬苓,以二經兩關津液,特用阿膠、滑石以潤之,是滋養無形,以行有形也。(妙義環生。)利水雖同,寒溫迥別,惟明者知之。

白虎湯

治陽明症,汗出,渴欲飲水,脈洪大浮滑,不惡寒,反惡熱。

石膏(一斤碎綿裹) 知母(六兩) 甘草(二兩炙) 粳米(六合)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服一升,日三服。

柯韻伯曰:邪入陽明,故反惡熱,熱越故汗出,因邪熱爍其精液,故渴欲飲水,邪盛而實,故脈洪大,半猶在經,故兼浮滑,然火炎土燥,終非苦寒之味所能治。經曰:甘先入脾。又曰:以甘瀉之。以是知甘寒之品,乃瀉胃火、生津液之上劑也。石膏甘寒,寒勝熱,甘入脾,又質剛而主降,備中土生金之體,色白通肺,質重而含脂,具金能生水之用,故以為君;知母氣寒主降,苦以泄肺火,辛以潤腎燥,故為臣;甘草為中宮舟楫,能土中瀉火,寒藥得之緩其寒,使沉降之性,皆得留連於胃;粳米氣味溫和,稟容平之德,作甘稼穡,得二味為佐,陰寒之物,庶無傷損脾胃之慮也。煮湯入胃,輸脾歸肺,水精四布,大煩大渴可除矣。白虎為西方金神,取以名湯,秋金得令而炎暑自解矣。更加人參,以補中益氣而生津,協和甘草、粳米之補,承製石膏、知母之寒,瀉火而土不傷,乃操萬全之術者。

白虎加人參湯

治太陽中熱,汗出,惡寒,身熱而渴者,暍是也。

知母(六兩) 石膏(一斤) 甘草(二兩) 粳米(六合) 人參(三兩)

上五味,以水如前煮服法。

趙以德曰:汗出、惡寒、身熱而不渴者,中風也;汗出,惡寒,而渴者,中暍也。其症相似,獨以渴、不渴為辨。然傷寒、中風,則皆有背微惡寒,與時時惡風而渴者,亦以白虎人參湯治之。蓋為火酷肺金,肺主氣者也。肺傷則衛氣虛,衛虛則表不足,由是汗出、身熱、惡寒。《內經》曰:心移熱於肺,傳為膈消。消膈則渴,皆相火傷肺所致,可知其要在救肺也。石膏能治三焦火熱,功多於清肺,退肺中之火,是用為君。知母亦就肺中瀉心火,滋水之源。人參生津,益所傷之氣,而為臣。粳米、甘草補土以資金,為佐也。

大小二承氣湯合論

大承氣湯

治陽明病潮熱,手足濈然汗出,譫語,汗出多,胃燥,獨語如見鬼狀,喘冒不能臥,腹滿痛,脈滑實;又目中不了了,睛不和;又少陰病初得之,口燥咽乾者,自利清水,色純青,心下痛,口燥舌乾者,六七日腹脹不大便者。

大黃(四兩,酒洗) 厚朴(半斤) 枳實(五枚,炙) 芒硝(三錢)

上四味,以水一斗,先煮二物,取五升,納大黃,煮取二升,去滓,納芒硝,再上火微煮三沸,分溫再服。得下,即停後服。

小承氣湯

大黃(四兩) 厚朴(二兩,炙去皮) 枳實(三枚)

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溫三服。初服湯當大便,不爾再服,以利為度,得便即止服。

柯韻伯曰:諸病皆因於氣,穢物之不去,由於氣之不順也。故攻積之劑,必用氣分之藥,因以承氣名湯。方分大小,有二義焉。厚朴倍大黃,是氣藥為君,名大承氣;大黃倍厚朴,是氣藥為臣,名小承氣。味多性猛,制大其服,欲令大泄下也,因名曰大;味寡性緩,制小其服,欲微和胃氣也,因名曰小。且煎法更有妙義。大承氣用水一斗,煮樸、枳取五升,去滓,納大黃,再煮取二升,納芒硝,何哉?蓋生者氣銳而先行,熟者氣純而和緩。仲景欲使芒硝先化燥屎,大黃繼通地道,而後枳樸除其痞滿。若小承氣以三味同煎,不分次第。同一大黃,而煎法不同,此可見仲景微和之意也。

喻嘉言曰:《金匱》治痙,為病胸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必齘齒,可與大承氣湯,乃死裡求生之法也。《靈樞》謂熱而痙者死,腰折,瘛瘲,齒齘也。茲所云臥不著席,即腰折之變文;腳攣急,即瘛瘲之變文;且齘齒加以胸滿、口噤,上中下三焦熱邪充斥,死不旋踵矣。在傷寒症,腹滿可下,胸滿則不可下。然投是湯者,須知所謂胸滿,謂其邪尚在表,故不可下。(存此條,為下能存陰之一證。)此證入里之熱,極深極重,匪可比倫。況陽熱至極,陰血立至消亡。即小小下之,尚不足以勝其陽,救其陰。故取此湯以承領其一線之陰氣,陰氣不盡為陽熱所劫,因而得生者多矣。可與二字甚活,臨症酌而用之,初非定法也。既有下之重傷其陰之大戒,復有下之急救其陰之活法,學者欲為深造,端在此矣。

桃仁承氣湯

治血結胸中,手不可近,或中焦蓄血,寒熱,胸滿,漱水不欲咽,善忘,昏迷,如狂者。此方治敗血留經,通月事。

桃仁(半兩) 大黃(一兩) 硝(三錢) 桂(三錢) 甘草(三錢)

上每服一兩,薑、水煎服。

抵當湯並丸

治傷寒蓄血,並治症瘕,追蟲、攻毒甚佳。

水蛭(熬) 虻蟲(去翅足,各三十枚) 桃仁(二十枚) 大黃(三兩,酒洗)

上四味,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不下再服,即以四味搗粉為丸,分四丸,以水一升,煮一丸,取七合,服之,醉時當下血。若不下者,更服。

柯韻伯曰:膀胱為水府,血本無所容蓄者也。然太陽為諸陽主氣,是氣之最多者,而其經則又多血少氣,則知太陽在表,陽分之氣多,而在經血分之氣反少也。少氣者,膀胱之室熱結硬滿,法當小便不利;而反利者,是太陽上焦之氣化行,而下焦血海之氣化不行可知,必其隨經之營血,因瘀熱而結於裡矣。此為小腹之裡,而非膀胱之裡,故小便雖利,而硬滿急結,蓄血仍瘀於小腹也。熱淫於內,神魂不安,故發狂。血瘀不行,則營不運,故脈微而沉;營不運則氣不宣,故沉而結也。營氣不周於身,則身黃。消穀善飢者,胃火熾盛也。大便反易者,血之濡也。色黑者,蓄血滲入也。善忘者,血不營,智不明也。此皆瘀血之徵兆,非至峻之劑,不足以抵其巢穴而當此重任,故立抵當湯。蛭,蟲之善飲血者,而利於水;虻,蟲之善吮血者,而猛於陸。並舉水陸之善取血者以攻之,同氣相求;更佐桃仁之苦甘,推陳致新,大黃苦寒,盪滌邪熱,此名抵當也。若熱雖盛而未狂,小腹滿而未硬,宜小其制,為丸以緩治之。若外症已解,小腹急結,其人如狂,是轉屬陽明,用調胃承氣加桃仁、桂枝之行血者於其中,以微利之,胃和則愈矣。此桃仁承氣,又為治之緩也。

小柴胡湯

治傷寒五六日,寒熱往來,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耳聾,脈數。此是少陽經半表半裡之症,宜此湯和解之。

柴胡(半斤) 黃芩 人參 甘草(各三兩) 半夏(半升)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若胸中煩而不嘔,去半夏、人參,加栝蔞實一枚。若渴者,去半夏,加人參,合前成四兩半,加栝蔞根四兩。若腹中痛,去黃芩,加芍藥三兩。若脅下痞硬,去大棗,加牡蠣四兩。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去黃芩,加茯苓四兩。不渴,外有微熱者,去人參,加桂枝三兩,溫覆取微汗。咳者,去人參、大棗、生薑,加五味子半升,乾薑二兩。

程郊倩曰:方以小柴胡名者,配乎少陽而取義。至於制方之旨及加減法,則所云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盡之矣。何則?少陽脈循脅肋,在腹陽背陰兩岐間,在表之邪欲入里,為裡氣所拒,故寒往而熱來;表裡相拒,而留於岐分,故胸脅苦滿;神識以拒而昏困,故嘿嘿;木受邪則妨土,故不欲食;膽為陽木而居清道,為邪所郁,火無從泄,逼炎心分,故心煩;清氣鬱而為濁,則成痰滯,故喜嘔;嘔則木火兩舒,故喜之也。此則少陽定有之症。其餘或之云者,以少陽在人身為遊部,凡表裡經絡之罅,皆能隨其虛而見之,不定之邪也。據症皆是太陽經中所有者,特以五六日上見,故屬之少陽。半表半裡兼而有之,方是小柴胡症。方中柴胡以疏木,使半表之邪得從外宣;黃芩清火,使半里之邪得從內徹;半夏能開結痰,豁濁氣以還清;人參能補久虛,滋肺金以融木;甘草和之,而更加薑、棗助少陽生髮之氣,使邪無內向也。至若煩而不嘔者,火成燥實而逼胸,故去人參、半夏,加栝蔞實。渴者,燥已耗液而逼肺,故去半夏,加栝蔞根。腹中痛,木氣散入土中,胃陽受困,故去黃芩以安土,加芍藥以戢木。脅下痞硬者,邪既留則木氣實,故去大棗之甘而緩,加牡蠣之咸而軟也。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土被侵則木氣逆,故去黃芩之苦而伐,加茯苓之淡而滲也。不渴,身有微熱者,半表之寒尚滯於肌,故去人參,加桂枝以解之。咳者,半表之寒湊入於肺,故去參、棗,加五味子,易生薑為乾薑以溫之,雖肺寒不減黃芩,恐木寡於畏也。總之,邪在少陽,是表寒裡熱兩郁不得升之故;小柴胡之治,所謂升降浮沉則順之也。

大柴胡湯

治熱結在內,往來寒熱者。

柴胡(半斤) 半夏(半斤) 黃芩(三兩) 芍藥(三兩) 枳實(四枚) 生薑(五兩) 大棗(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溫服一升,日三服。

柯韻伯曰:此熱結在氣分,不屬有形,故十餘日復能往來寒熱也。若熱結在胃,則蒸蒸發熱,不復知有寒矣。往來寒熱,故倍生薑,佐柴胡以解表;結熱在裡,故去參、甘之溫補,加枳、芍以破結。按大柴胡是半表半裡氣分之下藥,並不言及大便硬與不大便;其心下急,心下痞硬,是病在胃口,而不在胃中;結熱在裡,不是結熱在胃,且下利則地道已通,仲景不用大黃之意曉然。若以下之二字,妄加大黃,不亦謬乎?大、小柴胡,俱是兩解表裡之劑,大柴胡主下,小柴胡主和。和無定體,故小柴胡除柴胡、甘草外,皆可進退;下有定局,故大柴胡無加減法也。

柴胡桂枝湯

傷寒六七日,發熱,微惡寒,肢節煩疼,微嘔,心下支結。此太陽、少陽並病也,柴胡桂枝各半湯主之。

柴胡(四兩) 黃芩 人參 生薑 芍藥 桂枝(各一兩半) 甘草(一兩) 半夏(二合半) 大棗(六枚)

上九味,水煎服。

柯韻伯曰:柴、桂二湯,皆是調和之劑。桂枝湯重解表,而微兼清裡;柴胡湯重調里,而微兼散表。桂枝本為太陽表邪設,又可用以調諸經之表;小柴胡為少陽半表立法,亦可用以調三陽之半表。仲景書中,最重此二方,故於六經病外,獨桂枝證、柴胡證之稱見,二方之任重,不拘於經也。(善讀古人書者,其落眼自別。)如陽浮陰弱條,是仲景自為桂枝證之註釋;血弱氣虛條,亦仲景自為柴胡證之註釋。桂枝有壞病,柴胡亦有壞病;桂枝有疑似證,柴胡亦有疑似證。病如桂枝證而實非,若腳攣急與胸中痞硬者是矣;病如柴胡證而實非,如本渴而飲水嘔、食谷嘔,與但欲嘔、胸中痛、微溏者是矣。此條為傷寒六七日,正寒熱當退之時,反見發熱、惡寒諸表證,更兼心下支結諸里證,表裡不解,法當表裡雙解之。然惡寒微,則發熱亦微,可知支節煩疼,則一身骨節不疼;可知微嘔,心下亦微結,故謂之支結。表證雖不去而已輕,里證雖已見而未甚,故取桂枝之半以散太陽未盡之邪,取柴胡之半以解少陽微結之證。口不渴,身有微熱者,當去人參。以六七日來,邪雖不解,而正氣已虛,故仍用人參以和之也外證雖在,而病機已見於里,故方以柴胡冠桂枝之前,為雙解兩陽之輕劑。

桂枝加芍藥加大黃二湯

本太陽病,醫反下之,因爾腹滿時痛者,屬太陰也,桂枝加芍藥湯主之;大實痛者,桂枝加大黃湯主之。

桂枝 芍藥 甘草 生薑 大棗

即桂枝湯倍芍藥三兩;大實痛者,即原方加大黃二兩。煎法如前。

柯韻伯曰:腹滿為太陰、陽明俱有之證,然位同而職異。太陰主出,太陰病則腐穢之出不利,故滿而時痛;陽明主內,陽明病則腐穢燥而不行,故大實而痛。大實痛,是陽明病,不是太陰病。(二條向來濛濛,得韻伯此論,如白日麗空矣。)仲景因表症未解,陽邪已陷入於太陰,故倍芍藥以益脾而除滿痛,此用陰和陽法也。若表邪未解,而陽邪陷入於陽明,則加大黃以潤胃,而除其大實痛,此雙解表裡法也。凡妄下必傷胃氣,胃氣虛則陽邪襲陰,故轉屬太陰;胃液涸則兩陽相搏,故轉屬陽明。屬太陰則腹滿時痛而不實,陰道虛也;屬陽明則腹大實而痛,陽道實也。(陽明、太陰之辯井然。)滿而時痛,是下利之兆,大實而痛,是燥屎之徵,故加芍藥小變建中之劑,加大黃微示調胃之方。

麻黃附子細辛湯

治少陰病始得之,發熱,脈沉,無里證者。

麻黃(一兩) 附子(一枚,炮) 細辛(二兩)

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黃,減二升,去沫,納藥,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熱微者,以甘草易細辛,微發汗。

柯韻伯曰:少陰主裡,應無表證。病發於陰,應有內熱。今始受寒邪,即便發熱,而里無熱,似乎太陽,而屬之少陰者,以頭不痛而但欲寐也。蓋少陰為太陽之雌,大言陰與陽,小言夫與婦,兩相須也。(論之明斷,較若觀火。)太陽陽虛,則不能主外,內傷真陰之氣,便露出少陰之底板;少陰陰虛,則不能主內,外傷太陽之氣,便假借太陽之面目。此陰陽表裡雌雄相輸應之機耳!陰陽疑似之際,症難辨而脈可憑。《內經》曰: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故身雖熱而脈則沉也。所以太陽病而脈反沉,便用四逆以急救其里,此少陰病而表反熱,便於表劑中加附子,以豫固其里。何以故?腎家坎象,二陰不藏,則一陽無蔽,陰邪始得以內侵,孤陽因之以外越耳!

(且開且固,本方妙義如此。)夫發熱、無汗,太陽之表不得不開;沉為在裡,少陰之樞又不得不固。設用麻黃開腠理,細辛散浮熱,而無附子以固元陽,則少陰之津液越出,太陽之微陽外亡,去生便遠。惟附子與麻黃並用,則寒邪散而陽不亡,精自藏而陰不傷。此里病及表,脈沉而當發汗者,與病在表,脈浮而發汗者逕庭也。若表微熱,則受寒亦輕,故以甘草易細辛,而微發其汗。甘以緩之,與辛以散之者,又少間矣。

乾薑附子、茯苓四逆二方

下後,復發汗,晝日煩躁不得眠,夜而安靜,不嘔,不渴,無表證,脈沉微,身無大熱者,乾薑附子湯主之。

乾薑(一兩) 附子(一枚,去皮破八片,生用)

上二味,以水三升,頓服。

發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煩躁者,茯苓四逆湯主之。

茯苓(六兩)人參(一兩) 甘草(二兩,炙) 乾薑(一兩半) 附子(一枚,去皮,生用)上五味,以水五升,煮三升,溫服七合,日三服。

柯韻伯曰:二條皆太陽壞病,轉屬少陰者也。凡太陽病而妄汗、妄下者,其變證或仍在太陽,或轉屬陽明,或轉系少陽,或系在太陰。若汗後復下,或下後復汗,誤而又誤,則轉屬少陰矣。少陰為太陽之裡,是太陽之根蒂也。太陽以陽為主,若治不如法,陽盛則屬陽明,陽衰則屬少陽,陽虛則屬太陰,此陽亡故轉屬少陰耳!(直抉所以然,誰能道一字?)脈在少陰則沉微,邪入少陰則煩躁。煩躁雖六經俱有,而多見於太陽、少陰者,太陽為真陰之標,少陰為真陽之本也。未經汗、下而煩躁,屬太陽,是煩為陽盛,躁為陰虛矣;汗下後而煩躁,屬少陽,是煩為陽虛,躁為陰極矣。陰陽不相附,故煩躁,而煩躁之中,又當以汗下之先後,表證之解不解,為之詳辨,則陰陽之差多差少,不致混淆,而用方命劑,無纖毫之失也。夫先汗後下,於法為順,而表仍不解,是妄下亡陰,陰陽俱虛而煩躁也,制茯苓四逆固陰以收陽;先下後汗,於治為逆,而表證反解,內不嘔渴,似乎陰陽自和,而實妄汗亡陽,所以虛陽擾於陽分,晝則煩躁不得安,陽虛不得入於陰,故脈沉微而夜靜,是真陽將脫而煩躁也,用乾薑、附子固陽以配陰。(方議妙極!)同一煩躁,所用之方不同如此。薑、附者,陽中陽也,生用則力更銳,不加甘草,則勢更猛矣。是方比四逆為峻,回陽當急也。茯苓感太和之氣化,不假根苗而成,能補先天無形之氣,安虛陽外脫之煩,故以為君;人參能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通血脈於細微欲絕之際,故以為佐。是方以人參佐茯苓,補下焦之元氣;以乾薑配生附,回下焦之元陽;調以炙草之甘,比四逆為緩,固里宜緩也。一去甘草,一加參、苓,而緩急自別,用方之神乎!(急緩二議,開後學心胸。)

旋覆代赭湯

治汗吐下解表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

旋覆花(三兩) 代赭石(一兩) 人參(二兩) 甘草(炙,三兩) 生薑(五兩)大棗(十二枚) 半夏(半升)

上七味,以水一斗,煎減半,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日三服。

羅東逸曰:仲景此方,治正虛不歸元,而承領上下之聖方也。蓋發汗吐下解表後,邪雖去,而胃氣之虧損亦多;胃氣既虧,三焦因之失職,陽無所歸而不升,陰無所納而不降,是以濁邪留滯,伏飲為逆,故心下痞硬,噫氣不除。方中以人參、甘草養正補虛,薑、棗和脾養胃,所以安定中州者至矣。更以代赭石得土氣之甘而沉者,使之斂浮鎮逆,領人參以歸氣於下;旋覆之辛而潤者,用之開肺滌飲,佐半夏以蠲痰飲於上。苟非二物承領上下,則何能使噫氣不除者消,心下硬自除乎?觀仲景治下焦水氣上凌,振振欲擗地者,用真武湯鎮之;利在下焦者,下元不守,用赤石脂禹餘糧固之;此胃虛在中,氣不得下,復用此法領之,而胸中轉否為泰。其為歸元固下之法,各極其妙如此。

赤石脂禹餘糧湯

主治久痢不止,大腸虛脫,服理中丸而利益甚者。

赤石脂 禹餘糧(各一斤,俱搗碎)

上二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渣,分溫三服。

柯韻伯曰:甘、薑、參、術可以補中宮元氣之虛,而不足以固下焦脂膏之脫。此利在下焦者,概不得以理中之劑收功矣。(議不可奪。)然大腸之不固,仍責在胃;關門之不閉,仍責在脾。土虛不能制水,仍當補土。今補土而土不受補者,非治法之謬也。當知稟甲乙之氣者,終不若稟戊己之化者,能培土製水之為得當也。石者,土之剛也。二石皆土之精氣所結,石脂色赤入丙,助火以生土;餘糧色黃入戊,實胃而澀腸。急以治下焦之標者,實以培中宮之本也。要知此證,土虛而火不虛,故不宜於薑、附。仲景曰:複利不止者,當利其小便。可知與桃花湯別成一局矣。

真武湯

治少陰水氣為患,腹痛下利,四肢沉重疼痛,小便不利。其人或咳,或嘔,或小便利而下利者,用此加減。

白朮(二兩) 茯苓 白芍(各三兩) 大附子(一枚,炮) 生薑(三兩)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七合,日三服。

趙羽皇曰:人之一身,陰陽是也。上焦屬陽而主心肺,下焦屬陰而主肝腎。肝藏陰血,腎兼水火。真武一方,為北方行水而設,用三白者,以其燥能治水,淡能伐腎邪而利於水,酸能泄肝木以疏水故也。附子辛溫大熱,必用為佐者何居?蓋水之所制者脾,水之所行者腎也。腎為胃關,聚水而從其類。倘腎中無陽,則脾之樞機雖運,而腎之關門不開,水雖欲行,孰為之主?故脾家得附子,則火能生土,而水有所歸矣;腎中得附子,則坎陽鼓動,而水有所攝矣。更得芍藥之酸,以收肝而斂陰氣,陰平陽秘矣。若生薑者,並用以散四肢之水氣而和胃也。蓋五苓散行有餘之水,真武行不足之水,兩者天淵。總之,脾腎雙虛,陰水無制而泛溢妄行者,非大補坎中之陽,大健中宮之氣,即日用車前、木通以利之,豈能效也?

柯韻伯曰:坎宮火用不宣,故腎家水體失職,是下焦虛有寒不能制水故也。法當壯元陽以消陰翳,逐留垢以清水源,因立此湯。方後立加減法,是真武加減證,不是主症,雖皆水氣為患,而不屬少陰。其云若咳者,是水氣射肺所致,加五味子之酸溫,佐芍藥以收腎中水氣;細辛之辛溫,佐生薑以散肺中水氣。小便自利而下利,是胃中無陽,則腹痛不屬相火,四肢困於脾濕,故去芍藥之酸寒,加乾薑之辛熱,即茯苓之甘平者亦去之,此為溫中之劑,而非利水之劑矣。若嘔者,是水氣在中,故中焦不治,四肢不利,病不涉少陰,由於太陰濕化不宣也,不須附子之溫腎,倍加生薑以散邪,此為和中之劑,而非下焦之劑矣。附子、芍藥、茯苓、白朮四味,皆真武所重,若去一味,便不是真武。仲景論證治,多觸類旁通,並不畫地為界。

喻嘉言曰:亡陽而用真武以救之者,蓋真武北方司水之神。方中四味,是行水收陰,崇土回陽之劑,故能收拾分馳離絕之陰陽,互鎮於北方少陰之位也。蓋人身陽根於陰,真陽飛越,亟須鎮攝歸根耳。

黃連阿膠湯

治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心中煩,不得臥。

黃連(四兩) 黃芩(一兩) 芍藥(二兩) 雞子黃(二枚) 阿膠(三兩)

上五味,以水五升,先煮三藥,取二升,去滓,納膠溶,小冷,納雞子黃,攪令相得,溫服七合,日三服。

柯韻伯曰:此少陰之瀉心湯也。凡瀉心必藉連、芩,而導引有陰陽之別。病在三陽,胃中不和而心下痞硬者,虛則加參、甘補之,實則加大黃下之。病在少陰,而心中煩,不得臥者,既不得用參、甘以助陽,亦不得用大黃以傷胃矣;用連、芩以直折心火,佐芍藥以收斂神明,所以扶陰而抑陽也。然以但欲寐之病情,而至不得臥,以微細之病脈,而反見心煩,非得氣血之屬以交合心腎,甘平之品以滋陰和陽,不能使水升而火降。若苦從火化,而陰火不歸其部,手少陰之熱不除,雞子黃稟離宮之火色,入通於心,可以補心中之血,用生者攪和,取潤下之義也;驢皮稟北方之水色,入通於腎,可以補坎宮之精;濟水內合於心,而性急趨下,與之相溶而成膠,是降火歸原之妙劑也。經曰:火位之下,陰精承之。陰平陽秘,精神乃治。斯方之謂歟!

當歸四逆湯

手足厥冷,脈細欲絕者主之。若其人內有久寒,加吳萸、生薑。

當歸 桂枝 芍藥(各三兩) 細辛 甘草 通草(各二兩) 大棗(二十五枚)

上七味,以水八升,溫服一升,日三服。

柯韻伯曰:此厥陰初傷於寒,發散表寒之劑。凡厥陰傷寒,則脈微而厥。以厥陰為兩陰之交盡,又名陰之絕陽。傷於寒,則陰陽之氣不相順接,便為厥。厥者,手足逆冷是也。然相火寄於厥陰之臟,經雖寒而臟不寒,故先厥者後必發熱。所以傷寒初起,見其手足厥冷,脈細欲絕者,不得遽認為虛寒而用薑、附耳。此方取桂枝湯,君以當歸者,厥陰主肝為血室也;倍加大棗者,肝苦急,甘以緩之,即小建中加飴法;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細辛甚辛,通三陰氣血,外達於毫端,力比麻黃,用以代生薑,不欲其橫散也,與麻黃湯不用同義;通草能通關節,用以開厥陰之闔。當歸得芍藥生血於中,大棗同甘草益氣於裡,桂枝得細辛而氣血流經。緩中以調肝,則營氣得至太陰,而脈自不絕;溫表以逐邪,則衛氣得行四末,而手足自溫。不須參、苓之補,不用薑、附之峻,此厥陰四逆,與太、少不同治,仍不失辛甘發散之理,斯為厥陰傷寒表劑歟!若其人內有久寒,非發散之品所能兼治。茱萸辛熱,猛於細辛,能直通厥陰之臟,仍加生薑之橫散,淫氣於筋,筋脈不沮弛,則氣血如故。是又救厥陰內外兩傷於寒之法也。

程郊倩曰:少陰所主者氣,厥則為寒,當納氣歸腎;厥陰所主者血,厥則為虛,當溫經復營。此大法也。

吳茱萸湯

治厥陰病乾嘔,吐涎沫,頭痛者;少陰症吐利,手足厥冷,煩躁欲死者;陽明食谷欲嘔者。

吳茱萸(一升) 人參(三兩) 生薑(六兩) 大棗(十二枚)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溫服七合,日三服。

羅東逸曰:仲景救陽諸法,於少陰四逆湯,必用薑、附;通脈四逆湯,加乾薑分兩,其附子生用;附子湯,又加生附至二枚。所以然者,或壯微陽使外達,或招飛陽使內返,或如斷鰲立極,以鎮元陽之根柢,此在少陰真陽命蒂,故以回陽為亟也。至其治厥陰,則易以吳茱萸,而並去前湯諸藥,獨用人參、薑、棗有故。蓋人身厥陰肝木,雖為兩陰交盡,而九地一陽之真氣,實起其中,此謂生陽。此之真氣大虛,則三陰濁氣直逼中上,不惟本經諸症悉具,將陽明之健運失職,以至少陰之真陽浮露,且吐利厥逆,煩躁欲死,食谷欲嘔,種種叢生矣。吳茱萸得東方震氣,辛苦大熱,能達木鬱,又燥氣入肝,為能直入厥陰,招其垂絕不升之生陽以達上焦,故必用以為君;而又慮無真元氣以為之合,則一陽不徒升也,於是去藥之燥滲酸瀉與偏陽亢氣者,擇人參之清和而大任之,以固元和陽為之輔,取薑、棗和胃而行四末。(獨用人參,當著眼。)斯則震、坤合德,木、火、土同氣以成一陽之妙用,而足三陰之間,皆成生生之氣矣,諸症有不退者乎?蓋仲景之法,於少陰重固元陽,於厥陰則重護生氣。學者當深思而得之矣。

王又原曰:少陰、厥陰,俱有躁煩。少陰之躁在水,由龍火不歸,故薑、附得而陽回;厥陰之躁在木,惟雷火上逆,若用薑、附,是益其震烈耳!故厥陰躁煩多死證,非少陰比也。(兩處煩躁,合併為一,從木拈出。)

白頭翁湯

治厥陰熱利,下重,脈沉弦,渴欲飲水者。

白頭翁(三兩) 黃連 黃柏 秦皮(各二兩)

上四味,水煎服。

柯韻伯曰:三陰俱有下利證。自利不渴者屬太陰,是臟有寒也;自利渴者屬少陰,以下焦虛寒,津液不升,故引水自救也;惟厥陰下利屬於熱,以厥陰主肝而司相火,肝旺則氣上撞心,火鬱則熱利下重,濕熱穢氣奔逼廣腸,魄門重滯而難出,《內經》云暴注下迫者是矣。脈沉為在裡,弦為肝脈,是木鬱之徵也;渴欲飲水,厥陰病則消渴也。白頭翁臨風偏靜,長於驅風,用為君者,以厥陰風木,風動則木搖而火旺,欲平走竅之火,必寧搖動之風;秦皮木小岑高,得清陽上升之象為臣,是木鬱達之,所以遂其發陳之性也;黃連瀉君火,可除上焦之渴,是苦以發之,黃柏瀉相火,可止下焦之利,是苦以堅之也。治厥陰熱利有二:初利用此方,以升陽散火,是謂下者舉之,寒因熱用法;久利則用烏梅丸之酸以收火,佐以苦寒,雜以溫補,是謂逆之從之,隨所利而行之,調其氣使之平也。

四逆、通脈四逆湯

四逆湯

治脈沉、厥逆等證。

甘草(二兩,炙) 乾薑(一兩) 附子(一枚,生)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溫服。

通脈四逆湯

治少陰下利清穀,裡寒外熱,手足厥逆,脈微欲絕,身反不惡寒,其人面赤色,或腹痛,或乾嘔,或咽痛,或利止,脈不出者。厥陰下利清穀,裡寒外熱,汗出而厥者,亦主之。

乾薑(三兩,強人可四兩) 甘草(三兩,炙) 附子(一枚,生)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溫服。

加減法:面赤色者,加蔥九莖;腹中痛者,去蔥,加芍藥二兩;嘔者,加生薑二兩;咽痛者,去芍藥,加桔梗一兩;利止脈不出者,去桔梗,加人參一兩。

王又原曰:仲景真武湯一方,於水中補火;四逆與通脈四逆二方,是於水中溫土。二方用藥無異,分兩不同,主治又別。所以然者,前方脈沉為陽氣不鼓,四逆為陽微不周,然真陽未盡亡也。君以炙草之甘溫,溫養微陽;臣以乾薑、附子之辛溫,通關節,走四肢。此因內陽微而外寒甚,故製為陽氣外達之劑。後方裡寒外熱,渾是腎中陰寒逼陽於外,故君以乾薑,樹幟中宮;臣以國老,主持中外;更以附子,大壯元陽,共招外熱返之於內。蓋此時生氣已離,存亡俄頃,若以柔緩之甘草為君,何能疾呼外陽?故易以乾薑,然必加甘草與乾薑等分者,恐喪亡之餘,薑、附子之猛,不能安養夫元氣,所謂有制之師也。陽微於裡,主以四逆;陽格於外,主以通脈。脈若內外俱寒,則又為附子湯證,而非二方所主矣。其加減法內,面色赤者加蔥,後人遂以蔥白為通脈四逆,不知陽亡於外,更用蔥以助其散,則氣從汗出,而陽無由內返也,豈不誤耶?蓋白通立名,因下利脈微,用蔥白以通上下之陽;此裡寒外熱,用通脈以通內外之陽,故主方不用蔥也。宜詳辨之。

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

溫熱內發,表裡俱熱,頭痛,身疼,不惡寒反惡熱,無汗而喘,大煩,大渴,脈陰陽俱浮者,用此發汗而清火。若脈浮弱、沉緊、沉細,惡寒,惡風,汗出而不渴者,禁用。

麻黃(四兩) 杏仁(五十枚) 甘草(炙,二兩) 石膏(半斤)

上四味,煎服同麻黃湯法。

柯韻伯曰:石膏為清火之重劑,青龍、白虎皆賴以建功。然用之不當,適足以招禍,故青龍以惡寒、脈緊,用薑、桂以扶衛外之陽;白虎以汗後煩渴,用粳米以存胃脘之陽也。此但熱無寒,佐以薑、桂,則脈流急疾,斑黃狂亂作矣;加以粳米則食入於陰,長氣於陽,譫語、腹脹、蒸蒸發熱矣。亢則害者,承乃制;重在存陰者,不必慮其亡陽也。故於麻黃湯去桂枝之辛熱,取麻黃之開,杏仁之降,甘草之和,倍石膏之大寒,除內蓄之實熱,斯溱溱汗出,而內外之煩熱悉除矣。

程扶生曰:此治寒深入肺,發為喘熱也。汗既出矣,而喘是寒邪未盡。若身無大熱,則是熱壅於肺。故以麻黃散邪,石膏除熱,杏仁利肺,於青龍湯內減麻黃,去薑、桂,穩為發散除熱清肺之劑也。石膏去熱清肺,故肺熱亦可用。

附子湯

治少陰病,身痛,手足寒,骨節痛,口中和,惡寒,脈沉者。

附子(二枚,生) 人參(二兩) 白朮(四兩) 茯苓(三兩) 芍藥(三兩)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溫服一升,日三服。

柯韻伯曰:此仲景溫補之第一方,乃正治傷寒之法,為少陰固本御邪之劑也。夫傷則宜補,寒則宜溫,而近世治傷寒者,皆以寒涼克伐相授受。竟亡傷寒二字之名實矣。少陰為陰中之陰,又為寒水之臟,故傷寒之重者多入少陰,所以少陰一經,最多死證。方中用生附二枚者,取其力之銳,且以重其任也,益少火之陽,鼓腎間之動氣以御外侵之陰翳,則守邪之神有權,而呼吸之門有鎖矣,身痛自除,手足自溫。以人參為佐者,所以固生氣之原,令五臟六腑之有本,十二經脈之有根,脈自不沉矣。三陰以少陰為樞,設扶陽而不益陰,陰虛而陽無所附,非治法之盡善也,故用白朮以培太陰之土,芍藥以滋厥陰之木,茯苓以利少陰之水。水利則精自藏,而骨節自和矣;土安則水有所制,木調則水有所生,制生則化矣。扶陽以散寒,益陰以固本,此萬全之術。其畏而不敢用,束手待斃者,曷可勝計耶?此與麻黃附子湯,皆是治少陰表證,而有出入之不同。《內經》曰;心陰之陰,其入於經也,從陽部注於經;其出者,從陰內注於骨。發熱脈沉,無里證者,從陽部注經也;身體骨節痛,手足寒,脈沉者,從陰內注於骨也。從陽注經,是表熱裡寒病,從外來,故溫而兼散;從陰注骨,是表寒裡虛病,從內出,故溫而兼補。(注經,注骨二義,從前未發,緣未讀《內經》耳。)又與真武湯似同而實異。倍朮、附,去姜而用參,全是溫補以壯元陽;真武湯用生薑而無人參,尚是溫散以逐水氣。(真武湯、附子湯異同,由此而斷)。補散之分岐,只在一味之轉旋也,學者安得將仲景方草草看過!

參胡三白湯

治汗下後,虛微少氣,發熱,口燥。去柴胡,名人參三白湯。

人參 柴胡 白朮 白芍 白苓 姜 棗

柯韻伯曰:汗下后里氣既虛,當求之於三陰:而表熱復發,又當責之三陽。三陽以少陽為樞,其方以小柴胡;三陰以少陰為樞,其方以真武,法當參合為治。然此熱是少陽之虛,不得仍作火治,故於柴胡方中去黃芩;口燥而不嘔,故去半夏;少氣而僅去甘草者,欲其下達少陰也。於真武湯中不取附子,欲其上通少陽也;所藉惟人參,故用為君;佐白朮,以培太陰之母;白芍滋厥陰之血,茯苓清少陰之水,生薑助柴胡散表邪,大棗助人參補元氣。信為大病後調理之聖劑,至當而可法者也。若營衛不和,則去柴胡,用桂枝;口渴心煩,加麥冬、五味,輔人參生津止渴;心下痞,用黃連、枳實瀉心;不得臥,加竹茹泄太陰熱;如無表熱,並去柴胡,名人參三白湯,純乎調內矣。

卷四

濟生腎氣丸

治腎虛脾弱,腰重腳腫,小便不利,腹脹,喘急,痰盛,已成鼓症,其效如神。

熟地黃(四兩) 白茯苓(三兩) 牡丹皮 干山藥 澤瀉 車前子 山茱萸 牛膝 肉桂(各一兩) 附子(五錢)

上十味,蜜和丸。每服八十丸,空心米飲下。

張景岳曰:水腫乃脾、肺、腎三臟之病。蓋水為至陰,故其本在腎;水化於氣,故其標在肺;水惟畏土,故其制在脾。肺虛則氣不化精而化水,脾虛則土不制水而水泛,腎虛則水無所主而妄行,以致肌肉浮腫,氣息喘急,病標上及脾、肺,病本皆歸於腎。蓋腎為胃之關,關不利,故聚水而不能出也。膀胱之津,由氣化而出。氣者,陽也。陽旺則氣化,而水即為精;陽衰則氣不化,而精即為水。水不能化,因氣之虛,豈非陰中無陽乎?故治腫者,必先治水;治水者,必先治氣。若氣不能化,水道所以不通,先天元氣虧於下,則後天胃氣失其本,由脾及肺,治節不行,此下為胕腫腹大,上為喘呼不得臥,而標本俱病也。惟下焦之真氣得行,始能傳化;真水得位,始能分清。必峻補命門,使氣復其元,則五臟皆安矣。故用地黃、山藥、丹皮以養陰中之真水;山茱、桂、附以化陰中之陽;茯苓、澤瀉、車前、牛膝以利陰中之滯。能使氣化於精,即所以治肺也;補火生上,即所以治脾也;壯水利竅,即所以治腎也。補而不滯,利而不伐,治水諸方,更無有出其右者。然當因此擴充,隨症加減。若其人因大病之後,脾氣大虛而病水脹者,服此雖無所礙,終不見效。余熟計之,元氣大傷,而藥兼滲利,未免減去補力,元氣不復,病必不除。遂悉去利水之劑,專用參、朮、桂、附,三大劑而足脛漸消,十餘劑而腹脹退。此後凡治中年之後,脾腎皆虛者,悉用此法。蓋氣虛者不可復行氣,腎虛者不可複利水,溫補即所以化氣,塞因塞用之妙,顧在用之者何如耳!古法治腫不用補劑,而用去水等藥,微則分利,甚則推逐。如五苓散、五淋散、五皮散、導水茯苓湯之類,皆所以利水也;如舟車神祐丸、浚川散、禹功散、十棗湯之類,皆所以逐水也。但察其果系實邪,則此等治法,仍不可廢。然溫補即所以化氣,氣化而愈者,出自天然;消伐所以逐邪,逐邪而頓愈者,由於勉強。今工所用,悉皆此類,早服晚通,去水斗許,腫脹頓消,索謝而去。不顧人之虛實,不慮人之生死,不數日而復脹,百無一生,可勝道哉!

八味地黃丸

治命門火衰不能生土,以致脾胃虛寒,飲食少思,大便不實,或下元衰憊,臍腹疼痛,夜多旋溺等症。

熟地黃(八兩,用真生懷慶,洗,浸一宿,柳木甑砂鍋上蒸半日,曬乾,如式九次為度,臨用搗膏) 干山藥(四兩) 山茱萸(四兩) 牡丹皮 白茯苓 澤瀉(各三兩) 肉桂 附子(各一兩)

上八味為末,煉蜜丸如桐子大。酒下十五丸,日再服。

趙養葵曰:君子觀象於坎,而知腎中具水火之用。今人入房,而陽氣易舉者,陰虛火動也;陽事先痿者,命門火衰也。真水竭則隆冬不寒,真火熄則盛夏不熱。是方也,熟地、山藥、澤瀉、丹皮、茯苓、山萸皆濡潤之品,所以能壯水之主;肉桂、附子辛潤之物,能於水中補火,所以能益火之原。水火得其養,則腎氣復矣。

喻嘉言曰:《金匱》用八味丸治腳氣上入少腹不仁者。腳氣即陰氣,少腹不仁,即攻心之漸,故用之以驅逐陰邪也。其虛勞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則因過勞其腎,陰氣逆於少腹,阻遏膀胱之氣化,小便不能通利,故用之以收腎氣也。其短氣有微飲者,飲亦陰類,阻其胸中之陽,自致短氣,故用之引飲下出,以安胸中也。消渴病,飲水一斗,小便亦一斗,此腎氣不能攝水,小便恣出,源泉有立竭之勢,故急用以逆折其水也。夫腎水下趨之消,腎氣不上升之渴,非用此以蟄護封藏,蒸動水氣,舍此曷從治哉?後人謂八味丸為治消渴之聖藥,得其旨矣。

柯韻伯曰:命門之火,乃水中之陽。夫水體本靜,而川流不息者,氣之動,火之用也,非指有形者言也。然火少則生氣,火壯則食氣,故火不可亢,亦不可衰。所云火生土者,即腎家之少火,遊行其間,以息相吹耳。若命門火衰,少火幾於熄矣。欲暖脾胃之陽,必先溫命門之火。此腎氣丸納桂、附於滋陰劑中,是藏心於淵,美厥靈根也。命門有火,則腎有生氣矣。故不曰溫腎,而名腎氣,斯知腎以氣為主,腎得氣而土自生也。且形不足者溫之以氣,則脾胃因虛寒而致病者痼痊,即虛火不歸其部而失血亡陽者,亦納氣而歸封蟄之本矣。

崔氏加減八味丸,以五味之酸收,易附子之辛熱,腎虛而不甚寒者宜之也。《千金方》於八味外,更加玄參之鹹寒,以助熟地而滋腎,加芍藥之酸寒,助丹皮以滋肝,總之為桂、附加瑣耳。以之壯水則有餘,以之益陽恐不足也。《濟生方》加牛膝、車前以治水腫,倍茯苓以輔地黃,山藥、茱萸與澤、丹、車、牛等列,隨證加減,允為得法。益陰腎氣丸,於六味外,加當歸、五味、柴胡,以治目暗不見,化裁之妙矣。

六味地黃丸

主治腎精不足,虛火炎上,腰膝痿軟,骨熱痠疼,足跟痛,小便淋秘或不禁,遺精夢泄,水泛為痰,自汗盜汗,亡血,消渴,頭目眩暈,耳聾,齒搖,尺脈虛大者。

熟地黃(八兩) 山茱萸(四兩) 白茯苓 干山藥(各四兩) 牡丹皮(三兩) 澤瀉(二兩)

上為末,煉蜜丸如桐子大,空心淡鹽湯下。

柯韻伯曰:腎虛不能藏精,坎宮之火無所附而妄行,下無以奉春生之令,上絕肺金之化源。地黃稟甘寒之性,制熟味更厚,是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用以大滋腎陰,填精補髓,壯水之主。以澤瀉為使,世或惡其瀉腎而去之,不知一陰一陽者,天地之道;一開一闔者,動靜之機。精者,屬癸,陰水也,靜而不走,為腎之體;溺者,屬壬,陽水也,動而不居,為腎之用。(精識,精論!)是以腎主五液,若陰水不守,則真水不足,陽水不流,則邪水逆行。故君地黃以護封蟄之本,即佐澤瀉以疏水道之滯也。然腎虛不補其母,不導其上源,亦無以固封蟄之用。山藥涼補,以培癸水之上源;茯苓淡滲,以導壬水之上源;加以茱萸之酸溫,藉以收少陽之火,以滋厥陰之液;丹皮辛寒,以清少陰之火,還以奉少陽之氣也。滋化源,奉生氣,天癸居其所矣。壯水制火,制其一端耳!

天王補心丹

主治心血不足,神志不寧,津液枯竭,健忘,怔忡,大便不利,口舌生瘡等症。

人參 酸棗仁 當歸 生地黃 柏子仁 麥冬 天冬 遠志 五味子 白茯苓 丹參 玄參 桔梗

上為末,煉蜜丸如椒目大,白湯下。

柯韻伯曰:心者主火,而所以二者神也。神衰則火為患,故補心者必清其火而神始安。補心丹用生地黃為君者,取其下足少陰以滋水主,水盛可以伏火。此非補心之陽,補心之神耳。凡果核之有仁,猶心之有神也。清氣無如柏子仁,補血無如酸棗仁,其神存耳。參、苓之甘以補心氣,五味之酸以收心氣,二冬之寒以清氣分之火,心氣和而神自歸矣。當歸之甘以生心血,玄參之咸以補心血,丹參之寒以清血中之火,心血足而神自藏矣。更假桔梗為舟楫,遠志為嚮導,和諸藥入心而安神明。以此養生則壽,何有健忘、怔忡、津液乾涸、舌上生瘡、大便不利之虞哉?

硃砂安神丸(東垣方)

治心神昏亂,驚悸,怔忡,寤寐不安。

硃砂(另研) 黃連(各半兩) 生地黃(三錢) 當歸 甘草(各二錢)

上為細末,酒泡蒸餅丸如麻子大,硃砂為衣,每服三十丸,臥時津液下。

葉仲堅曰:經曰:神氣舍心,精神畢具。又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舍也。且心為君主之官,主不明則精氣亂,神太勞則魂魄散,所以寤寐不安,淫邪發夢,輕則驚悸怔忡,重則癡妄癲狂耳!硃砂具光明之體,赤色通心,重能鎮怯,寒能勝熱,甘以生津,抑陰火之浮游,以養上焦之元氣,為安神之第一品;心苦熱,配黃連之苦寒,瀉心熱也,更佐甘草之甘以瀉之;心主血,用當歸之甘溫,歸心血也,更佐地黃之寒以補之。心血足,則肝得所藏而魂自安;心熱解,則肺得其職而形自正也。

枳朮丸

(東垣)

治胃虛,濕熱飲食壅滯,心下痞悶。

白朮(二兩,土蒸) 枳實(一兩,麩炒)

上為細末,荷葉煨陳米飯為丸如椒目大,白湯下。

東垣曰:白朮苦甘溫,其苦味除胃中之濕熱,其甘溫補脾家之元氣,多於枳實一倍;枳實味苦溫,泄心下痞悶,消胃中所傷。此藥下胃,所傷不能即去,須一二時許,食乃消化,先補虛而後化所傷,則不峻利矣。荷葉狀如仰盂,於卦為震,正少陽肝膽之氣,飲食入胃,營氣上行,即此氣也,取之以生胃氣。更以煨飯和藥,與術協力滋養穀氣而補脾胃,其力大矣。若用食藥下之,傳變諸症,不可勝數。

附錄《金匱》枳朮湯

治心下硬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

枳實(七枚) 白朮(二兩)

上二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分溫三服,腹中軟即散。

趙以德曰:心下,胃上脘也。胃氣弱,則所飲之水不消,痞結而堅,必強其胃,消其痞。白朮健脾強胃,枳實善消心下痞,逐停水,散滯血。

磁朱丸

(《千金方》)

治神水寬大漸散,皆如霧露中行,漸睹空中有黑花,睹物成二體,及內障,神水淡綠色、淡白色。又治耳鳴及聾。

磁石(二兩,煅) 辰砂(一兩) 神麯(生,三兩,更以一兩水和作餅煮浮,搜入前藥,煉蜜為丸)

每服十丸,加至三十丸,空心米湯下。

王又原曰:經曰:五臟六腑之精,皆上注於目。則目之能視者氣也,目之所以能視者精也。腎惟藏精,故神水發於腎;心為離照,故神光發於心。光發陽而外映,有陰精以為守,則不散而常明;水發陰而凝結,有陽氣以為布,則洞悉而不窮。惟心、腎有虧,致神水乾涸,神光短少,昏眊、內障諸證所由作也。磁石直入腎經,收散失之神,性能引鐵吸肺金之氣歸藏腎水。硃砂體陽而性陰,能納浮游之火而安神明。水能鑑,火能燭,水火相濟,而光華不四射與?然目受臟腑之精,精資於谷,神麯能消化五穀,則精易成矣。蓋神水散大,緩則不收,賴鎮墜之品疾收而吸引之,故為急救之劑也。其治耳鳴、耳聾等症,亦以鎮墜之功,能制虛陽之上奔耳。

柯韻伯曰:此丸治癲癇之聖劑。蓋狂癡是心、腎、脾三臟之病。心藏神,脾藏意與智,腎藏精與志。心者,神明之主也,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使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即此謂也。然主何以不明也?心法離而屬火,真水藏其中。若天一之真水不足,地二之虛火妄行,所謂天氣者蔽塞,地氣者冒明,日月不明,邪害空竅,故目多妄見,而作此奇疾也。非金石之重劑以鎮之,狂必不止。硃砂稟南方之赤色,入通於心,能降無根之火而安神明。磁石稟北方之黑色,入通於腎,吸肺金之氣以生精,墜炎上之火以定志。二石體重而主降,性寒而滋陰,志同道合,奏功可立俟矣。神麯推陳致新,上交心神,下達腎志,以生意智。且食入於陰,長氣於陽,奪其食則已,此《內經》治狂法也,食消則意智明而精神治,是用神麯之旨乎!煉蜜和丸,又甘以緩之矣。

四神、二神、五味子散

四神丸

治脾腎雙虛,子後作瀉,不思食,不化食。

肉果(二兩) 破故紙(四兩,炒) 五味子(三兩) 吳茱萸(五錢,鹽湯泡過)

上為末,紅棗四十九枚,生薑四兩切,水煮棗熟,去姜,取棗肉,搗和藥丸桐子大,空心鹽湯下。

二神丸

去茱萸、五味。

五味子散

去肉豆蔻、破故紙。

程郊倩曰:命門無火,不能為中宮腐熟水穀,藏寒在腎,誰復司其閉藏?故木氣才萌,不疏泄而亦疏泄,雖是木邪乾土,實腎之脾胃虛也。此際補脾不如補腎,補骨脂有溫中暖下之能,五味子有酸收固澀之性,吳茱萸散邪補土,肉豆蔻澀滑益脾,暖腎而使氣蒸,破滯而使氣壯,補腎仍是補脾矣。

李士材曰:腎水受時於子,弱土不能禁制,故子後每瀉也。

柯韻伯曰:瀉利為腹疾,而腹為三陰之都會,一臟不調,便能瀉利。故三陰下利,仲景各為立方以主之。太陰有理中、四逆,厥陰有烏梅、白頭翁,少陰有桃花、真武、豬苓、豬膚、四逆湯散、白通、通脈等劑,可謂曲盡病情,諸法備美。(柯論更妙,不可廢也。)然只為一臟立法,若三臟相關,久留不痊,如子後作瀉一症,猶未之及也。夫雞鳴至平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因陽氣當至而不至,虛邪得以留而不去,故作瀉於黎明。其由有四:一為脾虛不能制水,一為腎虛不能行水,故二神丸君補骨脂之辛燥者,入腎以制水,佐肉豆蔻之辛溫者,入脾以暖土,丸以棗肉,又辛甘發散為陽也;一為命門火衰不能生土,一為少陽氣虛無以發陳,故五味子散君五味子之酸溫,以收坎宮耗散之火,少火生氣以培土也,佐吳茱萸之辛溫,以順肝木欲散之勢,為水氣開滋生之路,以奉春生也。此四者,病因雖異,而見症則同,皆水亢為害。二神丸是承製之劑,五味散是化生之劑也。二方理不同而用則同,故可互用以助效,亦可合用以建功。合為四神丸,是制生之劑也。制生則化,久泄自瘳矣。稱曰四神,比理中、八味二丸較速與!

滋腎丸

治肺痿聲嘶,喉痹,咳血,煩躁。

黃柏(二兩,酒炒) 知母(二兩,酒浸,炒) 肉桂(一錢)

上為細末,熟水丸桐子大。每服五十丸,空心下。

羅東逸曰:此丸為腎家水竭火炎而設。夫水竭則腎涸,腎涸則下泉不鍾,而陽盛於上,斯喉痹、痰結、煩躁之證作;火炎則金傷,金傷則澤熯高原,無以蒸呴布漚,斯聲嘶、咳血、焦痿之證生。此時以六味補水,水不能遽生也;以生脈保金,金不免猶燥也。惟急用黃柏之苦以堅腎,則能殺龍家之沸火,是謂浚其源而安其流;繼用知母之清以涼肺,則能全破傷之燥金,是謂沛之雨而騰之露;然恐水火之不相入而相射也,故益以肉桂之反佐為用,兼以導龍歸海,於是坎盈窞而流漸長矣。此滋腎之旨也。

柯韻伯曰:水為腎之體,火為腎之用。人知腎中有水,始能制火;不知腎中有火,始能制水耳。蓋天一生水,一者,陽氣也,即火也。氣為水母,陽為陰根,必火有所歸,斯水有所主,故反佐以桂之甘溫,引知、柏入腎而奏其效。此相須之殷,亦承製之理也。

虎潛丸

治腎陰不足,筋骨痿軟,不能步履。

龜板 黃柏(各四兩) 知母 熟地(各二兩) 牛膝(三兩五錢) 芍藥(一兩五錢) 鎖陽 虎骨 當歸(各一兩) 陳皮(七錢五分)

上為末,煮羯羊肉,搗為丸桐子大,淡鹽湯下。

王又原曰:腎為作強之官,有精血以為之強也。若腎虛精枯,而血必隨之,精血交敗,濕熱風毒遂乘而襲焉,此不能步履、腰痠、筋縮之症作矣。且腎兼水火,火勝爍陰,濕熱相搏,筋骨不用宜也。方用黃柏清陰中之火,燥骨間之濕,且苦能堅腎,為治痿要藥,故以為君;虎骨去風毒,健筋骨,為臣;然高原之水不下,母虛而子亦虛,肝臟之血不歸,子病而母愈病,知母清肺原,歸、芍養肝血,使歸於腎,龜稟天地之陰獨厚,茹而不吐,使之坐鎮北方,更以熟地、牛膝、鎖陽、羊肉群隊補水之品,使精血交補;若陳皮者,疏血行氣,茲又有氣化血行之妙。其為筋骨壯盛,有力如虎也必矣。道經云:虎向水中生,以斯為潛之義焉。夫是以命之曰虎潛丸。

葉仲堅曰:痿原雖分五臟,然其本在腎,其標在肺。《內經》云:五臟因肺熱葉焦,發為痿躄。又曰:陽氣內伐,水不勝火,則骨痿髓虛,故足不任身。骨痿者,生於大熱也,若視為虛寒而投以桂、附,多致不救。是方以虎名者,虎於獸中稟金氣之至剛,風生一嘯,特為肺金取象焉;其潛之云者,金從水養,母隱子胎,故生金者必麗水,意在納氣歸腎也。(虎潛之義,發明妙極!)龜應北方之象,稟陰最厚,首常向腹,善通任脈,能大補真陰,深得夫潛之義者。黃柏味厚,為陰中之陰,專補腎、膀之陰不足,能使足膝中氣力湧出。故痿家必用二者為君,一以固本,一以治標,恐奇之不去則偶之也。熟地填少陰之精,用以佐龜板;知母清太陰之氣,用以佐黃柏;牛膝入肝筋,歸、芍佐之,肝血有歸;陳皮疏之,氣血以流,骨正筋柔矣。又慮熱則生風,逗留骨節,用虎骨所以驅之;純陰無陽,不能發生,佐鎖陽所以溫之。羊肉為丸,補之以味;淡鹽湯下,急於入腎。斯皆潛之為義。

越鞠丸

治臟腑一切痰、食、氣、血諸郁,為痛,為嘔,為脹,為利者。

香附 蒼朮 撫芎 山梔仁 神麯

水發丸,每服百丸。

季楚重曰:《內經》論木鬱達之五句,前聖治郁之法最詳。所謂郁者,清氣不升,濁氣不降也。然清濁升降,皆出肺氣,使太陰失治節之令,不惟生氣不升,收氣亦不降,上下不交而鬱成矣。故經云:太陰不收,肺氣焦滿。又云:諸氣憤郁,皆屬於肺。然肺氣之布,必由胃氣之輸;胃氣之運,必本三焦之化。甚至為痛,為嘔,為脹,為利,莫非胃氣不宣,三焦失職所致。方中君以香附快氣,調肺之怫鬱;臣以蒼朮開發,強胃而資生;神麯佐化水穀,梔子清郁導火,於以達肺騰胃而清三焦,尤妙撫芎之辛,直入肝膽以助妙用,則少陽之生氣上朝而營衛和,太陰之收氣下肅而精氣化。此丹溪因五郁之法而變通者也。然五郁之中,金、木尤甚。前人用逍遙散調肝之郁,兼清火滋陰;瀉白散清肺之郁,兼潤燥降逆。要以木鬱上衝即為火,金鬱斂澀即為燥也。如陰虛不知滋水,氣虛不知化液,是又不善用越鞠矣。

封髓丹

治夢遺失精,及與鬼交。

黃柏 砂仁 甘草

上蜜糊為丸,每服三錢。

趙羽皇曰:經云: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又曰: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蓋腎為慳臟,多虛少實。因肝木為子,偏喜疏泄母氣,厥陰之火一動,精即隨之外溢。況肝又藏魂,神魂不攝,宜其夜臥鬼交、精泄之症作矣。封髓丹為固精之要藥。方用黃柏為君,以其味性苦寒,又能堅腎。腎職得堅,則陰水不虞其泛溢;寒能清肅,則龍火不至於奮揚。水火交攝,精有不安其位者乎?佐以甘草,以甘能緩急,瀉諸火與肝火之內煩,且能使水土合為一家,以妙封藏之固。若縮砂者,以其味辛性溫,善能入腎。腎之所惡在燥,而潤之者唯辛,縮砂通三焦、達津液,能納五臟六腑之精而歸於腎,腎家之氣內,腎中之髓自藏矣。此有取於封髓之意也。

左金丸

治肝臟火實,左脅作痛。

黃連(六兩,炒) 吳茱萸(一兩,湯泡)

上為末,作丸。

胡天錫曰:此瀉肝火之正劑。肝之治有數種:水衰而木無以生,地黃丸癸乙同源是也;土衰而木無以植,參苓甘草散緩肝培土是也;本經血虛有火,用逍遙散清火;血虛無水,用歸脾湯養陰。至於補火之法,亦下同乎腎;而瀉火之治,則上類乎心。左金丸獨用黃連為君,從實則瀉子之法,以直折其上炎之勢;吳茱萸從類相求,引熱下行,並以辛溫開其鬱結,懲其捍格,故以為佐。然必木氣實而土不虛者,庶可相宜。左金者,木從左,而制從金也。

資生丸

治婦人妊娠三月,脾虛嘔吐,或胎滑不固。兼丈夫調中養胃,飢能使飽,飽能使飢,神妙難述。

人參(三兩) 云術(三兩) 茯苓(二兩) 山藥(二兩) 薏苡仁(兩半) 蓮肉(二兩) 芡實(兩半) 甘草(一兩炙) 陳皮(二兩) 麥芽(二兩) 神麯(二兩) 白豆蔻(八錢) 桔梗(一兩) 藿香(一兩) 川黃連(四錢) 砂仁(一兩半) 扁豆(一兩半) 山楂(一兩半)

上十八味,為細末,煉蜜丸彈子大。每服二丸,米飲下。

羅東逸曰:此方始於繆仲醇,以治妊娠脾虛及滑胎。蓋胎資始於足少陰,資生於足陽明。故陽明為胎生之本,一有不足,則元氣不足以養胎,又不足以自養。故當三月,正陽明養胎之候,而見嘔逆,又其甚者,或三月,或五月而墮,此皆陽明氣虛不能固耳!古方安胎類用芎、歸,不知此正不免於滑。是方以參、朮、茯、草、蓮、芡、山藥、扁豆、薏苡之甘平,以補脾元;陳皮、曲、麥、砂、蔻、藿、桔之香辛,以調胃氣;其有濕熱,以黃連清之、燥之。既無參苓白朮散之滯,又無香砂枳朮丸之燥,能補能運,臻於致和,於以固胎,永無滑墮。丈夫服之,調中養胃。名之資生,信不虛矣。

脾約丸

治腸胃燥熱,大便秘結。

麻仁(二升) 杏仁(一斤) 枳實 厚朴 芍藥(各八兩) 大黃(一斤)

上為末,蜜丸,白湯下。

成無己曰:約者,約結之約,又約束也。經曰: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今胃強脾弱,約束津液,不得四布,但輸膀胱,小便數而大便硬,故曰脾約。麻仁甘平而潤,杏仁甘溫而潤,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本草曰潤可去結,是以麻仁為君,杏仁為臣。枳實苦寒,厚朴苦溫,破結者必以苦,故以為佐;芍藥酸寒,大黃苦寒,酸苦湧泄為陰,故以為使。丹溪曰:既云脾約,血枯火燔,金受邪而津竭,必竊脾之母氣以自救,金衰則土受邪,脾失轉輸,肺失傳化,理宜滋陰降火。金行清化,脾土健旺,津液既潤,何秘之有?此方惟熱甚而稟實者可用;熱雖甚而虛者,愈致燥涸之苦矣。

更衣丸

治津液不足,大便不通。

硃砂(五錢,研如飛面) 蘆薈(七錢,研細)

滴好酒少許,和丸。每服一錢二分,好酒下。

柯韻伯曰:胃為後天之本,不及痼病,太過亦病。然太過復有陽盛、陰虛之別焉。兩陽合明而胃家實,仲景制三承氣下之;水火不交而津液亡,前賢又制更衣丸以潤之。古人入廁必更衣,故為此丸立名。用藥之義,以重墜下達而奏功。硃砂色赤屬火,體重象金,味甘歸土,性寒類水,為丹祖汞母,能輸坎以填離,生水以濟火,是腎家之心藥也;配以蘆薈,黑色通腎,苦味入心,滋潤之質可轉濡胃燥,大寒之性能下開胃關,此陰中之陰,詢為腎家主劑矣。合以為丸,有水火既濟之理,水土合和之義。兩者相須,得效甚宏,奏功甚捷,真匪夷所思者。

備急丸

治寒氣、冷食稽留胃中,心腹痛,大便不通者。

大黃 乾薑(各一兩) 巴豆(一兩,去皮心,熬,研如脂)

先搗大黃、乾薑為末,納巴豆合搗千杵,和蜜丸如豆大,藏密器中勿泄氣,候用。每服三四丸,暖水或酒下。《金匱》主中惡,心腹脹滿,卒痛如錐刺,氣急口噤,如卒死者。捧頭起,灌令下咽,須臾當瘥;不瘥,更與三丸,當腹中鳴,即吐利,便瘥。若口噤者,亦須折齒灌之。

柯韻伯曰:大便不通,當分陽結、陰結。陽結有承氣、更衣之劑,陰結又製備急之方。《金匱》用此治中惡,當知寒邪卒中者宜之,若用於溫暑熱邪,速其死矣。是方允為陰結者立,乾薑散中焦寒邪,巴豆逐腸胃冷積,大黃通地道,又能解巴豆毒,是有制之師也,乃仿仲景白散而加峻者歟!白散治寒結在胸,故用桔梗佐巴豆,為吐、下兩解法;此寒結腸胃,故用大黃佐薑、巴,以直攻其寒。世徒知有溫補法,而不知有溫下之治,所以但講虛寒,不議及寒實也。

當歸龍薈丸

治肝經實火,大便秘結,小便澀滯,或胸膈作痛,陰囊腫脹。凡屬肝經實火,皆宜服之。

當歸 龍膽草 黃連 黃芩 梔子仁(各一兩) 大黃 蘆薈 青黛(各五錢) 木香(二錢五分) 麝香(五分,另研)

上為末,炒神麯糊丸。每服二十丸,薑湯下。

柯韻伯曰:肝為相火,有瀉無補。青黛稟東方之色,入通於肝,大寒之性,所以瀉其實火也。夫東實西虛,必瀉南補北,而金氣始行。故用梔子之赤色通心者,率膽草、芩、連以瀉火而除胸膈之痛;佐以蘆薈之黑色通腎者,以補水而利小便,以除陰囊之腫。凡木氣鬱者必剋土,此肝火亢則反能燥脾而實胃,故用神麯疏脾,大黃調胃,以通大便之秘結也。肝火旺則血虛,故君當歸;氣有餘便是火,故佐二香。丹溪云宜降氣,不宜降火,蓋為虛火言。此火實剋金,熱傷元氣,治節不行,允宜瀉火,從芩、連之例矣。夫氣藥燥熱,若不於大寒劑中用之,皆倒戈之輩。故必火降而氣始降,亦必氣降而火不復升,是知降氣降火,又兩相須也。

四生丸

治陽盛陰虛,血熱妄行,或吐或衄者。

生地黃 生柏葉 生荷葉 生艾葉(等分)

上四味,搗爛為丸如雞子大、每服一丸,滾湯化服。

柯韻伯曰:心腎不交,則五臟齊損;陰虛而陽無所附,則火炎上焦;陽盛則陽絡傷,故血上溢於口鼻也。凡草木之性,生者涼,而熟之則溫;熟者補,而生者瀉。四味皆清寒之品,盡取其生者,而搗爛為丸,所以全其水氣,不經火煮,更以遠於火令矣。生地多膏,清心腎而通血脈之源;柏葉西指,清肺金而調營衛之氣;艾葉芳香,入脾胃而和生血之司;荷葉法震,入肝家而和藏血之室。五臟安堵,則水火不相射,陰平陽秘,而血歸經矣。是方也,可暫用以遏妄行之熱血,如多用則傷營。蓋血得寒則瘀血不散,而新血不生也。設但知清火涼血,而不用歸脾、養營等劑以善其後,鮮有不綿連歲月而斃者。非立方之不善,妄用者之過耳!

石斛夜光丸

治神水寬大漸散,昏如霧露,空中有黑花,及睹物成二,神水淡綠、淡白色者。

天門冬(焙) 人參 茯苓(各二兩) 麥冬 熟地 生地(各一兩) 枸杞子 菟絲子 甘菊花 石斛 干山藥 杏仁(各七錢) 肉蓯蓉 蒺藜 川芎 甘草(炙) 黃連 防風 青葙子 枳殼 羚羊角(鎊) 烏犀(鎊,各五錢) 牛膝(七錢五分) 草決明(八錢)

上為細末,煉蜜丸桐子大。每服三五十丸,溫酒、鹽湯下。

羅東逸曰:此方為陽衰陰弱,不能生精於目而設,故目科與《千金》磁朱丸並重,治證亦同。然磁朱為鎮墜藥,此為羨補藥。《針經》曰:五臟六腑精氣,皆上於目,而為之精。故夫目之精明者,陰陽合傳而為精明者也。若腎肝虛,則陰弱不能斂精以升養神水於內;脾肺虛,則陽衰不能攝陰而浮散神光於外,以致神水寬大,睹物成二。此其治法,其營在肝,其主在腎,其合在脾,能合腎、脾之陰而使肝達之,則必能歸精於兩眸,而繼明如晝夜矣。是方先補腎、肝,以二冬、二地、菟絲、枸杞、五味、牛膝、蓯蓉,群隊滋陰之品,以之強陰、填精、斂氣、安神、養血,此壯水之主,亦所以生木也;復以人參、炙草、茯苓、山藥培補中宮,使調合陰陽也;佐之以蒺藜、甘菊、川芎、枳殼、防風行肝達氣,青葙、決明子解結散滯,黃連、烏犀、羚角清火泄熱,然必取石斛之妙合脾腎者,清而行之,要使升精歸明之用,臟腑合德,專精緻一耳。其以為丸者,補上治下,利以緩,利以久,不利以速也。

礞石滾痰丸

治實熱老痰之峻劑,虛寒者不宜用。

黃芩 大黃(酒蒸,各八兩) 沉香(五錢,忌火) 礞石(一兩,焰硝煅過,陳久者佳,新煅者有火毒,不宜用)

上四味為細末,水丸川椒大,量人大小用之。用溫水一口送過咽,即便仰臥令藥徐徐而下,半日不可飲食,勿起身行動、言語,待藥氣自胃口漸下二腸,然後動作、飲食。服後喉間稠黏壅塞不行者,乃藥力相攻,故痰氣泛上也。少頃藥力到,自然寧貼。服之得法,效如響應。

柯韻伯曰:脾為生痰之原,肺為貯痰之器,此無稽之談也。夫脾為胃行其津液,以灌四旁,而水精又上輸於肺,焉得凝結而為痰?惟腎為胃關,關門不利,故水聚而泛為痰也,則當曰腎為生痰之原。經云:受谷者濁,受氣者清。清陽走五臟,濁陰歸六腑。肺為手太陰,獨受諸氣之清,而不受有形之濁,則何可貯痰?惟胃為水穀之海,萬物所歸,稍失轉味之職,則濕熱凝結為痰,依附胃中而不降,當曰胃為貯痰之器。(駁得是。此前人之濛濛,後學不知而信之,不加察者也。)斯義也,惟王隱君知之,故制老痰之方,不涉脾、肺,而責之胃、腎。二黃、礞石稟中央之黃色,入通中宮者也,黃芩能清理胃中無形之氣,大黃能滌盪胃中有形之質。然痰之為質,雖滑而黏,善棲泊於腸胃曲折之處,而為巢穴,不肯順流而下,仍得緣涯而升,故稱老痰。二黃以滋潤之品,只能直行而泄,欲使委曲而導之,非其所長也,故選金石以佐之;礞石之燥,可以除其濕之本,而其性之悍,可以迅掃其曲折依伏之處,使穢濁不得膩滯而少留,此滾痰之所由名乎!又慮夫關門不開,仍得為老痰之窠臼,沉香稟北方之色,能內氣歸腎,又能疏通腸胃之滯,腎氣流通,則水垢不留,而痰不再作;且使礞石不黏著於腸,二黃不傷及於胃,一舉而三善備,所以功效若神也。

指迷茯苓丸

治中焦停痰,伏飲。

半夏(制,二兩) 茯苓(一兩) 風化硝(二錢半) 枳殼(五錢)

上四味,薑汁糊為丸。

柯韻伯曰:痰飲之本,皆水也。水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此自陽入陰也;脾氣散精,上歸於肺,此地氣上升也;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是天氣下降也;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是水入於經,而血乃成也。若陰陽不和,清濁相干,胃氣亂於中,脾氣艱於升,肺氣滯於降,而痰飲隨作矣。痰與飲同源,而有陰陽之別。陽盛陰虛,則水氣凝而為痰;陰盛陽虛,則水氣溢而為飲。(痰飲之別清出。)除痰者,降氣清火,是治其標;補陰利水,是治其本也。滌飲者,降氣燥濕,是治其標;溫腎利水,是治其本也。此方欲兼兩者而合治之,半夏燥濕,茯苓滲濕,風硝軟堅,枳殼利氣,別於二陳之甘緩,遠於礞石之峻悍,亦平胃之劑耳!

大黃䗪蟲丸

治五勞七傷,內有干血,肌膚甲錯,兩目黯黑。

大黃(十兩,酒蒸) 黃芩(二兩,炒) 甘草(三兩) 桃仁(去皮尖,炒) 杏仁(去皮尖,炒) 芍藥(各四兩,炒) 地黃(十兩) 乾漆(一兩,炒) 虻蟲(一兩五錢,去翅足,炒) 水蛭(百枚,炙黃) 蠐螬(一兩半,炒) 䗪蟲(一兩,去頭足,炒)

上十二味,為末,蜜丸如小豆大,酒服五丸,日三服。

李士材曰:勞傷之症,未有無瘀血者也。瘀之日久,則發為熱;熱涸其液,則干黏於經絡之間;愈干愈熱,愈熱愈干,而新血皆損。人之克養百骸,光華潤澤者,止藉此血。血傷則無以沃其膚,故甲錯也;目得血而能視,營氣不貫於空竅,故黑黯也。仲景洞見此症,補之不可,涼之無益,而立此方。經曰血主濡之,故以地黃為君;堅者削之,故以大黃為臣;統血者脾也,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又酸苦湧泄為陰,故以甘、芍、桃、杏為佐;咸走血,苦勝血,故以乾漆之苦,四蟲之咸為使。吳氏曰:濁陰不降,則清陽不升;瘀血不去,則新血不生。今人遇一勞症,便用滋陰,服而不效,坐以待斃,術豈止此耶!

烏梅丸

治厥陰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即吐蛔。又主久利。

烏梅(三百枚) 黃連(一斤) 細辛 附子(炮) 人參 桂枝 黃柏(各六兩) 乾薑(十兩) 當歸 蜀椒(各四兩) 

上十味,異搗篩,合治之,以苦酒漬烏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米下,飯熟,搗成泥,和藥令相得,納臼中與蜜杵二千下,丸如桐子大。先食飲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一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

柯韻伯曰:六經惟厥陰為難治。其本陰,其標熱,其體木,其用火。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或收,或散,或逆,或從,隨所利而行之,調其中氣,使之和平,是治厥陰法也。(治厥陰大法。)厥陰當兩陰交盡,又名陰之絕陽,宜無熱矣。第其具合晦朔之理,陰之初盡,即陽之初生,所以一陽為紀,一陰為獨使,則厥陰病熱,是少陽使然也。火旺則水虧,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氣有餘便是火也;木盛則剋土,故飢不欲食;蟲為風化,飢則胃中空虛,蛔聞食臭出,故吐蛔。(敘厥陰症明晰。)仲景立方,皆以辛甘苦味為君,不用酸收之品;而此用之者,以厥陰主肝木耳!《洪範》曰:木曰曲直作酸。《內經》曰:木生酸,酸入肝。君烏梅之大酸,是伏其所主也;配黃連瀉心而除疼,佐黃柏滋腎以除渴,先其所因也;腎者肝之母,椒、附以溫腎,則火有所歸,而肝得所養,是固其本;肝欲散,細辛、乾薑辛以散之;肝藏血,桂枝、當歸引血歸經也;寒熱雜用,則氣味不和,佐以人參調其中氣;以苦酒漬烏梅,同氣相求;蒸之米下,資其穀氣;加蜜為丸,少與而漸加之,緩則治其本也。蛔,昆蟲也,生冷之物與濕熱之氣相成,故藥亦寒熱互用,且胸中煩而吐蛔,則連、柏是寒因熱用也。蛔得酸則靜,得辛則伏,得苦則下,信為化蟲佳劑。久利則虛,調其寒熱,酸以收之,下利自止。

平胃散

治濕淫於內,脾胃不能剋制,有積飲痞膈中滿者。

蒼朮(五斤,泔浸七日) 陳皮(去白) 厚朴(各三斤,薑汁炙) 甘草(三十兩,炙)

上為末,每服三錢,薑湯下,日三服。又水煎,每服七錢。

柯韻伯曰:《內經》以土運太過曰敦阜,其病腹滿;不及曰卑監,其病留滿痞塞。張仲景制三承氣湯,調胃土之敦阜;李東垣制平胃散,平胃土之卑監也。培其卑者而使之平,非削平之謂,猶溫膽湯,用涼劑而使之溫,非用溫之謂。後之注本草者,曰敦阜之土,宜蒼朮以平之;卑監之土,宜白朮以培之。若以濕土為敦阜,將以燥土為卑監耶?不審敦阜、卑監之義,因不知平胃之理矣。二術苦甘,皆燥濕健脾之用,脾燥則不滯,所以能健運而得其平。第二術白者柔而緩,蒼者猛而悍,此取其長於發汗,迅於除濕,故以蒼朮為君耳。不得以白補、赤瀉之說,為二術拘也。厚朴色赤苦溫,能助少火以生氣,故以為佐;濕因於氣之不行,氣行則愈,故更以陳皮佐之。甘先入脾,脾得補而健運,故以炙甘草為使。名曰平胃,實調脾承氣之劑與!夫潔古取《金匱》之枳朮湯以為丸,枳實之峻,重於厚朴,且無甘草以和之,雖倍白朮,而消伐過於此方。昧者以術為補,為當久服,不思枳實為峻而不宜多,特未之思耳。

瓜蒂散

邪結胸中,胸中痞硬,寸脈微浮,氣上衝咽喉不得息;或心下滿而煩,飢不能食,手足厥冷,脈乍緊者;或飲食入口即吐,心中溫溫欲吐,復不能吐,始得之,手足寒,脈弦遲者,皆宜用此吐之。亡血、虛家,不可與也。

瓜蒂 赤小豆(熬黃,各一合) 香豉(一合)

上二味,別搗為散,取一錢,用香豉一合,熱湯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取汁,和散溫服之。不吐者,少少加,得快吐乃止。

柯韻伯曰:胸中者,清虛之府。寒邪凝結,內熱不得外達,以至痞硬。其氣上衝,心下煩,心中溫者,熱鬱也。脈微浮,或弦遲,或乍緊,手足寒,飲食入口即吐者,寒束也。咽喉不得息,心下滿,飢不能食,欲吐不能吐者,寒格而熱不得越也。(辨症精晰。)肺氣不得降,胃陽不得升,諒非汗、下之法所能治,必得酸苦湧泄之品,因而越之,上焦得通,中氣得達,肺家之治節行,胸中之陽氣復,痞硬可得而消耳。瓜蒂色青,象東方甲木之化,得春升生髮之機,能提胃中陽氣,除胸中實邪,為吐劑中第一品,然必得穀氣以和之。赤豆形色象心,甘酸以保心氣。香豉形色象腎,性本沉重,黴熟而使輕浮,能使腎家之清氣交於心,胸中之濁氣出於口,作為稀糜,調服二散,雖快吐而不傷神,奏功之捷,勝於汗,下,此所以三法鼎立耳。今人不知岐伯、仲景之精義,置之不用,汗之、下之,變證蜂起,可勝悼哉!

天水散

(一名益元散,一名六一散)

治夏時中暑,熱傷元氣,內外俱熱,無氣以動,煩渴欲飲,腸胃枯涸者。又能催生下乳。積聚,水蓄,裡急後重,暴注下迫者,宜之。

桂府滑石(六兩,水飛) 甘草(一兩) 辰砂(三錢)

上為細末,新汲水一碗,調服三錢。

柯韻伯曰:元氣虛而不支者死,邪氣盛而無制者亦死。今熱傷元氣,無氣以動,斯時用參、耆以補氣,則邪愈甚;用芩、連以清熱,則氣更傷。惟善攻熱者,不使喪人元氣;善補虛者,不使助人邪氣。必得氣味純粹之品以主之。滑石稟土中衝和之氣,行西方清肅之令,秉秋金堅重之形,寒能勝熱,甘不傷脾,含天乙之精,而具流走之性,異於石膏之凝滯,能上清水原,下通水道,盪滌六腑之邪熱,從小便而泄矣。甘草稟草中衝和之性,調和內外,止渴生津,用以為佐,保元氣而瀉虛火,則五臟自和矣。然心為五臟主,暑熱擾中,神明不安,必得硃砂以鎮之,則神氣可以遽復。涼水以滋之,則邪熱可以急除。此補心之陽,寒亦通行也。至於熱利初起,裡急後重者宜之,以滑可去著也。

催生下乳,積聚、蓄水等症,同乎此義,故兼治之。是方也,益氣而不助邪,逐邪而不傷氣,不負益元之名矣。宜與白虎、生脈三方鼎足可也。

阿膠散

治肺虛有火,嗽無津液,咳而哽氣者。

真阿膠(一兩半) 牛蒡子(二錢半,炒) 馬兜鈴(五錢,焙炙) 甘草(五錢 ) 杏仁(七錢) 糯米(一合)

上為細末,每服兩許,水煎服。

程郊倩曰:痰帶紅線,嗽有血點,日漸成痿。緣肺處臟之最高,葉間布有細竅,氣從此出入,呼吸成液,灌溉周身,所謂水出高原也。一受火炎,吸時徒引火升,呼時並無液出,久則肺竅俱閉,喉間或癢或瘡,六葉遂日焦枯矣。今用阿膠為君者,消竅瘀也;用杏仁、大力子者,宣竅道也;用馬兜鈴者,清竅熱也;糯米以補脾,母氣到,肺自輕清無礙矣。

玉屏風散

治風邪久留而不散者,自汗不止者亦宜。

防風 黃耆 白朮(等分)

上為細末,酒調服。

柯韻伯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治風者,不患無以驅之,而患無以御之;不畏風之不去,而畏風之復來。何則?發散太過,玄府不閉故也。昧者不知托裡固表之法,遍試風藥以驅之,去者自去,來者自來,邪氣留連,終無解期矣。防風遍行周身,稱治風之仙藥,上清頭目七竅,內除骨節疼痹,外解四肢攣急,為風藥中之潤劑,治風獨取此味,任重功專矣。然衛氣者,所以溫分肉而充皮膚,肥腠理而司開闔,惟黃耆能補三焦而實衛,為玄府御風之關鍵,且有汗能發,無汗能止,功同桂枝,故又能除頭目風熱,大風癩疾,腸風下血,婦人子臟風,是補劑中之風藥也,所以防風得黃耆,其功愈大耳!白朮健脾胃,溫分肉,培土即以寧風也。夫以防風之善驅風,得黃耆以固表,則外有所衛;得白朮以固里,則內有所據,風邪去而不復來。此欲散風邪者,當倚如屏,珍如玉也。其自汗不止者,亦以微邪在表,皮毛肌肉之不固耳。其與防風通聖等方懸殊矣。

五淋散

治膀胱有熱,水道不通,淋澀不出,或尿如豆汁,或成砂石,或如膏汁,或熱怫便血。

赤茯苓(一錢五分) 赤芍藥 山梔仁(各一錢) 當歸 細甘草(各一錢二分)

上五味,加燈心,水煎服。

柯韻伯曰:經曰腎合膀胱,故腎為水臟,而膀胱為水腑。腎主癸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膀胱主壬水,受五臟六腑之津而藏之,故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然又曰氣化則能出者,何也?膀胱有上口而無下口,能納而不能出,唯氣為水母,必太陽之氣化,而膀胱之溺始出,是水道固藉無形之氣化,不專責有形之州都矣。然水者陰也,氣者陽也。氣為陽之根源,而火為陽之徵兆,所以氣有餘,便成壯火而為邪熱。壯火上行三焦,則傷太陽之氣;邪熱下入膀胱,則涸州都之津。火勝則水虧,理固然也。夫五臟之水火皆生於氣,故少火生氣,而氣即為水,水精四布,下輸膀胱,源清則流潔矣。如壯火食氣,則化源無藉,乃癃閉淋澀,膏淋豆汁,砂石膿血,而水道為之不利矣。總由化源之不清,非關決瀆之失職,若以八正、舟車、禹功、浚川等劑治之,五臟之陰虛,太陽之氣化絕矣。故急用梔、苓治心肺,以通上焦之氣,而五志火清;歸、芍滋腎肝,以安下焦之氣,而五臟陰復;甘草調中焦之氣,而陰陽分清,則太陽之氣自化,而膀胱水潔矣。此治本之計,法之盡善者也。

失笑散

治產後心腹絞痛欲死,或血迷心竅,不省人事。

五靈脂 蒲黃(等分)

每服三錢,酒煎服。

獨聖散(附)

山楂肉(二兩)

水煎,用童便、砂糖和服。

吳於宣曰:經云心主血,脾統血,肝藏血,故產後瘀血停滯,三經皆受其病,以致心腹疼痛,惡寒發熱,神迷眩暈,胸膈滿悶。凡茲者,由寒凝不消散,氣滯不流行,惡露停留,小腹結痛,迷悶欲絕,非純用甘溫破血行血之劑,不能攻逐蕩平也。是方用靈脂之甘溫走肝,生用則行血;蒲黃甘平入肝,生用則破血;佐酒煎以行其力,庶可直抉厥陰之滯,而有其推陳致新之功。甘不傷脾,辛能逐瘀,不覺諸證悉除,直可以一笑而置之矣。至獨聖散用山楂一味濃煎,與砂糖、童便同服者何也?山楂不惟消食健脾,性能破瘀積瘕癖,可立止兒枕作疼,更益以砂糖味甘入脾,能逐惡、暖中而不傷脾;童便涼下而不傷氣,以佐山楂,則脾氣得宜,山楂之功用益力,其效益偉。名之曰獨聖,不虛也。

清胃散

治胃經濕熱,牙齒牙根腫痛,或牽引頭腦,或面發熱。

生地黃 當歸 川黃連 升麻 牡丹皮

水煎服。

羅東逸曰:陽明胃多氣多血,又兩陽合明為熱盛,是以邪入而為病常實。若大渴、舌苔、煩躁,此傷氣分,熱炙大腑,燥其津液,白虎湯主之。若醇飲肥厚,炙爆過用,以致熱壅大腑,逆於經絡,濕熱不宣,此傷血分,治宜清胃。方中以生地涼血為君,行之牡丹皮,去蒸而疏其滯;以黃連徹熱燥濕為臣,和之以當歸,辛散而循其經;仍用升麻之辛涼升舉,以騰本經之清氣,即所謂升清降濁,火鬱發之者也。如是而喉咽不清,齒齦腫痛等症,廓然俱清矣。

龜鹿二仙膠

大補精髓,益氣養神。

鹿角(血者,十斤) 龜板(自敗者,五斤) 枸杞子(甘州者,二十兩) 人參(十五兩)

上用鉛壇如法熬膠。初服酒化一錢五分,漸加至三錢,空心下。

李士材曰:人有三奇,精、氣、神,生生之本也。精傷無以生氣,氣傷無以生神。精不足者,補之以味。鹿得天地之陽氣最全,善通督脈,足於精者,故能多淫而壽,龜得天地之陰氣最厚,善通任脈,足於氣者,故能伏息而壽。二物氣血之屬,又得造化之玄微,異類有情,竹破竹補之法也。人參為陽,補氣中之怯;枸杞為陰,清神中之火。是方也,一陰一陽,無偏勝之憂;入氣入血,有和平之美。由是精生而氣旺,氣旺而神昌,庶幾龜鹿之年矣,故曰二仙。

瓊玉膏

治虛勞乾咳。

生地黃(四斤) 白茯苓(十二兩) 白蜜(二斤) 人參(六兩)

上以地黃汁同蜜熬沸,用絹濾過,將參、茯為細末,入前汁和勻,以瓷瓶用棉紙十數層,加箬封瓶口,入砂鍋內,以長流水煮沒瓶頸,桑柴火煮三晝夜,取出,換紙札口,以蠟封固,懸井中一日,取起,仍煮半日,白湯點服。

李士材曰:乾咳者,有聲無痰,火來乘金,金極而鳴也。此本元之病,非悠遊漸漬,難責成功。若誤用苦寒,只傷脾土,金反無母。故丹溪以地黃為君,令水盛則火自息;又損其肺者益其氣,故用人參以鼓生髮之元;虛則補其母,故用茯苓以培萬物之本;白蜜為白花之精,味甘歸脾,性潤悅肺,且緩燥急之火。四者皆溫良和厚之品,誠堪寶重。郭機曰:起吾沉瘵,珍賽瓊瑤。故有瓊玉之名。

附補方藥雜論十七條

張景岳曰:沽古枳朮丸,以白朮為君,脾得燥而能健,佐以枳實,其味苦峻,有推牆倒壁之功。此寓攻於守之劑,唯脾氣不清而滯勝者宜之。若脾氣已虛,非所宜也。今以為補脾之藥,及小兒瘦弱,制令常服,適足傷其氣,助其瘦耳!

東垣平胃散,欲治其不平也。本為胃強邪實者設,故性味從辛燥從苦,而能消散,唯有滯有濕有積者宜之,若以為健脾而常服,其誤甚矣。

補中益氣一湯,允為東垣獨得之心法。本方以升、柴助升氣,以參、朮、歸、耆助陽氣,此意誠盡善矣。然補陽之義,亦有宜否。如治勞倦內傷發熱,為助陽也,非發汗也。然有不散而散之意,故於勞倦感寒,或陽虛痎瘧,及脾氣下陷等症最宜。若全無表邪寒熱,而中氣虧甚者,則升、柴大非所宜。蓋升、柴之味兼苦寒,升柴之性兼疏散,唯有邪者,可因升而散之,若無邪大虛者,即純用培補,猶恐不及,再兼疏散,安望成功?凡補陽之劑,無不能升,正以陽主升也。寇宗奭極言五勞七傷,大忌柴胡,而李時珍以為不然。要之能散者,斷不能聚;能泄者,斷不能補;性味苦寒者,斷無扶陽之物。故表不固而汗不斂者,不可用;外無表邪,而陰虛發熱者,不可用;陽氣無根,而格陽戴陽者,不可用;脾肺虛甚,而氣促似喘者,不可用;命門火衰,而虛寒泄瀉者,不可用;水虧火旺,而衄血吐血者,不可用;四肢厥,而陽虛欲脫者,不可用。總之,元氣虛極者不可泄,陰陽下竭者不可升。人但知補中益氣可以補虛,不知幾微關係,判於舉指之間,纖微不可紊,誤者正此類也。

神麯、麥芽,雖助戊土以腐熟水穀,然麥芽一味,治婦人喪子,乳房脹痛欲成癰者,用一二兩炒熟,煎服即消,其破血散氣可知矣。又《婦人良方》云:神麯善下胎,皆克伐之功多,而補益少,不宜輕用。

喻嘉言曰:連、芩、柴、芍、知母,皆苦寒之劑,能瀉有餘之火耳!若飲食勞倦,內傷元氣,為陽虛之病,以甘溫之劑除之,如黃耆、人參、甘草之屬。若陰微陽強,相火熾盛,以乘陰位,日漸煎熬,為血虛之病,以甘平之劑降之,如當歸、地黃之屬。若心火亢極,鬱熱內實,為陽強之病,以鹹冷之劑折之,如大黃、朴硝之屬。若腎水受傷,真陰失守,無根之火,為陰虛之病,以壯水之劑濟之,如生地、玄參之屬。若命門火衰,為陽脫之病,以溫熱之劑固之,如附子、乾薑之屬。若胃虛過食冷物,抑遏陽氣於脾土,為火鬱之病,以升陽之劑發之,如升麻、葛根之屬。不明治法,以求施治,何所據依耶?

今人見煩熱、枯燥等症,不敢用附子者,惡其以熱助熱也。孰知不藏精之人,腎中陽氣不鼓,精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見,必於補陰劑中用附子助陽,則陰氣上交於陽位,如釜底加薪,則釜中氣水上騰,而潤澤有立至者。黑鉛一味,乃水之精,入北方壬癸。凡遇陰火逆沖,真陽暴脫,氣喘痰鳴之急症,同桂、附回陽等藥用之,立見奇功,即經云重劑是也。

虞天民曰:血不歸原,責之胃,寒涼屢用不效,唯炙甘草、炮姜輩,引血歸原妙。

失血後大熱大渴,症似白虎,惟脈虛大不長實為異,誤服寒涼必死,當歸補血湯主之。

趙羽皇曰:參者參也,與元氣為參贊者也。不特氣虛宜用,即血虛亦宜用;內傷宜用,外感亦宜用。蓋煩渴由乎火邪,得人參而陰津自長;腫脹本乎氣壅,得人參而痞悶全消。以至食不欲入,食入反脹,或胃反噎膈,泄利亡陰,灑淅惡寒,多汗漏風等症,無不賴人參之大力,作元氣之藩籬。而妄謂肺熱傷肺,參能作飽,不知肺金之冤熱,非參莫救,脾虛之中滿,非參與術,何由健運?此所以功魁群草也。附子一味,有斬關奪門之勇,引補氣藥行十二經,以追散失之元陽;引補血藥入血分,蒸動不足之真陰;引發散藥開腠理,以驅在表之風寒;引溫藥達下焦,以逐在裡之冷濕,其用亦宏矣。正治人所易曉,其最妙能以熱攻熱,如胃陽發露,口爛舌糜,腎陽發露,面赤吐紅,用之頃刻神清熱退,唯其能返本回陽也,世人豈識之哉!柯韻伯曰:仲景備十劑之法,輕可散實,麻黃、葛根諸湯是也;宣可決壅,梔豉、瓜蒂之方是也;通可去滯,五苓、十棗之屬是也;泄可去閉,陷胸、承氣、抵擋是也;滑可去著,膽導、蜜煎是也;澀可固脫,赤石脂、桃花湯是也;補可扶弱,附子湯、理中丸是也;重可鎮怯,禹餘糧、代赭石湯是也;濕可潤燥,黃連阿膠湯是也;燥可去濕,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是也;寒能勝熱,白虎湯、黃連瀉心湯是也;熱可制寒,白通、四逆諸方是也。

看仲景加減法,當細審其深意。如腹中痛者,少陽加芍藥,少陰加附子,太陰加人參。若心下悸者,少陰加桂枝,少陽加茯苓。若渴者,少陽加栝蔞根、人參,太陰加白朮。仲景於加減中分陰陽表裡如此。故熟仲景方,始知仲景立方之妙;理會仲景法,才知仲景用藥取捨之精。

仲景立方,精而不雜。其中以六方為主,諸方皆從而加減焉。凡汗劑皆本桂枝,吐劑皆本梔豉,攻劑皆本承氣,和劑皆本柴胡,寒劑皆本瀉心,溫劑皆本四逆。渾而數之,為一百一十三方者,未之審耳!

小柴胡方,為半表而設,而其證皆屬於里。蓋表證既去其半,則病機偏於向里矣。惟往來寒熱一證,尚為表邪未去,故獨以柴胡一物主之,其他悉用里藥。凡里證多陰、多寒、多虛,而少陽之裡,偏於陽,偏於熱,有虛有實,而不盡屬於虛也。然仲景又深以裡虛為患,故於半表未解時,便用人參以固里。

桂枝本為太陽風寒設,可以散六經初感之邪;柴胡本為少陽半表設,更可以調三陽半表之證。蓋桂枝湯是調和營衛之劑,柴胡湯是調和腠理之劑。凡風寒襲人,不在營衛,即入腠理,所以仲景一書,最重二方。

脾為至陰,居中宮而撫四肢,最畏寒邪為患,故仲景制理中、四逆二方。理中者,理中焦,為腹痛、吐利而設。若手足逆冷,下利清穀,是太陰本病。觀四逆證上不稱厥陰、少陰,有此證者,必見面赤,故以通脈加之,則四逆本為太陰,立可知也。然他經有此陰寒者,可通用之。用於太陰本經,是固本以逐邪也;用於少陰,溫土以制水也;用於厥陰,和水土以生木也;用於太陽,益火以扶元陽也。惟陽明胃實,少陽相火,非所宜耳。

腎主五液,入心為汗,少陰受病,液不上升,所以陰不得有汗。仲景治少陰之表,於麻黃、細辛中加附子,是升腎液也。若少陰無主,水火不和,真陰為邪所逼,則水隨火越,故反汗出。仲景治少陰之裡,附子湯中任人參,是補腎液也。

補遺

參蘇飲

(《局方》)

治感冒風寒,咳嗽吐痰,涕唾稠黏,胸膈滿悶,寒熱往來,或頭痛惡寒,脈弱無汗。

人參 蘇葉 乾葛 前胡 陳皮 枳殼 茯苓 半夏(各八分) 桔梗 木香 甘草(各五分) 生薑(五片) 大棗(一枚)

上水煎,熱服取汗。

葉仲堅曰:此少陽中風,而寒濕內著之證也。仲景於表劑不用人參,惟少陽寒熱往來,雖有口苦、咽乾、目眩之相火,亦用人參以固中氣。此咳嗽聲重,痰涎稠黏,涕唾交流,五液無主,寒濕稽留於胸脅,中氣不固可知矣,故以人參為君;然非風寒之外邪來侮,則寒熱不發,而痰涎不遽生,故輔以紫蘇、乾葛;凡正氣虛者,邪氣必盛,故胸膈滿悶,輔以陳皮、枳殼,少佐木香以降之;痰涎壅盛於心下,非辛燥不除,故用茯苓、半夏,少佐桔梗以開之;病高者宜下,故不取柴胡之升,而任前胡之降;欲解表者,必調和營衛,欲清內者,必顧及中宮,此薑、棗、甘草之所必須也。名之曰飲,見少與緩服之義。本方去人參、前胡,加川芎、柴胡,即芎蘇散,則治頭痛、發熱、惡寒、無汗之表劑矣。

香薷飲

(《局方》)

治暑月乘涼飲冷,陽氣為陰邪所遏,頭痛,發熱,惡寒,煩躁,口渴,腹痛,吐瀉者。

香薷 厚朴 白扁豆(炒)

水煎,浸冷服。

葉仲堅曰:飲與湯稍有別,服有定數者名湯,時時不拘者名飲。飲因渴而設,用之於溫暑,則最宜者也。然胃惡燥,脾惡濕,多飲傷脾,反致下利。治之之法,心下有水氣者發汗,腹中有水氣者利小便。然與其有水患而治之,曷若先選其能汗、能利者用之乎?香薷芳香辛溫,能發越陽氣,有徹上徹下之功,故治暑者,君之以解表利小便,佐厚朴以除濕,扁豆和中,合而為飲。飲入於胃,熱去而濕不留,內外之暑證悉除矣。若心煩、口渴者,去扁豆,加黃連,名黃連香薷飲;加茯苓、甘草,名五物;加木,加參、耆、橘、術,名十味。隨症加減,盡香薷之用也。然勞倦內傷,必用清暑益氣;內熱大渴,必用人參白虎。若用香薷,是重虛其表,而反濟以內熱矣。香薷乃夏月解表之藥,如冬月之麻黃,氣虛者尤不可服。今人不知暑傷元氣,概用以代茶,是開門揖盜也。